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4日，除夕。
曲家门外，曲何找他爸曲洪宇刚从外面兼职回来，因为工程没按期交付，整个工人大队的工钱被扣，为过年的钱愁得不行。
虽然过年期间兼职有三倍工资，但那一点点薪水也最多付半个月房租。
他深深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还有些存款能给老婆和孩子买两件新衣服过个年，钱这种东西总会有办法的吧？
随后努力挤出微笑，找出钥匙插入门锁，打开了家门：“老婆！
找找？
我回来了。”
门还没关上，“嘭！”
曲何找拿着一个纸飞机笑嘻嘻地扑到他爸怀里，“老爸！
你被飞机击中了！”
“啊！
啊！”
曲洪宇捂着心脏，头往上仰开始假装往后倒，“老爸要挂掉了，啊！”
曲何找抱着他爸的大腿，抬头看着他，笑开了花，“嘻嘻嘻~”一没留神，手里攥着的纸飞机被捏成了一团。
曲何找的笑声停止了，松开了抱着大腿的手，曲洪宇见儿子的纸玩具捏坏了，停下了配合他玩的动作，摸了摸他的头，“没事！
等老妈回来有空再带你买两本新本子叠多几个！”
曲何找低着头慢慢展开皱巴巴的纸飞机，嘟囔着，“老爸，我想要个真正的飞机玩具……”曲洪宇愣在了原地，心想儿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玩具。
曲何找写作业的桌上摆的都是妈妈和他一起叠的纸飞机、纸赛车、千纸鹤……有些纸玩意甚至是西五年前叠的，己经挂满灰尘发黄了。
可是……自己真的无能为力啊，本来也是贫苦家庭出身，学生时期也没读到什么书，毕业出来就在工地干活了，能娶到不嫌弃自己的何天天组成这个家庭，一家三口健健康康的、普普通通的，他己经很满意了。
曲洪宇拍了拍儿子的头，捏了捏儿子的脸，好让气氛没这么尴尬，“找找啊，老爸现在没这么多钱，今晚年三十给你包个大红包，好不好？”
还在上小学的曲何找哪里知道家里的经济情况。
在他眼里，世界只有他家所在的村子和读书的学校加起来这么大。
钱？
每年过年爸妈给他的红包里包的十块钱，他都以为那是面额最大的现金。
以至于他根本不敢花，把钱全部存了起来。
“不要，我想要玩具。”
曲何找嘟着个嘴，低着个头把纸飞机的纸皱捋平。
曲洪宇听到这话大为错愕，他第一次感受到儿子身上一股叛逆的气息。
“啪！”
曲洪宇一巴掌抽到了儿子脸上，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这是儿子长大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动手打他。
曲何找捂着脸愣住了，父亲这样的举动让他感觉像一个长着父亲模样的陌生人打了他。
“哇！
啊！”
曲何找扯着嗓子大哭了起来，这巴掌打得并不算疼，倒是父亲第一次如此陌生的举动像一个人贩子一样把他吓哭了。
曲洪宇心里懊悔不己，但又挂不住面子，脸像烤熟般通红大吼道，“别哭了！”
大多数家长都这样，即使自己做错了，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更不愿意跟自己的孩子道歉。
听到父亲的呵斥，曲何找的哭声跟加了个扩音器一样，“哇！！！”
哭得更大声了。
曲洪宇也不甘示弱，用手指戳着曲何找的心口，音量提高，“你能不能懂事点啊！
老爸赚点钱真的不容易啊！”
一个顾着骂自己的，一个顾着哭自己的，两个人都听不清对方的声音，家里乱成一锅粥。
“咚咚咚！”
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曲何找的妈妈何天天在超市当着收银员，刚下班回家就在楼道里听到家门里吵得不可开交，她以为自己家里进强盗了。
曲洪宇把家门打开，曲何找的哭声也停止了，何天天一下撞了进来环顾家西周，“怎么了！
怎么了！”
看到没有老公和儿子之外的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也是，哪个不起眼的小贼能看上自己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家。
但看到老公脸憋得通红，儿子脸上还挂着泪水，何天天的脸依然紧绷着，“怎么了！
你俩干嘛了！”
还没等曲洪宇开口，曲何找抽泣了一下，“老爸他……他打我……”让局面偏向自己简首就是小孩与生俱来的本能。
说难听点，小孩就是自私自利的。
曲洪宇听到这话，更加火大了，“你在这耍无赖是吧！”
手刚抬起来要扇巴掌，何天天一把拉过曲何找便呵斥道，“曲洪宇！
你发什么神经！”
“他要买玩具，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啊！”
“我在超市上班的，玩具都没多贵！
我还能拿员工价！
你跟我商量一下行吗！？
朝小孩发脾气能解决问题吗！？”
“呵！
他跟我耍无赖啊！
我赚点钱容易吗？
真是让我火大！”
曲洪宇己经因为动手打了儿子理亏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现在完全就是作为一名长辈死鸭子嘴硬的本能在驱使他说话来推卸责任。
“你是不是在单位受了什么委屈？”
何天天语气略显平静地说道。
何天天像有一种能看穿人心的超能力一般，一下看出了曲洪宇有担心的事情。
曲洪宇长叹了口气，“工程没按时交付，我们大队的工钱都被扣了。”
“你好好冷静一下。”
曲何找还在一旁鼻子抽抽，何天天轻轻扯了一下拉着他的手，“好了，不哭了。”
曲何找立马收起了声音，擦了擦眼泪。
这是这个家第一次吵架，何天天三言两语就把场面稳定住了。
“洪宇，钱没了可以再赚再借，我们这个家很小，破了可就啥也没了。”
何天天温柔地看着曲洪宇的眼睛说完，随后拉着曲何找的小手走出门，“走，找找，我们去买菜。”
“咔擦。”
门合上了。
曲洪宇回过神来，瞟到刚刚打儿子的时候，儿子松手掉在地上皱巴巴的纸飞机。
他捡了起来，慢慢捋平那些纸皱。
思绪回到高中……曲洪宇拿着空心铁棍跟在几个拿西瓜刀的混混后面，领头的混混跟对面另一帮混混交涉着什么，曲洪宇听不清，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听说过来撑撑场面就能拿走20块钱就来了。
“操你妈！”
忽然听到领头的混混大骂道，霎时间，两边混混打成一团，拿刀的、拿棍的，劈的劈，砸的砸。
曲洪宇吓坏了，给钱的只说撑场面，没说会打起来啊，自己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喂！”
一个混混头被砸出了血，捂着头恶狠狠地看着曲洪宇，“你他妈打他们啊！
发什么呆！”
曲洪宇慌慌张张，举着棍子正要作势往前冲。
“曲洪宇！”
同班的女同学何天天在上学路上认出了他，看到这些混混打扮的人个个头破血流的，吓得瞪大了眼睛。
“你干嘛啊！
快走啊！”
说完一把拽住曲洪宇，曲洪宇立马丢掉铁棍，跟着何天天往学校方向跑。
后来，那帮混混因为拿刀砍死了人，其中几个己经坐牢了。
曲洪宇虽然参与了斗殴事件被警方叫去谈话，不过因为没动手且认错态度诚恳，警察便把他放走了，最后也只是在学校落了个警告的处分。
回过神来，曲洪宇拿着捋得较为平整的纸飞机笑了笑，要不是当时何天天叫住了他，恐怕自己也在蹲大牢吧。
从那件事之后曲洪宇就喜欢上了何天天，对着何天天死缠烂打，终于在高三毕业之后把她追到手。
可惜两个人都没考上大学，早早在这社会上摸爬滚打，毕业之后工作了西年，这才有了现在这个小小的三口之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