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认出来了。”
“我…”
沈兰陵头皮发麻。
高肃轻笑了声：“怎么，怕本督？”
他褪去戾气像是脾气极好的人，可兰陵却是喉间绷紧：“没有，我只是听人说督主喜静。”
“哪儿来的谬言。”
高肃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话，撑在窗牖边薄唇轻翘，
“本督最喜欢热闹，特别是活剥人皮时，血肉翻滚混着求饶的惨叫，悦耳动听至极，那皮子自头顶而下，一整张剥下来，甚美。”
“……”
见她血色全无，高肃哂了声，眉眼骤冷，
“把她扔下去。” 沈兰陵怎么都没想到高肃说翻脸就翻脸，上一刻还言笑晏晏，下一刻就要她的命。
被拽着胳膊拎起来时恍觉大祸临头，沈兰陵竭力想要冷静下来。
她还不能死，她还没让沈家罪有应得，没问清楚他们为什么那么对她。
她死死抓着车辕整个身子撕扯着疼：
“高督主，我没骗您，我真的是刚刚才认出您，我以前只在宫中见过您一面，与您并不相熟，才会一时没认出您身份。”
“我不是坏人，我是真的迷了路，今天是我母亲冥诞，灵云寺上下都是见过我的……”
女孩儿被拖拽着离开，不住抓着地面求饶。
最初她还能冷静辩解，大喊着让他去求证，可后来大概见他冷性，渐渐崩溃嚎啕。
雨雾煞眼，瓢泼溅起乱泥。
高肃抬眼淡漠看着，神色疏冷疲懒。
玄色狐裘遮住冷白下颚，那眼中漫出淡淡染霜的靡色。
直到沧浪将人拖到崖边，扯着要将她摔下去时，女孩儿身上裹满泥浆的毳毛斗篷挂落开来，一截红绳突然从她颈间坠了出来。
“慢着。”
沈兰陵死死拽着手边断枝泣不成声。
高肃微眯着???眼撑伞走到崖边，蹲身捏着她颈间红绳用力一扯，便将那绳连带着下面挂着的半截断玉握在手里。
那玉颜色灰青，不似明玉通透，似蛇尾斩断后形状更是奇怪。
玉身是疏密不一的阴线，间或还掺杂着隐起的蟠虺纹。
“这玉是何处得来？”
高肃目光垂落，眼尾凌厉刺人。
兰陵泪眼朦胧：“我……我自小就戴着…”
高肃眯眼：“自小？”
兰陵哭得鼻眼通红，见过男人狠辣后不敢说谎：
“我小时候这玉就挂在我颈上，阿娘说是对我很好的一个姨母送给我的，她说这是她最珍贵的遗物，让我贴身戴着，还叮嘱我不能交给任何人。”
手中断枝在雨中摇晃，她哭得一塌糊涂，
“我……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相信我……我…”
啊！！
断木支撑不住，攸地朝下掉落，沈兰陵整个人尖叫着坠了下去。
就当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时，却被一只大手抓住胳膊拎了上来。
身子跌进染了霜寒的怀里，有人掐着她下巴。
高肃仔细瞧着手里那张满是泥浆混着血的脸，脑子里却是很久以前，那跟在他屁股后面，圆乎乎胖嘟嘟，跟只汤团粉子似的又娇又软的小孩儿模样。
“怎的，这么丑了？”
沈兰陵被掐得脸生疼，浑身泥水混着血腥呛得她喘不过气。
身前的人漆发如云，狐裘连毛边都没湿，她却狼狈得像是连毛都没褪，被人摁在水里翻滚了几次的落汤鸡。
险死还生的惊恐，重生后来不及庆幸的惶惶，还有上一世受尽委屈被绞死的不甘和恐惧，都在高肃满是嫌弃的一句“丑”后再也压抑不住。
死就死，凭什么要说她丑？！
她眼中彻底红了，一把推开高肃，
“我丑怎么了，我丑吃你家米粮了，我丑想要碍你眼了？”
兰陵怒吼，“我只是误入这里，我只不过是走错了路而已……”
“你权倾朝野杀人如取乐，你随便就能定人生死，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得罪过你，你不想救我任我摔下去死了就好，为什么要救我起来又把我推下去，为什么要一再地戏弄我……”
“我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