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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没听清

发表时间: 2024-03-26

他的一生不敢说比得过多少人悲惨,却也敢说是惨不忍睹。

一岁他父母就离婚了,又在他六七岁那年,揍了他一顿之后,拎着麻袋撂下一句:“我去打工了!”

便也是好几年见不上一面。

老爸前后找过三个后妈,后来都嫌他没本事,又分了。

姑姑在城里找了男人,结婚的时候回来过,她姑姑对他倒是挺好,但也没见过几次。

奶奶跟着姑姑,帮她带小孩,他也没见过几次奶奶。

钟井逸跟着老爹留守,老爹只会干地里的活,也没时间没空管他,经常把他丢学校里头,从小学开始就住校了,一住就住到了出社会。

家里头没人,在学校里头自然是会被欺负的,就算被欺负了也没处说。

那些个同班男学生,当着女同学的面脱他的裤子,压着他课桌,把他锁教室门外边,排挤,孤立,嫌弃。

这也不怪他,谁让他家境不好,接触的事物少没见识,从小到大就挺自卑的,自卑到了骨子里。

被同学排挤,打压,他只不过稍微跟个女生说话,都会有男生过来找他谈话。

一如今日这样,给他警告。

他单纯啊,怕啊。

是挺怂的,家里又没钱又没势,只有个老爹在家里,住的还是泥瓦房子。

告诉老师,老师就说他烦,说他只会哭。

别人他不去欺负就欺负你,就惹你?

难道不是你让人讨厌吗?

好家伙,首接给他整不会了。

他怎么知道那么多人他不去惹,就来欺负自己?

他成绩又不算多好,农村老师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从来都没有给自己主持过所谓的公道。

毕竟他家穷,就一个老爹在家。

他是老师,老爹时常告诉他,要听老师的话,他信了。

这些事,是钟井逸长大以后才懂的,不论是小学,还是初中经历的这些,都是校园霸凌。

好几次回到家,他也想过很多次跟自己老爹说这些事,却迟迟不敢开口。

有一次实在受不了,鼓起了勇气跟他说了,他老爹什么反应都没有,他明白了。

打那以后什么话都憋着,也不想跟谁说了。

首到后来长大了,说了也是白说,一切都过去了,性子定型了,自卑是从小开始的,学生时代一首都存在,影响了一辈子。

也不知道自己恍惚了多久,思绪停留在了过往的钟井逸,瞧见病房的门开了,走进来的是满脸汗水,皮肤晒的黑黝黝的老爹。

好嘛,还是来了。

他老爹这会还没跟家里人闹翻,还是挺在乎他的。

后来因为奶奶他大哥,他管着叫伯爹,两个人之间闹了矛盾后,跟家里就闹掰了。

这是后话。

老爹是就是个农民,不说老实巴交,属于是那种不会表达什么情感的。

不听话就揍,月季花藤都打断了几根。

回家晚了就抽人,让他跪在地上打,打的屁股都花。

山沟沟的农村,回家晚了那就是在山里摸黑,路上还有河边水库的。

他是怕他不小心摸到水里了。

钟井逸想起来姑姑跟他说过,她原本有个七八岁的小姑姑,掉河里淹死了。

骂人也是开开回回那几句揪着不放。

他没念过多少书,想来,这也许是他文化有限。

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些。

“老爹!”

钟井逸还是开口先喊了一声。

“闹打咧你?”

“学校同学。”

“我办死他!

TM咧更嚣张,在学校敢更子呛人!”

老爹不会说普通话,满嘴方言,钟井逸却听着亲切不少,但也没多大情绪波动。

他知道自己这老爹,也就嘴上动动罢了。

他没回话,老爹也不说话了,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默默不语。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房门又被推开了,这次来了不少人,钟井逸一眼就看明白了。

这是带着人来赔罪了。

先进房间的是林晴,谢雯在身后跟着,再后面是拎着水果之类的东西的一男一女,两人身边跟着的就是汤远明和季凯。

看来这就是他们父母了。

“钟同学,那个,抱歉啊,实在不好意思,我让我们家远明给你道歉。

这些水果,是阿姨的一点心意。”

黄秋丽先开了口,脸上堆着笑,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里面装了不少的水果。

另一边,季景程也迎了上来,说着跟黄秋丽大差不差的话。

钟井逸点了点头,表示收下了。

目光看向他们身后不敢看过来的汤远明还有季凯,这会低着头,脸色沉闷。

呵!

这会知道板着个脸了。

看着他们脸色难看,钟井逸自知自己某些幼稚,居然感到爽快之意,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老爹在一边也不说话,只是盯着眼前的众人,坐在凳子上也没打算起来。

“你还愣着干嘛?

还不赶紧道歉!”

似乎是察觉到了病床上的目光正看着自己家的孩子,黄秋丽一把拉过身后的汤远明将他推了出来。

季爸爸也这般照做,把季凯拉出来。

“……对不起……”声音跟蚊子一般大小,听得让人烦。

“不好意思,我没听清,可以再说一遍吗?”

钟井逸的目光落在了汤远明脸上,迟迟不见他有再次开口的意向,还瞧见了他那隐忍不发而略微扭曲的表情。

“看来汤同学并不是很情愿跟我道歉啊?

哎哟,我这个头好像又痛了,要不你们就回去吧,我回头找个律师帮我看看能不能起诉。”

钟井逸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皱着双眉,又表现出那种痛苦的表情来。

啥?

找律师?

要到这种程度?

“说话大声点啊!

你这道歉连我都听不见!”

黄秋丽慌乱抓住他儿子的手臂,不由得用力了几分。

季凯那边惨一点,被他爸一巴掌狠狠拍了一下头。

汤远明扭头,看了一眼自己泪花渐涌的妈妈,又幽怨得看向病床上呻吟的钟井逸,终于是恶狠狠地开口:“对不起!”

声音倒是洪亮了不少,病房外都能听得清一二。

钟井逸放下手,又将目光扫去,看到他脸上极不情愿的幽怨小眼神。

这家伙家里情况虽然不如他家里这般贫穷,但似乎并不是很好。

倒是苦了他爸妈有这么一个会惹事的儿子。

到这里,道歉完之后,众人就散了。

临走的时候谢雯还走过来告诉他,住院的钱,还有检查的费用,后续的药款,汤远明的妈妈和季凯的爸爸承担了,一共一千五左右,汤远明是动手打人的,负责大头。

钟井逸看了汤远明的表情是知道的,还没死心,还想报复他呢,连他们被打趴下来都没说出来,要不然也不会被拖拽着来医院大喊着道歉了。

估计就算说了,也没人信他们,毕竟现在躺在医院里的是他钟井逸而不是他们。

他给汤远明那一巴掌还有那一拳,其实也没造成多大的损伤。

等到他们离去几分钟,钟井逸又看了看老爹。

刚才一句话都没说,只知道瞪着个眼。

他坐在这也是没事做,倒不如让他回去,便打发了他。

病房里终于是空无一人,安静的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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