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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区猎人

都市猎人 著

美文同人连载

万物有灵,这个世界,总有些人,有些事,是我们不曾接触到的。六年前,一个神秘的巨蟒渡劫传说,吸引了全世界的猎人精英汇聚昆仑山,最后,巨蟒死去,所有猎人只剩林朔一人生还,从此林朔退隐山林。六年后,一枚巨大的鳞片出现在林朔面前,渡劫失败的巨蟒居然没死。为了追查六年前的真相,林朔再次踏上了征途。

主角:   更新:2024-01-29 07: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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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禁区猎人》,由网络作家“都市猎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万物有灵,这个世界,总有些人,有些事,是我们不曾接触到的。六年前,一个神秘的巨蟒渡劫传说,吸引了全世界的猎人精英汇聚昆仑山,最后,巨蟒死去,所有猎人只剩林朔一人生还,从此林朔退隐山林。六年后,一枚巨大的鳞片出现在林朔面前,渡劫失败的巨蟒居然没死。为了追查六年前的真相,林朔再次踏上了征途。

《禁区猎人》精彩片段

“朔哥——朔哥!”
一只浑身漆黑、头上顶着一搓金黄色羽毛的八哥,掠进山村的一座土坯房,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屋内一个青年的肩膀上。
青年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老旧的中山装,鼻梁上戴着副眼镜,耳朵上夹着一根香烟。
他面前的书案上,摊着小学二年级的语文备课教案。
他叫林朔,六年前来到这座位于中国西南边陲的山村里,担任方圆百里唯一一所小学的代课老师。
停下手中书写的钢笔,林朔看了看肩膀上的八哥鸟,笑着把耳朵上的香烟取下来,划一根火柴点上,递给了它。
这只八哥鸟居然就这么一条腿站着,另一条腿熟练地接过香烟,喙嘴一张,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一边抽,八哥开口说话了:“朔哥,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鬼扯。”林朔白了它一眼,“这里谁能动得了你?”
“朔哥,我们十几年的兄弟,出生入死那么多次,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八哥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歪着脑袋把一口烟喷在林朔脸上。
林朔神色开始凝重起来:“详细说说。”
“三辆改装越野车,朝着咱村来的,国内没这种型号,临时牌照。我盯了他们一会儿梢,一把军用十字弩从车窗里探出来,还好我跑得快。”
这只八哥连说带比划,好像成了精一样。
林朔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们应该是冲你来的。”八哥语重心长地说道,“朔哥,那件事已经过去六年了,你差不多该出去走动走动了。”
林朔没接茬,只是笑了笑:“饭还热着,去吧。”
八哥点了点头,挥着翅膀飞走了。
林朔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他看着窗外,神色一阵晦暗。
六年了,还是被人找到了吗?
六年前的那场人间炼狱,还会再次让自己经历吗?
心灵上的痛楚开始折磨林朔,他面色发白,手指微微颤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上一支。
烟雾缭绕中,他仿佛再次经历那场雷雨之夜,那天下的雨,是血色的。
那天之后,他决定收山,在也不插手世间奇诡之事。带着小八落脚在这不知名的山村里,以为这样世人就找不到自己。
无奈天不遂人愿。
不过,就算找了我,又能怎么样呢?
我已经收山了。
林朔冷笑一声,掐灭了手上的烟头。
……
三辆改装越野车,在山道上一路跋山涉水,终于开进了这座山村。
在这样的穷乡僻壤,这三辆纯黑色的改装大越野,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是十足的。
村民很快就围了上来,但又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在三米开外远远观望着。
有小孩儿还捡起了石子儿,刚要扔,被家大人一个巴掌扇下去,老实了。
越野车在一幢土坯房门前陆续停了下来。
打头的那辆车后座车门开启,一只高跟鞋踩在了村子里的泥路上。
村民们顺着这只黑色的高跟鞋往上看:
黑丝袜,大腿颀长笔直。黑色一步裙下包裹着丰满翘挺的臀部。裁剪精致的女式小西装,将纤细的腰肢和丰满的胸部展露无遗。
雪白的脖颈上,那张俏脸面若桃花,大眼小嘴翘鼻梁,就跟电影明星似的。
村民从来没亲眼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咕咚。”
有村民咽下了一口口水,随后腰间软肉就被媳妇狠狠掐了一把。
另一侧车门,则下来个身高一米九的壮汉。绿色的短袖军T恤外套着一件作战背心,露出的两条胳膊肌肉线条分明。
他跟在那个美女身后,来到土坯房的木门前。
“咚咚咚。”美女轻轻拍门。
没人响应。
再敲,还是没人应。
美女微微蹙眉,退开两步,转身对着村民,笑着地问道:“乡亲们,他在家吗?”
“在的,在的。”有村民一边揉着腰,一边忙不迭地叫道,“林老师,开门啊,有人找你!”
还是没人回应。
壮汉不耐烦了,冷笑道:“Anne小姐,你要请的这个人,架子也太大了。”
一边说着,他抬起一脚,就要踹门。
美貌的女子脸色巨变,来不及出声提醒,只能快速提腿,高跟鞋的鞋尖刹那间就点在了壮汉的膝弯处。
壮汉只觉得整条腿一麻,闷哼一声踉跄了几步,一脸惊讶:“Anne小姐,你……”
“魏行山。”女子面若冰霜地打断道,“我提醒你一句,对这位林先生,你要放尊重些。这次是我们有求于他。如果这次能请动他出山,那是我们的荣幸。”
“Anne小姐。”壮汉魏行山脸上闪过不快,“你我都是同一个雇主,而我手上有全亚洲最精锐的雇佣军小队。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能解决的?”
Anne小姐脸上的寒意褪去几分,平静地说道:“魏队长,如果是对付人类,我当然是相信你和你的战友。可是术业有专攻,我们要面对的,是那些东西。”
两人正说着,吱呀一声,木门开了。
开门的人,正是林朔。
他一身山村教师的打扮,胸口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消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Anne看见这张脸,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与此同时,她也感受到了这张脸透出来的冷意。
这个男人的眼神,哪怕隔着眼镜,依然像一把刀子那样锐利,让人遍体生寒。
这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一想起有关他的种种传说,Anne的脸色有些发白。
“林先生您好,我叫Anne。”Anne压抑着心中的惊惧,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落落大方。
林朔的表情明显透着拒绝,但当他看到外面围得密密麻麻的人群时,神情缓和了一些。
“进来说吧。”林朔淡淡地撂下一句话,转身进屋。
两人跟进土坯房,Anne回身把门关好。
家徒四壁的土坯房,连椅子都没第二把。林朔坐在自己的书桌旁,Anne和魏行山只能站着。
林朔并不理会他们,气氛一时尴尬。
哗啦啦。
八哥鸟扑腾着翅膀飞进屋内,落在书桌上,歪着脑袋看着这两个陌生人。
看到这只八哥,壮汉魏行山点点头:“这只八哥挺精神啊,头上这搓毛就跟皇冠似的。”
“王八蛋。”八哥说道。
魏行山咧嘴笑了。他当然不会跟一只鸟计较什么,反而想逗弄一下它。
他上前几步,在书桌边上半弯下腰,跟八哥平视,作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你怎么骂人呢?”
“王八蛋。”八哥又说道。
“你只会说王八蛋吗?还会不会说别的?”
“王八蛋。”八哥重复地说道。
Anne低头在自己的随身手袋中翻找一阵,拿出一包软中华拆封,抽出一跟香烟塞进自己双唇之间,再用打火机点上。
随后这个美女将嘴上的烟取下,双手捧着,烟头朝自己,烟尾朝着八哥鸟,上前几步,郑重其事地说道:
“八爷,请抽烟。听闻您平生好烟酒,我这次来得匆忙,烟只能买到这一种还算好的,酒就没办法了,还请见谅。”
这番话说出来,林朔愣了一下,眯着眼看向了Anne。
魏行山则张着嘴,看看八哥鸟,再看看Anne,那神情像是觉得这女人疯了。
“你居然知道我?”八哥死死盯着面前的这个美女,口吐人言。
Anne连忙说道:
“猎人圈谁不知道八爷的鼎鼎大名。您留下了太多传说了。”
“猎人圈里,我没见过你这个婆娘。”八哥冷冷说道。
“我有个同事,曾经有幸和八爷见过一面。得知我今天要来见林先生和您,特意嘱咐我要伺候好八爷。”Anne微微低着头,手上保持着敬烟的姿态。
“抽吧。”林朔这时候开口道,“这么好的烟,都已经点上了,不抽多浪费?”
八哥闻言再不客气,用爪子接过烟,喂进自己的喙里,吞云吐雾起来:“婆娘,你很会来事。”
“谢八爷夸奖。”Anne微微笑道。
魏行山这时候从惊异中醒过神来,喃喃说道:“这真的只是一只鸟?”
没人理会他。
Anne看到八哥开始抽烟,似是完成了一件大事,紧绷的身子也松弛下来。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朔,欲言又止。
“看来,我的底,已经被你摸得差不多了。”
林朔轻轻敲着桌面,淡淡开口道,“说吧,对我下这么深的功夫,是为了什么事?”
听到林朔开口,Anne莞尔一笑:
“我叫Anne,是国际生物研究会的亚洲区负责人。我们国际生物研究会是一个国际公益性组织,旨在对全世界范围内奇异生灵的研究与开发应用。
与我同行的这位,是我们亚洲区行动队的队长,魏行山。”
魏行山此时终于从对八哥鸟的惊讶中醒过神来,站直了身子,对林朔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林朔淡淡瞟了这个身材壮硕的巨汉一眼,没搭茬。
“这次冒昧地拜访您,是因为这个。”Anne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自己的手袋中取出一个白布包裹,缓缓摊开,呈现在林朔眼前。
林朔原本不为所动,但看到这枚鳞片,神色微微一变。
他抽动两下鼻翼,大量的气味信息钻入鼻孔。
那种熟悉的味道,让林朔藏在眼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他伸出手,从Anne手中把鳞片接了过来。
上手仔细观察,这枚鳞片两巴掌大,在洒进屋内的阳光下显得乌黑锃亮,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稍稍偏转角度,又能发现中间有一道三指宽的暗红纹路。
林朔心里咯噔一下子,脸色铁青,心里暗道:“是它?”
书桌上的八哥鸟,扑腾着翅膀飞到林朔肩头,也细细观察着这枚鳞片,开口道:
“朔哥,这不可能吧?”
“本来不可能,但现在可能了。”林朔把鳞片凑近鼻子,又闻了闻,“就是它,而且气味还很新鲜,这东西离开本体,不会超过一个月。”
“它居然还活着?”八哥激动地扇着翅膀,“它不是……”
“多说无益。”林朔打断了八哥的话语,抬起头看向Anne,“这东西,你们是在哪儿发现的?”
“俄罗斯远东联邦区,我国黑龙江的北岸。”Anne马上答道,“两周前,黑龙江以北二十多公里的一个村庄,一百八十二人失踪。其中有七十三人是中国籍。
俄罗斯警方在现场勘查的时候,发现了巨型生物爬行的痕迹,还在现场找到了这枚鳞片。
此后,警方多处搜寻,凶手的行迹到了黑龙江就消失不见了。
黑龙江是我国和俄罗斯的国境线,俄罗斯警方调查不便,而且事关奇异生灵,所以俄罗斯政府上报我们国际生物研究会,希望我们来着手调查此事。
这件事情引起了我们研究会的高度兴趣,因为……”
“打住。”林朔扬起手,打断了Anne的陈述,皱起眉头问道,“你是说,这枚鳞片出现在黑龙江附近?”
“是的。”Anne确认道。
“这怎么可能嘛。”八哥鸟似是无法相信这条信息。
别说身边的这只鸟,就连林朔自己,都对这个说法难以置信。
他认识这枚鳞片,确切地说,他认识这枚鳞片的主人。
这是一片蛇鳞。
光一片蛇鳞,就有两巴掌大,那么本体,又会有多大?
六年前他随父亲上昆仑山,曾亲眼目睹过鳞片的主人。
那是林朔见过的最巨大的奇异生灵。
当时的它,正在沐浴天雷,形同渡劫!
据他亲眼所见,那条巨大的奇异生灵,在六年前那个波谲云诡的雷雨夜里,就已经死了。
而这枚鳞片,似是将这一切都推翻了。
看来,是时候出去走一走了。
在林朔盯着这枚鳞片沉思的时候,屋内一片安静。
终于,林朔开口问道:“那Anne小姐这次来这儿,是想请我做什么呢?”
“当然是捕获这头奇异生灵了。”Anne小姐似是早就在等林朔问这句话,迫不及待地答道,“猎人圈里谁不知道,林先生是这方面的高人。”
“捕获?”林朔再次眯起眼,“如果你们是纯粹的外行,说出‘捕获’这两个字倒是情有可原。但你们国际生物研究会,应该不算外行。面对这种东西,能保住一条命,就很不错了。”
“这……”Anne似是一时词穷,随后马上说道,“我们绝对相信林先生的能力。”
“好。”林朔点点头,“既然你们相信我,我也干脆一些。我可以为此破例出山,但是要一千万,而且不论死活。”
“一千万?”不等Anne回答,魏行山首先不干了,开口质疑道,“小兄弟,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你要知道,我那支雇佣兵精英团队,三个小组总数十五个人,都签了生死合同,这次任务也就领一千万。
这一千万人民币,就等于是我们十五个人卖命的钱。
你区区一个人,也敢要一千万?”
林朔抬眼看了魏行山一眼,神色淡然地说道:“我说得是美金。”
“你!”魏行山似是迎面被人打了一拳,面色涨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正要再说什么,膝盖侧弯处再次吃痛,原来是Anne又给了他一脚,示意他住口。
“这么大的金额,我的权限不足,请林先生稍候片刻,我要请示上级。”Anne语气平静地说道。
说完这句,Anne打了个抱歉的手势,拿出手袋里的手机,走向了屋外。
魏行山睁圆了眼,看着这个美女的背影。
听这意思,一千万美金,还能商量?
魏行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刚加入国际生物研究会不久,Anne既是他名义上的上级,也是他这次任务的保护目标。
这个女人,据他零碎打听到的各路消息,不单单是个美国哈佛大学生物学博士那么简单。
现在再看看桌子上的鸟,和桌子边上坐着的、一副落魄山村教师的打扮、一开口就要一千万美金的消瘦青年。
魏行山本以为,自己作为一个刀口舔血的雇佣兵头子,是这个屋子里最不正常的。自己所拥有的技能,也应该是最值钱的。
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就在魏行山愣神的工夫,Anne已经打完了电话,回到了屋内。
她面带笑容地说道:“林先生,我已经请示过了。上面的意思,用这个价钱请林先生出手,实在是不成敬意。
只是我们研究会,是个公益性质的组织,资金有限。你看这样好不好,活体捕获一千万美金,死尸八百万美金。订金三成先付。”
“不是吧?”魏行山一声惊呼,“上面真的答应了?”
Anne没有理会魏行山,而是对林朔微微鞠了一躬:“我代表国际生物研究会,感谢林先生的仗义相助。”
“不必这么客套,就这么办吧。”林朔点点头,站起身来:“我要准备准备。”
“不急,我们等您。”
……
林朔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走到的屋子的后门,推开门。
外面是一个小院,门边是一块青石台面,上面放着菜刀案板,是林朔平时处理食材的地方。
小院对面,是一间红漆木门的正房,虽然是正房,但林朔平时不在里面住。
小院里种着菜。五六只鸡正在刨地找食吃。
林朔弯下腰一伸手,抓过一只红冠大公鸡的脖子。
公鸡剧烈地扑腾着翅膀,嘴里发出悲鸣。
林朔操起小院石板上的菜刀,手起刀落,公鸡头飞入旁边的菜地里。
一只黄狗斜窜出来,叼起鸡头就跑,扎眼就没了踪影。
拎着手上不断冒血的公鸡身子,林朔脚步不停,推开了正房的大门。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两三秒钟。林朔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抓鸡杀鸡,干净利落。
魏行山看着林朔的这套动作,感到一股子寒意从背后升起,同时又有些不明所以。
“他这是在干什么?”魏行山喃喃问道。
“公鸡血至刚至阳。”Anne轻声解释道,“是供奉凶器的上品。”
“供奉凶器?”
“猎门林家,供奉着一尊上古凶器,传家八十六代。”Anne说道,“林朔,是林家第八十七代传人。”
林朔拎着飙血的雄鸡,推开正屋的红漆木门。
搬到这里后的六年里,每逢初一十五,林朔都会推开这扇木门。
斩一只公鸡头,以至刚至阳的雄鸡血气,祭祀在屋内香案上供奉的事物。
而今天,并不是初一十五,是甲申年的六月二十。
阳历,则是2004年的8月5日。
香案前,血洒了一路。
林朔单手上举,将雄鸡血滴进香案上的白瓷杯子里,将鸡尸一扔,又从香案边取出三支香,划着火柴点上。
等了一小会儿,林朔举杯先高过眉心,然后将未凝固的鸡血洒在香案前。
做完了这一切,林朔又点上一支烟,抽了几口,在烟雾缭绕中开口了:
“追爷,仰仗您的庇佑,六年前我在昆仑山活了下来。
今天来消息,昆仑山那条畜生,不但没死,还跑到黑龙江去了。
还是请追爷跟我走一趟吧。
这条畜生,不该活着。”
这番话音量不大,似是喃喃自语。
说完后林朔跪下三叩首,这才起身,在香案后一阵摸索,摸到一条一巴掌宽的黑布带。
黑布带系着的,是一个乌木匣子。
这匣子就停在香案后,三米来长,一米多高,尺寸惊人,就好像一口棺材。
林朔微微弯腰,将黑布袋绕过脑袋扛上肩膀,斜挎起着这口“棺材”,转身走出屋子。
屋外的Anne,看到林朔背后的乌木匣子,一脸恭敬,双手合什拜了拜,连忙拉着魏行山让出了外屋的门口,好让林朔和乌木匣子通过。
“装神弄鬼的。”魏行山轻声嘀咕了一句,满脸不屑。
八哥鸟飞到乌木匣子上,用喙嘴啄了啄匣子,发出“咚咚”的声响:
“追爷,你好啊。”
八哥鸟跟乌木匣子里的东西打完招呼,又对林朔说道:
“朔哥,我回趟林子。这次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的那些母鸟啊,有几只性子烈的,我怕她们等不来我,撞死在山崖上。我劝她们改嫁去。”
“去吧。”林朔挥了挥手,脸上有些无奈。
Anne噗嗤一声乐出了声,随后正了正神色,冲八哥鸟伸出大拇指:“八爷,好胸襟。”
“婆娘,就是麻烦。”八哥鸟说完这句话,振翅冲天而去。
等到八哥飞远,林朔问道:“我一会儿坐哪辆车?”
“跟我一辆。”Anne说道。
林朔点点头,说道:“那还请麻烦把那辆车的后座全拆了。”
“啊?”魏行山眼珠子一瞪,“拆后座,干什么?”
“放我身后的匣子。”
“你这玩意儿包装完好,绑在车顶行李架上不就行了。”魏行山皱眉道,“我们这次入境获批的车辆紧张,人都坐满了。拆掉座位,你让我的人坐哪儿?”
林朔眼皮子不抬,微微摇头,“这东西我要随身照看。”
“我不同意。”魏行山坚持道。
“魏队长。”Anne小姐说道,“我们听从林先生安排。上面说了,只要能请动林先生,我们这支队伍就以林先生为首,什么都听他的。”
魏行山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冷着脸对Anne说道:“你是上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罢,魏行山做了一个手势,其余几辆越野车车门齐齐打开,窜下来十多个动作麻利的军人。
这些军人快速在魏行山面前站成一排,跟刀切一样整齐。
这让林朔稍稍有些意外。
雇佣军他以前也接触过,大多是老兵油子,纪律涣散。但这支雇佣军,似乎不是普通货色。
“大家帮忙,把这辆车的后座全拆了。”魏行山下令道,“原本这车上的兄弟,去其他车挤一挤。”
魏行山在这队雇佣兵面前,似是有令行禁止的绝对权威。众人没有丝毫异议,很快就取出工具箱,开始拆后座。
令人意外的是,指挥其他雇佣兵拆后座,并且给出专业指导意见的,居然是其中唯一的一个女兵。
这女兵个子有一米七,一头齐耳短发,长得很俊俏。
发现林朔正在观察这个女兵,Anne小姐马上介绍道:“她叫柳青,是我们亚洲区行动队的副队长。她可是我们的科技装备专家哦。”
这会儿工夫,天已经慢慢黑下来了。
林朔家门口不远有个大槐树,就在村子中心,长得枝繁叶茂。
晚上六点左右,正是村民们晚饭后开始纳凉的时段。
大人坐着竹椅马扎,摇着蒲扇,小孩儿围着槐树跑来跑去。
看到林朔出来,大人们停下嘴里的闲话,纷纷用本地方言向林朔打招呼:
“林老师好啊。”
“林老师,这些都是谁啊?”
“林老师您这是要出远门吗?”
“林老师,这次要走多久啊,耽不耽误我家孩子的课啊?”
林朔怔了怔,微微转过身,把身上的乌木匣子卸下来,立着停在越野车旁边。
他脸上带笑,走到槐树边,提了提裤角,坐在一个村民让出来的马扎上,开始跟村民们聊家常。
他和村民们说得是本地土话,口音浓重,Anne和魏行山一句都听不懂。
眨眼半个小时过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雇佣兵这边早就拆完了后座,就等林朔出发。
Anne站在越野车旁,耐心地等待着,魏行山却有些耐不住火气了:“这他娘咕咕叨叨的什么时候算完?出山还要七个多小时呢。”
Anne没理他,副队长柳青开口说道:“魏队,人之常情,耐心点吧。”
魏行山沉默一会儿,指了指身边的两个雇佣兵,又指了指立在车边上的乌木匣子:“你们俩,赶紧把他这匣子抬上车。这乌漆嘛黑的,身边立口棺材,看着都渗得慌。”
两个雇佣兵咧嘴一笑,马上开始行动。
这两个兵都是一米八的个头,身强力壮,根本不把这匣子当回事。两人一边一个,打算推到匣子直接往车上抬。
结果其中一个雇佣兵一推,嘴里“咦”了一声,乌木匣子居然纹丝不动。
再一推,匣子还是没动,这个雇佣兵反而退出去一步。
“你没吃饭啊?”对面那个雇佣兵笑话了战友一句,双手抱住匣子,往自己怀里揽。
手上一吃劲,这个汉子脸色也变了,回头冲魏行山欲言又止。
“你俩给我起开!”魏行山早就看得不耐烦了,“丢人玩意儿,我来!”
魏行山说完这句,上前两步抄起垂在一边的黑布带,往肩上一扛。
“哎?”
乌木匣子晃都不带晃的。
其他十来个雇佣军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说道:“魏队,要帮忙吗?”
“不用。”魏行山表情认真起来。
他稳稳扎了一个马步,双手紧紧把住了黑布带子,脚趾稳稳地抓着地面,腰部逐渐发力。
“咔啦咔啦。”
这个一米九多的巨汉,全身的骨节发出阵阵脆响,脖子上青筋毕露。
“给我起!”魏行山一声暴喝,木匣子微微一晃,终于开始离开地面。
半寸、一寸、一寸半、两寸。
离地两寸,魏行山全身开始打起了摆子,面色发紫。
就在马上要力竭时,他忽然觉得肩上的重量减轻了大半,木匣子被他扛了起来。
一扭头,发现林朔已经从老槐树那边回来了,正弯腰托着木匣子的底部。
林朔扯了扯嘴角:“好意心领了,还是我来吧。”
一边说着,林朔伸出另一手搭住了黑布带子,轻松地一甩一扶,乌木匣子就稳稳地被他斜挎在了身后。
两人周围,雇佣兵们看林朔的表情,就好像看见鬼一样。
魏行山的力量什么水平,别人不知道,他们最清楚。
三年前,他还是军区大比武的硬拉冠军,一身硬气功冠绝全军。
魏行山神色复杂地看着林朔,喃喃道:“你人瘦瘦巴巴的,力气怎么这么大?还有,这匣子里装得是什么?”
“以后你会知道的。”说完,林朔就斜挎着匣子,拉开了越野车的掀背门。
就好像放一个书包一样,林朔把匣子卸下来,半搭在车厢后面,然后稳稳地一推,整个乌木匣子就被装进了车内。
随着林朔这番动作,越野车一阵剧烈摇晃,轮胎肉眼可见地陷下去了一些。
周围的人目睹着这一切,寂静无声。
……
越野车的发动机怒吼着,缓缓驶离了这座中国西南边陲的村庄。
即将拐出村道时,林朔开了车窗,八哥鸟飞了进来,停在林朔的肩膀上。
这只鸟似是有些萎靡,沉默着一动不动。
“怎么了?”林朔扭头看了它一眼。
“朔哥。”八哥鸟嗓音低沉地说道,“我到最后……还是对她们说谎了,说我还会回来的。”
林朔看着汽车后视镜里的万家灯火,微微出神。
“我们还回来吗?”八哥鸟问道。
“但愿吧。”


车队在中国西南边陲的山道上,颠簸了七个多小时。

凌晨一点多,终于来到了一个地级市的郊区。

众人没有停留,而是转上了高速公路,一路狂奔。

又过了三个小时,省城巍峨气派的建筑群,终于出现在车窗外。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Anne亲自担任林朔这辆车的司机。按理说一个女孩子连续开车十二个小时,有点不要命的意思。

可这女子一边开车,一边跟八哥鸟聊了一路,精神奕奕。

反倒是林朔,觉得这个女人和这只鸟实在是有些吵。

来到省城春宁的一家名叫四季酒店的五星级宾馆,车队算是抵达此行的目的地,停车吃饭。

春宁号称四季如春,城市绿化做得非常好。

林朔让八哥鸟去附近林子觅食,又在客房里安置好乌木匣子,自己跟着Anne和魏行山一行人一道,进了四季酒店的自助餐厅。

两百多平米的豪华餐厅,时间还早,人不多,显得很空旷。

这一行十多个人,尤其是魏行山身后的那群大头兵,列着队开进餐厅,这十几个人走路、找座、坐下,都是一个节奏,让餐厅里为数不多的食客纷纷行注目礼。

林朔挑了张偏僻的桌子,Anne招呼了柳青,两个女子一起陪林朔落座。

柳青让魏行山也坐过来,这汉子瞟了林朔一眼,摇头拒绝了。

挑选完餐点,林朔三人正吃着喝着,自助餐厅门口,又进来两个人。

两人都戴着眼镜,其中一个年纪大的看上去有六十多岁,一身真丝唐装,满头银发,但腿脚很利索,走路带风。

跟在老人身后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衬衫,模样斯斯文文的。

这两人端着餐盘取了食物,找了找,向林朔这张桌子走了过来。

Anne和柳青看到他们俩过来,纷纷起立。

“我来介绍一下。”Anne说道,“这位是国际生物研究会首席科学家,何子鸿教授。他身边这位,是他的学生,也是我国年轻生物学家,杨拓博士。

何教授,杨博士,这位,是我们这次请的带队人,林朔林先生。”

“久仰林先生大名啊!”何子鸿老人热情地伸出手,“没想到林先生这么年轻,果然是后生可畏!”

林朔愣了愣,只能站起来,跟何子鸿握了握手。

一番寒暄之后宾主落座,林朔用询问的眼神看了Anne一眼。

Anne马上笑着解释道:“我这个半吊子的研究生,跟这两位专家比起来,水平可差远了。所以这次黑龙江之行,科研项目的负责人,就是这两位。他们早就在四季宾馆等林先生一起汇合了。”

“何教授和林博士,要跟我们一起去黑龙江?”林朔眉头一皱,看了看这两个学者。

“那是当然啊。”何子鸿教授红光满面,高声说了一句,随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压低声音说道,“根据那枚鳞片的取样,我们刚刚完成黑龙江那只生物的初步研究。哎呀!这简直是生物学上的奇迹啊!小杨,你来跟他们说说吧。”

斯斯文文的杨拓扶了扶眼镜,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低声说道:“根据鳞片的大小,我们推测,这头个体的大小,是世所罕见的。

它的体重,应该跟目前地球上最大的生物蓝鲸相似,有一百吨左右。

蓝鲸是生活在海洋里的,有海水浮力做保护,所以可以支撑它的巨大体重。

可显然,我们这次的目标,它是个陆地生物。

这在生物学上,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么大的体重,在陆地的引力下,需要怎样的生理学构造和身体强度去支持?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疑点。

第二:那枚鳞片的硬度,达到了莫式九点五级,几乎接近钻石了。这是矿石级的硬度,在生物体上从来没有出现过。

当然,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它为什么体重能够那么大。

第三:根据基因解码,这只个体的基因图谱,和远古生物泰坦巨蟒有百分之九十七的相似,可哪怕是泰坦巨蟒,也远远达不到这么大的体型。

而且我们还发现了,这只个体,寿命在一千岁以上。”

说完这番话,杨拓长长舒出一口气,对林朔说道:“林先生,面对这样的生物学奇迹,何老师和我在这个专业领域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怎么可能会错过去亲眼见证活体的机会呢?”

“我们知道,这次有很大的危险。”何子鸿这时候开口道,“而正是因为有危险,我们知道哪怕是林先生出手,想要捕获活体,依然有极大的难度。

所以我们更要亲自参与这次行动,这样才能确保看到活体。

只要能看它一眼,哪怕死在黑龙江,我这辈子也值了。

我这次带上小杨,就是因为他年轻,专业上也深得我真传。万一有危险,大不了我这把老骨头死在前头,你们保住小杨就好。”

何子鸿这番话音量不大,但说得毅然决绝,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

杨拓对何子鸿的这番话也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朔,似是想得到他的认同。

“我不同意!”

林朔还没有表态,反而是隔壁桌的魏行山站了起来,金刀跨马地坐到了林朔的这张餐桌上。

“他不属于国际生物学研究会,我管不着。”魏行山指了指林朔,看着何子鸿教授说道,“可我作为研究会亚洲区的行动队队长,有权决定隶属于研究会的人能不能参与行动。你们两个学者,就应该在科研基地里待着,跑到深山老林去捣什么乱?”

“魏队长。”何子鸿沉下了脸,“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我是研究会首席专家,元老会成员之一。我能决定谁担任亚洲区的行动队队长。”

“那你把我先撤了再说。”魏行山一拍桌子,“反正老子气也受够了。你们嘴皮子一张一合,说参加就参加了。

可要保你们回来,我们会填上几条人命?

是,你们花了一千万,把我们弟兄十五个人的命给买了。

可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魏行山这番话越说越大声,很快,其他食客纷纷离席,逃也似地离开餐厅。

女服务员走到餐座附近,想要提醒什么,却被魏行山凶神恶煞一般的神情给吓住了,不敢上前。

何子鸿满面潮红,气得手直哆嗦,Anne见状连忙抚摸老人的脊背,冲魏行山打着眼色。

杨拓这时候扶了扶眼镜,坚定地说道:“魏队长,生命是平等的,而且无法用金钱去衡量。这次行动,你们有你们的职责,我们也有我们的使命。如果你们认为我们是拖累,那好,大不了我们自己去,不用你们保护。”

“其实,大家的目标还是一致的。”Anne开口道,“也都有相同的觉悟。那为什么不能精诚合作呢?有林先生在,我相信一切都能化险为夷。对吗,林先生。”

一边说着,Anne美目流转,看向了林朔。

林朔一直没吭声,这时候看了看座子上剑拔弩张的众人,他神色自若地说道:

“我只是收钱办事,其他的事情我管不着。我已经吃完了,上去抽根烟。”

说完,他拍拍屁股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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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宾馆,是春宁最高的建筑之一。

八月份,原本正是这里最热的时候,不过现在天刚亮不久,气温倒是很舒适。

林朔顺着电梯上了顶层,往栏杆上一靠,整个春宁有一大半尽收眼底。

这些鳞次栉比的现代化建筑群,让林朔有些感慨。

时代变了,自己这个行当,人是越来越少了。

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纸烟,林朔抽出一支点上,将第一口烟吹散在空气里。

“哗啦啦。”

八哥鸟在天上盘旋一阵,找到了顶层的林朔,扑腾着停在了林朔跟前的栏杆上:

“朔哥。这里的林子都洒了农药,我差点被投毒了。”

“要是能毒死你,我倒是清静了。”林朔瞟了这只鸟一眼,打趣道,“怎么样,这儿的母鸟还俊俏吗?”

“模样倒是长得还行,不过这城里的鸟没戒心,一勾搭就有,反而不如山里的有意思。”

林朔笑着摇摇头:“已经接了买卖了,今晚过后,别出去浪了。”

“知道了。”八哥鸟说道,“对了朔哥,刚才他们在餐厅里吵架,我在外面听见了。我觉得啊,魏行山这个傻大个儿,真是不知好歹。”

“哦?”林朔被这句话勾起了兴致,“怎么说?”

“那两个做学问的,没错,一看就知道是两个累赘。”八哥鸟大大咧咧地说道,“可他魏行山,还有他的那十来大头兵,难道就不是累赘吗?

所以朔哥才懒得跟他们计较,一羊也赶,两羊也放嘛。

按我说,这些人都没必要有,只要有我们哥俩,这事儿就能办得漂漂亮亮的。

最多,再带上Anne那个婆娘,这婆娘会来事儿,哄得八爷我挺开心的。”

“你啊!”林朔伸出手,用手指尖弹了一下八哥鸟的脑袋,“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这股子狂妄劲儿。”

“朔哥这么强大,我这个小弟跟着朔哥混,不狂一点,也太不给朔哥面子了。”八哥鸟说道。

“平时说说没事。”林朔提醒道,“回头真的遇上那东西了,可要小心。”

“那当然,我们一世人两兄弟,你看八爷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八哥鸟不以为然地说道。

“林先生,八爷。”

一人一鸟正聊着,美女Anne款款走来。

她的手上,托着一个瓷盘,上面放满了糕点,应该是在自助餐厅里拿的,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带了出来。

把盘子放在八哥鸟跟前,Anne说道:“八爷在外面没吃好吧?这个酒店规格不高,做得东西粗糙,您可别嫌弃。”

“朔哥你看看,这婆娘会来事儿吧?”八哥鸟说了一句,低头啄糕点开吃。

Anne这时候对林朔说道:“林先生,我说服了魏队长,他最后还是同意何教授和杨博士同行了,就是不知道您这边……”

“我没事。”林朔摆了摆手,“这俩知识分子,对自己专业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这也好理解,没这份执着,他们也到不了今天这个成就。

要是我们不带着他们,他们自己也会组团去的。那就真的是去送死了。”

“林先生还真是外冷内热呢。”Anne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也别大意。”林朔摇了摇头,“这次的对手,很厉害。”

“哦?”Anne目光一动,问道,“您对这只生物,似乎很了解?”

“六年前交过手。”林朔决定透一点消息出去,因为他发现Anne对他的信心,有些过头了。

这对林朔来说当然不是坏事,但Anne作为这支队伍的实际领导人之一,这样的心态对团队并不好。

“六年前的昆仑山事件,你听说过没有?”林朔问道。

“略有耳闻,那是猎人圈的一大惨事。三十多个精英猎人上山,最后活着回来的,只有林先生您一个。”Anne说道,“其实就是这份情报,让我们研究会决定,这次带队的人选,只能是您。”

说完这番话,Anne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林先生刚才的意思,昆仑山上的那只几乎将猎人团队全灭的生物,就是黑龙江那只?”

“根据目前的线索,应该是。”林朔点点头,随后看了一眼Anne,“知道我的这一身本事,是谁教的吗?”

“那当然是林家的第八十六代家主,您的父亲,林乐山林老先生。”Anne语气恭敬地说道,“他老人家,可是当今猎门的领袖。”

“六年前,我爹死在了昆仑山上。”林朔眼神的哀痛一闪而逝,语气依然很平静。

Anne的神情有明显的震惊,随后低头道:“对不起,我们不知道。”

“不知道很正常。”林朔说道,“当年昆仑山一战,是我们猎人圈的秘事,不对外透露。你们能打听到有这个事情,已经很神通广大了。”

“那这么说的话。既然林老先生已经不幸故去了,那林先生您,其实就是猎门领袖了?”Anne神情一振。

林朔怔了怔,瞟了Anne一眼:“猎门,从来就没有什么领袖的说法,只是圈里人给我们林家面子,一起行动的时候,愿意听我们林家人布置而已。”

“哦。”Anne点了点头,一副受教的神情,随后又问道,“我还听说,林家自古以来,除了您之前背着的乌木匣子,还有一件猎门龙头信物,叫做龙骨扳指。这个龙骨扳指,代表着林家在猎门里的绝对权威?”

一听到龙骨扳指这四个字,林朔的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不再说什么了。

“婆娘,你打听得太多了。”八哥鸟咽下一口糕点,开口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Anne连忙给林朔鞠躬道歉。

“行了。”林朔摆了摆手,“我放这个消息给你,是想告诉你。那条畜生很强,我会尽力。我知道你可能有替我立威的用意,所以言语间对我非常推崇。

但你千万别觉得自己请了一尊神仙,已经万事无忧了。

我只是收钱办事,不用为你们这些人命负责,可你不一样。

Anne小姐,你不是一般人,应该能听得懂我这话的意思。”

“多谢林先生教诲。”Anne神情郑重,点头答应道。

……

众人在四季宾馆休整了一天。

林朔回到房间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管。

第二天一早,Anne用宾馆的房间电话叫醒了林朔,请他去宾馆大堂集合。

来到大堂,这次黑龙江一行的全部人员,都已经到齐了。

国际生物研究会的亚洲区负责人,Anne。

亚洲区行动队队长,魏行山。副队长柳青。和他们带领的十三个精锐雇佣兵。

还有国际生物研究会的首席科学家何子鸿,以及他的学生杨拓。

这十八个人以林朔为首,陆续登上了Anne安排的旅行大巴,奔赴春城国际机场。

航班目的地:

中国,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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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茫茫林海里找一只鸟,其实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尤其小八出发之前被林朔特意嘱咐过,行动的时候很小心,飞得很高。

它的气味,早就在高空消散了,落不到地面上来。

林朔清楚,自己这样出来,找到小八的几率并不大。

但在这附近转转,总好过在营地里干等着。

现在林朔察觉到了一个枪手,他心里冒出来一个想法。

如果小八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也很可能是这伙人干的。

抓住这个枪手,问一下就好了。

打定主意,林朔心里稳了下来。

心里一稳,他脚步也就慢了一些。

Anne跟在林朔身后,这冰雪聪明的女人,很快就捕捉到了林朔的想法。

两人赶到了这个枪手之前潜伏的地点。

这里是山顶,视野很好。

从现场的脚印来看,这个狙击手之前就潜伏在山顶的这棵树下面。

林朔仔细地辨别着这里的气味,更加确定他跟之前的那个枪手,是一伙儿的。

他的体味管理比起之前那个韩国人差一些,没管住自己的嘴。刚才,他应该在吃能量棒之类的东西。

这种野战用的能量棒添加了食用香精,要是遇上一般人,这个距离肯定察觉不到什么,可林朔不是一般人。

现在,这个枪手正在迅速远离,而这种食用香精的气味因子,正在不断地随着这个枪手的呼吸,被投放在空气中。

这在林朔的嗅觉系统里,就跟大海中的灯塔一样。

而且林朔和Anne已经找到了他的足迹,追踪起来更加没有难度了。

“他是个狙击手,身手比一般人强不少,而且手里有枪。我们贸然追踪他,还是有一定风险的。”Anne轻声提醒道,“不如……”

“他打不着我的。”林朔淡淡地说道,“不过你确实会有些危险,别走太快,跟我拉开一些距离。”

林朔这句话说完,Anne只觉得眼前一晃,这男人就不见了。

这时候她才知道,之前林朔在山里中把自己甩得尾灯都看不到的那番疾跑,还真如他口中所说,只是出去“走走”。

……

夜色降临,外兴安岭的森林中,却并不平静。

一行六人,在密林间穿行,这里距离他们手上地图标注的秘密补给点,还有三公里的路程。

疤脸汉子的心情很不好,其他五个壮汉噤若寒蝉,都闭着嘴不敢啃声。

今天白天的那一枪,他是想把那只八哥击毙的。没想到那只鸟比老鹰敏捷太多了,子弹居然没有命中,擦过去了。

AWM的马格南子弹威力够大,哪怕只是擦到一点,也够那只鸟受的。

可毕竟没打死,这让疤脸汉子心中有些不安。

他隐隐觉得,这只鸟,肯定是个祸害,留着它后患无穷。

带着手下奔往坠鸟的地方,他们没找到那只八哥,只看到了毛驴的脚印。

疤脸汉子知道有人把鸟救走了,马上率领手下开始追踪。

可人在这山道上跑,哪里会是驴的对手,没追上不说,路过一条小溪后,地上的驴蹄印子也不见了。

六个大活人,让一只半死的鸟给跑了。

这让疤脸汉子心情非常烦躁,一路上骂骂咧咧的。

“头儿,您消消气。”身后一个壮汉说道,“不就是一只鸟嘛,没找到就没找到呗。”

“你懂个屁!”疤脸汉子骂了一句,懒得跟这个蠢货解释什么。

手下这群人,哪里会知道猎人的厉害。

尤其是六大家的传人,个个都身怀绝技。

那个姓林的小子,是六大家年轻一辈中最强横的,哪怕是其他五家的家主,都未必有他那么厉害。

既然是他身边的鸟,肯定不是一般货色。

说不定金秉焕的死,就跟这只鸟有关。

疤脸汉子心里盘算着这些,心情更差了。

屋漏又逢连阴雨,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机里,又传来一阵急迫的话语声:

“头儿,我好像被盯上了。”

疤脸汉子心里一凛,沉声问道:“被谁盯上了?”

“姓林的。”

“他发现你了?”

“在山上趴了两天,我实在是饿得没劲儿了,就拆了根能量条。刚拆开没多久,我就在望远镜里看到他了,他居然也在看向我这边。”

“我们配备的能量条都是没气味的,他怎么可能发现你?”

“我嫌那种的不好吃,偷偷藏了两根香橙味儿的。”

“我操,你这个白痴!”疤脸汉子骂道,“这种人工香精你的面罩是防不住的,他肯定闻到了!”

“是啊。我估计他现在已经在跟着我了,我找一个地方给他一枪。”

“……”疤脸汉子沉默一阵,随后说道,“可以。”

“我知道上面的命令,我会尽量打他腿,留他一命的。”

“你好自为之吧,想想你的老婆孩子。”疤脸汉子点了点头,关闭了通讯。

“头儿,是谁啊?”身后有一个壮汉问道。

“李三。”

“他被人盯上了?”

“嗯。”

“那应该没事儿,李三枪法好,近身格斗也是强,那个姓林能未必能把他怎么样。”

疤脸汉子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为了队伍的士气考虑,他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

其实,在他心里,李三已经是个死人了。

……

Anne在密林里轻手轻脚地行进着,远远地吊在林朔身后。

她心里其实有些怨怼,本来她想提议和林朔前后包抄的,结果她还没说完,林朔撂下一句话就跑了。

什么人嘛!

情商为零的家伙!

不过转念一想,林朔这么做,也是为自己的安全考虑,这让她心里舒服了一些。

反正这一路以来,她也慢慢了解林朔了。

这男人说话办事极其自信,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情商更是无从谈起,但他……其实心眼挺好的。

想到这里,Anne感到自己脸上有些发烫,赶紧抛开了这些念头。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尤其是在密林中,月光被树冠遮挡,里面漆黑一片。

地上的痕迹,早已经看不清了。

不过这难不倒Anne,因为她跟林朔其实是一类人。

林朔拥有林家秘技“闻风”。而她,则会自家传承的“听山”。

她俯下身子,耳朵紧紧贴在土地上,听了一会儿。

大地中传来各种极其细微的、常人无法捕捉的颤动。

此刻在Anne的耳朵里,大地就像一根巨大的琴弦,被不断地弹拨着。

这根琴弦上的一切动静,都会在Anne的脑海里形成一副全息画面。

两公里之内,越近越清晰,两公里之外,就开始逐渐模糊了。

她可以确定,那个狙击手就在自己前方两公里不到的位置,再往前,就是那条无名江的江面了。

那个狙击手已经有些累了,脚步越来越沉重。

而就在他后方一公里左右,有一连串巨大的震颤从大地中传来。

那是一连串蛮横的脚步声,密集得几乎没有间奏。

那是正在急速包抄的林朔!

林朔的那种疾跑,双腿的用劲极为精妙,这让他在山林间的脚步声极小。

可那种快若奔雷的速度,是以他强大的爆发力为依托的,那蛮横的力量,到底还是一脚一脚传进了大地里。

所以在此刻Anne的耳朵里,林朔的脚步声,就好像乌云中的一阵阵闷雷。

那种强横无比的感觉,让Anne一阵心驰神往。

林朔跨过的那道门槛,真是高不可攀。

就在这个时候,Anne脸色微微一变,抬起了头。

那个狙击手,在江边停下来了!

他不跑了。

Anne神色一紧,连忙快步追了上去,她怕林朔出事。

神仙难躲一溜烟,再厉害的人物,也架不住飞离枪口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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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月上树梢的时候,九娘沟里已经黑灯瞎火了。

山里人晚上没什么娱乐,早早就吹灯睡下了。

村口住着一对年轻的夫妻,房里嘎吱嘎吱的动静就跟炫耀似的,传得老远,听得老刘心里痒痒。

老刘,大名叫刘顺福,今年五十六岁,是外兴安岭第二代龙王使者。

第一代龙王使者,就是他爹刘德昌,十五年前就死了。

家学渊源、子承父业,这在山里人眼里再正常不过。

老刘此刻牵着一头灰驴,怀里揣着一只昏迷过去的八哥,在九娘沟的村道上走着。

这上千里的山道,九娘沟算是他主持各村龙王祭时,中途的一个落脚点。

这里,有他一间小木屋,平时不住人,只有在龙王祭的时候,他路过会睡一两个晚上。

把驴在门外拴好,老刘推门进屋。

他没点灯,一是怕光亮透出去,把山外人引过来,二是灯油在这里很金贵,他有些舍不得。

从怀里把那只八哥捧出来,轻轻地放在炕上,老刘又起身回到屋外,从驴身上挂着的褡裢里,取出一把草药来。

这些草药,是他之前在山道上跑路的时候看到,顺手采摘的。

回到屋子,正打算找出石臼把这些草药捣碎,老刘瞄了一眼炕上,然后愣了一下。

八哥不见了。

老刘一扭头,发现那只八哥刚刚奋力跳上了窗台,扇了两下翅膀。

可惜它没飞起来,一头栽倒在了窗台上。

“你这只鸟咋比驴还倔呢!”老刘快走几步,把八哥捧在手心,放回炕上的被窝里。

八哥鸟这次倒是没昏迷过去,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老刘。

老刘找到了石臼,一屁股坐在了炕上,看着自己被窝上的这只鸟。

“眼睛就跟会说话似的。”老刘笑了笑,手里开始捣药,“我知道你。”

八哥鸟没吭声。

“林家这个门道,叫做‘御凤’,当年跟我们刘家的‘牧龙’齐名。你就是林家的凤凰吧?”

八哥鸟愣住了。

“牧龙御凤,听起来多风光。可龙游浅水遭虾戏,落魄凤凰不如鸡啊。”老刘停下手,摇了摇头,取出石臼里面的药泥,递向八哥鸟,“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就别跟我装蒜了,我知道你听得懂人话,躺下吧,我给你上药。”

八哥鸟盯着老刘看了一会儿,往被窝上一滚,把肚皮露了出来。

老刘一边给它上药,一边说道:“子弹顺着肚皮擦过去,内脏被震伤了,不过还行,敷上药好好睡着别闹腾,以你的体质,一个礼拜就能上天了。”

说完这句话,老刘自嘲地笑了笑:“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味儿呢?”

“你是谁?”小八终于说话了。

“你的主子是猎门六大家的传人。”老刘自报家门道,“我这一门,叫做牧门。牧门有水旱之分,我刘顺福,是水牧刘家的传人。”

“没听说过。”小八说道。

“呵呵,现在当然没处听说去了。要是一百年前,咱牧门混得可不比猎门差啊。”老刘摇了摇头,不胜唏嘘地说道,“只是这世道变咯。”

“你不是龙王使者吗?”

“这只是个兼职。”老刘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总要混口饭吃嘛。”

……

Anne心急如焚,两公里的山路如履平地一般,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了江边。

冲到树林边缘,看到那条倒映着天上明月、波光粼粼的大江时,Anne终于冷静下来。

她意识到这里附近潜伏着一个枪手。

Anne正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再次施展“听山”,明确狙击手目前的位置,然后她忽然改变了主意。

因为她发现,林朔就站在江边。

跟站在那条河谷里一样,林朔静静地在水边站着。

这人是真不怕死啊!

Anne心里一阵嘀咕,不过她这次学乖了,没有贸然冲上去推他。

除了确实推不动之外,Anne也知道,林朔敢这么站着,肯定是有原因的。

林朔显然也发现了她,他转过身来,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Anne走出了树林,这才看清楚,林朔的脚边,有着一团黑糊糊的事物。

走到近处仔细观察,Anne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滚,马上用手捂住了口鼻,别过头去。

地上的这团事物,居然是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的死法非常诡异,似是人就这么站着,脑袋上有什么东西砸下来,一下子把他给拍扁了。

在地上就那么薄薄的一层,什么都认不出来,腥气扑鼻。

Anne看着林朔,心中原本对这个男人的那种淡淡的好感,一下子就无影无踪。

她终于想起来这个男人的赫赫威名,不知不觉地后退了一小步。

在她心目中,林朔绝对有这个能力,把一个活人弄成这个样子。

林朔原本正在思考着什么,看到Anne的反常举动,他有些迷惑,问道:“怎么了?”

“你……你杀了他?”Anne看着他,轻声问道。

“我学的这身本事,不是用来对付人的,我不会对人轻易下杀手。”林朔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有东西在我赶到前,就把他杀了。”

“东西?”Anne连忙看了看四周。

“嗯。”林朔抽动了一下鼻翼,闻着空气中的味道,“是黑水龙王。”

“啊?”Anne一脸惊讶,“黑水龙王来过了?”

林朔点了点头,说道,“这条龙王爷办事倒是干净利落,我赶到时候,这人已经成这样了。”

“黑水龙王为什么要杀他呢?”Anne问道。

“不知道。”林朔摇了摇头。

……

“老头儿,我要回去。”小八在炕头上躺着,嘴里说道。

“不急,你的那个主子,在外兴安岭还会待一阵子的。”老刘摇了摇头,“等你伤好了,我亲自送你回去。”

“亲自送我回去?”小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刘,问道,“老头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找朔哥。”

老刘怔了一怔,随后笑道:“不愧是林家的凤凰,果然聪明。我是有事情要麻烦你主子。本来这事儿确实有些难以启齿,现在我运气不错救了你,那就应该好开口了。”

“你既然救了我,一般的事情,朔哥是会答应你的。”小八说道,“不过,你要是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老头儿,我劝你别去找死。我朔哥脾气不好,最受不得别人要挟。”

“这你就放心吧。”老刘说道,“我老刘活了这么多年,分寸还是知道的。”

“那就好,不过,我还是要回去,就是现在。”小八挣扎着站起来,“老头儿你放心,八爷我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你救了我的命,这笔账我认。这个人情,回头我会让朔哥还你的。”

“什么事这么着急啊?”老刘不解道,“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回去呢?”

“就算飞不起来,爬也要爬回去。”

小八脚步踉跄了一下,跳下了棉被,却被老刘一下抓在了手里。

“老头儿你放开我!”小八扑腾着翅膀,奋力挣扎着。

老刘的一双手,随着小八的挣扎,不断起伏变化,小八踩在他手上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根本借不到力道。

“好啦,小凤凰别闹,不然药就白敷了。”老刘保持着手法,说道,“让我猜猜看,是不是你发现了外兴安岭里有些人不对头,想要回去禀报你主子?”

小八停止了挣扎,奇怪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三天前我就发现了。”老刘微微笑道,“如果是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已经在办了。”

“你已经在办了?你能怎么办?”小八问道。

老刘淡淡说道:“我们水牧刘家,虽然混得一代比一代差,可自己的地盘,还是知道守的。

你主子太厉害,我惹不起。可其他人要是在这儿动刀动枪,还敢撵我十里山路,那我老刘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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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四人回到贾林达的旅店,何子鸿在自己的房间,召集了一场会议。

在Anne眼中,今天这场会议,与之前的几次临时会议有了一个显著的不同。

那就是每个人的身份和诉求,比之前更为明确了。

林朔的诉求其实一直没变,那就是杀死钩蛇,并且追查六年前昆仑山事件的真相。不过如今,又加了一条找到小八。

杨拓终于揭开了面具,展示了自己本次行动中方代表的身份,他这次来外兴安岭的目的,是为了弄清楚失踪的七十三名中国籍伐木工的最终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何子鸿原本对钩蛇的科研项目十分执着,但在经历了王勇牺牲、杨拓亮出底牌后,这个老人遭到了重大打击。他现在的追求,是确保大家人身安全的前提下,进行科研考察。

魏行山作为本次安保力量的代表,自然是希望每个人都活着走出大兴安岭。

对Anne来说,作为这支队伍的负责人,把以上这些人的目标加起来,就是她自己此行要完成的事情。

除此之外,她还要考虑到远东日趋敏感的国际局势。

所以,当这支队伍的各个骨干,数天以来第一次全员到齐,开始这场会议的时候,Anne明确地感觉到了自己肩上的压力。

她挺直了腰杆,上半身坐得笔直,对自己的上级何子鸿教授,进行了一番汇报:

“……何教授,之前我们经历的情况,就是这些了。”

“嗯。”何子鸿点了点头,“研究会也已经通知我了,让我们尽最大的努力,配合黑龙江南岸的挖掘工作。不过这显然是一句废话,我们人在北岸,怎么配合?去他们对岸喊加油吗?”

何子鸿的这句玩笑话,让会议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随后这个老人看向了自己学生杨拓:“小杨,南岸的施工,什么时候能进行啊?”

“设备和人员到位,需要两天时间。”杨拓平静地说道,“大后天就能开始施工了,到时候我建议Anne小姐也过去。”

“中方这次,确实要比俄方负责啊。”何子鸿感慨了一句,说道,“小杨,辛苦你了。”

杨拓原本淡漠的神情微微一动,他看着自己的老师,用少有的诚恳语气说道:“老师,谢谢您的理解。”

“不说这个了。”何子鸿又看向了林朔,问道,“其实我到现在为止,对有些事情还是一头雾水啊。林先生,你能帮我解解惑吗?”

林朔点了点头。

“你觉得龙王使者这个人,可靠吗?我听了Anne小姐的叙述,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些反复无常啊。”

“这个人,当然不可靠。”林朔摇了摇头,随后看向了Anne,“Anne小姐,我想知道,你们国际生物研究会,在接到俄罗斯这个委托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报案人的信息?”

“这倒没有。”Anne摇了摇头,“俄罗斯方面只是给了我们一份简报,叙述了现场情况和失踪人数。”

“这就奇怪了。”林朔说道,“现场我们去过,然后我们发现,失踪的这些人,其实并不是本地居民。从龙形沟老猎户的描述我们可以得知,他们不仅不是本地居民,甚至还不受本地人待见。

你们设想一下,这群讨厌的外乡人,忽然一夜之间失踪了,然后本地人都认为这是龙王爷显灵。

那么,本地人会去报案吗?

我想,应该是不会的。”

听着林朔这番分析,众人不由得连连点头。

“确实啊。”何子鸿说道,“他们不仅不会去报案,甚至会庆祝这件事的发生。”

“我记得当Anne小姐找到我的时候,距离案发时间仅仅过了两周。”林朔继续问Anne,“那你们国际生物研究会接到这个委托,是什么时候?”

“林先生您其实很不好找。”Anne说道,“我们在案发后四天就接到委托了,找您花了十天。”

“距离案发地点最近的贾林达,驻地警察是个酒鬼,他本人是不可能去巡逻的。就算他得知消息,很负责地去现场查看了一下,再汇报俄罗斯当局,然后俄罗斯再派人核实,然后一级级报上去,高层再磋商,最后委托你们。”林朔缓缓说道,“你们觉得四天时间够吗?”

“肯定不够,从贾林达出发到龙形沟这趟路我们走过,来回要三天时间。”魏行山摇头道,“而且那个老酒鬼,三天不一定够一个来回。”

“事情肯定不是这套流程。这样别说四天,十天都不一定够。”杨拓说道,“一定有个报案人,事发后第一时间把事情报到了俄罗斯政府那里。”

林朔看着杨拓点了点头,说道,“现在问题是,这个报案人是谁?”

“林先生你是怀疑……”

“对,我怀疑这个报案人,就是刘顺福这个龙王使者。”林朔说道。

“可他为什么要报案呢?”魏行山问道,“他们几代人在这儿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黑水龙王又深入人心。他把这个事情捅出来,这不是增加黑水龙王被捕获或者杀死的风险吗?”

“可是黑水龙王受伤了。”林朔提醒道。

杨拓很快就明白过来:“应该是钩蛇的入侵,严重地威胁到了黑水龙王。龙王使者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鱼死网破,引入第三方势力,”

“不仅仅是如此。”Anne补充道,“他预判局势很准确,他知道远东虽然平时爹不疼娘不爱的,可国际形势却很敏感,俄罗斯政府未必会直接出手。结果,我们不就来了吗?这对他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因为我们不会对黑水龙王怎么样的。”

“或者我们换一个思路。”林朔说道,“如果说真正受到威胁的,并不是黑水龙王,而是黑水龙巢呢?”

林朔这番话扔出去,杨拓和Anne两人几乎同时眼前一亮。

何子鸿微微皱眉,问道:“林先生,你这个设想,有什么依据吗?”

“三个依据。”林朔缓缓说道,“第一个,就是之前龙王使者受伤后,跟我们的谈话。他说,黑水龙巢这个地方,刘家几代人,只有他父亲一个人去过。而且他父亲回来后,还让他发誓今生不得踏入黑水龙巢一步。这个说法,我觉得很奇怪。水牧刘氏一族,为了给黑水龙王找到安身之处,几百年来屡次迁徙。

故土难离,这是人之常情。既然为了黑水龙王找巢穴,他们肯背井离乡,那么好不容易在黑龙江底下找到了黑水龙王的新家,他们怎么可能不去亲自探查一下,而要一直等到他爹那一辈才去呢?这是不可能的。”

“对。”Anne点了点头,“我之前也觉得他这个说法不可信。”

“他说他自己没去过,我也是不信的。连自己牧兽的巢穴都不去看看,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牧人。”林朔摇头道,“所以,他去过黑水龙巢,而且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而他之前却刻意对我们隐瞒这个事实。这就说明,黑水龙巢,不仅仅是一个地下洞穴那么简单。

而且,他言语之间,又把黑水龙巢包装得很神秘,明显是故意让我们去找这个地方。

所以我觉得,可能是黑水龙巢受到了他无法解决的威胁,他想让我们介入。

这是第一个依据。”

林朔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一眼何子鸿教授,又看向魏行山说道:“第二个依据,就是王勇的死。”

魏行山脸色一黯,叹了口气。

“当时外面潜伏着好几个连我都察觉不到的狙击手。”林朔说道,“而他们一开始不杀我,不杀Anne,不杀魏行山,偏偏杀王勇,为什么?”

“这是一种警告。”杨拓说道。

“对。”林朔点点头,“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拖延。事实上他们确实拖延了我们,直到黑水龙王出手,狙击手一个个被击杀,这种拖延才失效。随后,就是黑水龙王失控,龙王使者重伤。这显然是一个你来我往、双方博弈的过程。而就在这时候,魏行山,你遇袭了。”

“是的。”魏行山点点头,“我的行迹暴露了,他们中途跟上了我。”

“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们会去袭击魏行山呢,如果要魏行山的命,打死王勇的那颗子弹,为什么不打魏行山呢?”林朔反问道。

“因为之前是警告和拖延,现在对他们来说,时机已经成熟了,不怕我们找到黑水龙巢了。”杨拓推测道。

“那么时机成熟的标志是什么呢?在魏行山遇袭的同时,发生了什么?”林朔又问道。

“地震。”杨拓轻轻拍了拍桌子。

“对,地震。”林朔再次看向何子鸿,“地震,就是第三个依据。我认为地震就是黑水龙巢的某种异动引发的,他们已经完成了什么事情。”

“不过这样推测的话。”杨拓皱起眉,“好像我们的对手,并不排斥我们找到黑水龙巢。只是之前我们来得太快了,所以他们要拖延一下。”

“何止是不排斥。”林朔摇了摇头,“这显然就是准备妥当之后,请君入瓮。”

“那照这么说,这是个陷阱啊。”何子鸿皱眉道,“而龙王使者,未必跟我们是一个阵营的。这个人反复无常,我觉得很不可信。林先生,你觉得龙王使者会不会在跟我们演苦肉计,其实黑水龙王并没有失控?”

“真要是这样,那就好了。”林朔苦笑了一声,“这样至少小八是安全的,因为他之后肯定会用小八跟我谈条件。”

“林先生,牧人的牧兽,真有可能失控吗?”Anne这时候问道。

“当然有可能。”林朔说道,“你看现在草原的上牧民放牧羊群,要是狼来了,羊群是不是会失控,它们是不是会跑?”

“嗯。”Anne点点头。

“牧兽也是这样。”林朔说道,“它们也会害怕天敌。一旦附近有天敌出现,它们就会害怕,自然就会失去控制。”

“可巴蛇那么大,就连钩蛇它都敢斗一斗。”魏行山惊讶道,“这世上还存在它的天敌?”

“大,未必就强。”林朔摇了摇头,“这世上的奇异生灵,比巴蛇强的有不少。”

“您的意思是,可能当时在巴蛇,附近出现了一种比巴蛇更强的奇异生灵?”Anne问道。

“应该不是。”林朔否认道,“如果有其他奇异生灵,我应该能察觉到。”

“那……”Anne有些困惑。

“其实想要巴蛇受惊逃跑,并不用这种奇异生灵本尊出现,只需要几根毛发就够了。”林朔解释道,“这种强大奇异生灵的毛发,也被称之为牧器。利用牧兽对天敌的恐惧,来驯服牧兽,这本就是以前牧人的一种手法。几根毛发发出的气味很小,距离稍微远一些,我是察觉不到的。”

“原来是这样。”Anne听明白了。

“所以现在,我其实已经收到了两份黑水龙巢的邀请函。”林朔说道,“一份是龙王使者他自己的半条命给的。另一份,则是另一伙人以地震的方式给的。我知道这是个陷阱,不过无所谓了,等南岸那边的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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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八这辈子,就没在这么臭的地方待过,它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天旋地转。

这只八哥鸟周边一片漆黑,四面八方都传来一阵阵恶臭。

它目前就待在黑水龙王的嘴里。

这条巴蛇之前忽然受惊,刘顺福从船上跳起来安抚它,却被它一头撞进了江里。

小八也察觉到了不对,可身上被绷带缠着,要是落了水肯定会被淹死,于是它就没敢妄动。

结果这条巴蛇一甩头一张嘴,就把小八吞进了嘴里。

小八只觉得眼前一黑,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的鸟生就到此为止了。

没想到巴蛇没把它咽下去,而是把这只八哥含在嘴里,自己在江底下疯狂逃窜。

小八当然知道它在怕什么,不过被这条蛇携裹着落荒而逃的举动,让它觉得很没面子。

而且这里,实在是太臭了。

这条蛇估计这一年多来,就没刷过牙。

于是等到站稳了脚跟,它扯着喉咙喊道:“龙王,你个子长得那么大,胆子怎么这么小啊?”

“至于吓成这样吗?”

“你怕那东西,八爷我不怕啊!你赶紧放我出去,看我不弄死它!”

“什么叫我年轻不懂事,不知道那东西的厉害?”

“你这就是门缝里看那鸟,把鸟看扁了!”

“那东西,当年我跟着朔哥在南方,就宰过一头!”

“什么?你说我吹牛?嗨!龙王,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

“没错,我当时是只在旁边协助,出手的是我朔哥。可讲道理,没我的威慑,朔哥也不会那么轻易得手啊!”

“你又不信?”

“行了行了,你赶紧把嘴张开,放我出去。”

“什么?你怕我被那东西弄死?”

“你这条破蛇怎么就那么蠢呢!八爷我会飞啊!呃……好吧,现在暂时飞不起来,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东西的能力对我无效。”

“你怎么还不信啊!”

“你这条破蛇性子咋就这么轴呢?”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回家?回哪个家啊?八爷我的家不在这儿!”

“你的家?你的家我不去!”

“你还叫我闭嘴?我凭什么闭嘴?”

“你家里有个厉害的,你打不过,让我闭嘴别惊动它?”

“你家里的那个东西,就是那条钩蛇吧?你既然打不过那条钩蛇,那你还回去干嘛?”

“你害怕想回家?”

“你想回家钩蛇会答应吗?回头把你又一顿抽!”

“什么叫它喜欢你,你不喜欢它?”

“你等会儿,你这个信息量有些大,我需要消化一下。”

“我操!搞半天是你一条母蛇啊!”

“那没事儿啊!这世上这么大的蛇就你俩了,配成一对不正好吗?”

“你不喜欢它,你喜欢老刘?”

“那你刚才撞老刘那下,我可没看出来你喜欢他。”

“你刚才不是故意的,是因为吓坏了?”

“你胆子可真小!”

“还有,我跟你说,你跟老刘那种喜欢,跟钩蛇喜欢你,那是两码事儿。这事儿我门清,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老刘跟你啊,那是哥们,知道吗?就跟我和朔哥那样,感情好是好,但不是那种感情。有些事儿,你得去找同类去做。好比我,我要去找那些母鸟,你呢,就要去找公蛇。”

“什么事儿?”

“你活了一千多年,不知道那事儿?”

“哎呦,造孽了。老刘家对你,是真不厚道!”

“他们是不是把你阉了?”

……

这两天,Anne去了黑龙江南岸,配合中国方面在南岸的挖掘工作。

跟Anne同行的,还有何子鸿、杨拓两人。

以魏行山为首的雇佣兵们没过去,南岸那边有中方提供的安保力量,他们过去反而不太方便。

林朔也没跟着去,一是他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同时也想利用这两天时间,好好睡上一觉,养精蓄锐。

这天白天,睡醒了的林朔进了一趟山,下午的时候,他空着手回来了,列了一个单子,让柳青和四个雇佣兵在贾林达当地采购,然后让魏行山叫上其他雇佣兵跟他走一趟。

魏行山一看林朔列的单子,心里就明白了七八成。

单子上写的,都是一些烧烤的调料,还有一箱酒。

“又猎到什么大家伙了?”魏行山精神一振,一边随着林朔往白桦林里走,一边轻声问道。

其他十几个雇佣兵,跟在他俩身后,也是一脸的期待。

上次林朔猎了头狍子,结果一行人中除了Anne还能分到一块腿肉,其他全落进了林朔和小八的肚子,这群兵只能看着眼馋。

这次,看来情况不一样了,林先生这是想给咱们开开荤?

只听林朔说道:“猎了一头我一顿吃不完的家伙,浪费了可惜。”

一听这话,魏行山喜笑颜开,身后跟着的雇佣兵更是一阵欢呼。

魏行山脸色一僵,扭头就是一顿臭骂:“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子!这几天饿着你们啦?”

雇佣兵们被骂得赶紧闭嘴,不过眼珠子都滴溜转着,脸上憋着笑,心里显然没当回事儿。

魏行山把头转过来,凶悍的神情一下子消失不见,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抽一支递给林朔,轻声问道:“是什么肉啊?”

林朔接过烟,魏行山赶紧替他把火点上,一脸谄媚地看着林朔,等着他的答案。

“还记得那头熊吗?”

“哪头熊?”魏行山一阵迷糊。

“我们刚进山看见的,跟老虎打架的那头。”林朔吐出一口烟,淡淡说道。

“那头熊!”魏行山吓了一跳。

那可是头四米高的大家伙,杨拓口中的棕熊超大个体,在自然界没有天敌。

“嗯。”林朔说道。

“你把它弄死了?”

“本来没想动它,结果它反倒想动我。”林朔一脸无奈,“我也正好饿了。”

“……”魏行山一阵无语。

跟着林朔穿过白桦林,众人又翻过小山,来到一条小河边。

这里已经出了贾林达,四周无人,林朔往前走着,却发现身边魏行山他们的脚步停下来了。

扭头一看,魏行山和其他雇佣兵,都呆呆站在原地,看着河边的那头棕熊尸体。

这头棕熊之前众人只是隔着个山头,远远看过一眼。

它的体型,大家是通过周边树木和老虎作为参照物判断出来的。

都知道它大,站起来大概四米高。

此时凑近了一看,这头巨熊跟人类体型的差距,就带来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这头熊目前就卧在小河边,就跟一座小山似的。

虎死余威在。它的眼睛还睁着,虽然已经失去了神采,可看着还是很吓人。

“愣着干什么呢?”林朔撇了撇嘴,“别指望我伺候你们,自己动手。”

“好嘞!”魏行山首先醒过神来,从腰间拔出匕首,大步流星地走到熊尸边上。

这头熊现在是卧着,但高度也到了魏行山的肩膀,魏行山拿着匕首,有些发懵。

“知道怎么弄吗?”林朔看出了端倪,问了一句。

“嘿!”魏行山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太会。”

“先在爪子那儿下刀,然后剥皮。”林朔说道,“皮子要剥得完整,这个尺寸的熊皮子,值几个钱。”

“哎。”

“皮子剥下来交给我,我处理一下,这手艺你们一时三刻学不会。”林朔抽着烟问道,“你知道王勇家住哪儿吗?”

魏行山愣了一下,他不明白林朔为什么问这个。

“王勇人是没了。”林朔轻声说道,“你回头要记得把皮子寄过去,给他家人留个念想。”

“哎!”魏行山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重重点了点头。

然后这个巨汉伸手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扭头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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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e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林朔一直观察着老汉的表情。

这个老汉满脸的皱纹,一双眯缝眼虽说不大,但闪着光。

Anne这个问题一抛出来,老汉眼里的光芒似是凝住了。

他怔了怔,随后叹了口气说道:“哎,那群外乡人不懂事,遭报应了呗。”

“外乡人?他们跟你们,不是同一个村的吗?”Anne问道。

“这事儿说起来可就长了。”老汉嘬了两口旱烟,说道,“七十多年前,日本人占了东北,我爷爷带着村里人逃难逃到这里,看到这儿有山有水,于是就安顿下来。

不过刚落脚的时候,日子可难啊。一群庄稼汉,打猎的手艺早就还给祖宗了,粮食又吃完了,第一个冬天眼看就熬不过去。

然后每天早上,大伙儿发现,河边老是有动物死尸。

什么狍子啊、野猪啊、还有鹿,肉都是新鲜的。

那年冬天,当时全村三十来口人,就靠这些东西活了命。

我爷爷好奇,有天晚上没睡觉,在河边蹲了一宿,终于见到了黑水龙王它老人家的真身。

原来啊,是它老人家在夜里,一趟一趟给我们村送肉。

后来我爷爷打听到,不仅仅是我们村,那时候从南边逃难过来,在这里儿方圆几百里安家的几千口人,都得到了它老人家的救济。

打那时候起,我们这儿方圆几百里,都记着龙王爷的恩情。

我们这儿有个说法,只要见龙王爷它老人家一面,它老人家就记住了,会保佑这人一生平安。

说起来,我其实算福气好的,小时候见了一面,我这辈子在山上,也就没出什么事。

不过,龙王爷有个忌讳。那就是水里的东西不能动。谁要是动了,它老人家就会不高兴。”

说到这里,老汉停了下来,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咙。

Anne则看了一眼林朔,微微点了点头。

江上那座铁索桥的谜团,似是解开了。那条鳇鱼没人动,估计就是黑水龙王的原因。

不过,随后两人又想到仅在五公里之外的贾林达,居民们似乎没这个忌讳,两人曾看到过不少渔船。

看来一旦离开了黑龙江岸边,进入了外兴安岭,规矩就不一样了。

“您是说,隔壁村就是因为动了水里的东西,才被黑水龙王弄成这样的?”Anne很快又问道。

“可不是嘛。”老汉把嘴里的茶叶吐回杯子,点头道,“这群人,是最近两三年才搬过来的,大多是在国内混得不如意,跑这儿来给俄罗斯一家林业公司打工的,就在附近山上砍木头。

他们看我们这儿不错,就在河对岸安家了。

这群人,讨厌!

我们警告过他们,别动水里的东西。他们非不信,一网一网地在河里捞鱼,你说这事儿,龙王爷它能答应吗?

这都快小一百年了,从没听说过龙王爷发这么大的火。

要是以往,谁家要是动了水里的东西,龙王爷半夜过来吃他们家几头牲口,也就算了,并不伤人。

这结果这次,你们也看到了,整个村子都碾了,人都不见了。

哎,你们几个年轻人听好了,山上的东西,你们为了活命吃了喝了没事儿,可千万打水里的主意。

龙王爷,最近脾气不太好啊。”

Anne连连点头:“这您不用担心,我们这些城里来的人,在水里扑腾几下都够呛,谁还会动水里的东西呢?”

“那就好啊。”老汉似是有些疲倦,打了个哈欠说道:“行了,明天一早,我们村里还有一件大事要忙。你们明天也要赶路,早点歇息吧。”

“老人家,村里明天有什么事儿啊?”

“龙王使者,要来主持村里的龙王祭。”老汉说道,

“龙王使者?那是谁啊?”

“就是能替我们向龙王爷传话的人。”

“还有这种人啊?”

“当然有了。我们村口做的那尊蛇像,就是给龙王使者祈福用的。这事儿在我们这里,比过年还重要。”老汉说道,“明天我一忙起来,可能就顾不上你们了。”

“没事儿,老人家,您忙您的,不用管我们。”

“好嘞,早点睡吧。”

……

这天夜里,林朔四人,睡在老汉家的客房里。

说是客房,其实是老汉小儿子的屋子。老汉要留客,他就去二哥屋里睡了。

杨拓和柳青,在其他家打探完消息,也回来了。四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两个女人睡床上,林朔和杨拓打地铺。

四人把今晚打听到的消息一合,发现跟之前老汉的那番说法,基本一致。

“照这么说,这黑水龙王,就是我们此行的目标了?”柳青轻声说道。

“应该是。”杨拓说道,“不过我没想到,这头奇异生灵在当地居然有这么好的群众基础。看来这次捕猎行动,想得到当地人的支持,是不太可能了。”

“我们还要捕猎它吗?”柳青问道,“听起来,这只生物更像是人类的守护者。”

“方圆几百里的当地村民是人,消失了的那一百八十二个伐木工人,就不是人吗?”杨拓沉声说道,“什么时候我们人类的命运,要被一只动物去主宰了?”

Anne这时候说道:“杨博士说得有道理。如果真的是黑水龙王导致了那一百八十二个伐木工人失踪,那它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可那一百八十二人只是失踪啊。”柳青说道,“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已经死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查清楚呢?”

“这个没错。”Anne问道,“不过,从何查起呢?”

“我觉得,目前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所谓的黑水龙王。”杨拓说道,“在这荒山野岭找人不容易,找那么大一头家伙,总归简单一些。”

“可是别说我们了,就算当地人要见黑水龙王一面,都难上加难。”柳青说道,“杨博士我们不是打听过吗?连他们都不知道黑水龙王平时在哪里。”

“我听这里的老伯说,明天,能和黑水龙王沟通的龙王使者要来,这可能是条线索。”Anne说道,“林先生,您认为,这个世上真的有人,能跟黑水龙王这种奇异生灵沟通吗?”

“你既然多少知道些猎人圈里的事,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林朔淡淡说道。

Anne笑了笑:“确实,我们听说,猎人六大家中的章家,有跟野兽沟通的秘技。而且章家人的活动范围,也在东三省附近。您的意思是,章家,有可能和这龙王使者有关?”

“我可没这么说。”林朔沉声说道,“章家人,在六大家里性子最为刚猛。往年捕猎,就数他们家人死的人最多。

他们,是绝不会和黑水龙王扯上关系的。一旦扯上了,不是他们死,就是黑水龙王死,没有第三种可能。”

林朔这番话掷地有声,屋内一时都安静下来。

过了一小会儿,Anne问道:“那这件事情,肯定跟章家无关了。林先生我实不相瞒,这次行动我们本来打算邀请的,除了您以外,还有当代章家的家主,章连海先生。

一方面是因为章家离这儿近,另一方面,我们听说林家和章家配合最为默契,如果两家高手一起行动的话,那就万无一失了。

可是,章先生却好像失踪了一样,我们实在是找不到他。”

Anne一提到章连海,林朔沉默了。

外兴安岭的夜晚,没有城里的光污染,屋内一片漆黑。

黑暗中,一小团火焰照亮了林朔的脸。他划着了一根火柴,点了一根香烟。

那是老汉的二儿子在白天的时候,递给林朔的客烟,他一直夹在耳朵上没抽。

那一小团火焰很快就熄灭了,黑暗中烟头的亮度忽明忽灭。

“章哥和章嫂,六年前死在了昆仑山上。”林朔抽了几口烟,语气平静地说道。

“什么?”Anne的语调听起来高了八度。

“我知道你在套我的话。”林朔说道,“不过这事现在说倒也没什么,毕竟人已经走了六年多了。”

Anne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您之前说,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当年昆仑山上的那头奇异生灵?”

“嗯。”

“这黑水龙王,真的这么强大?就连您的父亲和章连海先生联手,都……”

“六年前的昆仑山,不单单是一头奇异生灵的事情,没那么简单。”林朔打断了Anne的话语,然后拉回已经扯远了的话题,“章家人有跟野兽对话的本事不假,可这门手艺,并不是他们压箱底的绝活。

在我们猎人圈里,这种能力并不稀奇。六大家里会这个的,就有半数。六大家之外,甚至猎人圈之外,有类似能力的人也有。”

“同时,我们也不排除这个龙王使者,并不能跟黑水龙王沟通。”杨拓这时候插话道,“他可能通过一些骗术,利用当地人和黑水龙王的关系,来进行诈骗谋利。”

“嗯。”Anne应了一声,“看来,我们还得在这里再待一天。明天,我们一起见识见识这个所谓的龙王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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