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生已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去过人间了。
从他醒来后,他就一直待在长洲。
长洲是一座仙岛,是狐族的地盘。
但荀生却不是狐族。
荀生是一株仙草,天生天养的半神。
他化成人形那天激动的直奔人间,只想着画本里那些游戏人间的惬意畅快。
不过他去人间最大的任务是积攒功德,毕竟这样才能让他快快修成正经神仙。
上天庭就是荀生最大的执念。
但荀生天庭没去成,在天牢里倒是呆了一百年。
真天意弄人...
据说人间也有天牢。荀生很想说:“赶紧改名吧!啥叫天牢?神仙都扛不住的地方才叫天牢,懂吗?”
凡人又没被关过。 荀生以被关过天牢为荣一样。 他在天牢里嘲笑凡人的懵懂无知。
他那时每日都要被拉去审问一遍,那些脸板的比鬼恐怖的仙官一直问:
“认罪否?后悔否?
罪他肯定是认的,但后悔就算了吧!
荀生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坚定原则的神仙,但这次他就想拗着。
任性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其实荀生还真不是什么坏人。
他在凡间时也是一个爱好做好事的积极分子。虽然有一部分是为了功德...
小到扶老奶奶过马路,大到降妖除魔、驱邪捉鬼。
荀生做好事绝对不遗余力。
他至今还记得,来到人间积到的第一份功德。
那天他初化人形,给自己还添办了一套仙气十足的装束,喜滋滋的来到了凡间。
凡间的万家灯火让他羡慕,喧闹的十里长街让他长眼。
他眼花缭乱的穿梭于其中。
他爱死人间了。
许是荀生的皮相好看,又许是他骚气...咳...说错了,是仙气的装束给他加了分。
大姑娘小媳妇看见荀生都愣直了眼,有胆大的带头靠近了去看,胆小的也被鼓舞起来,渐渐地围成了圈观赏荀生。
圈里的荀生: ? ? ?
荀生被凡人的热情吓到。
不过他自己后来不承认,他说他一个神仙怎么可能被凡人吓到,胡扯个啥?
反正不管怎样,荀生跑进了一条偏僻的暗巷里。
在这里他收获了他的第一份功德。
幽巷里传来虚弱的呼救声。
荀生激动的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顺着声音进到巷子深处,一群黑衣大汉正踢打着滚在地上的白团子。
荀生好远就大声呵斥了一声,说:“给我放开那个…”
那个什么呢?着实是没瞧清地上滚的是男是女,是大人还是孩子。
荀生那个之后就卡住了,但他的声音还是惊到了那几名大汉。
就见大汉们“唰”的都抬起了头,眼神阴鸷的射向荀生。
但只一瞬,几个大汉竟一人从腰间摸出一把雪亮亮的短刀来。
直接劈向地上的白团子。
白团子看起来太虚弱了,躺地上半点反应都没有。
他像预感不到半分危险的蜷缩在那里。
荀生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功德受伤呢!
荀生洒脱的一挥衣袖,他漂亮的衣袍带出凛厉的风剑。
将大汉们手中的短刀全数震飞了出去。
荀生连法器都懒得祭出。
几个大汉眼见武器没了,没有眼色的一拥而上。
很不幸他们遇错了人。
等几人被拍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时候才觉察出遇到了硬茬。
不过这几个大汉的确挺扛打,只一瞬,又从地上爬起。
他们眼神狠厉的盯着荀生,竟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
荀生没有动,他觉得有点意思。 就想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没一会,这几个大汉的身体摇摇摆摆的竟逐渐变大了数圈。
最后生生撑爆了衣服,露出一身黑乎乎的毛发来。
荀生眼里有玩味,伸手蹭了蹭自己的嘴角。
惊喜道:“原来是黑熊妖啊?老天待我不薄嘛!”
话音未落,荀生腾空跃起,冲向了几只熊妖,如墨的黑发在他身后扬起。
翻滚的青色衣袍似云似雾。
打架时,实力如果相差过于悬殊,那么弱的一方就只有抱头鼠窜的份了。
荀生这一架干的很过瘾,几只傲娇的熊妖估摸着被揍的也挺过瘾。
等荀生收拾好了几名熊妖,转过身才瞧清了地上躺着的白团子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
少年生的瘦弱,穿了一身白衣,又缩成一团,看起来可不就是个白团子吗!
荀生将手在衣服上随便的蹭了蹭。蹲下身子扶起了这个少年。
荀生问他哪里受了伤,少年也不说话,只静静的望着荀生。
荀生仔细的看了看少年郎,又大概的摸了摸。
关怀道:“你的腿好像受伤了,能走吗?”
少年有点愣神。
半晌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荀生不知人类受了伤该如何救治,他只知道自己的叶片有愈合伤口的功效。
荀生抱起少年一个转身便来到了一处土地庙中。
这座土地庙香火看着还不错。
荀生同土地打过招呼后,还向土地借了瓦罐、碗勺等。
荀生是个观察力很强的神仙。
他学着凡人的样子,将叶片放入瓦罐中加水开始煎熬。
他甚至还用法力点了火。
只一会儿的功夫,荀生便用勺子将瓦罐里的叶片和水盛进了碗中。
递到了少年的面前。
少年低头瞧了眼碗里。
清水上面漂浮着一小片绿油油的叶子。 少年抬头看见荀生用满是期待的眼神瞧着他。
他隐隐觉得荀生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少年想接过碗来,但荀生执拗的要喂他。
他无法,只得就着荀生的手将一碗清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那片小叶子还是用手拈进嘴巴里的。
荀生看着少年喝光了碗里的“汤药”,心中甚感欣慰。
虽然扯叶子有点疼。 但荀生为了功德可以忍受一切。
“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两份功德?”荀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心里计算着今日的功德。
第二日,荀生睁眼时,便瞧见少年坐在门槛上愣愣的发呆。
少年不爱说话,又似有很多心事。 荀生拿了兜里的梅花糕递过去给他。
可惜已经有点硬了,荀生想拿回来再放进瓦罐中煮一煮,少年看出了荀生的心思,一把将梅花糕接过,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荀生:“……”
两人坐在门槛上啃着发硬的梅花糕。
荀生转过头,明眸皓齿的自报家门: “我叫荀生,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默默地啃着糕,半晌才很轻很慢的说道:“我叫暮春。”
这个少年大名唤白昱。
暮春是母亲留给他的名字。
暮春是狐族。
他是一只白狐,他的父亲就是上一任的狐王。
但他却不是老狐王正经的儿子。
他是一个私生子。
狐族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他并不是老狐王的骄傲。
相反,暮春是老狐王避之不及的耻辱。
但那又怎样呢?
暮春最终还是做了新的狐王。
而他那个同父异母,一心想致他于死地的“哥哥”却只能永远的被他关在水牢里。
永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