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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妖萌主

佚名 著

美文同人连载

何澹澹漂泊江湖,卖艺为生,只为给小妖们赚口粮。本以为代嫁的生意好做,骗婚却骗来一场盛大的爱情。她好歹也是放生百妖赚功德的正经女仙,怎能为纨绔公子的玩闹爱情停留?她无情拒绝,却被公子哥一句话打败:你能管得了你不爱我,还能管得了我爱你吗?\r她无语,看来以后的江湖生活,注定要跟这个家伙纠缠了。\r...

主角:   更新:2023-08-08 05: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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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百妖萌主》,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何澹澹漂泊江湖,卖艺为生,只为给小妖们赚口粮。本以为代嫁的生意好做,骗婚却骗来一场盛大的爱情。她好歹也是放生百妖赚功德的正经女仙,怎能为纨绔公子的玩闹爱情停留?她无情拒绝,却被公子哥一句话打败:你能管得了你不爱我,还能管得了我爱你吗?\r她无语,看来以后的江湖生活,注定要跟这个家伙纠缠了。\r...

《百妖萌主》精彩片段


夜沉如墨,夜深如海。点点橙红、金黄的灯火被夜风洗涤,清澈温暖的光勾勒出扬州城的轮廓,宛若仙境,却是人间。
在繁华灯火无暇顾及的僻静小巷,却有盏奇特的灯被一个背影单柔的碧衣女子提在手里,照亮了她匆匆的行色。细看去,那并不是什么灯笼,而是只绣球大小的琉璃水缸,缸中盈盈的水不时随着女子颠簸的脚步泼溅出来,那水中一橙一白两条金鱼却游得很是悠闲,橙金莹白的光芒在琉璃缸中流曳,竟比灯烛还要明艳光亮。
碧衣女越走越快,终于在一面高墙下停步。她背靠着水粉墙站定,捧起琉璃鱼缸,下决心似的紧紧盯着缸中两条金鱼。
忽然间,那橙色的金鱼“噗”得跃出了水面,如长了翅膀般悬浮在空中,开口道:“澹澹姐,翻过这堵墙,就是眠月楼的后院了……你这便进去吗?”
金鱼的光芒照亮了何澹澹脸上满不在乎的神情,亦照亮了她幽雅如河畔青草的身影,和俊眼修眉间那股凛然。她冷笑道:“切,老娘现在这身功夫,乱军之中取将帅首级都如探囊取物,翻进青楼的后院算什么。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们两个杂种妖精碍手碍脚!”
何澹澹叹了口气。两只小鱼精见惯了她心情不好时爆粗口,静静得不再说话。
何澹澹的百只妖怪原本都养在赤铜所铸的洞天壶中,可三个月前她与骨火岭地精交手,洞天壶不幸受到重创,五行失衡灵气不足,不能再容纳这两只水属性的低等妖物。偏偏这两只鱼精,又是最顽皮捣蛋的,何澹澹只得把她们时时放在眼皮底下,不时臭骂两句,才能勉强让她们少惹些事。
“我何澹澹一世英名,难道要毁在你们两个小王八蛋手里……”
她骂骂咧咧,清影一闪飞过了高墙,心中暗忖着:眠月楼的鸨母百宜娇托自己搞了那么多名贵香药,收了东西居然赖账,真是可恶之极。这次找到她不仅得要回银子,还得好好教训她一顿才行!
何澹澹施展轻身术飞上了眠月楼二楼,鱼缸里未荡起半丝波纹,她的双脚也悄没声踩稳了瓦片,可这脚底下,忽然传来一声——是一连串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奇怪尖叫……
“澹澹姐……这个声音好糁人!不要进去了吧……”小白鱼怯怯道。
“小孩子不懂就别乱说话。”何澹澹有点尴尬,左手抱了鱼缸,右手勾住檐角,如柳丝似的轻轻荡进了廊内,碧影一闪,已神不知鬼不觉蹿进了一个无人的厢房。百宜娇素来贪婪爱财如命,厢房自是极尽奢华,博古架上不乏钧窑、汝窑、哥窑的美瓷,妆台上是珐琅花卉纹珠宝盒,宝相花铜镜,床上铺的是蕲州竹簟,床前鎏金双蜂团花纹镂空银香囊,焚着甲香沉麝,熏得人眼饧面软,飘飘欲醉。
“切。”何澹澹把鱼缸搁在妆台上,舒舒服服在竹簟上仰了,心中暗笑自己太傻:百宜娇这种翻云覆雨的卑鄙小人,搜刮的也多是不义之财,自己何必大费周章问她讨那三十几两银子?随便从这里顺走一两件宝贝,她的百只小妖二三年内都可衣食无忧。
这屋子里最值钱的要数……何澹澹翘着二郎腿,手指欢快得在腰间的洞天壶上敲打着节奏。她的如意算盘刚打了一半,门外脚步声嘈杂,另有一中年女子极不耐烦得催促道:“快些快些!上个楼都这么磨磨蹭蹭!”这不是百宜娇那骚老娘们的声音么!
房门“砰”地被推开,何澹澹已翻身上梁。为首进屋的自是百宜娇,一身浓得化不开的嫣红抹胸裙,上身很是丰腴,何澹澹这个俯视的视角恰好可以看到深深的……嗯哼。紧随百宜娇进屋的,是十来个穿着一模一样白衣,梳着一模一样百合髻的妙龄女子,待百宜娇气哼哼坐下了,方垂着头在中央地上整整齐齐站了两排。
“你,没气质;你,门牙太大;你,招风耳;你,胸太小,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是挤的;你,腿短……瞪我干什么!赶脱了鞋量量身高么?你,黑头太多,回家以后把豆腐大米捣烂了自制个面膜;你,头发暗哑,毛糙,没光泽……”
百宜娇戳着这十二个姑娘的鼻子一个个骂了过去。她声音虽不大,却听得姑娘们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梁上藏身的何澹澹也是出了身冷汗,太犀利了吧……再说百宜娇这个扬州城第一老鸨亲自选花魁,下头挑上来的人也应当是中上之姿,不至于这么不堪入目。可惜何澹澹这个视角……看不到这些姑娘的模样。
百宜娇骂完,那个被骂胸小的姑娘再也憋不住了,掩面哭着跑了出去。百宜娇拂袖道:“走便走吧!‘悬、崖、绝、壁’,还想赚这三百两现银?”
余下的姑娘均被百宜娇这一句噎得够呛,有的骄傲得挺了挺胸,有的悄悄低头又迅速抬了起来。
百宜娇接着说道:“这白府的三小姐早已跟皇甫大人的八公子定了亲事,白三小姐貌美无双,皇甫家也是扬州城第一世家,只可惜他家的老八是个贱坯子,素日不受皇甫大人待见。眼看婚期近了,三小姐不愿跳这个火坑,已经离家出走音信全无。”
所以……找来这十二个姑娘,不是选花魁,而是选替身么?婚期已到,自己女儿却落跑,白家面子上恐怕颇挂不住。想来那白三小姐养在深闺足不出户,见过她的人极少,找个文静貌美,底细清白的别家女子鱼目混珠,也未尝不可。
只是现在,连手上握着全扬州所有美人的百宜娇都选不出合适的女子,白家人想必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吧?
何澹澹心中暗笑,这趟没白跑,有好戏看!慢着……仅仅是好戏么?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商机啊……
“你们且都出去吧。”百宜娇叹了口气,待姑娘们都出了屋,方捧了茶盏轻呷了口茶,似乎是在静静思考对策。
何澹澹双脚勾住房梁,身体刷得倒挂了下去,一头长发不偏不倚正垂在百宜娇眼前。她轻声道:“百宜娇,你看我怎么样?”
百宜娇愣住。她含在口里的仰天雪绿还未来得及咽下,便“噗——”尽数喷到了何澹澹发上。
“啊——!吊——死——”百宜娇一个“鬼”字还未出口,何澹澹一个耳光便扇了过去。索性眠月楼上下听惯了老鸨没日没夜发飙的声音,并未有人进来查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何澹澹退后两步,甩了甩头发:“好茶,好茶,茶能明目,亦能润发。半老徐娘,睁大眼睛看看,还记得姑奶奶我么?”
百宜娇被茶水呛得狂咳不止。何澹澹本想好心上前拍拍她的背,百宜娇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女——女侠,我,我真不是故意要拖欠那三十六两的香药钱,实在、实在是近日都忙着白府的事,耽搁了……”
“是三十六两——五钱!”何澹澹在百宜娇脑门上响了个爆栗。百宜娇忙陪笑道:“是是是,是五钱……不,还有五钱!定然一个子儿不少得还您!女侠,我那妆奁盒子里有银票,一百两的……不用、不用找了!”
“是吗……百姨好大方。我是江湖女子手脚重,怕碰坏了您的东西。您受累,替我拿来吧。”何澹澹大模大样坐在桌子上,眼神中满是嘲讽。她何澹澹是谁,师从无尽海寄情岛,黛雪仙人座下第一得意弟子,闯荡凡间八年,什么鬼蜮伎俩没见过。只要一打开那个妆奁盒子,便会触发机关天塌地陷落入这老鸨的陷阱……这点把戏,实在是不够看呢。
百宜娇见计策已被何澹澹识破,咬着嘴唇不做声。何澹澹道:“你也不必装害怕叫我放松警惕了,因为我是永远不会放下警惕的。再不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便打到你真的害怕为止。”
“你要接这单生意?”百宜娇敛容问道。
“白家给你的价码不止三百两吧。我看至少八百……不,一千两。你不用解释,我也不贪心,便算作一千两吧。咱们三七开,我七你三。”何澹澹乐不可支得欣赏着百宜娇咬牙切齿的神情,“先预付我三百两。余下四百两,洞房花烛夜后送来皇甫家。条件如此优厚,我想百姨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百宜娇一筹莫展得看着眼前的碧衣女子,明明看上去柔柔弱弱,做起事来,却是个“缠死鬼”,彬彬有礼的样子比爆粗口时还要可恶……
“既如此,我也不瞒着姑娘。你既对这几百两银子如此看重,想必不知道那皇甫八公子的人品。”百宜娇正了正发髻上的银镀金点翠穿珠流苏,神情比方才还要严肃,“皇甫八公子皇甫定一,皇甫世家最不受宠的小儿子,扬州城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死在他手底下的粉头、良家、贩夫走卒官宦子弟,已不下数十人……你若跟了他,轻则守活寡,说重了,是逃不出这条命去的!你自忖机智,武功不弱,你可知皇甫定一手上一柄‘铸天’长剑,也是万夫莫敌?”
老鸨这番话还真把何澹澹唬住了。铸天可不是普通的宝剑,是仙家宝贝,凡人应是听都没听说过的,又怎配持有?百宜娇竟也知道得如此清楚,恐怕她方才所言亦有可参详之处。
何澹澹莞尔一笑:“多谢关心。你也不算白卖给我这个消息——先前的三十六两五钱香药钱,那五钱的零头,我便不要了。事既谈妥,咱们这便写字据吧,如何?”


百宜娇脸色苍白青筋暴突胸闷气短小腹胀痛得看着三百两现银唰唰飞进了何澹澹的洞天壶。
“婚期定在三日后。请姑娘随我的人去趟天成号,量了身量尺寸好改嫁衣。还有白小姐素日爱穿的白衣,也要请天成号按姑娘的尺寸赶制……”
百宜娇话未说完便被何澹澹打断:“不必麻烦,我自己去就是了,只要提了您老人家的名讳,那银钱也自然一文不差记在您账上,要我操什么心呢?”
“你——说——谁——老?”百宜娇终于忍无可忍,腾地站起来又被何澹澹按了下去。
何澹澹笑嘻嘻拍了拍百宜娇的肩膀,语重心长得劝道:“生气会让皱纹更深的。好自珍重啊……”
“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可来自昆仑仙山……”
“呸!昆仑算个毛线球球仙山,一起子修仙败类,见妖就杀,害得弱小良善之妖都无家可归!”何澹澹轻抚着腰间的洞天壶,再不想跟老鸨废话,回身取了妆台上的鱼缸便要离开——
我靠。何澹澹差点一头栽到鱼缸里去——横看竖看只剩一条白鱼了!小橙呢?
那条该死的咸鱼!
“小橙呢小橙呢小橙呢?小白,快感受一下你姐姐的气息告诉我她在哪在哪在哪!”
何澹澹捧着鱼缸冲出了房门,小橙最爱看杂耍,莫非已经化成人形飞到街上去了?她凭栏俯瞰,只见街上花灯如昼,颇为热闹。方才百宜娇说婚期定在三日后,可不就是七夕节么?
何澹澹只顾着东张西望寻找小橙,自然并未发觉,眠月楼的隔壁晶鑫赌坊,正有一个浪荡公子哥模样的高个子青年与一个矮墩墩的大叔推推搡搡踉跄出来。那公子哥头发乱如鸟窝,用来绾发的冠带想是赌输掉了,用麻绳松松系着;深深的眼窝里一团黛色,也不知在这里大赌了几天几夜未合眼;那浑身浓重的酒气更熏得路人闻之欲呕,纷纷掩鼻跑开。
公子哥双腿如棉烂醉如泥,矮大叔的身高才到他肋下,不过扶他走了三步,终于撑不住他一百四十多斤的体重,两人“咣当”仰面倒在路上。
“公、公子爷,您已经半个月都未回家了。婚期便在三日后了,您就算再不满这桩婚事,也不能……”矮大叔气喘吁吁爬了起来,向背后招了招手,藏在旁边巷子里的家丁这才纷纷冒头,出来抬公子哥。
一个家丁对矮大叔小声道:“还好有赵总管您的计策,把八爷灌成这样叫他不能使剑。否则小的们便是有九条命,也不敢来请他回府啊!”
“呸!奶奶的……老子要累屁了!快抬上轿子,麻利点!”赵总管刚松了一口气在前头带路,只觉屁股上挨了重重的一脚,惨叫一声摔了个嘴啃泥。
赵总管头晕目眩人事不省之际,公子哥早撂倒了其余家丁发足狂奔,刚跑到眠月楼门口,他便幸灾乐祸得回头喊道:“七十年的女儿红,才两坛,就想灌倒你八爷?爷我这扬州城酒神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
“哗——”公子哥还没得瑟够,眠月楼上忽然浇下来一缸子冷水,兜头全着落在了他身上。公子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仰头骂道:“是谁?哪个王八羔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泼你八爷爷!”
楼上这泼水的人,正是何澹澹。她方才不过是捧着鱼缸满走廊乱跑找那失踪的小橙,只是太过心急没注意廊上有一滩不知哪个醉鬼吐的秽物,滑了一跤,整缸的水,连同小白鱼一齐泼了出去,不偏不倚把那位偶然跑到楼下的八爷浇了个落汤鸡。
这下糟了。小橙小白一下子都丢了,何澹澹急得什么也顾不上,直接从二楼跃到那个醉鬼八爷面前,强压着怒气,冷冰冰问道:“我的鱼呢?”
“呵呵!小娘子,方才是你泼水?”公子哥见到何澹澹,仿佛颇为高兴,一双醉眼如长了手般在她浑身上下摸索,“你为何泼我?八爷我有哪里惹到你么?”
“正是。我的洗脚水滋味如何?”
何澹澹这话逗得围观者捂嘴偷笑,有几个憋不住的“噗嗤——”笑了出来。八爷挥手道:“笑什么笑!这叫香汤沐浴!你们这些龟孙,还没这个艳福呢!”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狂徒啊……何澹澹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男子,算了,先不跟这些不懂事的凡人计较,最大的问题是……
“我的鱼呢?”
“哈?”寻常女子若听着这般狂浪不羁的话,早就羞得面红耳赤,可何澹澹却竖眉冷眼来了这么一句,倒让八爷摸不着头脑,“鱼……鱼水之欢?最近流行这种啪啪啪暗示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的鱼呢?是你藏起来了吗?”何澹澹劈手便要去扯八爷衣襟,八爷自诩狂荡,却也从没当街被女人扒过衣服,忙按了何澹澹的手,柔声道,“娘子,不急不急,咱们总要找个地方慢慢再……哎哟你手好凉!”
何澹澹心急如焚,才不管他说什么。小白与小橙不同,胆子小体质弱也没主意,平时捣蛋也都是小橙那熊孩子教唆的,方才她猛然被扔出去,定是吓得魂飞魄散,可能一不小心掉到这个臭男人袍袖里来了,也可能掉到他兜裆布里去了!
“嚓——”一声脆响,八爷的外衣被何澹澹扯了两半。何澹澹心弦倏地抽紧,这个男人,不简单啊。
一八零的身高一九零的胸肌。真真是泡妞的好本钱呢。
何澹澹本想再多欣赏一会儿,却看到人群中,一个娇羞柔弱小脸苍白眼神懵懂白衣白裙的小姑娘正怯怯得看着她,欲言又止。
小白?什么时候化成人形躲到围观群众里去了!小白既已现身,何澹澹必须马上带离开,去找小橙。她拍了拍八爷光滑结实的胸肌道:“穿上衣服吧,小心着凉。回见。”
“慢着——”八爷拉了何澹澹的手,一把将她拉回怀里。方才被脱衣服时他像是无力反抗,这时手劲却甚大,“这就想走了?”
何澹澹被八爷从背后抱着,心中只有说不出的厌恶,双臂一振,使了真力将八爷弹开,不管背后惨叫连连,拉了小白的手便跑。
“澹澹姐姐,呼、呼——”小白体质孱弱,经不起这般狂奔,跑了不到十丈便气喘吁吁,“咦?姐姐,你脸、脸怎么红了……”
熊孩子战斗数值不高吐槽功力倒是一绝啊!待跑到一个僻静角落,两人方停下来,何澹澹刚想在小白额头上来个爆栗,看她怯怯的样子终于还是甩手作罢:“你姐呢?她不是一直和你呆在鱼缸里么,什么时候落跑的?”
“姐姐的性子最不安静,她、她说走便从窗子飞走了,我哪里来得及问她去哪里。”小白一脸的委屈,“况且姐姐比我机敏,自然不会有事的。”
这熊孩子还真是淡定啊。何澹澹拔了洞天壶塞子道:“算了,我叫羊脂出来,他先带你回家休息,天色都这么晚了。”
“那你呢?”
“我当然要去找你姐啊!”
“澹澹姐实在不必为了我姐姐费心!她、她自离了洞天壶来到凡间,便没有一天不惹祸。澹澹姐为了给她收拾烂摊子,总是这样不辞辛苦……我,我心里很是难过,都怪我,没看好姐姐,呜呜呜呜……”
小白这番话说得何澹澹心里又酸又暖。小白平时话不多,对人也是冷冷的,却这般心细懂事。何澹澹摸摸小白的头安慰道:“傻小鱼,这哪里是你的错……你们姐妹俩,还有洞天壶里这些,还有我这八年间送归各处的小妖,都是师父当年从昆仑山天墉城的镇妖狱里救下的。昆仑派那帮杂碎容不下异类,师父虽有心收留你们,可寄情岛是仙岛,终究不适合妖类修行;师父远见卓识,早就看出洞天壶也不宜你们久居。我答应过师父,要在这天地间为你们找到安身之处。在那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你们,不让你们受一点伤害,直到我死。”
何澹澹为小白擦干眼泪,送她回了家。自己独自走在凉薄的夜风中,心中倒生出许多感慨。她十三岁时便跟着澈澈师兄,带着洞天壶中四百二十三只小妖来到人间,送它们回故乡,回妖界……八年间数不清的坎坷波折,终于安置了三百二十三只小妖。
可是,就在骨火岭地精那一战,师兄不幸牺牲,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和她并肩作战,再也没有人能和她一起回忆寄情岛上的风光与故人,再也没有人能在她难过想哭时,给她一个拥抱。
呵……怎么没有。方才不是被那个浑身酒肉臭气的流氓抱了一下么。何澹澹心中泛起阵阵恶寒。她刚刚走回灯火繁华的地段,便见一个八字胡掌柜模样的男人笑呵呵朝自己跑了过来。
“敢问,阁下可是何澹澹姑娘?”八字胡对着何澹澹恭恭敬敬一揖,“在下天成号的掌柜,方才有位小橙姑娘来敝号,量了身量尺寸,订了十几件衣衫,却拿不出银子。她说银子都记在眠月楼百宜娇老板账上,若我们不信,便来问您……”
“问……我?”何澹澹纳闷了,“你怎知道我是何澹澹?”
“啊,啊,哈哈哈……”八字胡有些尴尬得捻了捻胡须,“方才您在街上……的时候,小橙姑娘指给我们看的。她说那个穿绿衣服耍流氓的泼妇便是您了……哎呀,您别生气,这是小橙姑娘的原话,我只是转述……”
八字胡看何澹澹气得面无人色几乎要一口老血喷他脸上,急忙后退三步,心中暗忖,这女的不会扒我衣服吧?
何澹澹只是面无表情得从八字胡身边走了过去。乱花钱、敲竹杠、还骂老娘泼妇……没良心的小贱鱼,这辈子别让我再看见你!


翌日。何澹澹坐在客栈后院的水井沿上,抱了半拉西瓜,边用勺子挖着吃边饶有兴致得欣赏小橙洗衣服。
她“噗噗噗”吐了一串西瓜子,指点小橙道:“哎哎!这件还没投干净怎么能晾上去呢?再投一遍!还有这件,多放点皂角粉,领口袖口,你看你看,根本没搓干净嘛!”
看着何澹澹悠哉游哉以逸待劳的样子,小橙恨不得将洗衣盆整个掀到她脸上去。什么嘛,每次闯点小祸都是罚洗衣服晾衣服熨衣服,太没创意太恶毒了吧!她小橙横看竖看都是个娇小可爱的十四岁健气软妹,怎么能干这种粗重没品的活呢?
小橙“咚”得将搓衣板杵到洗衣盆里,双脚乱蹬将盆踢得老远:“不洗了不洗了!澹澹姐偏心,为什么小白可以在房里睡中觉,我却要在这里干苦力!我不依我不依!”
“噗噗噗。”何澹澹又吐了一串西瓜子,对小橙做了个“嘘”的动作,“你小声些!大中午的你这么‘嗷’一嗓子,人家客栈的人还睡不睡了?”
何澹澹把半个西瓜刮了个干干净净,只流下半瓜壳西瓜汁,留着晚上吃西瓜汁凉拌面。她举着勺子上前爆敲小橙脑门,凶巴巴道:“小贱鱼!玩失踪!乱花钱!还敢跟天成号掌柜指我是何澹澹!你蛋姐我马上要假扮白三小姐嫁进皇甫家给你们换银子花了!你把我的名字说出去,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哇哇哇!别打了澹澹姐!疼!”小橙急忙扯起搓衣板抵挡攻击,待何澹澹静下来,才赶探出头来朝她做鬼脸,“小橙知错了,以后,不、敢、啦……”
“这样的话你说过不下五百次了。卖萌没用,衣服该洗还得洗,洗不干净不许吃饭。”何澹澹管教小妖们向来严厉不留情面,若是卖个萌便不用受罚,这百只小妖非把全扬州城的瓦都揭了不可。
“唔……”小橙嘟着嘴一脸不快得拧着衣服。反正天成号掌柜跟百宜娇交情那么深,肯定不会往外说的嘛。何澹澹刚赚了七百两银子,她小花一笔算得了什么?真是小题大做。
小橙这些念头只敢在心里嘟囔,若叫嚷出来惹毛了何澹澹,惩罚可就不只是洗衣服了。她见何澹澹往外走,便又叫住了她:“澹澹姐……你真的打算做这笔生意?嫁进皇甫家给那个纨绔子弟当媳妇?”
“自然是拿完银子就落跑。你真以为我要卖身啊?”
自然……要落跑。何澹澹咬了咬大拇指,这计划执行起来还是颇有难度的:若皇甫定一真如百宜娇说得那般厉害,自己该如何毫发无伤得度过新婚之夜?自己怎么接了个这么烦人的活?真是发多大的财就得冒多大的风险。
何澹澹正有些懊悔,却发觉小白不知何时从楼上下来了,脸色比午睡之前还要惨白,白得几乎透明的小手里捏着一张纸。
“小白……不是叫你睡会儿吗?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呢?”何澹澹忙去扶她,小白只将那张纸递给她,微笑道,“我没事。方才翻来覆去也是睡不着,澹澹姐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何澹澹定神看去,只见纸上写道:白葭露,女,十八岁,扬州瓷商白政轩妾室刘氏所出,自小养在京城,温和娴静,贤淑淡泊。工诗词,擅书画,箜篌、琴、筝、琵琶样样精通,一曲《蒹葭》名动天下。两月前为与皇甫家八公子完婚才回了扬州府第。
皇甫定一,男,二十五岁,当朝宰相皇甫博第八子,庶出。皇甫定一自小不受父亲兄弟喜爱,顽劣成性,不学无术,曾用银饼砸死了殴打菜贩的地头蛇,三句脏话气死了强抢民女的知府老爷,铸天长剑一剑刺死了两江总督的宠物老虎,犯下命案不下十起,或疑为其七个兄长顶罪……
何澹澹将纸捏在手里,摸了摸小白的头:“小白,这些都是你中午没睡搜集的信息么?”
“我,我去哪里知道这么多,是小鸽探听的消息,只是他太懒不爱写字,便是他说我写了。”小白脸颊绯红,何澹澹再次爱怜得拍拍小白的头:“辛苦你了,还是你心细。”
何澹澹不爱说太多肉麻兮兮的话,也不太会安慰或夸奖别人,小白妖力虽弱,但自小好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倒真觉得,小白若是再年长几岁,假扮白葭露是再合适不过的。
何澹澹看日头正毒,怕小白中暑,还是劝她回房休息。她仔细思忖着这纸上的内容,皇甫定一这种德性怎配持有铸天宝剑,或许是他在街角的铁匠炉子定了把破铁剑,又起了个自以为是的名字叫“铸天”,瞎猫撞上了死耗子,糊弄人罢了。
不过为保万全,何澹澹还是决定先去探一探这个皇甫定一的虚实。今夜正好有七夕灯会,皇甫定一绝不会错过这样调戏良家的好机会,定会出来招摇过市。到时候……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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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福源客栈窗外花灯如昼,笑语飘摇,小橙依旧在后院边哭边洗衣服,小白不爱热闹,早早歇下了。何澹澹终于可以享受片刻一个人的时间,去逛逛灯会,看看烟花。傍晚时分,天成号的人送来了白葭露日常的衣服,要何澹澹试穿。澹澹看着那月宫寒娥广袖衣,绿雪含芳簪,不禁发了好一会儿呆。
她不由自主穿上了这套衣服,差点不认识铜镜中这个神容清澈如冰花,皓魄澹荡如雪河的女子便是自己。二十一年来这是她第二次穿白衣。第一次穿白衣,是为澈澈师兄戴孝的时候。原来她穿白这样好看……可惜师兄他,看不到。
“澹澹,你喜欢人间吗?”
“不喜欢。”
“人间有花灯,有庙会,有烈酒,你不是一直最喜欢吗?”
“哼……师兄从来不肯陪我看花灯逛庙会大醉一场。你每天都说,要清醒要干正事,还有几百只无家可归的小妖等我们安置……我自己一个人,有什么趣儿?”
“唉……你这个丫头。那师兄答应你,等安置到剩下一百只妖怪的时候,师兄就抛开一切,陪你大醉一场!”
“真的?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和师兄那日的对话,仿佛还在耳边萦绕。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实在无法接受,那个看着她出生、学步、换牙,成长,又与自己并肩闯荡八年的师兄已经不在人世。她无法接受,更从未想过有这样一天,自己要承受没有他的人间。
花灯,庙会,烈酒……这样繁华的人间,她始终是个局外人。何澹澹望了一眼窗外阑珊的灯火,黯然出门。
这夜,何澹澹仿佛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提着轻盈的花灯,而不是沉重的鱼缸,在闹市中信步而过。她亦忘了自己身上的修为,挤在小摊前挑团扇,被旁边的姑娘们推来攘去,挤在围观杂耍的人群中,独自为顶碗、耍猴的小孩子鼓掌叫好。
她放肆得笑着,这样的放纵,惟这一夜,是第一夜也是最后一夜,忘记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忘记自己今后身上仍要肩负的重担。过了这夜,她还是那个贪财冷面没节操的百妖管家婆——何澹澹。
可惜,就像习武之人受到攻击,身体会先于头脑作出防守反应一般,何澹澹出身仙岛,耳力目力超于常人,有些事她不想去管也忽略不掉。她注意到,看完杂耍之后一直有人不紧不慢得跟着她,虽无杀气,脚步却颇为迫切。
何澹澹仔细听去,此人……是个男人,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四十斤,身形伟岸挺拔,现在距离自己四尺远,呼吸绵长深厚,功夫不浅,难道是仇家?
按照江湖规矩,何澹澹应当故意引这跟踪的人走到一僻静地方,最好是个死胡同,再一转身,双方自报家门一决高下。何澹澹忽觉鼻子凉凉的,用手摸去竟是湿漉漉的。密集的雨声由远及近,浇灭了满街的花灯,方才衣衫鲜亮的人群也各自跑散,残灯、落花、打烂的胭脂水粉、鸡骨头鱼刺狼藉遍地。
呵……我何澹澹不过只要一夜人间的快活,老天爷都不肯施舍么?
她正想仰天大骂,雨水却无情得落到她眼里又流了下来,变成了她自己的泪。一个女孩提着灯匆匆自何澹澹身边跑了过去,许是嫌花灯碍事,随手一扔,那灯便掉在何澹澹脚边,灯笼纸被蜡烛引燃,熊熊燃烧了起来。
“小心。”何澹澹失神的瞬间,有人轻轻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一旁。这声音甚是温柔,又有些令人不快的熟悉。
何澹澹转过身,这个男人的脸便毫无防备得撞到了她眼里。他的眼睛浩瀚如海,如同黑暗时空中永不熄灭的灯火。他眼下似有长久熬夜留下的浅黛色,却丝毫不损双眼神韵,反而令之更加深邃,令人痴迷。
靠……这不是昨夜被自己脱衣摸胸的醉鬼八爷么。他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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