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池子文学网 > 美文同人 > 茅山禁忌

茅山禁忌

烈日焱焱 著

美文同人连载

我祖上不光彩。从出生起,便注定是个下九流。何为下九流?一流戏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龟,五剃头,六擦背,七娼,八盗,九吹灰。我不明白,好好的人儿,凭什么还要分个三六九等?学玄法,战邪祟,杀魑魅,盗灵穴。看我施现如何逆天改命,誓做人间第一等。

主角:施现   更新:2023-08-07 21:09: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施现的美文同人小说《茅山禁忌》,由网络作家“烈日焱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我祖上不光彩。从出生起,便注定是个下九流。何为下九流?一流戏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龟,五剃头,六擦背,七娼,八盗,九吹灰。我不明白,好好的人儿,凭什么还要分个三六九等?学玄法,战邪祟,杀魑魅,盗灵穴。看我施现如何逆天改命,誓做人间第一等。

《茅山禁忌》精彩片段

    第1章

    我祖上不光彩。

    听嫲嫲讲,娘是逃难逃进深山里来的。

    那年娘刚成年,县城外头闹饥荒,娘本是个茶戏馆里的小琵琶,躲灾摸进了俺们村。

    娘的出身不干净哩!

    她完全不似好人家的做派,脸上抹着厚厚一层脂粉,像糊屋顶的石灰腻子。身上穿的也是花红柳绿,花里胡哨。不过,娘年轻时生的极俊。

    我爹家便住在这深山里,上西村儿。爹大号叫施老蔫,是有名的穷困破落户。

    我爹是三代单传,因为穷,到了我爹这辈儿,40岁都没有讨到老婆。

    后来,只为传递香火。才不得不娶了我娘这个不干净的女人。

    我娘过门儿后不到一年便生下了我。

    村里的人都传,我并不是我爹亲生的。是我娘从别处带来的野种。

    爷爷和奶奶一打眼儿看见我。便捂着脸直呼丢人现眼,辱没祖宗。

    所以,我的名字叫施现。

    因为我的身份来历不干不净。所以父亲打我出生起便讨厌我。

    他每回下完地都喜欢喝两壶。每天喝完酒之后必做的事情。便是打我和打我娘。

    我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熬便是16年。

    在我16岁那年,我爹再也受不住村上其他人的闲言碎语,便毅然决然的把我赶出了家门。

    娘心疼我无处可去,便偷摸使钱托人给我找个活儿计,去义庄扛尸。

    娘说我是窑姐的儿子,下九流的行当,天生的下作命。能在死人身上混口饭吃也算是有出息。

    何为下九流?

    一流戏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龟,五剃头,六擦背,七娼,八盗,九吹灰。

    我不明白,好好的人儿,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还要分个三六九等?

    我不甘心,可是为着娘,我还是留在了义庄。

    刚到义庄的前几个月,不过就是在混日子。

    义庄原有个守门人,名叫马小山。

    那马小山大约四十出头,长得矮小,身材微胖,像一口水缸。

    马小山喜欢喝酒,总是把脸喝的涨红发紫。一缕花白色山羊胡须,模样显老了些,他夜晚便睡在义庄。

    马小山原本有个媳妇,他那婆娘不是个安分人,时常让马小山当活王八。

    后来那娘们跟着一个邻村的小白脸跑皮没了踪影儿,马小山就卷了铺盖卷彻底搬到义庄住下。

    许是天天陪着这些棺材白骨,只觉得这死人骨头比活人更有热乎气罢。

    我本是瞧不上这马小山,好好的爷们儿,太软囔了些。为着个女人,便终日里醉生梦死。

    可几个月后的一桩事儿,却让我活活给这马小山磕了三个响头。

    那是五年前八月初二的一天傍晚。

    天上刚淅淅沥沥下了半日小雨,脸盆大的乌云正好挡住了月亮。天黑的早,雾蒙蒙的难看清人脸。

    义庄门前的黄土路,这干黄泥就上半斗的秋雨,都成了和稀黏腻的面团子。两脚踩在上面飘飘忽忽的。一抬腿拔出一鞋底子稀泥。

    只因是八月,一年最炽热的时分。这义庄就如同那灶上的笼屉,蒸得人脑袋直发昏。

    我脱了上衣,赤条条坐在门槛上摇扇子,马小山拿了个半升的小酒葫芦,就躺在棺材里灌粮食汤。

    不时,便有人喊我和马小山去扛尸。说是南村王家死了女人。

    我和马小山拿着担架到了王家门口,看热闹的闲人乌央的堵了整个院子。

    女人的尸体就停放在了院子当中的临时搭的木头床上。

    一张湿透的纯白棉布盖住了死人的头脸和身子,只有那一双掰折了脚趾的浮肿着的脚丫子明晃晃的荡在外头。

    我凑到前头,把那盖死人的白布往下掀开半尺。

    那死婆娘也就三十出头,模样惨烈些。

    头发湿漉漉地贴在浮肿阴白的面上。嘴角泛着淤青,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朝上翻瞪着,黑眼仁占满了整个眼眶。

    按老话讲,死人不闭眼,这叫死不瞑目,怨气极深。

    “人是怎么没得?”我依规矩喝问道。

    死人丈夫王川便站在尸体旁侧,听了我的话,一边抽搭着鼻子,一手提着腰上的松绿色腰带抹着脸上的泪珠子。

    “好媳妇,都怪我!”

    王川呜呜咽咽,情绪好不悲切。

    原来这死了的婆娘姓余,大名叫余秀莲,与这王川结婚已有三年多。

    余秀莲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母老虎。因自家男人生的俊秀,身材又高大。余氏总疑心王川外头有女人,常故意找茬谩骂,抬手便打。

    今日也是如此,这余秀莲不知为什么又犯了酸病,吵的邻里都来看热闹。

    王川自觉丢了面子,给了余氏一记重耳光,转身便到地上去插秧。

    王川走后,邻居也就散了。这余秀莲挨了男人打,一时想不开,便解开自家系蚊帐的糟绳,悬在了里屋房梁上。

    又搬了桌子,自己盘着腿端端正正坐在桌子上,脖子一伸,坐着便把自己吊死了。

    坐着也能吊死,余氏可也是命里该绝。

    我了解个大概,将那盖死人的白布又往下掀了半尺,露出了余氏酥软的脖颈。

    余氏的脖颈处的确有一道深深的血痕,皮肉已经迸裂,痕迹有半指粗,交叉于鬓后。

    我把那白布给死婆娘蒙好,唤马小山道:“老马,来搭把手,抬人吧。”

    马小山得了令,立刻上前。

    马小山一手托着死人头,我两手握着那婆娘的脚脖子。那婆娘的脚脖子冰的吓人,活像冬天房檐上挂着的冰锥子,又硬又僵。

    “一,二。”我喊着号子把余氏扔到了我们带来的担架上。

    自戕而死的人并非好死,也就是老话里说的横死。

    一般都有个规矩,便是横死的人不能埋进祖坟。况且这余氏也不曾生养,王家坟里更不会埋她。

    像这种横死鬼,常就是送去我们义庄。停尸三天,送些纸钱。待三日期限一到,就找个空旷的地界一把火烧了了事。

    我同马小山并两个壮汉一起把女尸抬回了义庄。此处义庄却是不大,入门便是一个荒草杂生的破落庭院,再往里走是一个正正方方的旧时庙堂。

    大堂正中间是张黄桌香案,案上供着白烛香蜡,并着四个巴掌大的泥铸金刚。堂内左右并排摆了大大小小二十八副棺材。

    这些棺材里躺着大都是枉死横死的无主孤尸。

    马小山捡了最角落里的一礅赤红色棺材,推开灰积三尺的棺材板,里头的死人早都烂了皮肉,只剩下一副白晃晃的骨头架子。

    那马小山一脚踏进棺材,把那骷髅七零八落地踢到了棺材一角。

    “得了,把这娘们儿就扔这吧!”

    同来的两个壮汉走的倒是急,现在除了马小山独剩了我自己。我内憋一口气,使了个蛮劲儿,把那死婆娘一个猛子丢进了赤红棺材。

    只听“乓当。”一声,那余秀莲的脑袋重重的撞在了棺材棱上,少倾,整个尸身又缓缓滑进了棺材。

    我心里暗自琢磨,这死婆娘怕是磕的不轻。上前一看,那盖死人的白布都卷在了尸体身下。我是初次这么近地端详一具尸体的脑袋。

    按理说这余秀莲的模样还算是端正,圆面,胆鼻,樱桃嘴。只是那一双死不瞑目翻瞪着的眼睛有些渗人。

    我给这死婆娘的尸体翻了个身,才发现尸体的后脑壳整个都凹陷进去。

    一摊浓白的粘液从她的脑后溢出,我用手指沾了沾,竟蒯了一指头的粘稠汁子。

    “死者莫怪!死者莫怪!”

    我在心里反复嘀咕两遍,在棺材棱上把指头上的脓液刮刮干净。


    马小山按规矩点了三根一尺二寸柏壳香供在了香案上,这是他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破规矩。每见死人,必要点香。

    片刻,只见那香燃过半,待见染过的三根香,中间长,两边短。

    “香火高低现参差,多破多成运難知。

    中柱若低尚好办,中柱若高有闪失。”

    马小山口中自言自语一番,突然仰天大笑,望着我道。

    “有意思,有意思。”

    我道:“有意思你奶奶个胚儿!你再冲着老子装神弄鬼,老子把你蛋黄捏出来。”

    那马小山爱灌黄汤,整日里一个人疯疯癫癫的,闲来便要讨骂几句。

    眼看着夜色已深,我整个人也困的紧,只在大堂左侧犄角处铺好自己被褥,准备睡觉。

    我在义庄下榻,娘起先是不同意。只怕这死人会集的地方邪气太重。

    好在村头算命的就说我阳气重,天生能震邪震鬼。娘又亲手给我缝了条大红色的肚兜兜,穿在内里或别在腰间,小鬼见了都难近三分。

    我躺在铺盖上,只因天闷,索性连被子都省了,只把那红兜兜盖在肚脐。不消半刻钟的功夫,我只觉得上眼皮打下眼皮,倒头便昏睡了过去。

    夜半子时,几阵阴风吹过。半睡半醒之间,我只觉得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忽的,仿佛有个重物压在了我身上,沉得我喘不过气。我迷迷糊糊睁开眼,一张惨白的脸面就紧贴在我眼前。

    “王川!”

    我万分诧异,那王川整个人都趴在我的身上,一双眼睛鼓了出来,嘴角还牵了三分诡异的狞笑。

    “你个賊龟公,趴在老子身上做甚?你个臭盐皮,你老爹生花柳吖!”

    我一把推开王川,只用了三分力气,王川整个人就如同一团棉花套儿从我身上滚了下去。

    这小白脸子分量怎么这么轻,我心下狐疑。

    那王川躺在我身侧一动不动,如同个死鱼一般。我借着窗子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定睛一瞧。王川的肚子已经被剖开,里头的脏器一概不见了踪影。

    一股不祥的预感直冲我的脑门,看着那王川的尸体,我的心中一阵发毛。

    我和王川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便是有人恨他,欲杀他。也不该把它的尸身丢到我的身边。

    都说义庄就是死人堆,不干不净。登时,我便发了一身冷汗。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我得赶紧离开这儿。

    “马小山,老马,快起来!”

    我胡乱吆喝者,平日里虽瞧不上老马,可好歹也同在一间屋子里睡了个把月。倘若这义庄里真的进了邪祟,我总不能丢下他一人不管。

    马小山睡前喝个半葫芦的酒,此时正酣酣如死猪一般,任我吼破嗓子也唤不醒他。

    忽而一股寒烟袭门而来,整个义庄都笼罩在寒烟里,茫茫然看不清楚周围的去路。只有大堂正中间的香案上,马小山点的那三支柏壳香仍在微火摇曳。

    我小的时候曾听娘说起过,柏壳做的枕头可以驱鬼辟邪。

    我想那枕头既然可以辟邪除祟,柏壳香的功效也或许不差。

    我循那香火苗方向前行,只想寻这柏壳香傍身。莽撞间,不知是什么东西绊了我一脚,我一个酿跄重重地跌下去。

    “妈了个巴子。”我狠狠唾道。

    “咦!”浑身怎么并不感觉疼痛?我深呼一口气,静静感受着。好似有一整块冰冷柔软的肉垫子,就伏在我的身下撑住了我。

    我双手胡乱摸索,肥硕的身躯,肉感的腰身,再往上是两坨……。

    原来是个婆娘!我心中纳罕,这义庄里除了那二十八口棺材里的干尸,哪还有这种丰盈肉香的女尸?

    莫不会是今天刚抬回来的余秀莲?我忽的反应过来,自己该是跌进那樽赤红色的棺材里去了。

    我慌忙起身爬出棺材,心下却更加忐忑。

    那装着余秀莲尸体的赤红色棺材,原本是摆在堂内东边角落里的。现在它怎么端端的出现在大堂中间?

    此处定是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千百个笃定。

    接着,寂静的空气里忽然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有液体不偏不倚的正打在我的天灵盖儿上。

    我下意识抬手去摸,一团不知是什么的粘液糊住了我整个脑顶。

    这手感黏黏腻腻,味道又有些膻腥,这种感觉尤其熟悉。

    我把自己的一双手摊在眼前,就着屋内星星点点的香火光去瞧。竟然是一手的白色的粘稠物!

    头顶一阵阴风袭来,缓缓抬起头,一个鹤发鸡皮的女人就倒挂在棚上,正咧着嘴,噗嗤噗嗤地像我暗笑。

    那女人的后脑勺亦是凹陷着的,她的面容我再熟悉不过。

    “余,余秀莲!”

    我整个人吓得僵在了原地,两条腿好像坠满了铅块儿一般,有千斤沉。

    那女人倒挂在房梁上,正荡的逍遥,惨白的脸上露出一嘴的长牙。

    见我看她,那女人把不知什么东西迎面劈在了我的脸上。伸出半尺长的指甲,瞬间死死钳住了我的脖子。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颈部的刺痛,一股热流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淌。是血,我自己的血液。

    我怕是马上就要死了吧,我忍不住地嚎啕,活了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这么憋屈。

    “我奸你老嫲阿!要送我来这鬼地方?老子还是青瓜童男子!娘们也没碰过,今朝就要被鬼吃。”

    我扯着嗓子肆无忌惮地叫骂,临死也不能亏了嘴。

    “你个粗皮烂脸的死婆娘,等老子死了就去地府里劈了你。宰你亲爹,刮你老母,捣烂你祖宗十八代。你个撮鸟,鳖蛋,母驴。爷爷才不怕你。”

    我嘴上虽骂的起兴,浑身早就不听使唤地发颤抖动。

    猝而,从我身后飞过一道黄光。听的“啊!”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我的脖子顿时松快起来。

    再一看,那余秀莲竟被不知什么的东西钉到了东面的墙上。

    难不成连鬼怪都怕了我这张嘴。我正自觉侥幸,突然一个人影从我身后冒了出来。

    “哎!小小年纪,满口污言秽语,真不知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这声音实在熟悉,不是旁人,就是那个软囊酒鬼——马小山。

    马小山熟悉的从香案桌底摸出了几根白蜡烛,在义庄大堂的四角各点一支。

    只见老马默默的念了几句咒语,大堂四角的烛光突然涨大,火光把屋内衬得有如白昼。

    再看墙上,方才的女人竟被两纸黄符牢牢定在那里,挣扎不得。

    “老马,原来是你,真人不露相啊!”

    我围着那马小山周身打量一番,往日里他那番邋遢穷酸样貌,今日倒显得一副仙风道骨起来。

    “你这两招在哪儿学的?改天也教教我。”

    马小山随意摆摆手,道:“我早知这腌臜今夜会化作厉鬼报仇。余秀莲脖子上的勒痕相交于鬓后。一般上吊自尽的人勒痕只会出现在前颈,而这种会在后颈相交的,一定是有人拿着绳子从背后活活勒死了她。”

    同老马交往这数月,我只当他是个破落酒鬼,哪里想来它还有这些个好本事。

    马小山从内怀取出一面玲珑嵌宝八角铜镜,递予我。

    “你且帮我个忙,拿着这面镜子,罩住那女鬼的头顶,我不叫你松手千万不要随意变换位置。”

    我连忙应下,接过那八角铜镜,虽说这镜子只有巴掌大小,可上头镶了不少的金银玛瑙,分量当真是瓷实。

    既有马小山在,我也壮了胆子。朝着那余秀莲移近些距离,高举铜镜,正照余秀莲发顶。直照的那妖孽头皮发青。


    马小山上前取下钉在女鬼身上的符纸,折叠整齐,放入怀中。

    又闭着眼睛,嘀嘀咕咕念了些咒语,霎时间,只见这青铜竟忽的射出一缕白光,余秀莲就在铜镜的照耀下一点点冒烟变白。

    余秀莲眼见自己命不久矣,只顾着拼死一搏。

    忽的那女人从喉咙中涌出一口黏痰喷射在我的脸上,一股子浓烈的腥臭味死死扒在了我的脸上。

    我被那痰液呛了一个跟头,向后猛退三步,仓促间,竟将的八宝铜镜重重的摔到地上。

    “不好!”

    我只听那马小山一声惊呼。

    我急忙抓起腰间的红肚兜把脸面抹干净。待睁眼时,义庄大堂内只剩下了我和马小山,余秀莲已然不见了踪影。

    “那女人跑了?”

    我错愕道:“妈了个巴子,真他妈丧门。”

    马小山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弯腰拾起地上的八宝玲珑镜。

    忽地,马小山语气凝重地对我道:“你要有麻烦了,这余秀莲还会再来找你的。”

    “找我?”

    我顿时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我不过是个扛尸的,与这余秀莲之前从不相识。远日无冤,近日无仇,这娘们干嘛非要害我!”

    “因为你欠她的!”

    马小山笃定道。

    “放屁,老子何时欠了她?”

    马小山双眼暇蹙,意味深长的望着我。

    “你抬尸心不诚,毛手毛脚将那余秀莲的脑袋磕了个大洞,毁了余氏的尸身。你还敢说你不欠她?”

    又捻须长叹:“世事讲究轮回,有因便有果,有欠须有还。”

    我被那马小山说的全身汗毛竖起。

    什么轮回因果我倒不懂,我只掂量着,自己一无本事保命,二无钱财傍身。可拿什么才能去还那余氏。难不成也要拿我的脑子去填补她。

    想到此处,我连忙翻身倚在那赤红色棺材前,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我对着空棺材,想和那余秀莲的魂儿讨个商量。

    软语曰:“余家娘子,我今儿当真不是有意损坏你的尸身。赶明儿我多给您烧些纸钱,元宝。在扎个您模样的童女,用上好的纸料,给您铸个新身。”

    我胡乱许着愿。马小山闻言,开怀一笑,解了自己腰间的酒葫芦,酣饮几口。

    “那余氏的鬼魂方才被我所伤,现在已不知逃到哪儿去。你同空气商量个什么?”

    我道:“不同空气商量又能如何?难不成我要干坐在这里等死!”

    马小山故弄玄虚。“这眼前我知道的,只有一人可以救你性命!”

    “那个人是谁?”我连忙起身,眸子几也闪出了光。仿佛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那马小山半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手指在空中挥舞画了一个圆,忽的双手握拳,只余出一个大拇,猛的指向了自己。

    “我。”

    “如此时刻,你还拿我取笑。”我心中七上八下,便随意脱口而出。

    忽地,我想起了方才马小山那一身的本事。定身符,八卦镜。的确是有真功夫的。

    我急忙起身,半蹲在马小山身侧。“老马,你当真有办法能救我性命?”

    马小山双目紧闭,胸有成竹道。

    “我本闲云山野客,无心再入尘网中。”

    我听不懂马小山说的话,什么闲云,什么尘网。我自幼没有读过书,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最让我头疼的便是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我问马小山。

    “那我该咋办哩?就坐在这义庄里守着?”

    马小山只是依旧抱着酒葫芦摇头晃脑。

    “命里有时终须有,该到来时还自来。”

    眼瞅着天已渐凉,义庄的外面显现出一片淡淡的雾霾蓝。

    我自从到义庄扛尸这些时日,从没有觉得过惧怕。

    不过是人的尸体,一没有气息,二不出声响。哪里会有什么可怕?

    我以前甚至觉得,死人要比活人好的多。

    人死了,就剩下一身肮脏的皮肉,早早晚晚会腐败成白骨。与猫,与狗,与蟾蜍,与老鼠都无异。

    可是活人呢!

    活人面门上长着嘴,他可以用一柄一柄的软刀子恶语中伤你。活人长着手脚,他可以挥舞起拳头对你施暴。活人长着心,心如蛇蝎。有的人心,简直比洪水猛兽更加骇人。

    但是现在,我却连自己唯一觉得安生的地方,都变得无比畏惧。

    曾经萧条,空旷的义庄。却如今,莫名其妙的笼上了一股灰黑的迷雾。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鬼哩!

    明明已经死去的人,竟然会突然之间狰狞着面孔,龇着獠牙,吃红色的血肉。用那乌黑干枯,鸡爪子似的双手,死命的钳制住你的脖颈。

    ……

    在村子里,所有村民都不待见我。

    自幼,同龄的孩子,便一起拿马粪蛋儿丢我。讥笑着围坐一团,唤我作“野种”。

    村民们每次见到我和我娘,都会三两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他们叫我娘窑姐儿,叫我窑姐下的崽子。

    至于我爹!

    呵,他因为家里穷,讨不到老婆,勉强娶了我娘那个不干净的女人。

    娘的过往,是爹心头上最重的伤疤。

    娘长得漂亮,最俊的就是她的那张脸。

    年轻时候的娘,肌肤都是奶白色的,尖尖的下巴,笑起来是一口的虎牙,脸蛋儿上还带着两个梨涡。

    爹娘刚成亲的时候,村里的男人们都齐齐的趴在我家窗户上,偷看我娘。

    他们一个个的,用赤裸裸的眼神端详着我娘的脸。

    男人们都说。

    “俊的就像庙里的玉菩萨,怪不得城里的老爷们会喜欢。”

    “听说,消遣一晚上要几块钱嘞!”

    村里的女人们,便纷纷唾弃我娘。

    她们转着眼珠子,拧着鼻子,撇着嘴巴。恶狠狠的凶娘。

    “不干不净,只怕身上都是脏病。”

    “这样的女人就该一头撞死。”

    “狐狸精,丧门星。勾引爷们儿的潘金莲。”

    那些女人们会朝着我家的门坎上吐口水,全村的男女老少都避着我娘,就像夺避瘟疫。

    于是,爹恨急了娘的那张脸。

    恨她生的太过灵秀,以至于让娘脏了身子。

    不知道从哪天起,爹越看我娘,便越觉得怒火中烧。

    他喝了点儿酒,借着酒劲儿,握起了拳头。

    一个身高八尺的农家汉子,卯足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一拳又一拳,狠狠打在了自己女人的脸上。

    自那以后,娘便再也没有过过一天消停的日子。

    娘的嘴角永远都泛着淤青,她的眼白里满是充血的红点。她的身上,一直都是新伤叠着旧伤。

    日子久了,娘被打得麻木了,便也感觉不出疼来。

    娘那俊俏的脸蛋儿也不见了,被乌黑紫青的伤势永远掩盖了起来。

    终于,村子里安静了一段时间。

    像娘这样一个身染污秽的女子,她过的不安稳,别人便乐的安稳。

    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我却在一个不合时宜的日子,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娘过门九个半月,我出生。

    村里人都说,女人产子,十月怀胎。娘才过门九个半月啊!我不可能是施家的种,我是野种,是杂种。我是一切污秽的,肮脏的,难见天日的产物。

    奶奶负责接生的我,她用一双颤巍巍的,满是老茧的粗手抱着浑身鲜血,稚嫩浮肿的我。

    她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添丁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对娘弥天的怨恨。

    爷爷坐在自家的门槛儿上,嘴里不停的嘬着一个枯木头的烟袋锅子。他的神色凝重,满面愁云。

    伴随着我清脆悦耳的哇哇啼哭,爹蹲在院子里,抱着头一遍又一遍的叹气。

    终于,爷爷发了话。他那疲惫,满是褶皱的眼皮子里,猝然射出了一道凶光。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