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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向何方

佚名 著

美文同人连载

一个朝代的安危、两个男人的争斗、三个女人的纠结他乖张多疑,冷酷无情,是一个残暴的王;他博古通今,雄才伟略,有成为一代名君的抱负;她慈悲为怀,外刚内柔,是圣洁的化身;她温柔如水,敏感脆弱,是男人理想的妻;她攻于心计,争强好胜,凡事都不肯退让;因为善良,她成全了别人;因为懦弱,她选择了沉默;因为偏执,她泯灭了良知;爱到底有多少...

主角:   更新:2023-08-08 04: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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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风吹向何方》,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个朝代的安危、两个男人的争斗、三个女人的纠结他乖张多疑,冷酷无情,是一个残暴的王;他博古通今,雄才伟略,有成为一代名君的抱负;她慈悲为怀,外刚内柔,是圣洁的化身;她温柔如水,敏感脆弱,是男人理想的妻;她攻于心计,争强好胜,凡事都不肯退让;因为善良,她成全了别人;因为懦弱,她选择了沉默;因为偏执,她泯灭了良知;爱到底有多少...

《风吹向何方》精彩片段


在商贾云集、热闹繁华的白州城郊,有一处幽雅清净的世外桃源,叫做归真寺,寺名乃开国皇帝御笔钦赐。皇家寺院归真寺位居昭山顶,鸟瞰整个白州城,方圆百里的土地皆为寺中所有。昭山满山青松,常年青翠,山脚十里桃花林,茂盛非凡。每年春天,在桃花漫天的时节,亦是皇家祭祀时日,整个皇家仪仗队浩浩荡荡开进归真寺,黄幡飞舞,延绵数十里,在粉红的桃花林和黛色的松柏林中穿行,巍为壮观。
这天,归真寺的主持空灵方丈从白州城内布施回来,正带着两名弟子走在半山的石阶上。这空灵方丈虽年逾七十,生得慈眉善目,鹤须红颜,身板硬朗。他历经两朝天子,德高望众,虽为一寺主持,却毫无架子,平易近人且乐善好施,声名远播。
“师尊,你看!”一弟子忽手指山顶寺内方向,满脸惊诧。
空灵方丈抬眼望去,只见寺院上方黑云翻滚,周边却是晴空万里、云淡风清。空灵方丈心下暗叫不妙,想我归真寺为国家龙脉所在,如此天象,难道真是应验了师父的预言?毕竟是阅历丰富,空灵方丈瞬息便稳住心神,脸色亦波澜不惊,他淡淡一笑:“你们大可不必如此惊慌失措,所谓山上山下,十里不同天嘛,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两弟子听罢此言,讪讪地不作声了,复又跟着方丈前行。往上走了不到一里路,弟子忽又扯他衣袖,“师尊,快看!快看!”
空灵方丈再看,黑云依旧,却凭空多出了一道璀璨彩虹横跨寺院上空,这彩虹灼灼生辉,完全不似平常所见彩虹的若隐若现,非但如此,彩虹的光芒还愈来愈强,大有与黑云抗衡之意,随即,黑云渐渐变浅,慢慢淡去,最后,彩虹耀眼一闪,瞬间消逝。在彩虹消逝的一刹那,山林中响彻一婴儿的哭声。空灵方丈还来不及细细揣想刚才的天象,脚步已急匆匆地循声找去。山寺门槛上,放着一个襁褓,正是里面的婴儿在啼哭。
揭开弟子手中的襁褓,空灵方丈看到一张憋得通红的小脸,正嗷嗷的哭着,这分明是个初生的婴儿,不由得深叹一口气:“作孽啊,谁家的父母这么狠心?唉,先抱进寺里喂点米汤吧。”
白州城经常有人因空灵方丈的慈悲将孩子弃于寺院门口。如此一来,寺里也就有了一条不成文的惯例,即弃婴若是男孩,便留在寺中为僧,若是女孩,便找个好人家送养。按照空灵方丈的说法,既然丢在寺院门口,也是相信佛家慈悲,丢弃男婴的人家,多数是因为穷,不然断不会舍弃家里的一条根,那就先帮忙养着,或许境况一好,家里又会接了去;而女婴呢,不便留于寺中,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找个好人家送养了。寺里每年都会因此而新增几名小僧人,偶也有小僧人的家人寻来从了俗回去的。
方丈禅房内,喂了米汤的婴儿不再啼哭,沉沉睡去。解开襁褓一看,是个女娃儿,方丈细声叮嘱弟子:“明日一早下山,寻访一好人家……”
“哇……”婴儿大声啼哭起来,手脚乱蹬。
空灵方丈赶忙拍拍她;“不哭,不哭,娃娃乖啊……”
等婴儿安静下来,空灵方丈复又叮咛弟子:“还跟以前一样,要家境好的,最好是没有孩子的人家……”
话音未落,婴儿又大声哭了起来。
反复几次,空灵方丈要送走她的话楞是说不下去了,小弟子乐了:“师尊,这小不点可真有意思,一说要送她走就哭,不说她就睡,看样子她还真赖上我们寺院了。”
“也罢,明天再说吧。”空灵方丈挥挥手,弟子退下。俯身看去,婴儿已经睡熟。
空灵方丈从书架上取出一个方盒,犹豫再三,还是拆开封条,从里面拿出一张泛黄的信笺,上书:“天机现,社稷危;闪中求,可险胜。”他想起师父曾不无忧虑地告诉他,百年内国家必有大祸,为寻破解之方,师父曾闭关三年,出关后写一信笺封于盒中,嘱咐他见异常天象方可开启。今日在回寺路上所见天象,让空灵方丈惊悸不已,他敢肯定这就是当日师父所说的异常天象,亦是信笺上所书的“天机现”,黑云翻滚乃不详之兆,且出现在国家龙脉所在,必是“社稷危”,如此一来,生灵涂炭,遍地哀鸿,想到这里,空灵方丈脸色骤变。师父是得道高僧,从来都是所言非虚,空灵方丈修为几十年,还远未达到师父的境界,今日所见的彩虹既可驱散黑云,应该是祥瑞之兆,但左思右想,又跟“闪中求”实在搭不上边。
空灵方丈一边思索,一边信步走进庭院,他仍在琢磨,这“闪”和彩虹有什么联系?由于过于专注,他一直穿过中门,走过了练操场都浑然不觉,等到醒过神来,人已经到了寺院大门边。望着这高高的朱漆大门,他骤然想起临终前师父紧紧抓住他的手,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手指都直直地指向寺院大门。他在寺门边又是一番苦思,仍是不得要领,不由得心头黯然,他仰天长吁一口气,气未吁完,人已呆住——
天空中赫然挂着一道彩虹!
这深更半夜,既无雨又无雾,何来彩虹?
再凝神细看,彩虹落处,正是方丈禅房!空灵方丈腾脚便往禅房跑,推门一看,房内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个小小的婴孩,还在灯下熟睡,白白胖胖的小脸满是安详。空灵方丈细细一想,忽然顿悟:闪,不就是寺门中一个人,不就是就是这个小小的婴孩吗?!刹时茅塞顿开,再去看那婴孩,竟忽然从熟睡中睁开眼睛,从空灵方丈咯咯一笑。
“你是佛门有缘人啊,”空灵方丈细细端详这婴孩,肤色白里透红,五官端正,清秀可人,一双大眼睛溜溜的又黑又亮,笑起来两个小酒窝,甜甜的。空灵方丈满心欢喜,抱起婴孩走出门外,向天际缓缓俯首拜下:“师父,老身明白了。真是老天有眼,我佛慈悲!老身一定呵护此儿,竭尽所能教育于她,希望有朝一日,能拯救苍生于水火之中,佑我天朝安享太平……”
第二日清晨,天刚拂晓,归真寺百钟齐鸣,众僧齐集迅速赶往大雄宝殿。百钟齐鸣定是大事,归真寺除皇家祭祀、空灵方丈的师父了决高僧圆寂,还有数十年前大雄宝殿的如来佛祖加塑金身以外,从未有过百钟齐鸣的召集。
钟鼓楼内百钟齐鸣,如雷贯耳,气势恢弘,隆隆的钟声响彻整个白州城的上空,市井百姓、行路中人、深宅王侯纷纷停手驻足,就连皇宫众人,都涌向平台之上,望向昭山顶上归真寺。
归真寺正殿,空灵方丈仰首端立,等级高的僧人已进入内殿,余下数百名僧人敬立殿外操场。
百钟百响毕,余音缭绕,空灵方丈洪声说道:“今日百钟召集众弟子,事为老衲收徒。”此言既出,僧人四下面面相觑,空灵方丈年龄虽七十有余,收徒不过八名,八名弟子中大徒弟已经圆寂,二徒弟、四徒弟、五徒弟均在别的寺院担任主持,六徒弟远赴天竺国取经,七徒弟出外云游,三徒弟和八徒弟在本寺中已达长老级别,其中年龄最小的八徒弟戒身大师也已年过四十,向下衍生有明、悟、行三个字辈。空灵方丈三十余年谢绝一切人等,不再收徒,此次毫无征兆,忽然开禁,怎不让人奇怪?空灵方丈收徒,要求甚高,哪次不是精挑细选,从严考察,而且收徒仪式虽历来隆重,但百钟百响确是从未有过,如此礼遇,所收新徒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不叫人浮想联翩?
大殿上空灵方丈一挥手,他的三徒弟,寺中辈份最高的戒嗔大师,抱上来一个明黄袈袍包裹的襁褓,空灵方丈说道:“这是昨日在寺门外捡到的女婴,老衲决定收她为关门弟子,法号梵音。因是俗家弟子,不举行剃度仪式,全寺诵经七日,以示尊崇。”空灵方丈宣布将后院的佛唱阁腾出供梵音居住,并下了禁足令,除戒字辈大师,任何人不得涉足佛唱阁。
众僧退却大殿外,席地而坐开始诵经,空灵方丈带了两个徒弟送梵音去佛唱阁。戒身大师踌躇良久,忍不住劝空灵方丈:“师父,收徒本是寻常之事,收女弟子也无可厚非,但按寺中规矩,不可滞留女人,虽说梵音现时还只是个婴孩,以后大了又该如何?为徒恐招人闲话。”
空灵方丈陡然停步,转身直视戒身,眼中精光闪烁,良久,叹一口气:“戒身,你身为寺中惩戒法师,有逾矩行为出面劝戒也是你的职责所在。寺中规矩为师岂能不知?你的所虑为师岂可不顾?只是事出有因,为师也只能自作主张了,以后你慢慢就会明白的。”
戒身闻言,低头不再言语。他知道,师父从来都是严于律己之人,之所以这样执拗,必然是有重大的理由。虽然师父不肯明言,但从师父严峻的面容来看,必然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且非同小可。心中一念,忽然闪过昨日诡异天象,他似乎若有所悟,却又毫无头绪。
“大了又该如何?”空灵方丈咀嚼着戒身的话,伸手从戒嗔手中抱过梵音,注视着那张可爱的小脸,似有所思道:“大了她自会去到她该去的地方。”这一个小小的、脆弱的生命,如何肩负那如许的重任?扭转乾坤,谈何容易?等待着她的又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空灵方丈心头一下变得没着没落,盯着婴孩的眼光也愈发深沉和柔情。
“该走了,师父。”戒嗔的催促打断了空灵方丈的思绪。
空灵方丈走几步,忽又转身:“戒身,你的文学素养挺高的,梵音虽有法号,还无俗名,这样,你给她取个名吧?”
戒身略为思忖,其时恰好一阵清风吹过,轻掀衣裾,头顶竹叶摇曳,飒飒作响,“不如,就叫风清扬吧,风过无痕,清冽悠扬。”
空灵方丈微笑着颔首点点头。
“好名字,”憨憨的戒嗔呵呵一笑,对梵音高兴地说:“小师妹,从今往后你就叫风清扬了,赶明儿要可记得这是你八师兄给起的名啊。”
师徒正说着话,远远地一小僧人火急火燎地奔来:“方丈,宫中来人传诏,要您火速进宫面圣!”



空灵方丈匆匆赶往皇宫,皇上却不在朝堂之上,传唤空灵方丈到郁秀宫见驾。郁秀宫是皇上宠妃庞妃处所,庞妃乃当今皇后庞后嫡亲的姐姐,其父庞相国,其兄庞瑞是御林军统领,其弟庞标小小年纪,就被封为监国大将军,重兵在握。
总管公公引空灵大师进入一幽静小院,亭台轩榭精巧怡人,花草树木错落有致,远闻一佳人轻语浅笑:“皇上啊,您可要让让皇儿,您老不让他赢一回,下会他可不会再陪您玩了。”原是庞妃之子文举在与皇上对奕,杀得手忙脚乱,却不曾赢过一回,庞妃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一边忍俊不禁,一边还得从旁劝解让皇上手下留情。
“你呀,”皇上爱怜地望着自己的长子:“凡事不可顾虑太多,左右兼顾固然是为保万全,但舍得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也未尝不见得就不能绝处逢生。”抬眼看到空灵大师,遂热情招呼:“真正的高手来了,大师,来教教皇儿。”空灵方丈谢恩坐下,与皇上对奕一盘,皇子文举在一旁观看。
一局已毕,输给皇上四子,空灵方丈自嘲:“老了老了,脑子不行了,棋技也退步了。”
皇上放下棋子,眉头紧锁,一时间空气好象凝结了一般,沉重起来。一挥手,摒退众人,只留下庞妃。“大师你可知道我找你是为何事?”皇上嘴上问着空灵方丈,眼睛却盯着窗外的景物发呆。
空灵方丈跪下,回道:“望皇上恕罪,小僧不知。”
只听皇上说到:“昨日归真寺上空天象,大师应该看见了,不止大师一人,城中之人,悉数都看见了,黑云翻滚,龙脉被困,到底预示着什么?大师可否告之一二?”
“小僧愚鲁,小僧无法参透天意,愧对圣上。”
“朕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性命对朕来说,倒不是特别担心,常听大师讲经,佛理常伦,世事轮回,朕也能看得透,只是这祖宗的基业,大好江山不能就此断送。大师是得道高僧,能否指点迷津?”
“皇上自亲政以来,皇恩广泽,百姓安居,国家富足,既无恶行,何来天谴?皇上要放宽心,莫要轻信他人讹传。”
“朕相信你,但今晨百钟百鸣,又是为何?难道不是因为天象异常而驱邪?”
“那只是小僧收关门弟子,因新徒辈份高,故而敲钟诵经。”
“原来如此”,皇上如释重负,言毕起身:“朕先回大殿去了,大师难得来一次,不如多留一会,教皇儿下下棋吧。”
送走皇上,空灵方丈暗松一口气,却听庞妃赐座,唤丫环去请文举。
“大师,我有一点疑虑,不知当讲不当讲?”庞妃盈盈浅笑。
空灵方丈谦恭地说:“小僧洗耳恭听。”
“庞妃不才,待字闺中时曾学得一点浅薄的天象之术,昨日天象一事,我看大师对皇上似乎有所隐瞒”,庞妃虽是轻声细语,对空灵方丈来说却是一晴天霹雳,当下强作镇定,不发一言。
见空灵方丈低头不语,庞妃认为自己的话已经达到了效果,吓一下他已经足够,庞妃转口又说:“我知道大师为人宅心仁厚,想必是见皇上为国事操劳,而又体弱多病,不想让皇上徒增忧虑,故而轻描淡写。”她轻舒衣袖,换了一个放松的姿势,笃定地问道:“大师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庞妃心想,量你这下总要开口了吧?敲钟诵经,难道真是新收个徒儿那么简单?
未曾料想空灵方丈猛然抬起头来,朗声说道:“小僧认为,昨日天象并无所指,若有所指也是小僧所学不精,无法解析,小僧确未隐瞒圣上,对娘娘也无话可说。”
听罢此言,庞妃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心里恨恨地骂道:“这该死的老和尚,一点面子也不给。”表面上又不好发作,面对的毕竟是皇家寺院的主持大师,连皇上都礼让有加,她可不敢造次。正好见文举进来,当下只好自己给自己圆场,“那许是我想错了,大师勿要见怪,还是来教举儿下棋吧。”
唤文举过来坐下,庞妃自己就去御花园了。
空灵方丈身在曹营心在汉,思绪根本不在棋盘之上,破绽连连,半柱香的功夫就惨败下来,正兀自凝神,这头只听文举扑哧一笑:“大师,您可是故意的?故意输给父皇不难理解,故意输给我可就匪夷所思了。”
“哦”空灵方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说:“再来,再来。”
又一局下来,空灵方丈不由得对面前这个六岁的皇子刮目相看,棋风稳健,深藏不露,张弛有度,收放自如,空灵方丈不禁由衷地赞叹:“可圈可点,孺子可教也。”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文举忽然跪下:“大师,我有一事相求。”
“不敢当,”空灵方丈赶忙扶起皇子:“殿下请讲,小僧一定倾力相助。”
文举面露忧虑之色,语气沉重:“昨日父皇彻夜未眠,清晨又咳血了,文举非常担忧,知道父皇是为昨日天象之事,宫人已是议论纷纷,文举心中也直觉不妥,但我并不是非逼大师说出原委不可,只想拜托大师,早日想出破解之法,解我父皇心结。做儿臣的,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自己的父皇早日康复。”
“小小年纪,难得你如此孝顺,”空灵方丈心中感慨万千,只道这孩子聪颖,原来还这般重情重意,不由得对这个皇子在欣赏的基础上又多添了几分喜爱。
“让我来猜一猜,”空灵方丈和善地说到:“以你的棋艺,也是故意输给你的父皇,好让他开心是不是?”文举脸上一乍,变得通红,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真是难为你了”,空灵方丈爱怜地摸摸他的头:“不但要输,还要输得不露痕迹,辛苦啊。”
时候不早,空灵方丈准备离去,却见文举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知他心中所想,便凑近他耳边,轻声说到:“天象一事,不必担心,你要坚信,上天有好生之德,吉人自有天像。”说完伸出小指跟文举拉勾:“不可以跟任何人说喔。”
文举开心一笑,大声说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出得皇宫,空灵方丈没有坐轿,一路信步走来,只听街头巷尾,均在议论诡异天象一事,人心惶惶。有认得他的人,也是一再追问,空灵方丈一律将其淡化,众人将信将疑,还是不能释怀。一番探听,他终于弄明白了,原来白州城内众人只见黑云翻滚,而彩虹横旦只有昭山归真寺才现,山下的人都没有见到彩虹。他知道大祸就要临头了,所幸还有转机一线。彩虹显现让他收下了这个小弟子,百钟百鸣、七日诵经既是为了小女婴祈福,更是为江山社稷消灾。他不能将自己所知道的告之众人,那样只会灾祸未到、自乱阵脚,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首先要稳住的就是他自己,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他呀;还有皇上,一旦体弱的皇上承受不了,那将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空灵方丈连想都不敢想,站在繁华如故的白州城里,站在春日里和煦的阳光下,面对那不可预知的一场浩劫,空灵方丈冷汗涟涟,衣襟湿透。
“闪开!闪开!”一队人马迎面而来,疾驰而过,行人慌忙退让,乱作一团,一小贩躲避不及,扑倒在地,青菜洒落一地。“摔了人了!”人群中有人高叫。
“律——”马队为首之人勒住马匹,回转过来,原是一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锦衣玉带,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一脸愠色,端坐在枣红马上,手执一牛皮金鞭,煞是威武,他策马回到小贩身边,马蹄纷踏,又踩坏几棵青菜,男子皱皱眉,抬起执鞭的右手,众人以为他要扬鞭抽人,不由得惊呼一声,小贩脸都吓白了,闭上眼睛等死。
只见男子扬手,却并未举鞭,探手入怀,掏出一把碎银抛在小贩脚下:“今日我有急事,你暂且收下这些,不够再去安国侯王府找我杜可为!”小贩惊喜:“多了,太多了,谢谢侯爷!”待他再抬头时,男子已率队绝尘而去。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说开了:
“这位公子是谁呀?”
“他都不认识?!你白活了!这可是开国元勋安国侯之子杜少侯——杜可为,他父亲安国侯一脉单传,年过五十才得此一子,自是宝贝。”
“可不,尤其他娘,从小就骄纵溺爱,宠得没有边了。”
“可是听说侯爷对他管教甚严。”
“此子虽然贪玩,性情狂傲不羁,倒也有个边,不似别的公子哥儿,从没听说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今天见他所为,却也象个仁人君子。”
“听说安国侯家有御赐三代免死金牌啊。”
……
空灵方丈心事重重地回到归真寺,远远地就听到寺内中殿一阵嘈杂,劈劈啪啪的板子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求饶声,还没进到中门,就看见操场内一片混乱:十条长板凳一字排开,僧人爬卧在上,惩戒院的执法僧人手执棍杖,正在责打屁股,喊疼的、求饶的、叫屈的,乱作一团;被打得站不起来的僧人,被拖下长凳,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地上跪着三十多名僧人等着挨板子,惩戒法师戒身大师正在大声斥责他们。
“戒身,所为何事?”空灵方丈知道戒身为人严厉,赏罚分明,但如此大动肝火、兴师动众地责罚众僧,实不多见,遂叫戒身到禅房内询问。
“这……”戒身欲言又止,黑红的脸上尽显踌躇。
“不说为师也明白,无非是天象一事,本不应以讹传讹,尤其是皇家寺院僧人,更要谨言慎行才对。不过,到底只是口中是非,稍微惩戒一下就可以了。”空灵方丈吩咐。
“徒弟确是因为他们的口舌传讹罚众,但也不仅仅只是因为天象一事,最可恨的是,他们目无尊长,竟然诋毁师父和小师妹梵音。”
“他们都说些什么?”
“有人说梵音来历不明,又于恶兆乍现之时降临本寺,恐为红颜祸水;师父对梵音另眼相看,给予前所未有的礼遇,引起僧人猜忌;还有,还有……”戒身鼓足勇气:“还有人说,寺中留置女人,必招天谴。”
“那你是如何看待?”空灵方丈问戒身。
戒身正色道:“都是些无稽之谈,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正因为如此,我才下令凡乱议论此二事者,一律从严从重处罚,以儆效尤。”
空灵方丈点点头:“谣言止于智者。”再去看戒身,脸上已染岁月风霜,不由得心生感慨,“戒身,你十岁进寺,十二岁为师收你为徒,如今你已年过四十。所有弟子中,数你最有才学,做事最讲原则,学习最为刻苦,也最懂得为师,因此,为师最器重的就是你。师父老了,有些事也是力不从心了,师父身边,戒字辈的徒儿只剩下你和戒嗔,戒嗔性情平和,憨厚单纯,随遇而安,并不适合主持寺内大局,以后凡事你要多担待一点。”
座下戒身已是泪流满面,他何曾忘记过,当日冰天雪地,他一个流浪的孤儿,若不是被布施归来的空灵方丈所救,早已小命不保。想方丈七天六夜在床边守侯于他,亲手喂他喝药,亲自为他挤拭脓疮,亲切待他如父母。伤好后,师父托人将他安排到一染坊做学徒,他却拜进山门,要师父收他为徒,师父考验他整整两年,才赐法号戒身。三十年来,师父对他,言传身教,悉心教导,关怀备致。救命之恩,养育之情,叫他一生如何能轻易忘却?今日听见师父这一番伤感的话,不禁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戒身啊,为师最担心的就是你的性格,刚直有余,柔韧不足。别人都说你是黑脸冷僧,不苟言笑,不讲情面,为师知道其实你这孩子把感情放在心里,藏得很深。师父劝你,要学会放松自己,一根弦绷得太紧太久,容易断的。”
戒身擦干眼泪,点点头,只听师父唤他:“你过来,为师给你看一样东西。”
空灵方丈从书架上取出那个方盒,将那张书有“天机现,社稷危;闪中求,可险胜”的信笺交给戒身,把前事一一详尽告之。戒身惊诧,问师父:“为何只有寺中出现彩虹?我们僧人都看见了,白州城被却看不见?”
空灵方丈沉思道;“还有晚上出现的彩虹,我一直怀疑是否是看花眼了。”
“师父,您没有看花眼,”戒身肯定地说道:“昨夜因白天出现了异常天象,我一夜未眠,在观星阁上思忖,也见到了您说的那道彩虹,确实离得很近,好象是从寺中生根,可惜时间很短,等我还想细看,它已消逝。”
“彩虹之根就生在我的禅房,这里!”空灵方丈一指脚下。戒身环顾四周,师父的禅房没有任何异样。
“彩虹为何出现这里?”戒身奇怪了。
“不单出现在这里,还曾出现在寺门,每次出现,都与一个人有关系。你的问题,只有一个答案,就是闪字的答案”,空灵方丈一字一顿地说:“梵——音。”
空灵方丈匆匆赶往皇宫,皇上却不在朝堂之上,传唤空灵方丈到郁秀宫见驾。郁秀宫是皇上宠妃庞妃处所,庞妃乃当今皇后庞后嫡亲的姐姐,其父庞相国,其兄庞瑞是御林军统领,其弟庞标小小年纪,就被封为监国大将军,重兵在握。
总管公公引空灵大师进入一幽静小院,亭台轩榭精巧怡人,花草树木错落有致,远闻一佳人轻语浅笑:“皇上啊,您可要让让皇儿,您老不让他赢一回,下会他可不会再陪您玩了。”原是庞妃之子文举在与皇上对奕,杀得手忙脚乱,却不曾赢过一回,庞妃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一边忍俊不禁,一边还得从旁劝解让皇上手下留情。
“你呀,”皇上爱怜地望着自己的长子:“凡事不可顾虑太多,左右兼顾固然是为保万全,但舍得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也未尝不见得就不能绝处逢生。”抬眼看到空灵大师,遂热情招呼:“真正的高手来了,大师,来教教皇儿。”空灵方丈谢恩坐下,与皇上对奕一盘,皇子文举在一旁观看。
一局已毕,输给皇上四子,空灵方丈自嘲:“老了老了,脑子不行了,棋技也退步了。”
皇上放下棋子,眉头紧锁,一时间空气好象凝结了一般,沉重起来。一挥手,摒退众人,只留下庞妃。“大师你可知道我找你是为何事?”皇上嘴上问着空灵方丈,眼睛却盯着窗外的景物发呆。
空灵方丈跪下,回道:“望皇上恕罪,小僧不知。”
只听皇上说到:“昨日归真寺上空天象,大师应该看见了,不止大师一人,城中之人,悉数都看见了,黑云翻滚,龙脉被困,到底预示着什么?大师可否告之一二?”
“小僧愚鲁,小僧无法参透天意,愧对圣上。”
“朕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性命对朕来说,倒不是特别担心,常听大师讲经,佛理常伦,世事轮回,朕也能看得透,只是这祖宗的基业,大好江山不能就此断送。大师是得道高僧,能否指点迷津?”
“皇上自亲政以来,皇恩广泽,百姓安居,国家富足,既无恶行,何来天谴?皇上要放宽心,莫要轻信他人讹传。”
“朕相信你,但今晨百钟百鸣,又是为何?难道不是因为天象异常而驱邪?”
“那只是小僧收关门弟子,因新徒辈份高,故而敲钟诵经。”
“原来如此”,皇上如释重负,言毕起身:“朕先回大殿去了,大师难得来一次,不如多留一会,教皇儿下下棋吧。”
送走皇上,空灵方丈暗松一口气,却听庞妃赐座,唤丫环去请文举。
“大师,我有一点疑虑,不知当讲不当讲?”庞妃盈盈浅笑。
空灵方丈谦恭地说:“小僧洗耳恭听。”
“庞妃不才,待字闺中时曾学得一点浅薄的天象之术,昨日天象一事,我看大师对皇上似乎有所隐瞒”,庞妃虽是轻声细语,对空灵方丈来说却是一晴天霹雳,当下强作镇定,不发一言。
见空灵方丈低头不语,庞妃认为自己的话已经达到了效果,吓一下他已经足够,庞妃转口又说:“我知道大师为人宅心仁厚,想必是见皇上为国事操劳,而又体弱多病,不想让皇上徒增忧虑,故而轻描淡写。”她轻舒衣袖,换了一个放松的姿势,笃定地问道:“大师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庞妃心想,量你这下总要开口了吧?敲钟诵经,难道真是新收个徒儿那么简单?
未曾料想空灵方丈猛然抬起头来,朗声说道:“小僧认为,昨日天象并无所指,若有所指也是小僧所学不精,无法解析,小僧确未隐瞒圣上,对娘娘也无话可说。”
听罢此言,庞妃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心里恨恨地骂道:“这该死的老和尚,一点面子也不给。”表面上又不好发作,面对的毕竟是皇家寺院的主持大师,连皇上都礼让有加,她可不敢造次。正好见文举进来,当下只好自己给自己圆场,“那许是我想错了,大师勿要见怪,还是来教举儿下棋吧。”
唤文举过来坐下,庞妃自己就去御花园了。
空灵方丈身在曹营心在汉,思绪根本不在棋盘之上,破绽连连,半柱香的功夫就惨败下来,正兀自凝神,这头只听文举扑哧一笑:“大师,您可是故意的?故意输给父皇不难理解,故意输给我可就匪夷所思了。”
“哦”空灵方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说:“再来,再来。”
又一局下来,空灵方丈不由得对面前这个六岁的皇子刮目相看,棋风稳健,深藏不露,张弛有度,收放自如,空灵方丈不禁由衷地赞叹:“可圈可点,孺子可教也。”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文举忽然跪下:“大师,我有一事相求。”
“不敢当,”空灵方丈赶忙扶起皇子:“殿下请讲,小僧一定倾力相助。”
文举面露忧虑之色,语气沉重:“昨日父皇彻夜未眠,清晨又咳血了,文举非常担忧,知道父皇是为昨日天象之事,宫人已是议论纷纷,文举心中也直觉不妥,但我并不是非逼大师说出原委不可,只想拜托大师,早日想出破解之法,解我父皇心结。做儿臣的,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自己的父皇早日康复。”
“小小年纪,难得你如此孝顺,”空灵方丈心中感慨万千,只道这孩子聪颖,原来还这般重情重意,不由得对这个皇子在欣赏的基础上又多添了几分喜爱。
“让我来猜一猜,”空灵方丈和善地说到:“以你的棋艺,也是故意输给你的父皇,好让他开心是不是?”文举脸上一乍,变得通红,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真是难为你了”,空灵方丈爱怜地摸摸他的头:“不但要输,还要输得不露痕迹,辛苦啊。”
时候不早,空灵方丈准备离去,却见文举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知他心中所想,便凑近他耳边,轻声说到:“天象一事,不必担心,你要坚信,上天有好生之德,吉人自有天像。”说完伸出小指跟文举拉勾:“不可以跟任何人说喔。”
文举开心一笑,大声说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出得皇宫,空灵方丈没有坐轿,一路信步走来,只听街头巷尾,均在议论诡异天象一事,人心惶惶。有认得他的人,也是一再追问,空灵方丈一律将其淡化,众人将信将疑,还是不能释怀。一番探听,他终于弄明白了,原来白州城内众人只见黑云翻滚,而彩虹横旦只有昭山归真寺才现,山下的人都没有见到彩虹。他知道大祸就要临头了,所幸还有转机一线。彩虹显现让他收下了这个小弟子,百钟百鸣、七日诵经既是为了小女婴祈福,更是为江山社稷消灾。他不能将自己所知道的告之众人,那样只会灾祸未到、自乱阵脚,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首先要稳住的就是他自己,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他呀;还有皇上,一旦体弱的皇上承受不了,那将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局面?空灵方丈连想都不敢想,站在繁华如故的白州城里,站在春日里和煦的阳光下,面对那不可预知的一场浩劫,空灵方丈冷汗涟涟,衣襟湿透。
“闪开!闪开!”一队人马迎面而来,疾驰而过,行人慌忙退让,乱作一团,一小贩躲避不及,扑倒在地,青菜洒落一地。“摔了人了!”人群中有人高叫。
“律——”马队为首之人勒住马匹,回转过来,原是一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锦衣玉带,浓眉大眼,虎背熊腰,一脸愠色,端坐在枣红马上,手执一牛皮金鞭,煞是威武,他策马回到小贩身边,马蹄纷踏,又踩坏几棵青菜,男子皱皱眉,抬起执鞭的右手,众人以为他要扬鞭抽人,不由得惊呼一声,小贩脸都吓白了,闭上眼睛等死。
只见男子扬手,却并未举鞭,探手入怀,掏出一把碎银抛在小贩脚下:“今日我有急事,你暂且收下这些,不够再去安国侯王府找我杜可为!”小贩惊喜:“多了,太多了,谢谢侯爷!”待他再抬头时,男子已率队绝尘而去。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说开了:
“这位公子是谁呀?”
“他都不认识?!你白活了!这可是开国元勋安国侯之子杜少侯——杜可为,他父亲安国侯一脉单传,年过五十才得此一子,自是宝贝。”
“可不,尤其他娘,从小就骄纵溺爱,宠得没有边了。”
“可是听说侯爷对他管教甚严。”
“此子虽然贪玩,性情狂傲不羁,倒也有个边,不似别的公子哥儿,从没听说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今天见他所为,却也象个仁人君子。”
“听说安国侯家有御赐三代免死金牌啊。”
……
空灵方丈心事重重地回到归真寺,远远地就听到寺内中殿一阵嘈杂,劈劈啪啪的板子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求饶声,还没进到中门,就看见操场内一片混乱:十条长板凳一字排开,僧人爬卧在上,惩戒院的执法僧人手执棍杖,正在责打屁股,喊疼的、求饶的、叫屈的,乱作一团;被打得站不起来的僧人,被拖下长凳,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地上跪着三十多名僧人等着挨板子,惩戒法师戒身大师正在大声斥责他们。
“戒身,所为何事?”空灵方丈知道戒身为人严厉,赏罚分明,但如此大动肝火、兴师动众地责罚众僧,实不多见,遂叫戒身到禅房内询问。
“这……”戒身欲言又止,黑红的脸上尽显踌躇。
“不说为师也明白,无非是天象一事,本不应以讹传讹,尤其是皇家寺院僧人,更要谨言慎行才对。不过,到底只是口中是非,稍微惩戒一下就可以了。”空灵方丈吩咐。
“徒弟确是因为他们的口舌传讹罚众,但也不仅仅只是因为天象一事,最可恨的是,他们目无尊长,竟然诋毁师父和小师妹梵音。”
“他们都说些什么?”
“有人说梵音来历不明,又于恶兆乍现之时降临本寺,恐为红颜祸水;师父对梵音另眼相看,给予前所未有的礼遇,引起僧人猜忌;还有,还有……”戒身鼓足勇气:“还有人说,寺中留置女人,必招天谴。”
“那你是如何看待?”空灵方丈问戒身。
戒身正色道:“都是些无稽之谈,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正因为如此,我才下令凡乱议论此二事者,一律从严从重处罚,以儆效尤。”
空灵方丈点点头:“谣言止于智者。”再去看戒身,脸上已染岁月风霜,不由得心生感慨,“戒身,你十岁进寺,十二岁为师收你为徒,如今你已年过四十。所有弟子中,数你最有才学,做事最讲原则,学习最为刻苦,也最懂得为师,因此,为师最器重的就是你。师父老了,有些事也是力不从心了,师父身边,戒字辈的徒儿只剩下你和戒嗔,戒嗔性情平和,憨厚单纯,随遇而安,并不适合主持寺内大局,以后凡事你要多担待一点。”
座下戒身已是泪流满面,他何曾忘记过,当日冰天雪地,他一个流浪的孤儿,若不是被布施归来的空灵方丈所救,早已小命不保。想方丈七天六夜在床边守侯于他,亲手喂他喝药,亲自为他挤拭脓疮,亲切待他如父母。伤好后,师父托人将他安排到一染坊做学徒,他却拜进山门,要师父收他为徒,师父考验他整整两年,才赐法号戒身。三十年来,师父对他,言传身教,悉心教导,关怀备致。救命之恩,养育之情,叫他一生如何能轻易忘却?今日听见师父这一番伤感的话,不禁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戒身啊,为师最担心的就是你的性格,刚直有余,柔韧不足。别人都说你是黑脸冷僧,不苟言笑,不讲情面,为师知道其实你这孩子把感情放在心里,藏得很深。师父劝你,要学会放松自己,一根弦绷得太紧太久,容易断的。”
戒身擦干眼泪,点点头,只听师父唤他:“你过来,为师给你看一样东西。”
空灵方丈从书架上取出那个方盒,将那张书有“天机现,社稷危;闪中求,可险胜”的信笺交给戒身,把前事一一详尽告之。戒身惊诧,问师父:“为何只有寺中出现彩虹?我们僧人都看见了,白州城被却看不见?”
空灵方丈沉思道;“还有晚上出现的彩虹,我一直怀疑是否是看花眼了。”
“师父,您没有看花眼,”戒身肯定地说道:“昨夜因白天出现了异常天象,我一夜未眠,在观星阁上思忖,也见到了您说的那道彩虹,确实离得很近,好象是从寺中生根,可惜时间很短,等我还想细看,它已消逝。”
“彩虹之根就生在我的禅房,这里!”空灵方丈一指脚下。戒身环顾四周,师父的禅房没有任何异样。
“彩虹为何出现这里?”戒身奇怪了。
“不单出现在这里,还曾出现在寺门,每次出现,都与一个人有关系。你的问题,只有一个答案,就是闪字的答案”,空灵方丈一字一顿地说:“梵——音。”



第三章佛门净地小女初长成桃林深处允诺永不离
藏经阁内,一胖和尚坐在桌前,奋笔疾书,不时地东张西望,神情慌张,嘴里还不停地叨叨:“小祖宗啊,快点回啊,小祖宗啊,你可得快点回啊……”阁门忽然一响,胖和尚大喜过望:“哎哟,我的祖宗,你可……”话才说了半截,脸色骤变,人就软了下去,叭一下跪在地上:“戒……戒身……大师,我……,我……”
面前站着的正是神色冷峻的戒身大师,他看看桌台上抄写的经书,心中似明镜一般:“叫你来看着她,她偷溜出去玩了,你来替她抄?!”转身吩咐随从僧人:“把行曾拖出去,重打十大板。”
“慢着!”门口闯进一个小和尚,不,不是小和尚,是一个穿着袈裟的小姑娘,肤白面红,明眸皓齿,梳着两只羊角辫,气喘吁吁。她看见戒身大师,明显有些畏惧,踌躇再三,还是鼓足勇气,仰头向他请求:“八师兄,都是我的错,是不是可以饶了他,一并罚我?”
“不行,他一定要挨罚,你的处罚更重。”戒身大师态度强硬,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小姑娘怯怯地走上前,拉戒身的僧袍,用可怜兮兮的声音告饶:“我下回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他吧。”
戒身将她的手一甩,“叭”地从小僧袍里掉出一包东西,小姑娘连忙去捡,戒身大喝一声:“梵音!”小姑娘惊惧地望着他,手中的纸包又掉到了地上,散开了,里面露出一截冰糖葫芦。
“你偷跑出去干什么去了?”戒身冷冷地盘问梵音。
梵音用细得跟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说:“我听见院门外有人喊卖冰糖葫芦,想吃,就偷跑出去了。”
“听不见,大声说!”戒身不满意。
梵音只好大声又说一遍。
“吃了还要带,好吃懒做,不思上进!看藏经阁清静,叫你来读书练字,你倒好,竖起两只耳朵就只听见卖冰糖葫芦。”戒身劈头一顿呵斥。
“我是想带给行曾的。”梵音小声辩白。
戒身耳尖,更加来气:“带给行曾,好叫他下回又帮你抄书?你还想有下回?!”顺手抄起桌上的戒尺,扯过梵音的手,摊开掌心就抽。
“啊,好痛啊,师父,救命啊,三师兄,救我啊——”
小僧人匆匆跑进佛堂,通知戒嗔大师:“不好了,不好了,梵音师叔祖挨打了!”“快带我去!”戒嗔急了,连走带跑赶往藏经阁。刚进中殿,迎面差点撞上空灵方丈。
“行色匆匆,戒嗔,你这是赶往哪里救火啊?”空灵方丈悠然闲庭阔步。
“救人呐,师父,”这边师父慢条斯理,那边梵音形势危急,戒嗔急得汗都要冒出来了:“师父,戒身又打梵音了,你让我去,晚了会打坏孩子。”
“不急,戒身自有分寸,你看,那株梅花开得不错,不如陪我一同赏梅吧。”空灵方丈拉着戒嗔,要到操场看花。戒嗔不敢不从,只好来到梅花树下,只听师父琅琅吟道:“戒嗔,看这一树芬芳,你可知道,梅花香自苦寒来……”戒嗔再笨,也领会得到师父的意思,虽不言语,但心还是疼。
藏经阁已经恢复宁静,只有梵音还在抽抽噎噎地哭,戒身端坐案台,其余人都大气不敢出。
戒嗔气急败坏地冲进来,梵音抬起泪花花的小脸,哽咽地埋怨:“三师兄,我一直都在叫你,可你怎么才来呀?你为什么每次都迟到啊?”戒嗔歉疚地抱起梵音,关切翻看她身上的伤处,小手肿得象个馒头。
戒嗔把她抱回佛唱阁,梵音哭累了,睡着了,满脸泪痕,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戒嗔端盆热水刚给她擦完脸,回头就碰上戒身,“师兄,你给她上这个药,好得快。”戒身递给他一包药粉。
“好那么快干什么,又让你打?!”戒嗔一听又来了气:“给药,给药,你也知道打重了。”一把扯过他的药包,恨恨地说:“每次都是这样,打完了才知道后悔,早干什么去了?!”一边给梵音上药,一边数落戒身:“她才多大呀,四岁的孩子,筋骨嫩着呢,老让你这么打,我有看法,呆会我就去跟师父说,以后不准你再打她。你也不想想,多乖巧的孩子啊,我五十多岁的人了,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带这么大,我容易吗?有什么事不能慢慢教,非要急于求成,好好的孩子,不被你打死,也被你吓死,迟早也被你逼死。我告诉你,即便你是为她好,但要再这么打她,我可不干!我跟你没完!”
戒身冷着个脸,一言不发,继续听他数落:“师父当初吩咐,我负责她的起居,你负责她的教育,我不干涉你,知道你恨铁不成钢,嫌我婆婆妈妈,可你不能急,有些事是急不来的。”
说着说着,一转头,戒身不见了,戒嗔摇摇头:“师父说你自有分寸,哼,有分寸,每次都只捡左手打,你也知道右手打坏了,就不能写字了,你怎么就不想想,左手打坏了,以后怎么弹琴啊”,复叹口气,去膳房给梵音熬粥去了。
料想梵音也快醒了,戒嗔端粥往佛唱阁来,拐角处,只见红色袈裟一闪而过,戒嗔探头一望,那不正是戒身的背影?
进了佛唱阁,往床上一看,梵音还没有醒,倒是床头多插了两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戒嗔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冷面人豆腐心,煮熟的鸭子仅嘴硬”。
正说着,梵音醒了,睁眼就看见冰糖葫芦,欢呼一声跳将起来,抱住戒嗔的脖子就撒娇:“我就知道还是三师兄最疼我,要是天天有冰糖葫芦吃我愿意天天挨打。”
“尽说傻话”,戒嗔慈爱地说:“这冰糖葫芦可不是我买的,是你戒身师兄。”
梵音小嘴一嘟,“你骗我,八师兄老说我不听话,他一点都不喜欢我,怎么会买给我?”
“谁说他不喜欢你?胡说!”戒嗔注视着梵音清澈的眼睛,认真地说:“八师兄虽然经常教训你,但他是真心对你好,记住三师兄今天跟你说的话,在寺里,八师兄其实是最疼你的人,他疼你疼在心里,以后你就会懂的。”
窗棂外,默立的戒身,面无表情。
“当、当、当”忽听寺内敲钟,方丈召集长老们开会。
戒嗔牵着梵音,急速赶往正殿。
“十日之后皇家祭祀,跟往年一样,所有皇亲贵族都会来,所有仪式安排均同往年,”空灵方丈宣布:“从今年开始,我不再担任祭祀主事,改由戒身大师全权负责,大家各司其职,不得有丝毫疏忽。”
众人一听,心中都已明白,空灵方丈已确定戒身为下任方丈人选,纷纷向戒身贺喜。戒身受命,领众人退下。
空灵方丈吩咐:“梵音留下来。”
梵音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满怀希望地问道:“是不是可以让我观瞻今年的皇家祭祀了?”
“不行,你还太小。”空灵方丈笑眯眯地拒绝。
梵音小嘴一翘,不声响了。“来”空灵方丈把她抱到腿上,用手刮一下她的小嘴:“可以挂个小油瓶啦。告诉师父,这两天有没有调皮,有没有挨训?”
梵音把缠了纱布的左手伸到方丈面前:“喏。”
“为什么啊?”
“因为不好好练字,偷跑出去买东西吃。”
“挨了打,服气吗?”
梵音点点头:“我知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你可不能在心里暗暗记恨八师兄啊。”
“不会的,三师兄说,八师兄其实是寺里最疼我的人,他疼我疼在心里。师父,为什么最疼就是疼在心里,不可以疼在别的地方?”
“因为心是一个人最重要的地方,一个人可以什么都没有,就是不能没有心,一个没有了心的人就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梵音似懂非懂,又使劲拉他的袖子:“师父啊,什么时候才可以让我观瞻皇家祭祀,你说嘛?”
“呵呵,到时候自然就可以啦。”空灵方丈拿来一块桂花糕,打发她出去玩了。
她一路想着怎么可以让这块桂花糕吃得长久,脚下也没有留神,一个扫地的僧人冲她恭敬地叫一声“师叔祖”,惊得她拌着石阶一趔趄,扑倒在地,桂花糕从手中滑落沟里。她正趴在地上无限懊恼,面前出现一双僧鞋,抬头,戒身师兄!她紧张得忘了自己还趴在地上,只顾张大了嘴巴望着。
戒身瞥一眼沟中的桂花糕,不带任何表情对她说:“还不赶快到藏经阁去练字。”梵音这才醒过神来,一溜烟跑了,临了还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沟里,心有不甘。
钟声轰鸣,礼乐齐奏,皇家祭祀宏伟壮观。可惜这一切均与梵音无关,师父嘱她不得进入前院,她只好在后山塔林转悠。
“梵音,梵音”
梵音抬头一看,是三师兄:“你怎么偷溜出来,师父会生气的。”
“我负责后院斋房,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们要祭祀完了才会去我那里,还有一个时辰呢。”戒嗔从身后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小包袱:“你猜是什么?”
“不知道。”一想到不能去看祭祀,梵音什么都没劲。
“别不高兴了,祭祀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戒嗔安慰她:“看看我给你的好东西!”打开包袱,竟是一套纯白雪纺的小女孩裙装,戒嗔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请山下的农妇做的,本来应该做好看点的颜色,可是寺里除了做僧袍的粗布,就只有这点御赐做挂帐的雪纺了,将就一下,以后师兄有时间再上集市给你买漂亮的布料。我还想过几天你生日再送给你,看你今天不高兴,就先让你高兴高兴。”
换上裙子,再重新梳个头,戒嗔连声说好看,好看,把她带到积水塘,要她看倒影。梵音低头一看,这水里的小姑娘真的是自己吗?面容清秀灵动,裙裾轻舞飞扬,她高兴极了,拉着戒嗔开心得跳了起来:“我以后再也不穿僧袍了!”
寺钟连敲九下,祭祀进入最后一个环节,戒嗔嘱梵音不要跑远,匆匆走了。
梵音一路闲逛,不觉到了山下桃林,春光明媚,桃花正艳,粉红一片,繁花似锦,索性躺在桃树下闭目养神,正要昏昏欲睡,却被人狠狠踩了一脚,“哎哟!”痛得她大叫一声。面前的人也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怔住了,这是一张颇有几分英气的小脸,浓黑的剑眉,双目炯炯有神,鼻梁高而且直,方脸有型,气质高贵。
梵音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心想,这个小哥哥长得真好看,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一时间竟忘了兴师问罪,脚也不觉得痛了。
那头这大孩子也望着桃树下起身的梵音,惊叹世上还有如此清丽脱俗的小女孩,纯净飘逸,一尘不染,哪似宫中的女子,大的、小的,统统都是浓妆艳抹,哪里还有一点纯真本色。想到宫中的脂粉之气,他不禁皱皱眉.
“原来你皱起眉来也这么好看,”梵音已经爬起身来,好奇地看着他:“你是谁呀?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他还是头一次被人直呼“你”,虽然无礼,但也新鲜,更何况他还不想表露自己的身份,一则怕吓着小姑娘,二则这样轻松的气氛,他也实在是喜欢:“你是谁?从哪里来的?”
“我先问你的,”梵音说:“应该是你先回答我,这是礼节。”
“好,”他宽和一笑:“我叫文举,从城里来,该你说了。”
“我叫……”梵音眼珠一转,想起戒身师兄教导她的礼节,对待佛门中人,应相告法号;对待俗世之人,则告之俗名,于是告诉他:“我叫风清扬,我就住在这里。”
“风清扬,好名字,清风乍起,裙裾飘扬,跟你的人倒是很相配。”他再次把梵音从头到脚一打量,觉得真是人如其名,相得益彰。住在这里,文举心想,她应该是附近农家的女儿罢,家中为寺院做工。
“你几岁了?”梵音又问。
“我十一岁了,你多大了?”这样“你”来“你”去的,文举觉得好笑。
“再过几天我就满五岁了呢。”
“你经常在这里玩?”
“我天天都来,你呢?”
“我一年可能只能来一次。”
“怪不得,我在山上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
两人边说边聊,不觉已进桃林深处,清风拂过,花雨纷飞。
“会背诗吗?”文举漫步嫣红之中,心旷神怡,不由诗性大发。
“会!”
“那我考考你。”文举手袖一挥:“就这桃林风光,你背一首应景诗来。”
“这有何难?”梵音沉吟片刻,琅琅念到:“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常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文举嘉许地点点头,心中暗想这小女孩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纪,谈吐不俗,举止得当,颇显大气。
寺钟又响,祭祀结束,宫人已进偏殿喝茶,该走了,快乐的时光总是太快流逝,文举望向归真寺,有些黯然:“我要走了,又要去跟那些无聊的人过孤单寂寞的日子了。”
“你不会孤单寂寞的,我会陪你的。”梵音安慰他。
“你?”文举狐疑地看看她:“陪我?”那怎么可能?他哈哈大笑。
梵音自知失言,脸红到了耳朵根,低头瞥见自己手上的佛珠,有了主意:“我把这个送给你,你戴着它,就好象我在陪着你啦。”她又重复一遍:“你不会孤单寂寞的,我会永远陪着你。”
文举定定地看着她,她说得那么诚心,尽管他觉得那是多么不可能的事,还是被她感动了。他接过梵音的佛珠,低声说:“谢谢。”长这么大,除了父皇,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谢字,他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是最长的皇子,所有的人都尽心尽力地为他做事,他们都认为那是应该做的,他也一直那么认为,都是他们应该为他做的。可是他不开心,他不快乐,他渴望拥有的从来都没有人可以给他,那就是真心。包括他的生母庞妃,母凭子贵,以他为荣,费尽心机想立他为太子,却从不关心他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整个**,只有性格温婉的庞皇后,他的亲姨娘,才能跟他说得上话,关注他的真实想法,他更愿意跟她亲近甚至超过自己的生母。
“我也送样东西给你,”文举从手上摘下一个玉指环,放在梵音的手心,匆匆离去,随风送来一句:“明年祭祀我还会再来的,你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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