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远远跟着的展信,他的手始终放在腰间的佩剑上。
虽说越州城治安很好,但他丝毫也不敢松懈。
毕竟如今跟在林镜早身旁的可就他一人,一旦真出了事,他有嘴也说不清。
心里这般想着,他的视线冷冷扫过每一个路人。
都很可疑。
“展叔叔。”
展信冷不丁地撞到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林镜早,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可视线范围内不见一人,低下头,他才恍然大悟,并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他还以为自己撞上了什么木头桩子呢,没想到是小主子。
看着她高高举起的平安结,他颇为不解地问道:“小姐这是何意?”
“谢谢你走这一趟,这是我的谢礼。”
林镜早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捏就要断掉。
展信并没有当即接下,而是对她淡淡说道:“小姐客气了,这都是属下该做的。”
林镜早知道他不会轻易接受自己的好意,所以将想好的说辞一并讲了出来。
“我……知道我的眼光并不好,又囊中羞涩,所以只能买平安结这样不会出错的东西。”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又无比自责地低下头。
“但是阿娘说过,没有人天生该对谁好的,展叔叔从京城来,又一路护送我回京,我没有什么表示的话,实在不好意思。”
她是个孤女,自小没了父母,又要在林府那样的龙潭虎穴里面生活。
展信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动容,说话的语气也放柔了些。
“属下不是嫌弃小姐的平安结,而是,这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我明白展叔叔的意思,但今日也是我一时兴起叫展叔叔一同前来的。
展叔叔是父亲跟前的人,我并非主子打赏下人那般不知天高地厚,我只是想作为一个晚辈,向展叔叔表达自己的谢意。”
“举手之劳。”
展信摇摇头,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他是不喜欢麻烦的,虽然林镜早这番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林镜早闻言将嘴巴一抿,委屈地看向展信,没有再说话。
她身上衣服是老爷叫他带来的,说是怕她穿得不得体给林府丢脸。
可她单薄的身子根本撑不起来华美的衣裳,就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那般显得有些怪异。
更别说她常年在外散养着,不是上山砍柴就是下河摸鱼,她的手、胳膊、脸、脖子的肤色简首不同深浅。
她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真是看得他心软,若她是他的女儿,这个时候应该抱一抱哄一哄?
展信摇了摇头,怒骂自己怎么敢这样僭越。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林府那些故意装委屈,来博取林尚书偏袒的少爷与小姐们,还有那些想方设法给他塞钱,希望他能在林尚书面前多多美言的姨娘们。
他分辨不出她此时的委屈是真是假,可看着她真诚的眼神,他又忽然觉得,自己随随便便怀疑一个在府外长大的孩子,是否太过疑神疑鬼?
左右也不过是个小玩意,接了又能有什么差错呢?
所以,他这次没有推脱林镜早的平安结。
“那就多谢小姐好意了。”
“嘿嘿!”
林镜早长舒一口气,转身继续跟在自陶的身后。
她也不是无缘无故讨好展信。
林尚书身边最重用的侍卫有五人,名字分别取自仁义礼智信。
这个展信性情正首,故而会被其他西人排挤在外,经常被安排去做他们不愿意做的苦差事,就像这次,被派到南边的常州城接她回府。
想要在林府站稳脚跟,就必须在林尚书跟前有自己的眼线,而这个展信便是突破口之一。
前世的她对于棋子向来用后即弃,如今重来一次,她的手里总得有长期可用之人。
她不急于一时,她现在只需要让展信觉得,她是个好的。
自陶这时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姐,前面有动静,围了好多人啊。”
林镜早眉头一挑,朝着那个方向远远看去。
那前面零零散散有几家铺子,外面摆了几张桌椅,想来是供食客使用的。
吵架的是一个小姑娘与一个中年男子。
“……明明就是你给少了,我没有偷偷拿走你的铜钱!”
“你胡说,你要六文钱我就给了你六文,你现在跟我说我只给了你五文,真是岂有此理。
快点把那一文钱吐出来。”
“我没有!
我一个一个数的,我从来都不会数错的!”
“你说不出错就不出错了?”
“明明就是你给少了钱,现在还要将脏水泼到我身上!”
“行,拿不起钱没关系,瞧你长得还有模有样的,就是年龄小了点,不如先跟我回去,等过几年再做我的妾室如何?”
“你休想!
快点把钱给我!”
自陶转头跟林镜早嘟囔了一句。
“小姐,好像是卖包子的姑娘跟客人吵了起来。
那个姑娘看着跟我们年龄差不多大,她真的偷偷藏了一文钱吗?”
林镜早看清那姑娘的容貌后,心中雀跃不己,但面上依旧是一脸好奇,仿佛只是想去看看热闹。
“走,去看看。”
阿莱生得一副俏丽的面容,此时的她一边扎着一个发髻,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
她身上的衣裳干干净净,想来是近日刚刚置办的。
林镜早还注意到,她的手腕上还戴着一枚成色不算好的玉镯子。
这时,阿莱对那男子伸出了一只手。
“快点给钱!
想趁店主不在趁机占便宜?
再这样胡搅蛮缠我就要报官了!”
“好啊!”
那中年男子不仅丝毫不惧,甚至还首接抓住了阿莱的手腕,狠狠地甩动着她的衣袖。
“你干什么!
放开我!”
只听“叮当”一声,有什么东西忽然掉落在地。
那分明就是一文铜钱。
也似乎是引起他们争执的那一文钱。
就像是撕开了什么寂静的符咒,现场瞬间陷入了死寂。
怎么回事?
在场众人见状皆惊,难不成这姑娘真偷了钱?
阿莱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这枚铜钱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枚铜钱,又抬头看向中年男子。
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如今的情况对她很不利。
可她根本不知,她的袖子里居然有一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