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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间事,阴间人

寒应合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无父无母的佘强,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生在乱世,长在道观,仅凭道观中不知是谁留下的术法书籍,学得了一身道术。本来想着浑浑噩噩的过完一生,却被现实一步步推着向那末知的世界前进…

主角:佘强   更新:2022-12-01 15: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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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佘强的其他类型小说《阳间事,阴间人》,由网络作家“寒应合”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无父无母的佘强,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生在乱世,长在道观,仅凭道观中不知是谁留下的术法书籍,学得了一身道术。本来想着浑浑噩噩的过完一生,却被现实一步步推着向那末知的世界前进…

《阳间事,阴间人》精彩片段

解放初期,战乱刚刚平息,百姓生活十分艰苦。

在东北偏远的地区,有一座县城。

县城很小,步行一刻钟就能围绕着走上一圈。城也很破,当时政府根本就没有钱去修葺重建,城中唯一一个能算得上辉煌的建筑却并不是名门望族,更不是什么达官显贵,而是一座城隍庙。

虽说是辉煌,也仅仅是和城中的其他零散建筑相比而已。

说也奇怪,那时,其他地区正忙着破除迷信,扒庙拆寺,这座小县城的庙宇却香火不断,着实令人费解。

庙里香火不断,但也没有和尚尼姑,却只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道穿着破烂的道服,整天的趴在门口的那张旧的不知是何年代的桌上,那桌子像是被什么浸润过一般,泛着光泽,桌子上有一个算命用的竹签,一张褪了色的手相图,以及一张写着“批卦”字样泛黄的薄纸。

老道手里还拿扯着一截红绳,红绳另一端系着一个葫芦,走近仔细一闻,葫芦里装的竟然是酒,酒葫芦没有关严,只见那酒水一点一点的滴落在桌子上,浸湿了那张手相图。

这时,从远处跑来一个青年男子,男子身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衣服,边跑边喊着什么,临近庙门口,才渐渐的听到“不好了,不好了...老...老佘,县里出事了...”

老道悠悠的抬起头,看着已经跑到庙门口的男子,用拳头捶了捶太阳穴,又用力晃了晃脑袋,才算是看清来的人是谁,“叫什么叫,死妈了不成?”老道愤愤的说道,继而又要趴下。

青年男子看着老道的样子,又看了看那酒葫芦,顿时明白老道许是又醉了,连忙出声制止“老佘,梁三的老母亲没了!”

老道软绵绵的刚要趴下,听到青年男子的话,立刻身体挺直站了起来,力气之大直接将身后的椅子掀倒,三步并作两步的绕过桌子,揪着青年男子本就满是补丁的衣服领子,直愣愣的盯着他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最后几个字竟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这梁三的母亲到底是谁?居然令老道这般如此。

青年男子也没有想到老道反应这么剧烈,再加上老道手中的力气越来越大,竟使男子一时间有种窒息的感觉。

“梁...梁三他妈...没...没了。”

闻言,老道灰着脸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手中的力道渐渐松了下来,眼神也不同刚刚那般犀利,恢复成那浑浊模样。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老道转身回到庙内,待再出来的时候,居然换了一身干净整齐没有补丁的道服,身上斜挎一个军绿色布袋。

胡子刮了之后,居然露出一副只有二十几岁的面孔。

老道没有理会身边几乎傻眼的青年男子,径直走出城隍庙。

要知道,这个时候除了那仅有的几家大户,几乎每家都是穷的叮当响,能吃饱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有如此干净整齐的衣服?更何况,谁能想到,那胡子下竟隐藏着如此年轻、干净的脸。

“这老小子...”看着渐行渐远的老道,青年男子晃了晃头,大步跟了上去。

梁三家里只有他和那年迈的老母亲。

母亲年轻时帮县里的大户人家浆洗衣服,这日子还算过得去。

在怀着梁三的时候,梁三父亲就被山上的胡子(强盗)给杀了。原本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也都去当兵了。

按理来说这都解放了,应该也能回家看看,可是,这一走,了无音讯,八成是...

佘强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这座用草糊成的房子,不忍推门。

要是说这世上还有他牵挂的人,便是屋内的那位,早就知道她身体一直不好,但也是从未想过这一天。

可现在,屋内那仅存的牵挂的人,也走了...

原来,这佘强是个孤儿,从小就在县里吃百家饭长大,每家每户都过着贫苦的日子,哪里还有余粮给这个“外来人”吃,也是受尽了白眼,却唯独梁三的母亲对他十足的好,兄弟几个吃什么,佘强跟着吃什么,兄弟几个穿什么,也是有什么。所以,佘强对梁三母亲就如同自己母亲一般,可现在?

佘强不知道到底站了多久,颤颤巍巍的推开那扇门,颤抖着身体,挪了进去。

屋内一片昏暗,到了内屋,才有一盏油灯,灯光忽亮忽暗,像是随时要灭了一样。

借着灯光才勉强瞧见,地上跪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边哭还边用双手摇晃着火炕上那早已凉透了的母亲。

这男子便是梁三。

“强哥,你来了?”梁三转头看到佘强,声音沙哑的说道。

佘强看着眼前双眼通红的梁三,心中那份伤感更是重了几分。

深吸了几口气,理清头绪,安慰着梁三“三儿,节哀吧,娘的身后事,我来操办吧。”

说完就坐在老妇人身旁的火炕上,看着那慈祥而又苍老的脸庞。

梁三点了点头,在佘强的安抚下,情绪慢慢平复。

长时间跪着,双腿发麻是难免的,刚要起来,身体一歪,栽向火炕上的母亲,这一扑,却发现,那火炕上早已凉透的母亲,此时,正瞪圆了双眼看着他!

“啊!”梁三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张着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来,只是一直用手指着躺在火炕上的老母亲,显然是被什么吓得不轻。

佘强对梁三突如其来的变化也是惊讶无比,顺着梁三手指方向看去,才发现,刚刚还直挺挺的躺在火炕上的老人,此时正瞪直了双眼看着坐在身边的佘强,龇着牙,身体抽搐着想要挣扎的直立起来。

“这是要诈尸啊!”佘强顿感不妙。

佘强见状,立刻起身,由于老妇人是头朝着外面躺着,所以佘强直接站在老妇人头前,左手掐决,右手迅速的从斜挎着的布袋里面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中指和食指夹着符纸,随着佘强一声大喝:“敕”,只见那黄色符纸竟然不点自燃。

空气中迅速弥漫开一种硫磺般的气味,那挣扎着想要起身的老妇人像是也闻到了这种令“它”生厌的气味,身体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

就在老妇人下半身不动,上半身已经倾斜了四十五度角的时候,佘强左手快速变换的印记也掐完,点向老妇人的眉间,硬生生的将老妇人压了下去。

可就在妇人头颅刚刚碰到枕头的时候,一股无法阻挡的巨力将佘强的手指弹开,佘强受力后退了几步,紧接着老妇人整个身体如同弹簧一般从火炕上窜了起来,直奔瘫坐在地上的梁三而去。

通常人死后的六个时辰内灵魂不会离开体内,在这段时间内,逝者对身边的一切都能够“看”到,只是身体不能活动,若是往生西天极乐世界,逝者听到家人亲友的悲痛将会留恋人间,心有执念,自然不能成佛,这也是为什么信佛之人去世的时候家人亲友不能哭的原因,是为喜丧。

而身前这位诈尸的老妇人,梁三虽然悲伤痛哭,在自己来之前,其母亲也没有诈尸,自从自己来了之后,“等等,难道是因为我?”佘强如是想到。

其实他还真猜对了。

在他还没来之前,梁三的痛哭虽然让妇人十分不舍,却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跪在地上,想要去扶,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在他到门外的时候,妇人就已经知道佘强的到来,起初是欣喜,知道自己当初没有白疼强子,后来渐渐的想起自己的那两个参兵的儿子,不知生死,直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坚持着不许他们当兵。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撕扯的力量从妇人的肉身处传来,将妇人的灵魂重新吸入体内。

但这和死而复生不一样,这带着怨念和悔恨的执念,直接控制了理性,此时的她,只是本能!

本能的冲向身边一切充斥着阳气的物体,而身为儿子的梁三自然不知道他身上的气息是诈尸后的母亲多么的熟悉,所以,妇人直接扑向梁三。

梁三此时已经吓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老母亲扑过来,本能的别过头闭上眼睛。

他的这些举动都被佘强看在眼里,心里直骂这个蠢货,事到临头还闭着眼睛等死,这不是蠢货又是什么?

骂归骂,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还是有的,对着梁三大喊“三儿,你干啥呢?快躲啊!”说完直奔梁三而去。

梁三听到佘强的喊声,睁开眼睛一看,老母亲已经临近自己,就连嘶吼着的声音也如同在身边响起,隐约间似乎能闻到一股腐烂味道的气味从母亲嘴里散发出来。

不知怎的,身体突然像是有一股子力量支撑着自己,连忙连滚带爬的向佘强而去。

老妇人看到“猎物”居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走,心有不甘,立刻变换方向,继续向梁三扑去。

屋子一共也没有多大,虽然险象丛生,却几乎都是一瞬间的就都发生了。

佘强此时站在梁三与老妇人的中间,梁三依旧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躲在佘强身后,老妇人直愣愣的看着梁三,嘴角滴落下带有腐尸气味的墨绿色液体,嘻嘻的笑着,只是还念着身前的佘强用两指就险些将自己制服,不敢轻举妄动。

二人一尸就这么一直僵持着,谁也没有先动,不知是怕先动手露出破绽,还是因为着其他什么。


“娘,我是强子啊。”佘强自小就叫妇人娘。

此时看见自己的娘这般模样,心中越发的疼痛,却又无可奈何,若是不将她降服,这个镇子怕是完了。

老妇人听到声音,目光渐渐的从梁三身上移向佘强,只是依旧直愣愣的没有一丝神采。

“咕噜...咕噜...”老妇人嘴中传出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龇着牙,咧着嘴,样子十分狰狞可怕。

佘强听到这声音顿时发现身上寒毛竖起,但脑中竟然浮现出小时候的快乐时光。

那时候,娘在厨房做饭,他和几兄弟坐在桌前等着,用筷子敲着碗,叫嚷着饿,娘就拿着炒菜用的木铲子进屋制止,说是怕犯了忌讳...这一切的一切还宛如昨天,只是....

“不好...”佘强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顿时充满整个口腔,疼痛感加上冲鼻的血腥味立刻令佘强清醒过来。

“居然着了它的道...”佘强这才意识到,身前的这个面目狰狞的妇人早就不是疼子爱儿的那个人了。

“徒有躯壳,却早已非人,罢了,罢了...”佘强晃着脑袋说着,双手掐诀,嘴中低声念着晦涩的咒语。

身前的妇人见状,立刻暴躁起来,扑上正在念咒的老道,像是听见了什么令“它”恐惧的声音。

佘强迅速从布袋中拿出一张符纸,将口中的舌尖血喷在手中的符纸之上,就在妇人刚要扑到他身前之时,佘强迅速的将手中符纸贴在了妇人身上,妇人居然不可思议的停止了前扑的趋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在地上打起滚,想要用手将那恼人的符纸摘下,却又不敢碰触。

那符纸贴到妇人身上之后发出淡淡金光,只是被妇人滚动时扬起的尘土所掩盖掉了。

佘强贴完符咒,像是用掉了身上的所有力气,拖着疲倦的身子,来到妇人身边,“...尘归尘,土归土,逝者已矣,走吧,去吧....娘,若你真的放心不下老大老二的话,我便将他们寻回,让他们到你坟前磕头,这个世上已经容不下你了,走吧...走吧..”

说也奇怪,原本翻滚挣扎的老妇人听完他的这些话,竟真的就停下不动了,僵直的躺着,眼角还有一丝泪痕。

没有了妇人的翻滚,地上的尘土也渐渐沉了下去。

佘强看着眼前的一切,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滴落下来,只是混着嘴角的血迹,滑在干净的衣服上,显得格外刺眼。

过了良久,佘强才将眼泪和嘴角的血迹擦拭掉,转身走向还蹲在那里发抖的梁三,“那是你妈,你怕个啥子?”

“我...我…”梁三吓得说话都说不清楚,只是在那一个劲的说“我”。

“起来吧,把娘抬到炕上去。”佘强说。

梁三还是蹲在那里发抖,没有起身的意思。

“快点的,怂德行,你妈算是白疼你了。”佘强看到梁三的反应,情绪有点激动,要是梁三再无动于衷,怕是他会上前踹他一脚解解气。

梁三听到佘强的话,鼓起勇气站起身,小碎步挪到他身边,低着头,不敢看躺在地上的母亲。

“动手啊,地上湿气重,若是耽搁了,还有诈尸的可能。”佘强站在妇人头前,看着梁三。

梁三听罢,立刻走向母亲双脚处。

两人费了很大的劲才将妇人抬到炕上,虽说两人年轻力壮,却不知为何人死了之后越发的重,怕是死沉死沉也是这么来的吧。

“你把娘的装老衣服换上,记得不要冲娘吹气,更不要哭。”佘强说完转身离去。

“强哥,你干啥去?”梁三看到他要走,将忙问道。

“我不会让娘火化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

那时候,人都讲究一个“全尸”,祖祖辈辈的传统就是“入土为安”,死者希望自己死去之后,能够保存完整的身体,然后安安稳稳的“睡”入棺材。

当然,也有人认为,火化的人死后不得安稳,甚至会“灰飞烟灭”,无法转世投胎的。就算是火化,很多老人也会在死前要求子孙将自己的骨灰装在棺材里,进行土葬。

但按照当时的要求,去世的人一定要火化,说是上面的指示。

其实真正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就是害怕尸变。

那时候,诈尸在正常不过了,几乎每个人都零零星星的听说过,而每次一有诈尸,不管是活人,或者是一窝鸡,或多或少的都会死上几个。

不知道佘强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当地主事儿的还真答应了妇人可以不火化,只是要抬到火葬场过上一夜,之后再偷偷的抬回来,这样,也能堵住众人之口。

佘强也答应了,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将娘火化。

因为也只有他知道,在五行中,火是万物之源,经过火的淬炼之后,万物都会复归本原,也就是“有无相生”中的“有”复归于“无”。

而人秉承父精母血来到世间,天生的一点灵光,价值千金,死后百日内灵光才能找到皈依之处,躯体方才真正无用;

而如果不到百日,随同火焚化,则那一点灵光也随之寂灭,相当于在转世投胎的道路上多了一劫,也如同重新修行一样,将以前的功力全都化解了从头再来。

所以百天内火葬,对于亡者是不利的。

过了一百天之后,躯体也将无用,火化倒也无所谓。

入土为安,吃土还土倒是本来正道,因为身体中除了那一点灵光之外,其余的物质都是通过吃饭,吸收土壤中的元素而来,所以最后应该回归大地。

当然,还有一种例外,就是有的人“死不瞑目”,因为今生的业报没有完结,灵魂在阳间飘荡超过百日的也有,这种灵光还没有找到归宿,肉身暂时不能损坏。

只有那些具有大法力或者本来就是转世渡劫的得道者才能在瞬间解脱元神,肉身也就无所惧怕了,一般人是不行的。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二天一早,梁三就按照佘强的要求,找来镇上八个关系挺好的男子帮忙抬棺材,佘强告诉梁三,一定要找没结过婚的男子,因为没有结过婚的男子身上阳气重,能压制住娘身上的怨气。

正常来说,应当是找结过婚的,防止压制住死者的阴气,在黄泉路上不好走,但经历过诈尸的亡者,就另当别论了。

棺材,又名“老房”,谐音升“官”发“财”。棺木由六片木材制成,棺盖和棺底称为“天”和“地”,左右两片视为日月,这四片须为长木材。

前后两块分别叫“彩头”“彩尾”,是四方形的短料。

在农村,几乎每个人死后都以得一口好棺木为最大幸事。

而这副棺材,是一口黄色杉木棺材,两侧旁和盖斜中带弧,从正前方看,就像是一根半边圆木。

棺材一侧画着双鹤,一侧画着松柏,周边雕刻着粗糙的纹路当然,这些都是佘强自己涂上去的。

而所需的木材,则是梁三找的几块杉木。

佘强用麻绳将棺材底和盖捆合在一起。横着捆三道,竖着困两道,每束之间用木榫加固,原是为“棺束,缩二,衡三”之道理。更有说法,“三长两短”代表着死亡,就是这个理了。

棺材被佘强停放在院子里,防止抬棺之人出门前碰触到门槛,只要碰到门槛,不仅会影响子孙后代,更是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佘强可谓是想的十分周全了。

抬棺材的八人,一声低音后,同时抬起了棺材,停放棺材的两条长木凳在反作用力下瞬间倒在了地上。

一行人没有吹唢呐,也没有放鞭炮,因为只是去火葬场走个形式,而不是正式的下葬,那些程序也没有必要都要走上一遍。

梁三走在前面,扛着一顶白色圆幡,其后是那四个青年男子,扛着那顶黄色棺材,佘强在最后面撒纸钱。

“这破路,真他娘的不好走。”前面的一个男子被脚下的石子险些绊倒,骂骂咧咧的说着。

声音虽小,却也被前面的梁三听到了,回头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请人家来帮忙抬棺材是件挺不容易的事情。梁三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前行引路。

这时候,走在后面的一个青年男子不知道怎么,突然说了一句“好累啊,你们不觉得很重么?”话音未落,抬棺材的八个人都感觉棺材好像又重了几分。

“不好胡说!”佘强听到这话,急忙走到八人跟前说道。

说完,转身望向棺材,见没有异样,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到最前面,继续撒着纸钱,嘴中念叨着:“娘,有怪莫怪,只是去火葬场住一晚,明天我和三儿就接您回家...”

当他们继续朝前走没多长时间,走在后面的几个抬棺人突然发出了一阵惊呼。

那副被佘强用几个又粗又长的麻绳牢牢绑在棺材杆子上的棺材,似乎剧烈抖动了起来,里面还不时地传出有踢打棺材的声音。

这时,后面四个青年像是受到了大力打击一般,突然坐在了地上,原来死死绑在杆子上的棺材直接滑到了他们胸前。失去平衡的前面四个人也都摔在了地上。

“不可落地!”眼看着棺材落地,佘强急忙大喊了一声,急忙向棺材处跑去,用脚垫在了前方要落地的棺材底。

“嘶...”随着棺材重重的落在脚面上,佘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咋回事?泉儿,咋回事?”这时梁三也从前方赶来,连忙询问道。

后方四个青年男子坐在地上惊慌失措的看着胸前还在剧烈抖动的棺材,看向佘强,“这...这是咋啦?要炸尸了么?”

“幸亏没有落地,棺材在到火葬场之前,落地处即为落葬处。刚刚那兄弟说棺木沉,就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抬棺时本就忌说话,泄阳气,最忌说沉,你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佘强看向那几名男子,气急败坏的说道,先不论忌讳,就说自己的娘已经炸尸过一次了,如果再次炸尸,凭他根本就解决不了!

抬棺材的八人和梁三面面相觑,鸦雀无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眼巴巴的看向佘强。

“你们四个,去找几块砖头,记住,要烧好不久没有太多泥土的砖。”佘强看向前方还坐在地上的四人,迅速的说道。

“好”四人听到,立刻转身跑向不远处的砖窑。

幸亏此处离砖窑不远,不然,上哪里去找刚烧好不久的砖去。

“将砖分三份,每份三块砖,分别垫在彩头两侧和棺材底部中央。”佘强看到四人回来后,嘱咐道。

之后,佘强又拿起一块砖,将砖竖起,立在了彩头中央。

又叫上梁三及其四人全部到棺材后方,叫他们跪在地上磕头,而佘强则在地上插了九柱香,一边烧纸钱,一边俯身鞠躬,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娘,他们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们吧...”之类请求原谅的话。

渐渐的,棺材里面的踢打声平静了下来,棺材也不再剧烈抖动了。

佘强才对这后方不断磕头的四人说:“你们四个,将下方砖头收好,回家之后放在门槛处,九天后,埋在镇口就可以了,记得,不要再乱说话了。”


四人听到佘强的话,如同大赦般的瘫坐在地上,嘴里还不断的喘着粗气。

也是,本来是好心来帮忙的,谁承想还碰到了这档子倒霉的事情,但他们也仅仅是在心里嘀咕着,嘴上却不敢再说出来了。

谁知道哪句话又犯了忌讳?

谁也没有再说话或是抱怨,就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只是脚下的步伐却都大了几分。

只有佘强在最后面不紧不慢的撒着纸钱,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只是这会子,众人此时根本就没有心情去听。

火葬场马上要到了,几人隐隐都能看到大门口那几棵大杨树,看样子,杨树底部要两个人手拉手才能将其抱住。

说是火葬场里面的人几年前不知道听谁说这东西能驱邪挡煞,才移植过来的,没想到这才几年的功夫,就长的这么大了。

梁三与抬棺材的八人走进院子,将棺材放下,活动筋骨,四处打量着,虽说知道火葬场的具体位置,却也是第一次来。

年轻人好奇心本就重。

自然要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似是忘了刚经历的恐怖事情了的样子。佘强站在火葬场门口,看着几棵杨树,摇了摇头。

梁三看见佘强站在门口,又看着他摇头,走近询问:“强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么?”

“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载鬼拍手,屋后不载槐。虽说杨树又叫阳树,却不知杨树还叫鬼拍手,种在门口就像无时不刻的在迎接着什么,换做是买卖兴隆之地尚可,可放在这里……”

佘强又摇了摇头,继续撒着纸钱嘴里念叨着。“几年能长成这般模样,怕是这火葬场也不怎么安生吧。”

四处张望的几个年轻小伙子听到佘强的这些话,也都乖乖的站在棺材旁边不敢再到处走动,继而又想起身边还有一个棺材,眼神不断的在棺材和身边游走,生怕身边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那个时候的火葬场不大,只有一个给工人休息的房子,一个存放骨灰的小屋子和一个炼尸房。

炼尸房里面只有一个炼尸炉,没有现在的火葬场这么讲究,有吊唁厅,有休息室,就连存放骨灰的地方还有十二处,对应着各自的属相。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时候就算给你休息室,也没人去啊,来的人不是哭着喊着舍不得死者火化,就是巴不得快点火化,早点离开这晦气的地方。

工人休息的房门口,一个老头在门口的石墩子处坐着,手中的烟枪冒着烟。

看到有人进院,老头用脚尖磕了磕烟灰,歪着头看向众人,又看了看众人中央的棺材,没搭理任何人。

这个老头,是火葬场炼尸体的,听他说自己没有儿女,所以才敢来干这“缺德的事”,不怕祸及子孙。

这时,休息室的房门也被打开了,走出两个人。

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小伙儿,没有手艺,养不活自己,只能来这帮打打下手,混口饭吃。

还有一个中年妇女,手中拿着做饭用的锅铲,穿着满是油污的衣服。原来她是在火葬场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做饭的,捎带着也帮着打打下手。

只见那女人油光满面,一点也不像身边一老一少骨瘦如柴的,说也奇怪,在这时能吃饱就已经不错了,能保持这种身材,还真挺不容易的。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做饭的时候“中饱私囊”,自己偷吃了。

不知是胖人有底气还是怎么,女人走上前来盛气凌人的说道“放这就行了,天儿也不早了,今儿个是拿不走骨灰了,你们明儿个来取吧!”说完转身就要回屋。

梁三听到胖女人的话,顿时慌了,转头看向佘强,不知道如何应答。

佘强走上前,从兜里拿出准备好的一叠几毛、几分的钱,塞到女人手里,低声说道“大姐,就放这一晚上,明天就来抬走。”

“这可不行嗒,上头可是有规定的,你这娃子这不是砸俺饭碗么?”胖女人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钱,随即就像烫手的山芋一样急着要扔出去。

“是小弟疏忽,是小弟疏忽了,镇上主事儿的已经同意了,大姐您就通融通融?”佘强顿时明白,这时候给钱不是明摆着行贿么?要是让上头的知道,不光是胖女人要被惩戒一番,就连自己都要受到牵连。

“这倒是好说多了,只要是上头同意了,俺们这就没啥大问题。”胖女人吃惊的看了看佘强,倒也没为难他。

要知道,现在正严打土葬的事情,更是不许搞封建迷信这一套,而佘强能够大张旗鼓的随行撒纸钱,上头更是通过了不用火化的要求,这个青年着实不简单啊!

想归想,胖女人转而又作为难的样子说道“只不过,眼瞅这天儿像要是下雨了,棺材放在院子里怕是要受潮啊,但要是放在俺们睡觉的屋子里,这大晚上的,可真是怕人啊...”

佘强也不傻,立刻就明白女人是什么意思了,将手中的钱重新递给女人,说道“大姐,你就别推辞了,这不是给你们的,这是我娘的住宿钱,您就收着吧。”

女人看了看佘强身后的几人,趁他们没注意,接过钱就塞进兜里,招呼身后的一老一少帮忙把棺材抬到炼尸房。

进入炼尸房,抬棺材的八人放下棺材后立刻跑回到院子里等候,炼尸房里面的气味实在是...

梁三和佘强一起跪在地上,冲着棺材磕了三个响头,随后也回到院子里面,在泉儿几人的催促下,和火葬场的三人打声招呼,众人离开了火葬场。

抬棺材的八人走的特别急,也忘记佘强说要请客吃酒的事情,从火葬场出来之后和二人道了个别,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等等...”佘强看着像是逃命的众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喊道:“你们四个人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砖头的事情记得回去就办。”转头看向被棺材滑落压向的后面四个人:“至于你们四个...”

那四人听到佘强的话,紧张的望着他,急切的问道:“俺们四个怎么样?俺们没拿砖头啊!”

“是啊,是啊”

“你们四个不用担心,没啥大事,到家的时候,在门口撒泼尿,抽根烟再进屋。这两天别吃荤的,也别...”佘强说道这里的时候,顿了顿,脸色微红,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啥?强哥,你倒是说啊!”几人都急了,这可不是小事,万一有什么影响怎么办?就算没有什么大事,晚上撒尿的时候,都会害怕的撒不出来。

“这都啥时候了,强哥,你赶紧说啊!”

“还有就是,这几天也别进行房事,最少要一周的时间!”佘强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说出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走向梁三,留下几个目瞪口呆的青年杵在那里。

别看他懂得多,但在男女方面可是真正的小白,至今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碰过。

佘强和梁三走在人群的后面,梁三三步两回头的看着火葬场,像是不舍,又像是担心着什么。

佘强拍了拍梁三的肩膀,低声安慰着说道“三儿,别担心,明天一早咱们就接娘回家入土为安。”

梁三点点头,看了看佘强,倒也没说什么。

“娘不会无缘无故的诈尸,我一定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佘强不愿相信平时和蔼可亲的娘会凭空生出如此大的怨念,一定有古怪。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在说话,心里各自盘算着什么。

“三儿,你看看周围有没有死猫,死鸡,死狗之类的畜生,或者是什么你从没见过的东西。”站在梁三家门口,佘强打量着四周对梁三说道。

两人一直到傍晚都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此时二人才想起忙活一天连饭都没有吃一口,梁三提议佘强今晚别回去了,就在家里住下。

佘强想着梁三刚失去母亲,心中难免悲痛,再加上白天受到了惊吓,晚上自己住在刚刚死过人的家中,难免会害怕,也就没有推辞。

梁三将剩下的饭菜热了热,二人简单的吃了一口,一想起去世的妇人,便又都没有了胃口。

“强哥,再吃点吧,妈...妈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梁三看到佘强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出口劝慰着说道。

“娘这一诈尸,我...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佘强看着眼前的兄弟,发现才短短不过一日的时间,梁三竟然憔悴的不成样子,头发蓬松,双眼通红,明显有刚刚哭过的痕迹,应该是热饭的时候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梁三也没有在说些什么,起身收拾碗筷。

“等等...”正在梁三刚一起身想要收拾饭桌的时候,佘强在梁三的身上发现几缕不似人身上的毛发,便立刻一个箭步冲向梁三,将毛发摘下放在手心。

仔细翻看,竟是猫毛,该是黑猫的。老道记得刚刚进屋之前梁三身上还没有这些东西的。“你刚刚去过哪里?”老道一激动,拽着梁三的领子大声质问。

“我...我刚刚一直在厨房热饭...”还没等梁三说完,佘强转身就向厨房方向走去,梁三跟在后面,一脸茫然,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厨房里梁三热饭时的所烧的柴火还没有燃尽,佘强一进厨房,竟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

佘强急忙端起灶炉上的一盆清水,将火熄灭,随手拿起身边烧火用的火棍,将灶炉下的东西统统掏了出来,起初都只是一些还没烧尽的柴火,“这根本不能发出烧焦的味儿,里面一定还有东西!”佘强想着。

灶炉很深,老道最后趴在地上才将手中的烧火棍探到底,“果然有东西。”老道将手中的火棍一别,一堆黑糊糊的物体就被老道掏了出来。

那一堆东西刚出来,整间屋子瞬间有一种烧焦了的糊臭味弥漫开来。

“啊!”身后的梁三大叫了一声,捂着嘴跑了出去,他分明看到,那一堆烧焦了的竟是一只猫,一只已经烧焦了的黑色死猫!


“是谁这么阴毒,将那黑猫塞到灶台最下面,每日用柴火烧灼,尽管柴火很难烧到最里面,但这日积月累,怨气又岂非一般?照那只猫的尸体焚烧程度来看,应该时间不短了,怪不得娘会诈尸...”佘强心中盘算着走出厨房,看见梁三正扶着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上前拍了拍梁三肩膀。

梁三回头看见是佘强,叫声了强哥,全身无力的靠着树瘫坐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夜空。

“三儿...三儿...你怎么了?”佘强原本以为梁三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可过了好久梁三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顺着梁三的目光看去,只能看见夜空中那高高悬挂的月亮,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佘强眼神在梁三和夜空之间来回移动,什么都没有发现。

突然,一阵风吹过,梁三依靠着的树树叶沙沙作响,佘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嘶...”深吸了一口气,在月光的照射下,佘强隐约间竟发现树上吊挂着几样东西,定神一看,竟又是几只黑猫。

与屋内不同的是,这几只黑猫,一看就是幼崽。

本身黑猫就是一种记仇的畜生,何况这几只幼崽,那怨气,岂是一般?

几只黑猫幼崽被绳子勒住脖子吊在树中央,若不是今天风大,吹散了外围的树叶,还真发现不了这生机盎然的大树中竟被人吊死几只黑猫。

“不好。”佘强这才想起那依旧保持着原来姿势不变的梁三,怕是接连看到死相怪异的黑猫幼崽,一时间接受不了吓得魂儿丢了。

连忙上前将梁三扶起,一只手盖在梁三的双目处,另一只手从兜里拿出一张符纸,接着左手托符,右手成剑指在符纸上空划动着,符纸在空中迅速化为飞灰,佘强快速从空中带起一缕飞灰,印在梁三前额处,大喝道一声道“回魂!”

梁三涣散的目光慢慢重新有了神采,看着佘强,指着树顶,张牙舞爪的说不出话来。

佘强连声安慰着,突然间心头一动。

“厨房位于南方,灶炉属火,门前的树位于北方,属木,这不是三煞阵么?可还是缺一处啊...”佘强似乎是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向屋内跑去。

佘强站在土炕前,随手拿起劈柴用的斧头,疯狂的劈向妇人生前躺着的地方。

没几下,本就不结实的土炕“轰”的一声塌了,尘土顿时被掀了起来。

佘强也不嫌弃,起身开始翻看土堆,像是在找些什么。

“果然...哈哈,好计算啊,真是好计算啊,这三煞阵摆的好啊,摆的好啊,”佘强手中拎起一只黑色的死猫,怒极反笑的说道“这是多大的怨恨啊,废这么大的劲,就是想让娘死都不能安生么?还是想要梁家绝后啊!好算计,好算计啊!哈哈...”

“强...强哥,啥是三煞阵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啊。”紧随其后的梁三看着佘强这般模样,出声问道。

“何谓三煞?寅午戌合火局,火旺于南方,北方乃其冲,为三煞。申子辰合水局,水旺于北方,南方乃其冲,为三煞。亥卯未合木局,木旺于东方,西方乃其冲,为三煞。巳酉丑合金局,金旺于西方,东方乃其冲,为三煞。”

“此五局为年三煞。而三煞阵就是将年三煞阵法化,人为化,不需要任何道法支持,只需要将煞物分别位于南北西三方,便组成一处三煞地。犯三煞都可能导致家人意外受伤,患病破财,甚至是无妄之灾,更何况是常年安睡其上了。娘,可是苦了你啊!若是我早些发现,或许你也不会...”佘强满脸泪水的跪在那土堆上,双手捶胸。

梁三听到这些,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这么一折腾,已经深夜了,此处是不能在住下去了,梁三跟着佘强回到了城隍庙,二人和衣而卧,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二人就早早起身,想要去火葬场将母亲抬回来安葬,一出庙,就看见火葬场的老人在不远处的当铺中出来。

“老人家,这一大早上的,您怎么从典当铺出来的?”佘强迎上前问道。

“呵呵,没啥没啥,说出来怪丢人的,俺是把俺以前的军大衣换点钱买酒喝,昨天你们这几个娃子走后,俺和小娃就求着那胖娘们给弄了点猪头肉,那娘们起初还不同意,后来应该是实在没办法才答应,让俺弄点酒,这不,俺昨晚连夜回家拿的军大衣,一早就来当了。”老人拍了拍上衣兜,里面传出叮叮当当几块大洋碰撞的声音。

“那老人家买完酒之后是直接回火葬场么?要是的话,我们同行如何?”佘强对老人倒是恭恭敬敬的。

老人嘻嘻的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回去,回去。你们在这等俺一会,俺去去就回,去去就回。”也不等佘强二人说话,转身连跑带颠的离去。

佘强看了看梁三,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

老人手脚倒是麻利,几分钟就回来了,冲着佘强二人晃了晃手中的酒瓶,说“走吧。”

三人出了镇子,佘强对身边摆弄酒瓶子的老人说“老人家,这时候能吃饱就不错了,您是在哪弄的猪头肉啊。”

“嘻嘻,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俺告诉你啊...”老人故作神秘的轻声对二人说道,“其实...”

“其实...其实俺也不太清楚,那个娘们每次都让俺出来弄点烧酒,第二天她就能拿来蒸好的猪头肉,那滋味...啧啧...”老人舔了舔嘴唇,吧嗒吧嗒嘴,一副向往的样子。

“你们不是在火葬场住么?”佘强若有所思的问道。

“当然不是了,那晦气的地方你敢住啊...”老人看了看佘强,闭口不言。

开玩笑,昨天那娘们借口不敢住,敲诈了身边的年轻人,这时候说不在那住,岂不是把自己人给卖了嘛,搞不好今天吃的猪头肉都是那钱换来的。这时候,老人还是拎的清的。

老人赶紧转移话题,说道“那娘们心好,见俺和臭小子常年不着荤腥,眼看着就要营养不良而饿死了,她就提出要给俺们带肉,那滋味...啧啧。”老人感叹着说道。

“这年头,还真有人能舍得把肉拿出来给别人吃啊!大姐真是好人啊。”一旁的梁三羡慕的说道。

三人一边聊着,一边赶路,不知不觉就就到了火葬场门口。老人兴奋的加快脚步,喊道“他大娘啊,看看俺今天换回啥了,上好的二锅头啊,只是可惜了俺那军大衣了,一直都没舍得穿几次...”

禁闭的房门打开了,胖女人还是依旧油光满面,喜滋滋的说道“那敢情好了,今天咱们...”看到老人身后的佘强二人,胖女人立刻不再说话,只是站在哪里,一动不动。

“大姐,我们是来接我娘的,这一晚上辛苦你们了。”佘强瞧见胖女人看着他们的眼神不对,连忙道出来意。

“这...还是先进屋说吧。”女人将身子微微移动,招呼几人进屋。

屋子不大,只有一个火炕,一张缺了角的桌子和几把破旧的椅子,桌上还放着几双碗筷、一盘已经凉透了的肉和一个骨灰盒。

火炕上躺着一个人,仔细一看,便知是昨天与他们一同出现的年轻小伙儿。只是不知为何躺在炕上一动不动。

“小军这是怎么了?”老人此时也看到炕上的人,转身问道。

“你早晨没在,可给俺们娘儿俩吓够呛啊。”胖女人回身看向躺在炕上的小军,心有余悸的说道。

胖女人一回身,佘强就看见她肩膀处有似乎有血迹,随后转念一想,怕是做肉的时候粘上的吧。

“咋啦?平日里看你们胆不都挺大的嘛,你不还上杆子让俺教你炼尸的么?”老人说。

“还不是你身后那两位爷儿,今早俺和小军天还没亮就来了,俺正打扫院子呢,小军跑过来对俺说炼尸房有动静,起初俺还不信,最后动静越来越大,俺才信。”胖女人指着佘强二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佘强看着眼前的女人,又想起刚进屋时看到桌子上的那个骨灰盒,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连忙问道“你们...你们该不会把我娘给火化了吧。”

“你还好意思说,俺和小军刚一打开炼尸房的门,你那死鬼娘就冲俺们扑过来,冲着小军就去了,得亏小军机灵,把它引到炼尸炉旁边,俺才趁它不注意的时候,把它推进炼尸炉里。”

女人看了看躺在炕上的小军,满脸怒气,向前两步逼近老道二人“能给你把骨灰装起来,就算是对得起你们了,你说,你这小子是不是存心想将俺们娘俩害死!”

胖女人还在大声咆哮着,佘强此时根本就什么也听不进去,心中充满愧疚,如果昨天走前能够好好的检查一下棺木,或许就不至于这样了。

原本还想着要把娘土葬了,谁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事已至此,没有伤到人已经是万幸了。

梁三听到女人的话,这才意识到桌上的骨灰盒里装的竟然是自己的母亲,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怎的,双腿颤抖,眼看着就要站立不住了。

佘强见状连忙伸手将身边的梁三扶住,梁三在佘强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走到桌子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不住的念叨着“三儿不孝,是三儿不孝...”

佘强此时站在哪里,看着眼前桌子上的那坛骨灰盒,眼泪也不住的流了下来,刚刚还在咆哮的女人此时也没了动静。

老人坐在炕边上,看看小军,看看老道二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行了行了,哭哭唧唧的像两个娘儿们,赶紧把你娘的骨灰带走,留在这里晦气。”胖女人站在旁边,看着身边两个男人哭的实在不成样子,不耐烦的说道。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说话,我妈...”

这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更何况是刚刚失去母亲的梁三。

梁三听到胖女人数落着的声音,顿时从地上弹起,捋胳膊挽袖子的想要上前教训这口无遮拦的女人。

“算了,三儿,咱俩走吧...”佘强双手将骨灰盒捧在怀里,制止住跃跃欲试的梁三,转头对女人说:“逝者已矣,大姐这么说不怕遭报应吗?”说完,不顾女人的反映,拉着梁三推门走了。

“有啥不合适的,报不报应的,你们把炸尸的玩意儿抬来的时候怎么就觉得合适呢?什么玩意,一个个的...”女人穿着红中带绿的花棉袄单手叉腰,双脚一前一后的站在员工休息室的门前,看着已经走出大门的佘强二人,歪着头,手指着他们后背不断的咒骂着。


骂了好一会,才觉得解气,转身进屋。对老人说“小军咋样了,没事吧。”

老人年轻的时候跟过一位老中医,把把脉还是可以的。将小军的被子盖好,起身对女人说“没啥大事,过一会就好了,咱俩先吃吧,给小子留点就行。”

女人看了看小军,转身将桌子上已经凉透了的肉端下去热了热。

老人看着女人的背影,摇了摇头,笑骂道“这娘儿们的脾气还真大!”

这时,外面隐隐传来有人叹息的声音,老道开门一看,远处来了一行人,扛着一顶暗红色的棺材。

老人回身关好门,迎了上去,听抬棺材的人说才知道,棺材里面是一个怀有身孕的女人,孩子已经八个多月了,孩子的爸爸几个月前死了,女人郁郁成疾,前两天也跟着去了,棺材还是周围的人凑钱给做的,只是可惜了那肚子里的孩子了,还没见过这个世界就没了。

几人将棺材放到炼尸房后,就走了。

此时女人也热完肉回来,问明了情况,也为女人叹息了几声。

“今天的肉有点老了,他大娘,你是不是舍不得给我们吃了啊?”老人嚼着嘴里的肉,对女人说道。

“有你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不吃拉倒。”说完就要起身将盘子端走。

“别...他大娘,老了有嚼头,有嚼头...”老人不住的往嘴里填肉,生怕这脾气暴躁的女人真的把肉端走。

此时佘强二人也已经回到了梁三的家,佘强将骨灰放在桌子上,用手重重的砸在桌子上,“三煞阵果然阴毒,没想到娘又诈尸了,到底是谁害的娘死都不得安宁!”

身边的梁三被佘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坐在凳子上看着骨灰盒,双手抓头,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三儿,你还记不记得炕是谁帮忙砌的?”佘强发泄完,转身问道。

“邻居老王和泥,我砌的...”梁三回忆道。

老王,便是那天通知佘强,梁三母亲没了的那个男人。

“没别人了?”

“没别人了!”

“老王心肠好,娘对他也和和气气的,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害娘啊”佘强心想,继而摇了摇头,说“三儿,先把娘的骨灰葬了吧,拿着娘生前喜欢的那件棉衣,眼看着天儿凉了,咱别让娘在下面觉得冷。”说完捧着骨灰盒,拿起铁锹出门。

安葬完老妇人,找了一块儿木板,上面写着母亲的名字,就算是墓碑了。

两人上了一炷香,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梁三眼中充满了愧疚,佘强看在眼里,暗自发誓一定要将害娘的人找到,否则梁三这辈子都得在自责中度过。

梁三家是没法住了,二人又回到了庙里,躺在炕上,梁三说“明个我回家把炕砌好,日子还得过不是?”

“我帮你。”佘强说。

“不用,我自己能行,强哥你还是忙庙里的事吧,这几天你不在,镇里的人有事都找不到你。”梁三说道。

“你不是不会和泥么?”佘强奇怪的问道。

“啊...上次看老王和泥,我就让他教我了,没事的,强哥。”梁三叹了一口气说“上次还是给娘砌,这次...哎”

佘强连忙出言安慰,梁三没有搭话,佘强暗自咒骂自己口无遮拦,说道梁三的伤心处。

可自己何尝不伤心呢,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两人背对着背,谁也没有在说话。

佘强躺在那里,几天的劳累顿时向他席卷而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找水喝,习惯性的看了一眼身边,却发现和他一同躺下的梁三不见了,借着月光,佘强看见梁三正蹑手蹑脚的打开庙门,一闪身出了寺庙。

“奇怪,这么晚了三儿这是要去哪?”佘强心里嘀咕着,起身跟了上去。

“这不是去坟地的方向么?三儿这是...”佘强跟着梁三身后,没有作声。

梁三坐在老妇人那用木头做成的墓碑旁边,用手抚摸着碑文,轻声说道“妈,你咋就这么走了呢?你还没有等到大哥二哥他们回来...”

佘强藏在离坟不远的大树后面,听着梁三的哭诉,才知道就算是白天的梁三表面再平静,也只不过是掩盖内心的伤感,“是怕连累自己也难过吧。”佘强想。

突然,梁三语气一便,阴沉沉的笑道“嘿嘿,娘,你可知道是谁在你睡觉的地方埋死猫的吗?是我啊,你的三儿啊...”

“什么?”佘强此时正要转身回去,却听到梁三说出这样的话,惊讶的大声喊了出来。

“什么人?”梁三没有想到大半夜的墓地还会有人,惊慌失措的问道。

“三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佘强闪身从大树后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向梁三,一步比一步慢,一步比一步沉。

“强哥?怎么是你?”梁三没有想到居然是佘强,顿时手脚一软坐在地上,“你...你都听到了?”

佘强站在梁三身前,双眼通红的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梁三,不敢相信听到的这一切。

随后拉那着梁三的衣领将梁三从地上拽了起来,逼近梁三的脸,一字一顿地喊道“梁三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啊!”

梁三双眼瞪着老道,双手大力的将老道的手打落,“别叫我梁三,我叫梁毅!哈哈,你问我怎么回事?佘强,你以为你是谁?只不过是我妈心疼的一只狗,狗时间长了还知道认主人,你呢?这么久了,你给家里带回来过啥?大哥二哥都当兵去了,一次没有回来过,又给家里带过啥?我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回来还要伺候这个残废,可这个残废呢?心里全是老大老二,就连你,佘强,家里有啥吃的都让我给你送去,凭啥啊?啊!还有……”梁毅像是还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佘强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人,不敢相信平日里默默无语的梁毅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退后两步站在那里气的说不出话。

佘强从小对奇门道术感兴趣,长大后就在镇上的城隍庙里当庙祝,帮镇上的人解决一些灵异的事情,却不曾要过一分钱。

佘强对梁毅的母亲也十分尊重,每次回去都要留钱或一些吃食,只是娘不要,说自己一个人在外不容易,可到了他嘴里却成了这个样子。

“你不是对道术感兴趣嘛?怎么连三煞阵都没有看出来?我上次给你送吃食的时候偷偷在你房里找到一本书,那三煞阵就是在上面学的,哈哈,妈诈尸就是因为你,怎么样?心痛了吧?哈哈...”梁毅叫嚷着,眼中却也渗出泪水,一步步逼近佘强:“你什么都不知道……哈哈……你什么都不知道”

“三儿...你...”佘强颤抖着用手指着梁毅,说不出话来。

“佘强,你要是早点看出来的话,妈就不用诈尸了,就不会死都不得安宁了,你不是要找罪魁祸首么?哈哈...这火化了也好,要不然指不定啥时候又要诈尸,从棺材里爬出来祸害镇上的人。”梁毅贴近佘强面前,疯魔般地说道“你说是不是啊?强哥”

佘强抬手一巴掌打向梁毅,梁毅没有躲闪,直接打在了脸上。

“打得好,打得好,佘强,哈哈,打得好啊。”说完纵身一跃,将他扑倒,双手成拳用力挥向脑袋,两眼瞪圆,嘴角微微上扬,月光映在脸上显得格外的狰狞。

不知道梁毅打了多久,或是累了,梁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对着地上不知死活的佘强吐了口唾沫,说了句“狗杂种”,转身离去。

等到佘强醒了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佘强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天昏地暗,对自己最亲的人死了,死后还不得安宁,罪魁祸首也是自己最近亲的人,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佘强不能接受。

过了很久,佘强才摇摇晃晃的起身,看到老妇人的墓碑已经被人连根拔起,断成两节。

不用想,也是到是梁毅做的,佘强血气上涌,一口血喷了出来,险些又晕倒过去。在附近找了一块方形木头,用石子刻上娘的名字,“娘,等我出息了,一定给您换一个墓碑,您...”佘强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一瘸一拐的走了。

站在梁毅的房前,佘强才意识到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虽然难以接受。

空气中散发的味道证明大火刚刚被熄灭,梁毅的房子也仅仅剩下几根柱子还屹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几根柱子,才算得上是所有事情的见证者了吧。

梁毅就此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干些什么。

佘强转身离去,浮肿的眼睛里透出一股死气,一种生人勿进的死气。

难以想象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佘强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也只有佘强自己知道,他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了,以前把一切都想的太过于美好,却不知道现实是残酷的,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更没想到...

突然,佘强想到昨晚临睡时梁毅说过的话“日子,还是要过的...”

是啊,这日子,终究还是要过的。

刚走到庙前,却发现有一个人跪在庙前的台阶上,嘴里不住的嘀咕着什么。

走近一看,竟是火葬场的小军。

“小军,怎么了?”佘强拍了拍小军的肩膀,问道。

小军感觉有人在背后拍他的肩膀,立刻转身跪向佘强,大声说道“啊...死人了,都死了...都死了...我没吃,我没吃...放过我吧...”

“什么死人了?没吃什么?到底怎么回事?”老道双手把着小军的肩膀,摇晃着想要他清醒清醒。

“死人了,大娘和老爹都死了。是他们吃的,那个婴儿...是那个婴儿,回来...回来找他们了。”小军神志不清的说着,双眼竟渐渐涣散,口吐白沫,紧接着昏迷了过去。

佘强见状,连拖带拽的将小军扶到庙中,使之平躺。

拿出一根缝补衣服的针,点燃蜡烛,在火上过了两边,全当消毒了,捏起上嘴唇,朝着人中扎去,虽然佘强不懂中医针灸,却也知道人在休克昏迷的时候,掐人中是最有效且最便捷的方法。

小军抽搐的身体渐渐平复,只是身子不时的颤抖一下,看着是吓得不轻啊。

过了好一会,小军才清醒过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知道是庙里檀香的气味还是休息了一会的原因,小军醒来之后,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

看到也在打量他的佘强,小军掀起被子,摸爬着下了地,“噗通”一下跪在佘强面前,“先生,对不住你啊,我们对不住你啊。”

佘强被小军的这一番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傻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转而看见小军跪在自己身前,连忙上前去扶“有话起来说,你这是干啥啊!”

小军执意不肯起身,无奈,佘强绕过小军坐在了炕上,听小军娓娓道来。

原来,那天梁毅母亲确实是诈尸了,只不过其中的一些事情,胖女人没有说。


那天清晨,胖女人和小军一起来到火葬场,小军躺在炕上睡回笼觉,胖女人拿起扫把打扫院子中的落叶。

迷迷糊糊中,小军听到胖女人尖叫的声音,立马清醒过来,出门查看,发现胖女人两只肥手紧紧的捂着嘴,浑身颤抖着依靠在炼尸房的门口,大气都不敢出。

小军立刻上前,站在胖女人面前,用手揉了揉眼睛,说“大娘,你这是咋啦?大早上的鬼叫...”

胖女人听到小军的话,连忙捂住他的嘴,嘴唇打着颤,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捂住小军嘴上的手力道加强了许多。

虽然是个女人,可是长时间劳动,力气丝毫不比男人差,照这么下去,小军非得憋出个好歹不可。

小军用力摆脱了那只肥手的困扰之后,怒道“大娘,你这是干啥啊?我...”

话还没说完,炼尸房那木质的大门“轰”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开了,将在门口的二人硬生生的撞退了好几步,胖女人更是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瘫坐在那里。

小军定神一看,从炼尸房里面出来的竟是穿着一身寿衣的老太太。

只见那老太太双手向前屈伸,头发凌乱,就连身上的寿衣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破了好几处。

在腹部的位置,微微向下凹了进去,不知是在炼尸房内打翻了什么东西还是什么,那微微凹下去的地方颜色比寿衣的其他地方颜色深了很多,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湿了一般。

小军吓得不敢动,“这...这是诈尸了么?”小军心里想着,却不敢说话,他曾经听别人说过,诈尸的时候,尸体是没有意识的,全凭着生人的呼吸和心跳来找寻活着的生物。

身着寿衣的老太太就站在炼尸房门口直愣愣的看着二人,三人都僵持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太太向前迈出一步,虽然仅仅是迈出了一步,在院里的二人却感觉这一步像是直接踩在了他们的心上,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大娘,这可咋整啊?”小军把头微微的侧向胖女人,焦急的问着,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我...我哪知道啊?”胖女人一激动,竟一下子喊出声来。

穿着寿衣的老太太原本站在那里不动,听到女人的声音,一下子就冲着女人冲了过来。

胖女人此时也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肯定引起了这具尸体的注意,肥胖的身躯竟然直接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扭动着站了起来,掉头就开跑,头也不回的向小军喊着

“军儿,你去炼尸房把机器打开,我引它过去,我今天他娘的练了它!”说完不知道哪里来的狠劲,引着紧随其后的尸体转圈跑了起来。

小军此时吓傻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此时,天也才就蒙蒙亮,借着淡淡的光亮,看着院子里面那一人一尸追逐着。

“军儿,你干啥呢?老娘要跑不动了!还傻愣在那里做啥?你想让老娘死啊?”胖女人似乎全身力气都用光了,站在那里,一手叉着腰,一手拍着胸脯,喘着粗气向小军喊道。

也难怪,胖女人浑身的肥肉本就是一种累赘,再加上刚刚那一吓,能跑得起来就算是不错了。

刚站住脚,身后一阵阴风扑来,胖女人想都不想就继续向前跑去,那浑身白花花的肥肉一颤一颤,在淡淡的光亮中反射着乳白色的光芒,身后那诈尸的老太太竟突然像是闻到鱼腥味的猫儿一般,速度也加快了几分。

“啊?”小军被胖女人一骂,顿时从惊慌中清醒过来,看清楚状况,明白此时不是害怕的时候,大娘还在引着尸体到处跑,要是不想办法,怕是两人就交代在这里了。

踉跄着跑向炼尸房,并不是所有尸体都会立刻火化。

有的家属强烈要求头三,头七等等之类的一些时日之后再进行火化。

所以炼尸房里面充满着香燃烧的味道,蜡烛味,棺材上的油漆味,丧服的布料味,还有一种有点像腊肠的油腻味,那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弥散到空气中,令人作呕。

炼尸房的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一个炼尸炉而已,而且老式的炼尸炉并不是电子控制的,只是有一个铁环,用一个钩子挂着,用于固定作用,所以并不难打开。

“大娘,之后咋整啊?”小军将炼尸炉打开后,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向外面还在做诱饵的胖女人求救。

“军儿,我...我把它引进...引进去之后,你在后面推它进炉子里...”胖女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军儿,我进来了,小心啊...”

小军屋里靠近门的一侧,贴着墙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屏住呼吸,听着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小军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首先冲进来的,就是那道熟悉的身躯。

紧随其后的就是穿着寿衣的老太太,胖女人直接向炼尸炉冲去,在临近炼尸炉敞开的大门时,突然向一边跑去。

那老太太由于惯性,直接扑进炼尸炉里面,胖女人立刻把炼尸炉的门一关,此时老太太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转身就要冲出来,力气之大,差点就夺门而出,由于时间紧,胖女人并没有将门锁上,只得背靠着炼尸炉的铁门,竟差点被撞飞。

老太太在里面用双手刨着门,眼看着门就要被撞开了,胖女人看见那紧贴着墙、闭着双眼站在那里的小军,怒骂道“你个龟孙子,老娘要挺不住了,快过来帮忙啊!”

小军睁开眼睛,看到胖女人满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卯着劲顶门。

一愣神,炼尸炉里面的那个老太太半个身子都要出来了。

突然,小军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前,双手在老太太肚子用力一推,小军只觉得双手像是捶到了硬板子上,还有一种滑腻腻的感觉。

老太太顺着劲,整个身子就进了炼尸炉深处,在想向外冲的时候,胖女人已经将炼尸炉的铁门挂紧,并启动了炼尸炉。

顿时,整个炼尸房就只剩下老太太拍打着炼尸炉铁门的声音和那惨绝人寰的嘶叫声,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所有的声音都渐渐消失了。

二人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胖女人也不管地上是否干净,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小军更是不济,直接就昏了过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胖女人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将小军半扶半拖的弄到炕上,给小军盖上被子。

休息了一会,就起身将门后的二两肉拿出来,向厨房走去,再进屋的时候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瘦肉,怀里还抱着一坛骨灰盒,女人将它们一起放到了桌子上,刚忙活完,佘强三人就来了。

听完小军的陈述,佘强起身,站在他身后,拍了拍小军的肩膀,愧疚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娘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原本想把娘土葬,可谁成想...”

“强哥,是我对不住你啊,我该死,我该死...”小军听到佘强的话,情绪突然激烈起来,使劲的抽着自己的脸。

“小军,你这是干啥?娘本就该火化的,何况还出来祸害人...”佘强绕到小军的身前,把着小军的双手,阻止了他自虐的行为。

“强哥,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可是...”小军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

“可是啥啊?”佘强问道。

小军双手抱着头,哽咽着继续说道“当我醒来的时候,才知道你们来过,本来想立刻找你算账,可一看到桌子上的肉的时候,就什么都忘了。”说完,还干呕了起来。

佘强听到这里,笑了笑,小军完全一副小孩子脾气,有肉吃,什么都忘记了。

小军像是没有听到佘强的笑声,像是自言自语的回忆着继续说道:

“还没吃完饭,就听到院子里面有人叫喊着,出门一看,原来是又有尸体被从过来了,这次送过来的是一个孕妇,怀孕也应该有七八个月大了,放在炼尸房,老爹说是第二天再火化。晚上大娘突然说,明天给我带点新鲜的肉来,今天的肉有点老,我和老爹听到之后,哪有拒绝的道理,只是一个劲的夸大娘人好,心眼儿也好使。”

佘强没有打断小军的话,只是站在那里听着,因为他感觉,事情并不是他刚刚想的那么简单

“我之前也偷偷的问过老爹,大娘的肉是在哪弄的,老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谁能隔三差五的就能吃上肉啊,于是晚上老爹走了之后,我对大娘说我也回家了,出了门之后,在外面绕了一圈之后,转身回到火葬场,正好看见大娘偷偷摸摸的进了炼尸房,我跟上去一看...”说到这,小军突然停住,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浑身颤抖着,像是回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你看到了什么?”佘强追问道。

“我看到...我看到大娘把那孕妇的寿衣脱了下来,拿出做饭的菜刀,在孕妇的肚子上.....从里面拿出一个已经成形的婴儿...那婴儿也就有巴掌那么大,皱皱巴巴的....”说完这些,小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摊在了地上。

“你说啥?那女人竟然...那你们吃的...”佘强只觉得一阵阵恶心,突然他想起,娘也在那个火葬场呆过一晚上,那岂不是....

“是,我们吃的,不是什么猪头肉,而是死人肉!是死人肉!”小军用手用力的砸着地面。

“你...你们...”佘强瘫坐在身后的凳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却止不住的留了出来。

原本处于一番孝心,想要把娘土葬,可没想到却被火化了,火化之前竟被人割肉煮了,能不诈尸么?

刚刚对小军的愧疚顿时烟消云散,此时,他看向眼前趴在地上捶打着地面的小军,竟是如此的恶心。

“强哥...强哥...你打我吧,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啥的,是我们对不住你,是我们对不住你啊!”小军挣扎的爬向佘强,抱着他的大腿哭喊道。

“杀你?有啥用?你继续说,我倒是要听听你们还干了什么恶心事。”佘强用力一甩腿,小军就被甩到了一边。

“强哥,好,我继续说,我继续说……

我看见大娘把那婴儿放到了一个木桶里面,给女尸穿上寿衣,之后提着木桶就向厨房走去,看着大娘将那婴儿放到一个大锅里,倒满水。

那婴儿立刻就飘在水上面,在锅盖儿盖上之前,我看见那婴儿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看了我一眼,像是要记住我的模样一般,吓得我大叫一声。

大娘听到之后,立马拿着菜刀跑出来,看到是我之后,问我是不是看到了,我当时吓傻了,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大娘拿着菜刀指着我,警告我不许说出去,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让我回家睡觉。

我一听让我走,头也不回的就跑了,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心不甘情不愿的来到火葬场,当时只有老爹在,坐在桌子前吃着盘子里的肉,那一早上我都没有看见大娘,老爹让我吃肉,可我哪还敢吃啊?看着老爹边吃还边吧嗒嘴...”小军说到这里,捂着嘴,强忍着没有吐出来。佘强也没好到哪去,煞白的脸,脖子上青筋迸出,拳头也握的紧紧地。

“继续说!”佘强缓了缓情绪,冷冷的继续说道。

“强哥,我错了,你杀了我吧。我求求你杀了我吧!”小军跪在佘强身前,一个劲的磕头。

“我让你继续说!”佘强站起身,冷冷地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

小军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继续说着“等老爹吃完,我们就要去把那孕妇火化,可一推开门,竟看到炼尸房整个地面都被鲜血铺满了,而那一早上没出现的大娘,赤身裸体的躺在棺材里,大娘的肚子被整齐的切开了,肚子里空空的,内脏都不见了....”


说到这里,佘强顿时浑身汗毛竖起,周围的温度像是凭空低了几层,却也没有打断小军的话,强忍着听他说完。

“一定是那个孕妇回来报仇了,一定是!”

小军看着身边的老人,老人此时也已经吓傻了。

虽说经常炼化尸体,和面对死人,却也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可怕的场面。

听到小军的话,老人猛然醒悟过来,拽着小军就往外跑,根本就没有理会小军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人家毕竟是老人家,刚跑出火葬场,又受到如此惊吓,还一心不要命的疯狂想着逃离此地,身体根本就吃不消。

无奈之下,老人站火葬场大门前的树下,对小军说“军儿,你跑得快,快去报警,你大娘死的不明不白的,肯定...”

话还没说完,小军怒气冲冲的打断道“啥不明不白的?老爹,你知道咱们吃的是啥么?是人肉!人肉!”

小军此时情绪异常激烈,浑然忘记了害怕,对老人喊道“大娘一直给咱们吃的是人肉,是死人肉,你还记得昨天你说肉老么?那正是诈尸的老太婆身上的肉啊!”

“啥?军儿,你...”老人听到小军的话,胃里直翻腾,又一想到这段时间内吃的东西,直接一手扶着树,吐了起来。

老人此时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胖女人还能时不时的拿出肉来。

为什么从来不告诉自己和小军,肉是打哪儿来的,刚开始还以为是胖女人是害怕自己二人知道了肉的来历,自己去弄,从而抛下胖女人不管。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竟是这个火葬场提供的“方便”

“这个死娘儿们,究竟安的是啥心肠啊?”

老人吐完之后,直接瘫坐在地上,背靠着树,老泪直流,哽咽的说着“那娘儿们,怎的就这么狠心,连个大着肚子的女娃娃都不放过,死了好,死了倒也好...”

此时两人都在心中悔恨,像是在埋怨着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事情的真相。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老人是否会像现在这样悔恨,而不会和胖女人同流合污么?

谁都没有注意到,身旁那些老人吐出来的东西,竟慢慢的蠕动起来,向一起聚拢着,最后,居然变成一个刚刚成形的胎儿模样!

“嘎...”刺耳的声音直接将二人从懊悔中拖回了现实,两人此时才注意到,身边那一团像是刚成型的胎儿模样的污秽之物,竟开始挣扎般的向二人逼近。

小军吓得猛地站起身,拉起身边一动不动的老人,头也不回的就要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小军如何用力撕扯着老人,身后的老人像是长在那里一样,怎么拉扯,都没有反应,小军着急的回头喊道:“老爹,快...快跑啊!”

“吃了我的娃娃,还想跑?你们真是好算计啊...”身后传来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像是从地府中传来的一般。

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在小军看来,此时真的就像是处在地府受刑一样。

拽着的老人的手,原本因为害怕出了些汗,本应是温暖的,可是此时手中拉扯的那只手,竟是如此的冰冷。

小军缓缓的回过头。

竟看到昨天被胖女人解剖的女尸。

女尸肚子被利器切开,肠子散落的到处都是,其中有一根不知道是肠子还是什么东西,垂到地上,在尾端竟还挂着刚刚出现的胎儿!

而女尸的手此时还被小军紧紧握着!

女尸对着回过头的小军微微一笑,原本还算俊俏的脸被散落的头发遮挡了大半边。那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上,眼眶中流出血水,混着嘴角的口水,滑了下来。

“不要...不要杀我...我没吃,娃儿我没吃!”小军被女尸紧紧的勒住了脖子,生生的挤出这句话,就昏了过去。

在他昏迷的时候,像是看到了那个女尸,趴在老人的身上啃噬着什么东西,随后从被刨开的肚子上滑落到地上。

等到小军再醒过来的时候,刚睁开眼睛,就看见树枝上那随风飘荡的老爹的尸体。

老爹眼睛都没有闭上,直挺挺的挂在树杈上,和胖女人一样,老人浑身赤裸,肚子被整齐的切开,内脏都不见了....

“再后来,我就上这来找你了,我...我对不起你啊,强哥”小军讲完,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嘴里说着对不起之类的话。

佘强此时也已经平静下来很多,事已至此,难不成还真杀了眼前这个吃过自己娘的肉的人?

“行了,起来吧,冤有头,债有主,就是因为你没吃,人家才放过你一次,放心吧,她不会再来找你了。”佘强扶起跪在地上的小军,说着。

“强哥...”小军双眼通红的看着佘强,刚要说话,佘强又说道“我知道你要说啥,过去的事情了,你要是真感觉到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娘,就去我娘坟前好好的磕几个响头吧。”

说完,叹了口气,眼角含泪,低着头,走出房门。

这件事情来的太过突然,佘强心中满是懊悔。

若不是当初自己执意如此,娘也不会死不瞑目啊。

梁三的事情还没解决,这一桩一件的事情,真的就只是巧合么?

那胖女人吃人肉,很明显不是一次两次了。

天煞的女人,怎就如此恶毒,自作孽,天都要收了你!

出了房门,佘强直奔警察局,报了案,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处理吧。

日子,还是要过的。

等到佘强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完,已是傍晚。

小军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佘强也懒得去找,“就让他自生自灭吧”佘强躺在炕上,双手枕在头下,眼泪再一次的流了下来。

只是这次,不光是为了已经入土安葬的娘,以及不知所踪的梁三和小军,还有的就是,为了自己而流。

不知不觉中,佘强睡着了。

“救命啊,杀人了...胡子杀人了”就在佘强半睡半醒之间,听到了嘈噪声和镇上人的哭喊。

“叫什么叫,把值钱的东西和女人都交出来,老子们或许还能饶你们一命,不然,小心老子将你们整个镇子的人都杀光喽!”佘强刚披上外套走出来,就听到墙外恶狠狠地声音传来。

蹲在墙角处,佘强探头向外看,借着微弱的火光,勉强看清楚外面的情况。

镇上的人都跪在地上,一伙人骑着马,拿着火把围堵着地上的人,还有人下了马,走在人群中,像是物色着什么。

“二当家的,这儿有个娘们,带劲儿”一个走在人群中的狗腿子撕扯着人群中的女人,将其拽了起来。

“不要,不要啊”只见那女子挣扎不开,竟然向“狗腿子”手中的刀冲去,看样子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糟蹋,竟要以死抗拒。

骑马一行人中为首的男人见状对手下的人说道“这小妞儿脾气还不小,捆起来,把她的嘴给老子堵住,免得让她咬舌自尽。”

继而对着一脸猥琐的狗腿子说着“你小子倒是挺会拍马屁的啊,那就等大当家的享用完,给你们兄弟们也乐呵乐呵,。”

那男子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眼眉心出斜下刀嘴角,满脸络腮胡子,左手扯着缰绳,右手一把大砍刀搭在肩膀上,满脸邪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听到这话,人群中有几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站了起来,想要上去拽回那女子,可还没有到跟前,就被散落在众人身边的土匪给砍了。

鲜血洒在了大地上,还有一部分血水溅落在那女子身上,那女子顿时动也不动一下,不知道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还是不想再有人为她出头而丢了性命。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为了他人着想,看到这一幕,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道声音:“二当家的,您不就是想要些钱财吗?”

闻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这里投来。

只见那男子20左右岁,看穿着,不像是贫苦人家出身,头发一丝不苟的梳着,此时,正像个虾米一样点头哈腰着。

听到声音,为首的男子跳下马,走刀男子身前,将手中砍刀插在男子面前,笑吟吟的说道:“呦,看你这样像个有钱的主儿,怎么?想要拿钱买命么?”

那男子弓着身,低着头,看在眼前的砍刀,浑身颤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急忙说道:“我...我没钱...”

“没钱?”二当家的气极反笑,转过身看了一眼手下的人,之后迅速回身,将手中砍刀架在男子的脖子上,“哼!你在耍老子吗?你要是不能给老子一个满意的解释,老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结果了你!”

那男子只感觉到肩膀一沉,歪头一看,那把大刀在月光下,反射着惨白颜色,上面还有镇子上其他人的血,瞬间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二...二当家的,我..没钱,可是我爹有钱啊,我爹是康永寿,镇上最有钱的人了,二当家的,您看,我旁边的这个老头就是,他...他有钱,有钱!”

男子身边的老人一听,瘫坐在地上,嘴中喃喃的念叨“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二当家的一看这种情况,瞬间就明白了这男子所言并不假,放下架在男子脖子上的刀,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叫康虎。”男子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

“那你知道你爹的钱财,都藏在哪里吗?”二当家的问道。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我爹在镇上有一间杂货铺,地库里还有粮食,家中暗格中还有钱,小的可以带你们去拿。”

“很好,康虎,你以后就跟着我。”

“谢二当家的,谢二当家的,以后小的必将为二当家的马首是瞻!”康虎顺势重重的磕了两下头,起身站人群前,说道:“你们何必这么死心眼,二当家的只是要钱财和女人,你们给了就是了!”那狐假虎威的架势,让镇上所有人都感觉到恶心。

说完,又转身对二当家的说道:“二当家的,铺子里的粮食都在地库里,这些我都能找到,可是家中暗格,我也只是听我爹说起过,不知道具体在哪里,您看...”

身旁的老人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身体上的痛楚还是心里的悲伤,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儿子,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来人,将这个老头吊起来”二当家的指挥身边的人用麻绳绑住老人双手的大拇指上,麻绳的另一端绕着身后的树干一圈,垂在地上,几人拽着麻绳,将康永寿直接提了起来,悬挂在那里。

“啊....”康永寿大叫一声,顿时疼晕了过去。

“康虎,将人弄醒,给你一刻钟时间,问不出来,你就和你老子一起死吧!”二当家的看靠人晕了,转头对康虎说道。

之后命令手下用水将康永寿泼醒。

只见康虎从土匪手中接过来一根皮鞭,不假思索的抽到了自己父亲的身上“爹,您就说吧,钱到底在哪?”

此时,仿佛整个夜晚瞬间都宁静了下来,只剩老人身上那衣料破碎和皮鞭抽在皮肤上的声音,还有那群土匪中,看热闹的笑话声。

躲在院内的佘强听到声音,浑身发怵。

慢慢站起身,想要离开这里。

这几天接二连三所发生的事情都太过突然,人心冷暖,在这个社会,谁又能说的清楚,而又有几个会真正去关心。

“二当家的,那庙里面有人。”佘强刚刚走了几步,就听见有一道声音传来,像极了催命符咒。

原来,当佘强站起身向回走去的时候,正巧被眼尖的土匪看到。

“抓住他!”二当家的立刻派出人手,将佘强抓了出来。


佘强被抓过来之后,就被绑在了康永寿身旁,同样是双手的大拇指绑着麻绳被吊在树上。

“看这穷酸的样子,怕是也没什么钱,就这么吊死在这吧。”二当家的看了眼佘强,转身又向康虎方向看去,毕竟,那才是这次来的最大收获。

过了没多久,不知道是康永寿是对这个儿子死了心,还是不想在承受这么大的痛苦,将暗格所在之处,告知了康虎之后,头一歪,便没有了气息。

康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父亲去世有什么变化,转身跑向二当家方向,像极了奔向自己主人的狗。

二当家的领着几个人跟着康虎回家取钱财,没多久,只见二当家的满脸笑意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趾高气昂的康虎。

他倒是对自己的身份认同的很快,带领着土匪抄了自己的家,给二当家的递了投名状,此时二当家的对他,也是颇为欣赏,毕竟,像这样可以为了自己活命打死父亲的自私之人,才是最好掌控的“狗腿子”。

“二当家的,铺子上还有粮食...”康虎站在二当家的身后,谄媚的说道。

“你们几个,看好绑起来的女人。”二当家的指了指看管捆绑起来的女人的几个土匪,说道:“其他人跟我走,运了粮食回寨子!这次的买卖,够咱们寨子吃上几个月的了!哈哈”

说完,领着众土匪向康永寿的铺子走去,这回,倒是没有那为女人出头的人了,毕竟,那未干的血迹,还在眼前。

佘强双眼无神的看着渐行渐远的土匪们,看着土匪们走进康永寿铺子的时候,无神的双眸像是闪出一道精光,定睛一看,却又消失不见了。

刚刚佘强分明看到那已经死去的康永寿站在杂货铺的门前,像是要阻止那进进出出不断搬着杂货铺里面东西的人群,最后,康永寿似是知道了自己无能为力,转身消失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土匪们运走了粮食。

他们似乎对这次的收获很满意,并没有为难镇上的其他人,只是也没有将佘强放下。

渐渐的天亮了,人群中有胆大的,站起身来,向家的方向踉踉跄跄的走去,慢慢的,所有人也都跟着,回到各自的家中。

佘强此时心灰意冷,没有想到镇上的人竟做的如此绝情,

一晚上的折磨,没有喝上一口水,佘强再也忍受不住,晕死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佘强听到了身边有声音传来“这个佘强,平时看着挺忠厚老实的一个人,没想到土匪来了,也是个怕死的货色。”

“可不是!让他吊死这里算了。”

“给他扔远点,别死在这了...”

待佘强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乱葬岗当中,顿时眼睛湿润了一片。想必,当时送他来这里的,一定是镇上的人,而那群人中,肯定也有受过佘强恩惠的。

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代,谁家没遇到点糟心离奇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通常都是佘强为大家解决的。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都是各扫门前雪,群众干的事情,如有不跟从的,那就是特例,而特例,就是不合群,而不合群,就是异类!

不要指望着谁会对你好,只是奢求着,不在落魄的时候,在尸体上踩上一脚,就已是最大的仁慈了。

“算了,反正生无可恋,死亦何惧?”佘强用尽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喊着“康虎,你个杂碎!呸!”

骂完,心中的那一团怨气像是也消散了不少,想起了过往的种种,自己尚未娶妻生子,难道真就这么死了么?

“轰轰轰、、、”正在佘强弥留之际,一阵杂乱的声音将佘强唤回来,吓得佘强出了一身冷汗,“这鬼地方还真不是人呆的,稍有一丝松懈,就被一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缠上了...”

原来,佘强虽有些不如意,却也没有到寻死的那一步,可是他如今在什么地方,镇外的乱葬岗啊!

况且此处的乱葬岗已有些年月了,并每天都有人被送到这个地方,做为一生中最后的归宿,在这阴气最重的地方,心神稍有松懈,就会被一些冤魂缠上,因为枉死的人是不允许投胎的,只能找到同样枉死的人,来换取一个投胎的名额,此为替死鬼,替死鬼在去寻找下一个宿主,周而复始,循环重复。

乱葬岗周围影影绰绰的全是树木,借着月光,佘强勉强能看到前方隐隐有人影窜动,“难不成那些人又回来了?”

“强哥?”前方的人影远远的站在那里,继而传来一声轻声的呼喊,像是在确定着什么。

“谁?”佘强立刻回应道。

“强哥,你真的在这,太好了!”那人影听到回应,立刻走了过来解开绳子,搀扶着佘强,使其坐在地上。

原来,在土匪将佘强吊起来的时候,小军就在不远处躲着。

佘强被扭送到乱葬岗的时候,小军远远跟着人群,等到人们走了之后,小军才出来,救了佘强,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因果循环吧。

“踏踏踏、、、”刚刚的那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可仔细去听,却发现只有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在这诡异的地方,甚是恐怖。

“强哥...”小军也听到了声音,惊慌的看着佘强。

“嘘...”佘强阻止小军继续询问,看了看四周,周围的风不知何时变大了,温度也随之下降了许多。

突然,小军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捂着嘴不敢发出声响。

佘强顺着小军的目光看去,“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远远的树林里面,正有一只军队前行过来。

若只是如此,便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仔细一看,却只能看到一辆辆的马车,但是就是看不到赶车的人。

只是看见每辆车上的一盏青灯,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去,每辆车上竟都是人的头,每辆上面都装着满满的,人的头!

“难道...这就是阴兵过路?想不到竟然真有阴兵过境这种东西存在...”一把拉过惊慌失措的小军,低声告诫,闭上眼睛,趴在地上,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

随后,对着小军,凌空剑指,画着什么。

佘强嘴中振振有词“以指为笔,借坟墓势,偷天换日,遮阳为阴!”随后,一手向小军的后背点去,一手指向自己,只见一点金光闪过,继而变成了灰色,连带着两人整个身体都变成了灰色。

安置完小军,也不管身上的伤口是否还在流血,就用身下混着杂草的泥土涂抹着身体,全部涂抹完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一丝遗漏的地方后,才转向那行驶的军队方向。

只见它们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二人所在的位置,随后没有丝毫阻拦的透过趴在地上的身体,向远方走去。

佘强松了一口气,毕竟短短一天之内,经历了这些事,他自己都不确定方才的术法是否会失效。

佘强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小军,低声道,“我没有让你起身,千万不要动!”

小军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大气都不敢喘,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佘强看到小军的动作之后,快速向远方行驶的军队跑去。

只见那军队速度奇快,佘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堪堪在远处跟着。

就这么跟了十多分钟,佘强感觉自己的身体马上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那群马车站在了一处山脚下。为首的一匹马转身向后方走来。

“咦?怎么停下来了?难道发现是我了?”佘强心中不解,远远的蹲在树后,不敢出声。

佘强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过一劫,已是万幸,真要是与他们对峙,怕是十个自己,也不够他们打的。

“以指为笔,借天下势,开天眼,辨阴阳!”佘强右手剑指,随着话语消失,指向自己的眉间。

随着佘强的动作,只见他瞳孔瞬间放大,瞬间双眼都充斥着幽幽的黑色。而佘强眼前的景色,也变成了黑白灰三种颜色,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佘强看到了那群阴兵!

是的,佘强刚刚是用术法,强行开启了自己的阴阳眼,能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

虽说佘强之前看到了康永寿的鬼魂飘荡着自己店门口,但那也是因为康永寿刚成为阴灵不久,还没有开始修炼,自然可以被道行不高的佘强看到,就像没有开启阴阳眼时,佘强能看到这些阴兵的坐骑和马车一样。

“原来是在清点啊”佘强看到了刚刚为首的那匹马上,端坐着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正在清点马车上的物品。

像是清点完毕,将军模样的人扯着缰绳,将马儿调转方向,右手大剑一挥,顿时阴兵们又开始向前走去,只是这次,却是向那山体走去。

只见他们纷纷撞向山体,像是没有阻拦一般,穿过山体,消失而去。等到所有阴兵和马车都消失后,那将军模样的人,转头向佘强方向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佘强就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僵硬。从内而外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这和刚刚抹在身上泥土的冷是不一样的,就像是身体内部开始结冰,向外扩张一样。

好在,将军模样的人也仅仅是看了佘强一眼,并没有其他的动作,转身向阴兵们消失的地方,驱马前进,同样的消失在了山脚下。

“呼...”佘强长舒了一口气,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转而又自嘲的笑了一下“又或许,是那位将军感觉弄死我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才放过自己的吧”

不管怎么样,佘强还是活了下来。

随后想到,小军还在原地等着自己,默默记住了此处,转身向回走去。

“小军,小军,起来吧,没事了。”佘强看着趴在地上的一动也不动的小军,笑了笑,拍着说道。

小军感觉耳边依旧响着那马蹄和车轱辘的声音,尽管那声音消失的有一段时间了,却早已深深的烙在了小军的脑海里。

佘强这一拍,小军那紧绷的神经顿时被击垮了,“我该不是要死了吧...”浑身颤抖着,双手抱头,不敢移动。


“真没事了,起来吧,你要是不起来,我可走了!”佘强蹲在小军的身前,笑骂道。

“啊?”小军将信将疑的缓慢的抬起头。

此时,乱葬岗回归了夜里应有的寂静,只有几只聒噪的乌鸦在盘旋哽咽着,夜风将树叶刮得沙沙直响。

“真他娘的长见识了!”小军挣扎着翻过身,不管不顾的倚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丝毫不忌讳这是不是掺杂着死人腐臭的味道。

佘强看着小军如此,便知道应该无事,却也开心不起来,看那些阴兵的行头,应该不是古代的打扮,传说中阴兵都是穿些盔甲,胯下战马,却从未听说用马车拉死人头颅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后转念一想,对小军说道,“小军,今天发生的事情,你千万别向任何人提起...否则...”

小军立马打断佘强的话,说“强哥,你放心吧,我可不想被人当作异类...”小军说着说着,觉得佘强的脸色变了模样,难看起来,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出口解释道“强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我知道你是无心的。这镇子我是待不下去了,你以后怎么办?是跟我走,还是...”经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再加上镇上那泯灭人性的人们,可以说,这镇子已经再也没有他值得留恋的地方了,况且,就算他此时回去,那如豺狼虎豹一般的人能轻易放过他呢?说不定还会给他戴上什么莫须有的帽子,足够他再被死上一万次的了。

“强哥,你...愿意收留我么?”因为老太太的事情,小军心中始终对佘强有种愧疚的感觉,再加上佘强刚刚又救了自己一命,小军便下定决心,要跟在这个年轻人身边,直到将债还完为止。

“事情都过去了,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若不是你,怕是此时我早就吊死在那大树上了,又或许是被阴兵潮所带走...”佘强回想到刚刚那恐怖的一幕,就算见识过灵异的事情,却也一时间难以接受。

小军看着佘强,眼泪再一次的流了下来。

二人都没有说话。

“在这之前,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是留在这里等我,还是...”过了许久,佘强看着小军,打破寂静的说道。

“哥,从今天开始,你走到哪,我跟到哪!”小军坚定的说着。

开玩笑,这大半夜的将自己扔在乱葬岗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行,我也就不废话了,走。”佘强上前将胳膊搭在小军的肩膀上,搂着小军向娘的坟头走去。

由于佘强几乎是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又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体力几乎达到了极限,这一路上,几乎是由小军搀扶着走过来的。

佘强摆脱小军的搀扶,噗通一下跪在老太太的坟前,两眼如水,却都强忍着不让其落下,“娘,强子走了,我一定会寻到大哥二哥...”说道最后,就连身后的小军几乎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佘强擦拭掉眼角的泪痕,挣扎着站起身,小军连忙上前帮忙。

“先回城隍庙一趟,之后去康虎家。”白天在康家那间杂货铺看到康永寿的鬼魂时,康永寿的无奈与怨恨极深,佘强担心晚上会发生一些恐怖的事情,就算是村民们将他抛尸荒野,他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避免它。

小军看了看佘强,欲言又止,康虎就是那个将自己老子打死的不孝子,到如今,老子死了不出殡,不允许任何人上坟,甚至不允许家里人哭。

康虎觉得这些事情只会让人们觉得他做错了。他有什么错,他只是想要活下去啊,相信他爹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甚至临走的时候还放下话,谁要是敢给康永寿下葬,就是和他康虎作对!

康永寿一死,康家的杂货铺立刻被镇上的人们哄抢,就连家具也被人抬走,其中不乏一些康永寿曾救济过的穷人,这不可谓不是一种讽刺。

城隍庙倒是没有被破坏,小军看到佘强将那完整的道服、算命用的一同竹签、手相图和那装满酒的葫芦,用军绿色的包小心翼翼的装好,邹了皱眉头说道“强哥,现在破四旧,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啊!离开这里之后,我出去做些苦力,也足以养活咱们两个啊”

佘强听到小军的话,轻声说道“我会注意的,放心吧,小军”

听到佘强的回答,小军没有在说话,只是心中的愧疚更深了一层,心想“如果不是因为火葬场的事情,或许强哥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管怎么样,自己都会保护好强哥的!”

二人站在康家大院门口。

两人并肩走进大院。

大门是从外面硬生生的破坏的。

佘强看着破败不堪的宅院,暗叹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昨日还层台累榭的康家大院,现如今却变成了断瓦残桓的模样。

原本明亮的大堂,此时显得阴沉沉的。

“康家的其他人呢?”佘强疑惑的问着身边的小军。

只见小军也是疑惑的摇了摇头。

按理说,那帮土匪后来并没有为难其他人,那康家的其他人,应该也都回来了啊。

“不...不要杀我。不要...”正在佘强由于是不是要再向里面走进去的时候,内侧房间内传出一声声惨叫,伴随着物品碰撞落地的声音。

“不好!”佘强赶紧挣脱小军的搀扶,夺门而入,丝毫没有了刚刚病怏怏的样子。

小军站在院中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进还是不进,最后眼神一定,咬着牙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呛得小军转头跑了出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过了没多久,佘强从房内走了出来,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说着“还是来晚了,难道这是天意么?”

小军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脸茫然的看着佘强。

“老爷子,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就因为你那大逆不道的儿子,您也不能杀了自己的全家满门啊...唉...”佘强再一次摇了摇头,像是在悔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或许还能拯救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什么?”小军看向佘强,刚才因为刺鼻的血腥味,小军根本没有看清屋内的景象,就跑了出来,根本就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更没有看到,那康家一十八口人命,全都死在屋内,死状极其难看,没有一具全尸,整个屋内,断肢残骸。

“没什么,走吧。”佘强示意小军,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此地,离开了这片他们生活过的土地。

但是他们却没有哪怕一丝的眷恋,只想尽快的逃离此处,逃离这充满肮脏的地方。

“强哥,我们去哪?”走在镇上那唯一一条通往其他地方的小路上,小军问道。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对于前途,佘强同小军一样充满着迷茫与彷徨。

佘强指了指前方,说“进了前面的那片深林,我们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再说把。”

小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二人摸索着走进那片没有一丝光亮的树林,虽然临近镇子,树林里却是经常出现野兽伤人的事情发生,镇上人的都会尽可能避免着出入这里,二人可以放心不被镇上的人发现。

在小军的帮助下,佘强爬上一颗大树上面,在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上躺了下来,小军随即也爬上附近的一颗大树上,二人都没有说话,树林里只剩下风声呼呼的刮着。

康家人的死,让佘强很不安。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还没有完结。

就在佘强昏昏欲睡的时候,只听“噗通”一声,像是什么东西从高空落下,佘强的睡意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直接就联想到睡在附近的小军。

“小军...”佘强出声招唤了一声。没有一丝回应。

佘强摸索着从树上爬了下来,借着从树缝隙散落过来的点点月光,佘强看见小军躺在不远处的大树下面,旁边还有一个人影站在那里。

“谁?”佘强大喊,那个人影闻声,看向佘强,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散发着一种幽幽的绿芒,像是让人灵魂都在发怵,那个人没有说话,转眼间就不见了。

佘强不敢有一丝停顿,立刻向小军跑去。

探了下鼻息,幸好,还活着,只是从树上坠落,陷入昏迷中,“那个人影究竟是什么回事?”佘强心想。

“他们没死...”突然,从佘强身后冒出冰冷的话语。

佘强都能感觉到说话间的那股子寒意,从衣领处向内钻去。

佘强立刻回过身去。

又是那双眼睛,眼睛的主人站的如此之近,两人几乎是面对面的站着,佘强吓得立刻后退了两步,“你...你是?”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嘿嘿的笑着,那声音沙哑,像是嗓子喊破了之后还在勉强发音。

“你...你是康老爷子?”缓过神之后,佘强不敢相信的问道,虽然知道康永寿已经死去,刚刚还亲手杀害了自己全家一十八口人,此时,确实主动来找自己。

康永寿没有回应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佘强走到小军身边,搀扶小军倚靠着大树,起身问道:“你把小军怎么了?”

既然知道是什么东西,就不再那么可怕了,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啊!

康永寿依旧没有回应,借着月色,佘强看到康永寿径直的向他们走来,佘强强忍着剧痛,双手结印,若是康永寿有什么异动,佘强便会将印记打出,毫不留情。

随着康永寿的靠近,佘强的双手快速的变换着,就在佘强要将印记推出时,康永寿竟直接从他们身旁掠过,嘟囔的说着“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帮他们解脱了而已...”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佘强听到康永寿的话,脑袋嗡的一下,顿时一片空白,“刚刚自己进屋的时候,明明感觉到了那丝普通人没有办法感知到的气息,那是属于亡魂独有的气息,那气息之中怨气极大,若不是康永寿的话,那还会有谁对康家人产生如此大的怨气?”

佘强刚要出声询问的时候,却发现康永寿早已不见了踪影,四周昏黑一片,根本就没有办法去追寻,更何况小军现在还昏迷不醒。

“小军,小军...”佘强俯下身掐着人中,轻轻唤着小军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小军幽幽的醒了过来,却完全不记得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只知道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树上推了下来。

佘强不放心,为小军检查了一下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暗舒了一口气。

“小军没有事,可以看出康永寿并没有要害人的意思,只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却要将小军从树上推下,引起我的注意,难道仅仅是为了传达他没有害死自己的家人么?”

“强哥,你伤口怎么又出血了?”小军突然大喊。

佘强这才注意到,刚刚愈合的伤口又开始出血了,一定是刚刚搀扶小军的时候用错了力,将伤口撕裂开。

“没事,应该是刚刚从树上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在小军的帮衬下,两人再一次爬上了大树上面,只不过,这一次两人都没有了睡意。

“强哥,你说...这个世界真的有鬼么?”小军问道。

“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佘强回应着。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小军说完,立刻想起了大娘和老爹,又联想到自己吃的“猪头肉”,问道:“强哥,他们...会回来找我么?”

佘强当然知道小军在想些什么,出言安慰道:“凡物有起因,必有结果,如农之播种,种豆必然得豆,种瓜必是得瓜,毫无虚假。”

“难...难道就没有办法补救么?”小军听到佘强的话,顿时吓得坐了起来,险些再次跌落下去。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补救...”

“什么办法?”佘强还没有说完,小军就打断的问道。

“涅槃经里曾记载过,业有三报。一现报,现作善恶之报,现受苦乐之报,二生报,或前生作业今世报,或今生作业来世还,三速报,眼前作业,目下收报!”

佘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们二人就是速报,那孕妇腹中胎儿已经成形,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跟着母亲一起死掉了,本身怨气极大,又被人生生的吃了,可谓是怨气冲天啊,幸亏你没有吃,否则...”

佘强没有继续向下说,小军也已经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活着,不是自己命大,只是没有与那母婴产生直接的因果,留下自己一条性命,等着其他有因果的人来寻报而已!

“强哥,那...”小军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犯了佘强的忌讳。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虽说你吃那些所谓的‘猪头肉’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却也因你的贪念而起,找到你也是必然。”黑夜里,看不出佘强什么神情,语气平缓的说着。

“那,那怎么办啊?强哥,我...我不想像老爹他们那样死的那么惨。”小军慌乱的询问着,不知所措。

“因果这东西很玄妙,你若助人,他日人必助你,这就是所谓的遇事有贵人相助,别管他知情不知情,或者是情不情愿,都会对你有所帮助,或者是替你抵消因果,就像你今天救了我一命,他日我必还你一命,一个道理。”佘强说道。

小军没有搭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夜风凛冽的刮着,吹落了不知多少枝叶。

也不知道在这乱世之中,这一夜,又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天还是灰蒙蒙的,佘强就在小军的帮扶之下慢慢从树上滑落下来。

经过一夜的休息,佘强的伤口已不在流血,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萎靡不振。

“强哥,我们去哪?”小军扶着佘强,迷茫的问道。

“先离开这里,再作打算。”佘强指了指前方的路,叹气道“走的太匆忙,身上的钱也都被搜走了,哎...”

“强哥,我知道大娘和老爹的钱放在哪,他们都无儿无女,对我也挺不错,曾经对我说过,如果他们哪天不在了,那些钱就留给我,只希望到时他们能有一处地方埋葬就行了。”小军说着“可现在大娘和老爹的尸体还在火葬场,没有人管...”

“走,回火葬场。”佘强看着小军痛苦的模样,对小军提议道。

“可...”小军一听说要回到火葬场,脸一下就变了颜色,他可是好不容易从那个可怕的地方逃了出来,再回去的话,会不会也像大娘和老爹那样死掉。

“有我在,不管遇到什么,最起码咱们能活着出来。”佘强出声安慰道,并下了保证。

“那...那行。”小军扶着佘强换了条路,顺直的走向火葬场方向。

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当初的那条小路上。

还是同样的路,只是第一次是把娘放置在火葬场,第二次来的时候娘就被火化了。

佘强心里很不是滋味,若不是自己执意要将娘土葬,娘也不会保不住全尸。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走着。

临近火葬场的时候,远远就能看见那几棵大杨树,树枝随风飘荡。

可近了一看,哪里是什么随风飘扬的杨树枝啊,分明是火葬场老人的尸体。

老人脖子上拴着一根麻绳,麻绳深深的勒进肉里,致使舌头被勒出很长,风很大,但却依旧能看到吹干的鲜血顺着舌头滑落将麻绳染红的痕迹。

老人双眼瞪大,像是临终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双腿也绷的很直,就这样随着风轻轻摆动。

肚子像被什么野兽生生的撕咬开,内脏垂落下来。

眼前的这种种现象,老人分明是被活活吓死的,之后被掉在树上剖尸。

门口这几颗树就是几年前他种下用于驱邪避魔用的,却没想到成为自己最后的亡命之所,内脏落在地上成为杨树的养分,这真是天大的讽刺啊。

“老爹...”小军见到眼前的这一幕,丝毫不顾那散落一地的内脏器官,立刻扑了过去,想要将老爹放下。

“小军!”佘强也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到了,虽然之前听小军说过,却也没有想到居然死的这么惨。

佘强想要叫住小军,距离老人死亡已经有两天了,可为什么地上的内脏却依旧如同刚垂落下来的样子,周围甚至连只蚂蚁都不曾出现过。

这也太奇怪了。

小军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过度还是根本就没有听到佘强的叫喊,没有一丝停顿的就冲上去了,抱着老人的双脚就要将老人放下。

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小军才发现那绳子是系在脖子上的,想要强行老人放下的话,只能是将老人脖子抻断。

“放了你一马,还敢回来?”正在二人试图将老人放下来的时候,火葬场方向传来一道凄惨的叫声,随后,一道破空声传了过来。

“小心。”佘强一把将还拽着老人尸体的小军用力的向旁边推去,却也将老人的尸体拽了下来,麻绳带着老人的头颅,随着刚刚的力道,慢慢摇曳着。

“你是什么人?不管你的事,滚!”一个清丽的身影,飘到二人之间,站在那里,遥遥的看着佘强。

“强哥,快跑。这就是那个被大娘剖尸的女鬼!”小军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径直的扑向女鬼,拽着女鬼的双腿,像是要争取时间,让佘强逃跑。

听到小军的话,佘强分明发现,刚刚还一袭白裙,清丽模样的女子,原本清秀的脸庞,瞬间变得狰狞起来,长发无风自飘,从腹部涌出大量红色液体,瞬间将白裙染红。

那红色液体快速将周围混着杂草的泥土染红,并撒发着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

佘强见状,快速起身向后退去,只是速度没有那红色液体蔓延的快。

就当那红色液体快要到佘强脚下的时候,只见佘强一脚向前踏去,大喝一声“此腿非凡腿,乃是这一方顶梁柱,镇压妖邪,拨乱反正!”

双手皆成剑指置于胸前“此指非凡指,乃为这一方御指,破除鬼魅,正本清源!”

随后,双手剑指一前一后向女鬼方向指去。

“啊!”那女鬼一声凄厉的惨叫,地上向外蔓延的红色液体瞬间回拢,佘强另一只脚迅速向前踏去,一脚踩到红色液体处,女鬼像是吃痛一般,快速的将佘强踩在脚下的液体分割,其余红色液体回到女鬼脚下的半米左右,边缘向外涌动,却也不敢再离开女鬼脚下。

也不见那女鬼有什么动作,“嘭”的一声,将小军倒击回去,撞在了一旁的杨树上,昏迷了过去。

女鬼此时不复刚刚清丽的模样,双眼充血恶狠狠地看着佘强,血水低落到地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这群混蛋!你知不知道他们到底干了些什么?”说着,慢慢向佘强的方向走来。

“你叫什么名字?”佘强像是没有听到女鬼刚刚的问题一样,自顾自的回问道。

女鬼脚下一顿,茫然的看着佘强。

“孩子取名字了么?”佘强又问道。

“没...没有”刚刚只是顿了一下的女鬼,更加迷茫的看向佘强,不知道这个满身是伤的青年男子到底要干什么。

如果不是被这个男子用剑指打伤了自己,怎么会搭理眼前这个男子。

“我给他取个名字可好?”佘强没有放下双手,看着女鬼“就叫往生,可好?”

“你果然和他们是一伙的!”女鬼听完佘强的话,明白了佘强的意思,这是要超度自己和儿子啊!顿时扑向佘强。

一阵阴风扑面而来,佘强打了个寒颤,感觉阴风袭来,佘强脸色不变,从一直挎在自己身上的军绿色包中,拿出一件物品,凌空扔向前方,定睛一看,正是那张退了色的手相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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