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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仙路

佚名 著

美文同人连载

颠覆你的想象。物理系本科毕业的李晋,考研成功——很普通的故事嘛。从盗墓贼那里买到的文物竟然是储物手镯——里面当然有好东西,可能是上古仙人的遗物哦。可是打不开怎么破?大学里开设修真专业——弱弱地问一句,毕业后包分配吗?天庭貌似也需要公务员吧。理科生,看不懂功法秘籍怎么办——修真竟然可以用科学来解释——你真是太有才了理科生,修炼速度UP!UP!修真世...

主角:   更新:2023-08-08 06: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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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晋仙路》,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颠覆你的想象。物理系本科毕业的李晋,考研成功——很普通的故事嘛。从盗墓贼那里买到的文物竟然是储物手镯——里面当然有好东西,可能是上古仙人的遗物哦。可是打不开怎么破?大学里开设修真专业——弱弱地问一句,毕业后包分配吗?天庭貌似也需要公务员吧。理科生,看不懂功法秘籍怎么办——修真竟然可以用科学来解释——你真是太有才了理科生,修炼速度UP!UP!修真世...

《晋仙路》精彩片段


第一次走进芙兰大学研究生院中文系的公共课教室时,李晋终于不再后悔报考了这所大学的研究生。
之前他一直在后悔。后悔的理由有很多,明明想报玄学专业,却偏偏因为分数不够被调剂到了汉语言文字学,想学的东西学不到,够郁闷吧?报到的时候和财务的妹子吵了一架,又因为转档案的事被教务处的阿姨狠狠地策了一顿,入学报到一波三折,够郁闷吧?到了寝室一看,一个彪形大汉(兄台你是从少林寺偷跑下山的吧),一位戴眼镜佝偻着背刚进寝室连招呼也不打铺盖也不解开放下笔记本连上无线就开始打dota的仁兄(你应该考游戏专业,真心的),还有个阳光帅气十倍于自己、一身DIOR休闲系列、腕上百达翡丽的家伙(比我帅又比我有钱,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去死)。这还放到一边,当他大汗淋漓地收拾好东西,正准备洗澡,却被告知淋浴器坏了……厕所也是坏的……想解手还得去隔壁寝室敲门。李晋当时就想,天呐,读个研究生有这么郁闷吗?早知道就去找工作了。
但是第一天上课,刚迈进公共课教室,李晋忽然觉得,这一切磨难都是值得的。
美女……美女……又是美女……还是美女……站在教室门口,李晋看得目不转睛,拿不准该往哪儿坐下。这个清丽脱俗,让人忘忧;那个可爱中透着几分性感妖娆;哇,还有这个,长发及肩,娟秀娴静,正是李晋这等伪文人之最爱啊……可惜身边已经有人了。
李晋正摇头叹息,忽见教室后方有人向他招手。细看去,不正是他寝室那几尊大神吗。于是李晋收拾心情,走过去跟他们一排坐下。
猛男姚程志坐在最左边,然后是正在低头玩PSP的眼镜男苏珲(兄弟你怎么考上研的……),挨着李晋左手边的是高富帅于琢,李晋的右手边暂时空着。
“怎么突然感觉你变得有生气了?”于琢微笑着说。“呵呵,看到这么多美女,怎么也得打起精神啊。”李晋回以微笑。
他跟这几个室友还不熟,报到几天了也还没一起出去吃饭喝酒联络感情。不过他感觉这几个都还算好打交道,猛男姚程志为人热情,而且竟然不是东北人,而是上海人,让李晋挺无语的。据说智商145(只比爱因斯坦少一点点)的苏珲喜欢玩游戏,但为人并不封闭,相反还挺风趣的,又有急智。当然,你寄望他一直集中精神跟你说话也不现实。通常情况是其他几个人在聊天,苏珲头也不抬眼睛至始至终没离开屏幕却从嘴里蹦出一句超级应景搞笑的话,让一寝室的人笑得在床上打滚。高富帅于琢很有教养,彬彬有礼,而且并不是李晋想象中那种自我中心的人。当然,与这样既帅气又富有的人处在一起,总是有种无形的压力,所以虽然于琢一直挺友善,李晋却不大喜欢跟他交谈。
现在挨着于琢坐,李晋颇有些无奈。不过未来三年都要在一起渡过,搞好关系也是挺有必要的,所以李晋并没让自己的小小郁闷表现出来。
还有大约5分钟这堂公共基础课《现代语言学概论》就要开始,周围的同学开始叽叽喳喳地八卦这门课教授的消息。李晋历来有些内向安静,因此轻轻地闭上眼并不参与到讨论中去。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并不是瞬间静下来,而是先有一小片,然后这安静像是能飞速传染一样,短短时间里席卷了整个教室。李晋感觉到这种突如其来的静谧,有些诧异,这时于琢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李晋睁开眼,正好看见一个女孩子款款地向他们这边走来。女孩子身量不算高,目测只有1米65左右,难得却是匀称轻柔,如严苛的大自然中的花瓣盛开一样给人以柔弱无骨的感觉。没有那种夸张的S型曲线,却让人从心底里感叹,原来所谓的身材好,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一头秀发垂至腰间,并未做过多修饰,就这么随意地披着,却随着她腰身的轻摆拂动着,每一下都拂在男孩子们的心间。她的面容很难去描述,因为会让人生出笔墨不够用的感觉,只能单调、机械地说,鼻子极美,嘴巴极美,眼睛极美,就连耳朵也是极美的。这完美的五官以黄金分割的比例搭配在一起,加上她那雪白晶莹的皮肤,让人有呼吸顿止之感。
这个女孩走到李晋旁边停下,下巴轻轻一点,问道:“同学,这里有人坐吗?”
她的声音也是柔柔脆脆的,像是一把绝世名匠制成的小提琴正在幽幽的月光下演奏,令人心醉。李晋听得入了神,愣了几秒钟她话中的含义才传入大脑,忙道:“没人呢,你坐吧。”
女孩微笑着道了声谢,带着香风坐下。那香气却是十分自然淡雅,毫无侵略性,只是如含苞待放的花蕾一般矜持着却沁人心脾。
周围的叽喳声渐起,李晋用屁股想也知道,大半的都是在谈论这女孩了。只不知自己交了什么好运,开学第一天就有如此美女坐在自己身边,该不会是过往二十几年的霉运都是为了这一天做铺垫吧。
趁着美女收拾笔记本、文具的机会,李晋又偷偷打量了她几眼。女孩穿着湖绿色无领针织长衫,简单朴素,只在衣摆有几条白色的弧纹;修身的水蓝色牛仔裤,配一双普普通通的白色网球鞋,如此休闲简单的打扮,却衬得她愈发显得娇美。
女孩似是觉察到了他的目光,投来疑问的一瞥。李晋忙收拾心情,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声音这么颤抖啊……刚问出口,李晋就懊恼了。
“林悦瑶。你呢?”女孩停下手中的动作说道。
“李晋,晋升的晋。这边是我室友”,李晋一一指过去,“于琢,苏珲,姚程志。”
“你们好!”美女林悦瑶微笑地点头招呼。
三个室友的秉性在这个就体现出来了。于琢的目光虽然炽热,却只淡淡地问了个好,极有风度;苏珲看一眼林悦瑶又看一眼屏幕,终于摇摇头还是选择继续游戏,果然是真汉子;猛男姚程志两眼那个放光呐,虽然隔得最远,却恨不得把于琢苏珲李晋什么的统统扒拉开扫进垃圾箱中,好让他能贴着美女坐,摇摇尾巴献献殷勤之类的。
只是他却没了献殷勤的机会。随着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子夹着包走进来,林悦瑶立刻变得肃穆起来,瞬间进入了听课状态。中年男子走到讲台正中放下包,开始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说了些什么,李晋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林悦瑶身上,少女那轻盈的体态,似有若无的淡香,长发下颀长白皙的脖颈……每一样,都在挑动着李晋的荷尔蒙造反。
为了不做色狼,李晋只好把头转向室友那边。只听于琢轻轻地问苏珲:“你觉得这个女孩怎么样?”
苏珲低着头,双手激烈地搓动着摇杆和按键,头也不抬:“还好吧。”
“只是还好?”
“还好而已。”
于琢简直无语了:“你什么审美啊。”
苏珲冷静地说:“进寝室第一天我就告诉了你们,我是萝莉控,请不要尝试扭转我的审美取向。再说跟凌波丽比,她真的只是还好而已。”
于琢扁着嘴巴,像吃了只苍蝇般神色怪异。
苏珲这个不太成功的冷笑话(或许他是认真的也说不定)成功地转移了李晋的注意力,让他能够安心上完这堂课。
下课铃一响,李晋就想找林悦瑶说话,却又觉得不能这么急色,正犹豫着,猛男姚程志已经兴冲冲地绕到林悦瑶旁边,大着嗓门问道:“美女你什么专业的?”
“玄学。”林悦瑶含笑说。
“是吗?不明觉厉啊!”姚程志摸着半寸长的头发傻呵呵地笑着。
“哎,我也想考玄学,可惜分数不够给我调剂到汉语言文字了。”李晋连忙抓紧机会插话。“你本科是芙兰大学的吗?”
“是的,也是在文学院,读的古代汉语。你呢?”
“真奇怪竟然四年里都没见过你。我也是在芙兰读的本科,不过是物理系。”李晋终于能笑得自然些了,他很高兴自己没有成为在美女面前丢脸的软脚虾。
李晋的这番话成功地引起了美女的好奇心,“哇,你跨专业跨得这么远啊。为什么你一个学物理的,想着考研考玄学呢?”
“我也觉得奇怪,一直见你文质彬彬的,我还以为你本科也是文科的呢。”于琢插嘴道。
“呵呵,其实我很喜欢物理,不过也挺喜欢文学的,最喜欢读科幻小说之类的,我看的第一本小说就是儒勒凡尔纳的《从地球到月球》,”李晋企图扮演一个文青形象,不过也不好意思太自我吹嘘,“不好意思走题了。总之你听过这个说法没?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宗教。学物理学到后面有很多的困惑,所以我转而想向哲学寻找方向,看能不能解答我的困惑。不过西方经典哲学我不是太感兴趣,所以就想报考玄学了。”
“好厉害哦!”林悦瑶脸上浮现出奇异的神色,“你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只是听家里人的所以才考研。”
李晋听得脸上发烧。实情是,他在找工作阶段跟女友闹分手,轰轰烈烈之后耽误了就业,于是只得考研。当然,跨专业考的初衷确实也是如他所说。“也没什么啊,我其实也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对玄学我是很感兴趣,但也不确定这是将来想发展的方向,只是想读读看。”
“总之也比我厉害了。”林悦瑶苦笑了一下。“你手上戴着的是什么?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这个?”李晋晃了晃手腕,伸了过去,“小玩意。听说是文物,我觉得挺有趣所以买了。”
这是一片古铜色的小金属片,手表盘大小,呈弧形,两端有孔;中间布满了经纬交织的细纹,只是这纹实在太细,因此看起来竟像是平滑,不过并不怎么反光;四角各有一些花纹,每个角的花纹各不相同。李晋用一根编织绳系在手腕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过一个新闻,去年在吴县村民搞基建时挖开了一个古墓,里面有一具明朝官员的干尸。我一个本科同学是吴县人,他父母在那干尸的墓里偷偷挖出了这个要卖,我觉得挺好玩的,就买了下来。”偷盗买卖文物是犯罪行为,李晋知道这话其实是不能乱说的,但在美女面前哪有缩卵子的道理,于是胆气一壮也就说了出来。
当时他犹豫了半天,才把准备买IPAD的3000块软妹币换来了这个貌似不值钱的小玩意,其实想起来还是隐隐有些后悔的。
林悦瑶聚精会神地看着这金属片,问道:“这是什么材料做的?不像黄金。应该也不是什么常见的金属。”
“我也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黄金。也不像铜,可能是某种合金吧。”
“你说这是明朝官员墓里头的?”一丝疑惑浮现在林悦瑶眼底。
“是啊。”
“这上面的花纹和工艺不像明朝风格。”林悦瑶又凑近了些,呼出的带着淡雅清香的热气吹在李晋的手背上,让李晋一时不知是觉得手痒还是心痒。她神情专注,语气带着几分迷离,“看这简陋古拙的线条,应该是先秦的风格。具体断代却很难说,这部分像是战国时期,受到楚国的影响而发展出来的花纹,但是你看这部分,这种花纹一般是在殷商和西周之间的青铜器上常用的。但是,这锻造手法却说不出,细看却像是近现代风格,先秦时绝对没有这样的工艺……好奇怪哦这东西……”
听着她呓语一般的声音,几个男孩子都有些颠倒迷醉。李晋定了定神,笑着说:“说不定就是近现代仿的呢。那同学跟我不熟,宰我一刀也是有可能的。”
“恩,你说的也有道理。”林悦瑶伸出纤纤玉指在那花纹上摩挲了一番,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一时点头,一时摇头,过了一会才说,“也只能这么想。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拿去做个碳14鉴定,或者鉴定一下它的成分。如果真是老东西,它的价值就大了。类似风格的文物我还从没见过,说不定能填补文物界的某项空白。”
“你对考古还挺有研究的嘛?”李晋笑道。
“也不是了,被家里人逼着学过一些鉴定方面的知识而已。”
这美女到底是什么家庭背景啊?李晋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不过马上被他忽略了。关键是,如此秀外慧中的女孩子,多么难得啊!敢不敢,再闯情关呢?李晋在心里轻轻地问自己。
姚程志又逮着机会跟林悦瑶说了几句话,上课铃便响了。
台上的教授在讲些什么,李晋完全没心思去听,脑袋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左一个念头右一个念头,各种念头此起彼伏,又转瞬即逝。
无意间,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看着那些简陋古拙的花纹,不由一时心神迷醉。当初他狠心花钱买下这破金属片,便是由于这种感觉,每次盯着那花纹看,便不由得心神迷醉,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叮嘱他一定要将此物据为己有。买下来之后,时时摩挲把玩,却没发现这东西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慢慢就有些后悔。不过既然它得了林悦瑶的青眼,引出了这么一大段对白,倒也不枉了那三千软妹币。
是不是该把它好好包装一下,送给这位美女做礼物呢?不过也有些不妥,引起她的戒心反倒不美了。
在乱糟糟的心情中,时间飞快流逝,一会就下课了。林悦瑶站起收拾了课桌,把笔记本等东西拿起,然后甜甜地笑了一下:“我下节课不在这里上了,很高兴认识你们,下次再见哦。”
猛男姚程志使出了传说中的凌波微步,瞬移到了林悦瑶跟前,腆着脸拿出手机:“扫一扫,加个好友吧!”
林悦瑶笑着摇摇头:“我没有手机。”顿了顿,见几人似有不豫,便多解释了一句:“我们家比较传统,家里人一般都不用手机的。要是有事就来寝室找我吧,我住18栋520。”
“女生寝室我们怎么上得去啊?”李晋苦笑。
“那就是你们的事了。拜拜!”林悦瑶调皮地一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别看了,你不会是她的菜,想也没用。”苏珲捧着PSP埋头往外走,经过猛男姚程志身旁时轻轻给了他一肘。
姚程志捂着肚子,苦着脸说,“这是女神啊,你不想?”
“不想,我有樱井莉亚了。”
“……”
他们上午只有这两堂课,于是四人说笑着回了寝室。苏珲继续dota;于琢闷头玩苹果;姚程志站在书桌前拿出一本书,翻几页又放回去,如此反复;李晋则出神地看着那个金属片。
过了不知多久,姚程志突然大叫一声:“我决定了,我要追她,是兄弟就别和我抢!”
李晋听了很是反感,却不想做声。于琢皱了皱眉,然后笑道:“是不是你一辈子追不到,别人也不能追?”
姚程志把脸一黑,胸口剧烈地起伏,似是要发火了,却一时没找着词。这时苏珲在旁边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别孩子气了,这么大人了,都读研了,懂事点行不行,别说那种中二话。要是觉得憋得难受,于琢,我把松岛风送给你。姚程志,我把波多野结衣送你。以后别为这种事吵架了哦。”
“……”
如此神论一出,四座叹服。李晋也忍不住笑出声,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弭于无形。
想了很久,李晋终于决定,以后所有玄学的专业课都去跟班学习。倒不纯粹是为了接近美女,更是为了梦想和追求——虽然直到现在他仍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梦想和追求是什么,但喜欢的事就放手去做,把握每一份渺茫的机会,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弄明白的。



“加油啊李晋,把猛男搞定你就是冠军了!我相信你,你能行!”于琢大声叫道,这把声音引得其他寝室的学生也纷纷探头来看。
只见寝室中间摆着一张凳子,李晋和姚程志各据一方,虎视眈眈,苏珲则拿着PSP,一只眼看着屏幕,一只眼看着他们。
“怎么回事啊哥们,你们在玩什么?”有人问于琢。
“316寝室第一届掰手腕大赛,获胜者奖励可乐2瓶、牛肉卤粉一份、享受免打开水一次。”
“怎么个比法?”
“四人单循环比赛,胜积3分,平积1分,负是0分。苏珲三场都弃权积0分,我嘛拿了3分。现在李晋跟姚程志各积6分,赢了的就是本届比赛的冠军。”于琢讪讪地说。输给姚程志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他本以为自己不会输给文质彬彬、看起来比自己还瘦弱几分的李晋。然而残酷的现实是,李晋那细得像女孩子一样的手腕竟然如同装了航空发动机一般带劲。不过沮丧过后他又挺兴奋,心想只要姚程志不夺冠就行。
“预备,各就各位!”苏珲推了推眼镜,发号施令。李晋和姚程志一齐蹲下,把手握在一起,蓄势待发。
离那个险死还生的夜晚又过去了几天,李晋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也不再担心半夜有警察找上门来带自己回去问话。没有任何论坛讨论两个人死在河边的消息,大家的生活一切如常,似乎那两个人就这样从人间蒸发了。
以前他不喜欢掰手腕这类的活动,因为他向来不以气力见长。当年虽然打架厉害,但靠的是狠、厉、反应迅速,还有家传的一些武功架子,掰手腕比赛之类的活动他在班上向来是稳居中下游集团。
然而经过了“狼人”那件事后,他发现自己的力气似乎大了一些,所以今天心血来潮想试试自己究竟有几分实力。让他意外的是,他竟然很轻松就赢了于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自己的力气竟然大了许多?这么仔细一想,他发现自己最近的体力真的好了很多,那天晚上走了几公里、还和“狼人”打了一架也没弄得虚脱,爬楼梯时不再气喘吁吁,蹲完了厕所不会再头晕,前段时间考完研连熬几个通宵看美剧也啥事都没有……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身体变好了?一个月?三个月?半年?还是……
“开始!”苏珲的号令打断了李晋的思绪。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道,李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就是猛男姚程志的力气?貌似也不怎么样嘛。是他没动真格的?或者他这一身肌肉只是摆设?又或者,是自己的实力真的变强了?
李晋多用了几分力,便感觉姚程志的手上也又添了几分力道。果然先前他有留力……不过,还不够啊。李晋吸一口气,猛地一压,只听“咚”的一声,姚程志的手背重重地砸在凳子上。
“我擦……”姚程志痛得咧起了嘴,捧着手腕跳了起来,“想把我手砸断啊!”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几个在寝室门口看热闹的男生吹了几声口哨。李晋茫然地站了起来,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一时觉得有些茫然。
“yeah,本届冠军终于诞生了。我在此宣布,316寝室第一届掰手腕比赛,冠军——李晋!大家鼓掌!”于琢大笑着宣布了结果,把两瓶可乐丢到李晋的手里。“请问冠军先生,你有什么感想?”
“额……感谢CCTV……感谢赞助商……就这样吧。”李晋脑子里乱糟糟的,随口应付道。
“你小子没吃兴奋剂吧?哪来这么大力气。”姚程志的嘴仍然咧着。
“这叫真人不露相。”于琢似乎是铁了心跟姚程志杠上了。“你不是输不起吧?”
“滚,哥哥不是哪种人。恭喜了,李晋!干脆我们趁热打铁,组织起整个院的掰手腕比赛吧,李晋一定能夺冠的!”姚程志也不笨,如果大家都输了,他的失败也就不会显得丢人了。
“这想法好。过几天学生会选举工作定下来了,我们就去申请这个活动。”于琢也挺赞成这个提议。
这时又有其他寝室闻风赶来的男生,一时技痒,想跟新科冠军李晋较量一番,都被李晋婉言谢绝了,于琢忙趁机宣传举办比赛的点子,大部分男生还是比较热衷。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些处在青春尾巴上的男生们还有几分未泯的天真和热血,荷尔蒙涌动下纷纷进行预报名。一会儿工夫,于琢就收到了二十多份口头报名。这要是能把这些人的签名弄到,申请比赛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李晋对这些丝毫不关心。他最想知道的,是自己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变强壮了。于是他换上一身运动装备,匆匆来到运动场。
天气晴朗,黄叶无风自落,在林荫道上薄薄地积了一层,踩上去极为舒服,沙沙的微响如春蚕进食的声音,颇为悦耳。大操场中有数支足球队各据一块场地踢着球,跑道上稀稀落落地有十几人在跑步。旁边的篮球场上鏖战正酣,远处体育馆门口一群女孩子正在跳着健美操,伴奏的音乐声随着秋风传来,若有若无。更远处才有一丝半缕的白云,在阳光下愈发显得洁白晶莹。
李晋在操场边站了一会,对这亮堂堂的太阳很是头痛,甚至有打道回府的想法。不过最终,他还是决定先下场跑个几圈。
人在跑步的时候,有节奏的呼吸、迈步,脚和大地接触时微颤的触感,以及对自己的暗示,运动时产生的多巴胺等欣快物质,都容易让人进入一种近乎于催眠的状态。人们常常跑着跑着,就变得心情愉快起来,心灵也变得更加澄净,仿佛窗玻璃上的灰尘被拂拭了,变得更通透一样。
李晋正是如此。然后在越来越平静的时候,忽然他想到了林悦瑶。
那长长的、弯弯的、总是在微微颤抖的睫毛,挺翘的小鼻子,幽深又明亮、如同山间一池清潭的大眼睛……娇媚无双的面容,如同刻在他脑子里一般,只稍稍去想,便能清晰地记起。
开学一周了,他后来又见过林悦瑶几次。大多是在玄学课的专业课课堂上,还有一回是在食堂打饭的时候——李晋刻意跑到林悦瑶宿舍那边的食堂去打饭,一周也就巧遇这么一回。每次见面,林悦瑶都很和气,但对李晋也没有超出过普通同学之间的态度。
李晋在这方面也并不主动,虽然每回过后想起来都会懊恼自己没有好好表现,但下次遇上他又只是不咸不淡地跟林悦瑶说上几句。他有这么种感觉,如果自己玩弄什么花招,或者努力地表现自己,只会被林悦瑶一眼看穿,并从此反感自己。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他不得不重视。
关于那块小金属片的事,两人谁都没再提起,就好像那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但李晋注意到,林悦瑶的目光有时会有意无意地从他手腕上瞥过,停顿片刻。那停顿很短很短,微不可查,以至于李晋有时会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这一周也不是全无收获。在几次简短的闲聊中,李晋知道了林悦瑶家在江南省西雨市,父母都是商人,她是家中独女;还知道了她一直成绩优异,多次获得奖学金,并且——没有男朋友。
信息不算很多,但都很关键,至少让他对这个女孩有了些初步的认识。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是否应该展开追求,还是让自己的好感慢慢冷却、沉淀成友谊,李晋还没拿定主意。他不是那种看到美女就想上,身边没有女人就过不了日子的人,也不是一个能够随意挥洒感情的人。若要爱,便认认真真地爱。而且,他向来以为,单相思不是爱,两情相悦才值得追求。对于机会渺茫的一份感情,他更倾向于放弃。像林悦瑶这样出色的女子,又怎会被轻易打动?所以,如果没有取得一些进展,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也不会让自己投入过深。
李晋正放纵着思绪,静静地奔跑,忽然听到有人喊他:“李晋,李晋!”
他张望了一下,见是指导他本科毕业论文的许灿云教授,便放慢了步子,然后慢慢地转身走过去。离着七八米的时候,便笑着大声招呼:“许老师好!很久不见了,身体怎么样啊!”
“我还好。”许教授两鬓斑白,面白无须,戴一副茶色眼镜,身上着深色紧身夹克,精神矍铄。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李晋一番,“你身体不错嘛,看你跑了个把钟头了。本科的时候看你一副病殃殃的样子,现在可精神多了。”
李晋一震,跑了个把钟头?说笑吧?他有这能耐?以那种速度,如果换成本科时的他,跑个10分钟就要腿抽筋、口吐沫了。个把钟头?真的假的?
愣了一会,李晋终于回过神来,“我想明白了身体的重要性,所以毕业后好好锻炼了一阵,现在身体好多了。许老师您去上课啊?”他看见许教授腋下夹着备课本,便随口一问。
“是啊,刚才在这散散步,马上就去上课了。你怎么样,新的专业,跟得上吗?”
“呵呵,还好。”李晋憨笑道。
“你呀,”许教授叹了口气,“以你的天赋,如果继续钻研物理,进个好点的研究所、混点名堂出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就算是院士也敢想一想。你说你,没来由的,换什么专业?”
“就想趁着年轻多学点不同的东西嘛。而且现代的物理学太难出成果了,我性子燥,没那耐心。”李晋只能赔笑。当初许教授指导他时费心费力,做人得感恩,所以虽然现在没在许教授手下学习了,他仍然怀着七分尊重。
“不说你了。你想学新专业就去学,年轻人不吃点教训是不会成长的。不过你听我一句劝,物理学别放下,该看的书还是看,多了解一下行内近况,新理论新发现,别落伍了。就算不从事这一行,当业余爱好也是可以的。”
“好的好的,没问题没问题。我会看书的。许老师您慢走!”好不容易把许教授哄走,李晋定了定神,走向高低杠。
“1,2……7……15,16……28,29……60。”一直到做完第60个引体向上,李晋才觉得手酸得吃不消,跳了下来。
“这特么……到底怎么了!”李晋清楚地记得,大二体育考试时,他用了吃奶的劲,才勉强做了13个引体向上,考到满分。他低头看了看,内裤没有外穿啊。那我怎么变超人了呢?李晋百思不得其解。
俯卧撑,280个(翻了两番)。百米跑,10秒9(应该有误差)。跳高,有生以来第一次摸到篮框……
一小时后,李晋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坑边上。就连跳远,也比以前多跳了一米多。
这究竟是怎么了?到底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闭着眼睛想了半天,李晋也记不清自己上次搞体育锻炼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莫非是基因突变?辐射?被外星人洗脑?无意中吃到了天材地宝?或者,采了前女友的元阴,不小心练了双修神功采阴补阳功力大进?可前女友的元阴应该给了她的前前男友了啊。真真是莫名其妙。
算了,想了半天后,李晋决定,虽然莫名其妙,但既然是好处,那就受着吧,不再想了。若让别人知道,自己因为身体莫名其妙地变好了而苦恼,那还不得大骂自己得了便宜卖乖啊。
何况,也正是体能莫名其妙地变好了,才能让自己在那天晚上逃过一劫吧。如果换成本科时那种身体素质,估计没等把“狼人”打死,就先把自己累死了。
那个“狼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它究竟是人,还是怪物?如果是人,为什么会变成那种怪模样,还那么凶残嗜血……如果是怪物,为什么死后它又变成了人的样子?这些不解的谜团一直萦绕在李晋心里,时不时就会蹦出来。他去百度搜索过,却没有发现别的类似事例。
这么超自然的事情,偏偏不能去和别人讨论,憋在心里简直能把人憋死。
走回寝室,李晋洗了个澡,便到午饭时间了。作为316寝室第一届掰手腕大赛的冠军得主李晋,自然享受了一碗香喷喷的牛肉卤面。下午头两节没课,后两节玄学和汉语言文字都有专业必修课。权衡了一下,李晋还是选择了去玄学的专业必修课,把本专业的课翘掉。
走进课堂,他发现林悦瑶两边都有人了。她左边是个高个儿气质美女,右边却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男生。李晋看了一会,发觉林悦瑶根本没搭理那个男生,那男生也矜持地捧着本书在默默地看,便放下了大半的心。正巧林悦瑶的目光扫来,跟他的视线对上,两人交换了一个点头微笑,李晋便走到教室后边随便找了个座位。
不一会儿上课铃响,铃声刚落,一个穿着唐装的中年男人慢慢踱了进来。这男人俊眉朗目,带着几分沧桑的国字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很深,却深得很有味道,绝不难看;走路的姿态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慢悠悠的偏又显得动作协调好看。
他双手空空地负在背后,也不见他拿讲义,走上讲台后随随便便往那一站,便有种势压全场的意境,满教室瞬间便鸦雀无声。他缓缓环视整个教室,声音低沉却清晰地说道:“我是张继学,弯弓张,为往圣继绝学的继学。《玄学史》这门课,很容易学,也很难学。为什么说容易学?只要你们来上课了,点到时不超过三次缺席,我就会放你们及格。为什么说难学?想学懂,学到东西,你们中没几个能做到的。为什么我说你们没几个能做到的?”
说到这,他顿了顿,忽然猛地用力敲了敲黑板:“因为你们把玄学当成普通的课来学,以为玄学是靠死记硬背学出来的;因为你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学什么,从头到脚都没有半点应该有的态度。这个样子下去,到了期末,你们只能学到——狗屁!”
台下爆发出短促的喧嚣,马上又平息下去。李晋也有些反感,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听张继学教授继续说道:“玄学很远,远得在故纸堆里,远得你们以为那是一堆神话传说;有些人以为玄学很玄,玄之又玄,看不见摸不着。我告诉你们,玄学其实很近,近得就在你们身边,只是你们一直没有发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万事万物,如果穷究下去,都能发现它的源头——玄。玄是什么?一阴一阳之谓道,阴是一个玄,阳是一个玄……”
听到这,李晋忽然有了点兴趣,心想这张教授也不是满腹草包,多少还是有点墨水在胸中,于是愈加专注地听了起来。
扯了一大通之后,张继学教授说回了正题:“玄学史这门课,我不打算按照课本来讲,那没什么意思,都是些狗屁不通的东西。反正玄学没有博士学位,你们也不需要应付什么考试,我说你能过你就能过,我说你不过,你就算照着课本抄还是别想过。所以上我的课,你们只要听课就好。我想说哪就说哪,你想听就听,不爱听就睡觉、看别的书都行。不准在课堂上抽烟,不准在课堂上泡妞,不准在课堂上录音,这是我的三不准原则。做到了这三点,而且按时上课,我保证,《玄学史》这门课的学分你能全部拿到。好了,现在开始讲今天的内容。”
不得不说,张继学教授还是挺有魅力的一个人,那率性而为的洒脱作风对学生们而言极具杀伤力。一番话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尖着耳朵听,李晋甚至可以看见几个女生眼中的红桃心要飞出来一般。
“今天讲点什么呢?我想想……对了,今天给你们讲点有趣的东西。相传秦始皇一统天下,靠的是手下的一支训练有素的术士军团。三千术士横扫天下,莫能当。在《洛县志》里,说这支术士军团平素修习五行法术,作法时能使风云色变、黄河断流。《裕林广记》里,还记载了一篇口诀,据说是那支术士军团奠基用的养气决。后世有许多人尝试依据那篇口诀去修炼,几乎都大失所望,甚至认为《裕林广记》是伪书。不过也有少数人认为自己依法决练出了气感,前阵子电视里不是说有个所谓的气功大师被人戳穿把戏后羞愤隐退吗?据说那个气功大师也修炼过这套口诀。这套口诀挺有意思,我念一遍给你们听,看你们能听出点什么。”
张继学教授顿了顿,似是在回忆口诀的内容。半晌,他再度开口,刚念了几个字,李晋忽然觉得手腕一热。


张教授刚把那篇口诀念了几个字,李晋忽然觉得手腕处一热。他低头去看,金属片静静地系在手腕上,并无异状;而那股灼热转瞬即逝了,是一时的幻觉也说不定。
于是他继续凝神听张教授所讲——不,应该说是唱。那篇口诀,张教授竟是以某种奇怪的腔调唱出来的,抑扬顿挫,而且发音绝对是某种难懂的方言。通篇几百字唱下来,李晋觉得自己似乎听懂了一两个字,细想又觉得自己一个字也没听明白。
张教授唱完,教室里一阵噪杂,大家都在小声说“听不懂!”“这说的是什么呀莫名其妙的”,部分学生甚至发出不满的嘘声。张教授停顿了一下,待大家发泄完毕,才笑道:“这是用秦腔唱的。传说在修炼的过程中,了解文字的含义只是修炼的一小部分因素,而这字该以怎样的音节念、或者说唱出来,引导人进入某种境界,或者引起身体某些部位的共振,才是最难的地方。当然,这只是传说,有兴趣的同学回寝室后可以查查资料,考证一下。”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缓缓地环视教室一周,似乎对某种现象感到满意,点点头继续说道:“正史上,是看不到关于秦始皇术士部队的记载的。那么有同学要问了,玄学史这门课,只会给大家讲野史吗?答案是否定的。正史也好,野史也好,都不是这门课关心的东西。玄学史,我们关注的是玄学的发展历程,在上下五千年中华文明里玄学的变迁。大家知道,在玄学的发展过程中,有两个黄金时期。一是两汉,二是魏晋,那时的士大夫要是访友见客不谈谈玄学,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读过书。在此之前……”
接下来,张教授将玄学的萌芽、发展等过程讲了一遍。课程确是讲得妙趣横生,大多数人听得津津有味。不过李晋却几乎没听进去,他整堂课一直在想着那段口诀。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回想张教授唱那段口诀时带给他的感觉。
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呢?仿佛天幕坠落了下来,乌压压、灰茫茫,一片混沌,绝望。然而一把倔强沧桑的嗓音在这坠落的天幕下艰难地唱响,仿佛把人生所有的精华浓缩到这一曲悲歌当中,那是与天斗、与地斗,那是挡车的螳螂,那是撼动大树的蚍蜉,那是永不屈服的精神。那声音里没有蝇营狗苟,没有得过且过,没有人世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有的只是不断的抗争,不断地超越。
那种感觉,让李晋的心情无法平息。
下课后,李晋快步走到林悦瑶跟前,无视那个帅气男生不屑的目光,对林悦瑶笑道:“大才女,记笔记了吗?”
“那是当然的。”林悦瑶温和地笑了笑。
“张教授先前念的那篇歌诀也记了吗?”
林悦瑶点点头。
“你真厉害!我听都听不懂。”李晋由衷地叹服,“晚上我去找你,把你所有玄学专业课的笔记借给我抄一下吧。”
林悦瑶眼中闪过奇异的神色:“这倒没什么问题,不过那篇口诀你也想抄?”
“恩,”李晋笑道,“虽然听不懂,不过听着挺有意思的。还有啊,你知道的,我古文不太行,还得麻烦你给我翻译一下。”
“行,晚上来找我。不过,你找得到我吗?”林悦瑶狡黠地笑道,“宿管阿姨不会随便让男生进去的哦。”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正说着,忽然李晋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是于琢发来的短信,“李晋,老师发火了,说下节课要点名,你赶紧过来”。李晋苦笑一下,对林悦瑶说,“得走了,我们那边查人呢。晚上见!”
李晋收拾好东西,走到走廊上,却瞥见张教授正与一个半秃的老者在远端无人处说话。那老者精瘦精瘦的,个子不高,穿着灰色中山装,有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高鼻梁,眼睛却是笑得眯眯的,和蔼可亲的样子。李晋回忆了一下,记起这是文学系的副主任、党委副书记,主管玄学专业这一块的李天河教授。
这时两人似乎发现了他窥视的目光,朝他望来。李晋冲他们微微点头弯腰作礼,然后急匆匆地赶去自己班的教室。
看着李晋远去的背影,张继学忽然道:“这孩子不错,不过好像不是这个专业的。”
李天河道:“当时没人发现他,他其实报了玄学专业的,只是差了些分数,就调剂到汉语言文字去了。”
“一共四十个人的专业,只有十一个人听出味道来了。如果把他算上,就是十二个。而且照我看,他是资质最好的一个。可惜了。”
“这什么好可惜的,”李天河不以为意,“就算是天纵之才又怎么样,修炼之途,资质好,仅仅是相对起点高一点。”
“也对。”张继学道,“这一届,那几家倒送了些好苗子来。十个人里,有八个听出味道来了。还有两个普通学生,上面送来的那个也不错。”
“具体是哪几个?”
“我先不说,你可以去看一眼,若是猜对了,晚上我请客;若是猜错了,你请。怎么样?”
“有趣。”李天河哈哈一笑,“那就不好意思了,又要让你破费了。小张啊,别忘了一句话,姜还是老的辣。”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走向教室。
……
吃过晚饭,天几乎就全黑了。李晋在寝室里磨蹭了好半天,始终没法安下心来做任何一件事,那篇口诀的调子仍然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他看看时间,去找林悦瑶似乎还太早了点。在寝室又做不了什么事,于是他索性披了件外衣,打算去操场上走几圈。
下了楼,凉爽的夜风吹送来了淡淡的桂花清香,李晋这才惊觉原来已有最早的桂花开放了。不过这时节还不是桂花最盛的季节,所以香味淡得若有若无。嗅着这清香,李晋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他不疾不徐地走在校园中,没有目的地,随性而走,什么都不想,只是感受着周围的一切。走着走着,身上越来越暖,他干脆脱下外套拿在手上,只穿一件单薄的短袖T恤。
游荡了好一阵,他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八点多了,估摸着林悦瑶这时候应该会比较方便,便拨了个号码。接通后,他笑着说:“笑笑,麻烦你让林悦瑶接下电话。”
第一次旁听玄学专业的专业课时他就在开始打听信息,得知有个老乡住在林悦瑶的隔壁寝室。于是他就找渠道,联络上了这个叫李笑的女孩子,吃了顿饭,交换了电话号码。李笑是个比较热心的女孩子,长相也是中上水准,与她的交谈挺愉快的。只是为了避免会纠缠不清,李晋没有跟她过多联络,只请她看在老乡的面子上,偶尔给自己帮帮忙。
像叫林悦瑶听电话这种事,他不会麻烦李笑太多次。毕竟他不是小孩子了,深知女孩的嫉妒心和攀比心理有时是毫无理性的。一次两次无伤大雅,多来几次,李笑肯定会恨上他。
过一会儿,林悦瑶那柔柔脆脆的声音响起,“李晋?你还挺有办法的嘛。”
“那是当然。”李晋仿佛能看到电话那头林悦瑶嘟起小嘴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下来吧,我在你宿舍楼下等着。”
“好,一会见。”林悦瑶说完便挂了电话,让李晋心里有点小小的惆怅。
他挂上电话,快步往18栋走去。其实他以现在的位置,走到18栋至少得一刻钟。可是女孩子出门都喜欢磨蹭,还得补点妆弄弄头发整整衣服,再跟室友唠嗑几句,估摸着林悦瑶下楼起码是二十分钟后的事了。
果不其然,李晋在18栋楼下等了近十分钟,林悦瑶的身影才出现。她看似刚洗了澡不久,穿着带披肩的对襟针织衫,配一条乳白色的休闲单裤,头发上还有水迹,在灯光照射下如黑宝石打造的瀑布一般美丽。夜风中再也闻不到桂花香,李晋只觉得扑鼻而来的都是她身上的幽香。
“不好意思,同学跟我说了个事,耽误了点时间。”林悦瑶未语先笑,话中却听不到什么歉意。
李晋不是没谈过恋爱的人,深知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女人,唯独没有不迟到的女人,因此也不介意,笑着说:“该是我不好意思才对,这么晚还麻烦你。”
“这有什么麻烦的,同学嘛,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吗。我们到路灯下去吧,这里太暗。”林悦瑶举起手里的几页纸晃了晃,“我手写的怕你看不清,所以我输到了电脑上,给你打了一份。”
“这要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啊,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吧。”李晋转过身,跟她肩并肩往路灯下走。
“吃饭就不必了,除非是你自己下厨。”林悦瑶狡黠地笑了笑。不知为何,李晋特别喜欢她这样子的笑容,每次看到都觉得心里麻麻酥酥的。
他们在路灯下站定,林悦瑶把那几页纸递给他。李晋粗粗地翻看,果然看到那篇口诀,以及附在后面的白话文翻译,顿时感动了一下。“你费了不少心呢,不让我表示一下,我真过意不去。”
“反正吃饭不行。你要是能找到什么我感兴趣的东西,倒是可以考虑。”林悦瑶笑着说。
“那你给点提示。”
“不能给,要你自己想。想不到就算了,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李晋无奈地笑了。跟女人讲道理是作死的行为。于是他岔开话题,“以后你所有的笔记都定时让我抄一份怎么样?”
“呵呵。”
“这是什么意思,同意了吗?”
“呵呵就是,你别做梦了。我可没这么好心。”林悦瑶吐了吐舌头,神情煞是可爱。
“倒也是,如果你真的把所有的笔记都定期让我抄一份,那我欠你的人情就太大了点,除了以身相许以外根本找不到报恩的办法了。”
林悦瑶像是第一次看到李晋一样瞪大了眼睛,“我才发现原来你这人脸皮这么厚,真不想理你了。笔记还来,不给你了。”
虽然她装出凶巴巴的样子,不过她眼底的笑意却是瞒不了人。李晋笑着说,“好,好,我认错。我回去买本烹饪书看,等出师了就自己下厨做饭给你吃,好报答你的借笔记之恩,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林悦瑶满意地点点头,“你还记得这篇口诀的念法吗?”
“记得一部分,但不全。”李晋答道。其实他完完全全地记得,也不知怎的,除了身体素质提高了之外,他最近的记忆力也好了不少,再加上对那篇口诀的念法很感兴趣,竟然只听一次就记住了。不过能听到林悦瑶念一次,就算减寿个一两年他也愿意啊,撒个小谎就更不在话下了。
“我念一遍给你听,你要记住了,我不会再念第二遍哦。别看,专心听,看那个没用。”
李晋点点头。林悦瑶清了清嗓子,轻启檀口。第一个音节发出,李晋的脑子里轰然作响,仿佛周围的世界在这一瞬间破裂开来,天地间只剩下他,她,以及这似吟似唱的口诀。
这种感觉又与之前张继军教授吟唱时不同。若说从张继军教授口中发出的是不屈的悲歌,那林悦瑶的吟唱就是对自由的向往。
挣脱一切束缚和枷锁,达至真正的解脱和自由。
虽然他们两个吟唱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但李晋却本能地意识到,这里头有些东西是共通的。他说不上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也来不及细想,很快又被林悦瑶的吟唱深深地吸引住。
月在梢头。人影倾斜。暗香浮动。绝世佳人一脸严肃,吟唱着古朴的口诀。
那口诀的文字在表述什么,李晋听不懂,也不想去听。缓缓地,他闭上眼,用心聆听。同样是坠落的天幕,混沌的大地。所不同的,是有披荆斩棘的决心,有怒放的生命。一切只为超脱,没有不甘、没有委屈,只有拼尽全力的勇气,对自由的激情与热望。枷锁被打破时,风儿会变成双翼,承载着所有的苦痛,飞向彼岸。
终了。李晋张开眼睛,看着路灯下林悦瑶那娇美无双的面容,心跳剧烈。
“记住了吗?”
“恩,不会再忘了。”李晋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场景。
“那就好。记住,看的时候,要念出声音来。我回去了,拜拜。”
“明天见。”李晋微笑着道别。林悦瑶的眼神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可以肯定是,那绝不是爱情。
直到林悦瑶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李晋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回到寝室,李晋跟其他几个说笑一阵,早早地洗漱完,拿着打印纸爬到铺上。大家都去忙自己的事了,苏珲仍然在游戏,姚程志在细声细气地跟他父母打电话——这时候他才终于表现出一点上海男人的味道来,于琢在看《经济学人》,天晓得他一个文学院的研究生看这个干嘛。
李晋跳过前面几页,直接看那段口诀。原文简朴古拙,从语法和用词习惯来看确实是先秦的文风,不过语气助词非常多。看了几段,李晋只觉头大无比,感觉比日语还难懂。不过他还是默默地看了两遍,直到确定自己已经完全记住,这才去看后面林悦瑶的翻译注解。
结果一看之下大失所望,觉得还不如不看。原文看着像鬼画符,翻译文看着像玄幻修真小说。什么“……观想一轮明月,让月光从头到脚地照射;等到观想时能感觉到身上发热,就可以尝试到山林中采集月华……”,还有什么“……让气在身体内自由流通,不要尝试控制,意念似有若无,跟着气游走……”
耐着性子看完一遍,李晋实在不想再看第二遍,于是把打印纸丢回桌上,躺了一会,沉入梦乡。
……
一轮明月当空,李晋发现自己身处幽黑的林间。没有虫鸣,没有飞鸟,没有别的小动物,只有他,月亮,和这片林。
寂寞。
月光冷冷地洒下,铺满他的全身。他低头看着自己,却看到了发光的衣服,以及衣服下一个近乎透明的身躯。冷。
没有风,却如此地冷,冷得让人绝望。他想蜷缩起身子取暖,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月光如有实质,束缚着他。
他能做的,只有抬起头,看着那个亮得怪异的月亮,心中满是恐惧。
空旷的林间,忽有歌声响起。再听时,却知这不是歌,而是一篇口诀。一个莫辨男女的声音在吟唱。这口诀好生熟悉,他像是第一次听,却又像是听过无数次,已烙印在灵魂深处一般。
吟唱时而激烈,时而深沉,时而舒缓,时而奔放。一时如破开混沌的闪电,一时如披荆斩棘的利斧。一时如怨气浓烈的鬼泣,一时如烈士的慷慨之歌。
吟唱声中,月光愈加炽烈,身子上的寒意忽地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暖意。暖意渐浓,直到如火炙般疼痛。那疼痛再无法忍受,李晋忍不住叫出声来。
“啊!”
李晋猛地坐起,大口喘气。他睁开眼看看四周,黑暗中室友们正发出有节奏的微微鼾声。他觉得口渴,头痛欲裂,很想下床找水喝,又觉得一身酸痛乏力,不想起身。这时,手腕处忽地灼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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