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池子文学网 > 其他类型 > 被绑架重生后我嫁给了废太子

被绑架重生后我嫁给了废太子

瑾瑾有窕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重生+复仇+异能+看不顺眼就踩烂+人间清醒】前世,谢家嫡长女长华被表妹出卖,遭遇绑架,被太子毁婚,暂居家庙。几年后,因其掌握的神秘力量导致全家被害。重生后,长华一朝醒悟,既然怀璧其罪,不如让自己成为最闪亮的存在,达到为别人无法企及的巅峰,让所有人匍匐在自己的脚下。长华想尽办法与太子解除婚约,嫁给了太子的皇叔废太子,从此不再隐藏实力,夫妻联手,指挥千军万兽,最终夺回政权。废太子:夫人,他们说我是残废,不堪为帝。谢长华:夫君,待我招来众兽,白虎是坐骑,蟒蛇是护卫,孤狼是先锋……废太子:可是……谢长华:没有可是,谁欺你,我带着千军万兽,荡平他的江山……废太子:……好,我听娘子的!

主角:谢长华,秦腾   更新:2022-12-19 22:19: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谢长华,秦腾的其他类型小说《被绑架重生后我嫁给了废太子》,由网络作家“瑾瑾有窕”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重生+复仇+异能+看不顺眼就踩烂+人间清醒】前世,谢家嫡长女长华被表妹出卖,遭遇绑架,被太子毁婚,暂居家庙。几年后,因其掌握的神秘力量导致全家被害。重生后,长华一朝醒悟,既然怀璧其罪,不如让自己成为最闪亮的存在,达到为别人无法企及的巅峰,让所有人匍匐在自己的脚下。长华想尽办法与太子解除婚约,嫁给了太子的皇叔废太子,从此不再隐藏实力,夫妻联手,指挥千军万兽,最终夺回政权。废太子:夫人,他们说我是残废,不堪为帝。谢长华:夫君,待我招来众兽,白虎是坐骑,蟒蛇是护卫,孤狼是先锋……废太子:可是……谢长华:没有可是,谁欺你,我带着千军万兽,荡平他的江山……废太子:……好,我听娘子的!

《被绑架重生后我嫁给了废太子》精彩片段

嘉善元年。

谢家嫡出长女长(cháng)华,奄奄一息地倒卧在冰冷肮脏的天牢里。

皇后娘娘霍葆琴,正笑盈盈地站在一旁看着她。

“阿姐,我是葆琴。”她一边说话,一边用脚碾压那早已伤痕累累的手。

疼痛让谢长华睁开了长眼。

“啊~”看清来人面目,谢长华拼命张大嘴,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大股大股的鲜血往外涌。她的舌头和牙齿被拔了,发不出一个音节。

她恨,当年有多疼爱这个没有母亲的表妹,现在就有多恨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后。

皇后霍葆琴是她姑母的女儿。

当年,姑母挺着个大孕肚跟随姑父回京述职,一路颠簸,身子已经虚了。到京后,还为姑父的官职忙前忙后,终于在回娘家的那天早产了,拼尽全力生下女儿后,去世了。

祖母怜惜葆琴,时常将她接来谢府。长华和葆琴同病相怜,又年岁相当,一起上学、绣花、赏月、饮茶,一起悄悄地梦想未来的夫婿。只是没有想到,她们爱上了同一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无言地发出呐喊,质问谢家到底做了什么,让当年那个跟在她身后叫姐姐的小女娃,变成如今丑恶的模样。

“阿姐是不是想问为什么?”皇后歪了歪脑袋,扶了扶发髻边的凤簪,得意地笑了,“因为你是阿姐呀,骄傲、美丽、才华出众的阿姐。

人人都说我没你漂亮,没你出色,没你有才华,可皇后娘娘是我,不-是-你!”

咬牙切齿地说完最后三个字,皇后猛地一脚踩在长华的眼睛上,“别盯着我看,我是皇后娘娘!你这么看着我是大-不-敬。”

地牢里瞬间响起悲凉哀痛的的呻-吟声。

眼睛被碾碎的疼痛感,像潮水一样袭来,长华痛得弓起了身体。那个曾经全家疼爱,满心呵护的好妹妹,还是不肯放过她。

皇后疯狂地踩着她,一下又一下,“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你?你会弹琴,我也会呀;你会吟诗,我也会呀;你会作画,我也会呀!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的眼里只有你?只有你?

哈哈哈哈,阿姐,看看现在的你,你会弹琴作画的手,被我毁了;你会跳舞的腿,被我砍断了;你会吟诗的舌头也被割了。你还有什么?你还会什么?你就是个废人。

阿姐,你马上可以和外祖母、舅舅团聚了。他们不是一向最疼爱你吗?他们已经先走一步了。什么?你想知道他们怎么死的?你猜得没错,皇上毒死了他们。

呵呵,可笑吗?皇上说,只要他们死,他就放了你。可惜啊,皇上是骗他们的。

他们却相信了,就这样爽快地喝下了毒酒。哈哈哈哈。

拥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力量又怎么样?还不是死了?死了!

明明我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说出掌握的秘密,就能够升官加爵,可他们就是不信。

他们不信我,就只能死。”皇后形同疯魔地笑出了眼泪。

鲜红的血疯狂地涌出来,染红了皇后的裙摆。扭曲的脸、鲜红的衣裙、浓重的血腥味,皇后活脱脱一只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长华的意识随着疼痛的加剧变得清晰,为什么这么傻,这么傻啊……原来,隐忍和退让换来的是变本加厉。

她是谢家嫡长女,祖父是神武将军,马革裹尸,牺牲在战场上。父亲是弘道三年的进士,任职虞部郎中。

祖父走后,祖母来不及悲伤,挑起了家中的大樑,智斗虎视眈眈的亲族。

生生敲碎周身硬骨,收起所有锋芒,用低调和隐忍,转移帝皇的疑心,将一双儿女抚养长大。

她的母亲是异国公主,生下她不久就因病过世,因此她和葆琴都得到祖母和父亲的怜惜。

皇后接下去的话,摧毁了谢长华的最后一点期待。

“阿姐,你还在怪我吧!当年你被绑架,绑匪本来绑的是我,结果被我指鹿为马,他们绑了你。可是,阿姐,你怪错人了。当年,你被绑架的事,就是现在的皇上,当年的太子一手策划的。”

皇后以舌为刀,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皇上用计毁了你的名声,既保住了太子的地位,还成功摆脱了你的纠缠。哈哈哈哈,阿姐,世人都说你聪明,可你才是最笨的那一个!”

长华的心像是猛地被重锤了一下,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她更愿意相信那个站在梅花树下微笑的少年郎。

她好恨,她恨不能啖其肉,剁其骨。

天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皇后一惊,糟了,她太得意忘形,忘记了这是天牢。

“皇后,”清冷的男声响起。

她立刻深吸一口气,转身时,长眼饱含着泪水,委屈地瞥了眼皇上,轻轻地啜泣,“皇上……夫……夫君……谢家……阿姐……”

皇上轻轻拥住皇后,“爱妃,别怕,你已经是皇后了,没人能欺负你。”

他冷冷地看着地上的谢长华,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说,“阿敛,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朕最后问你一次,谢家掌握的力量在哪里?”

哈哈哈哈,谢长华忍不住想笑,时至今日,他们害了她的至亲,毁了她的家,把她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居然还想从她这里得到秘密,是她太好欺负,还是他太愚蠢?

见长华久久没有回应,皇上失去耐性,大手一挥,“既然不想说,就永远别说了。朕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她瞪大眼睛,试图牢牢记下那可憎的面目,可眼前血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难怪祖母一再叮嘱她,不可轻易展示她的能力,不能让第三个知道她的能力,连父亲谢慎都不知道。

祖母用弹琴、画画、作诗,来掩饰她真正的才能。

可是,她后悔了。

如果有来生,她一定不会再傻傻地收敛起自己的锋芒。

既然怀璧其罪,不如让自己成为最闪亮的存在,让自己达到为别人无法企及的巅峰,让所有人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不,不够,眼前的这两个人,她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她拨下发间唯一的木兰花簪,牢牢握在手中。

不一会儿,天牢的深处隐约传来无数蚁虫爬行的声音。

哈哈,你们不是想知道谢家的力量是什么吗?来吧,来吧,就让你们好好地享受这力量吧。

“啊~~~这是什么?是什么?”皇后恐惧地叫了起来,“皇上,救救我!啊~~~”

长华笑了起来,恍惚中,她似乎看到无数的蚁虫爬满了皇后的身体。她的发间、口鼻耳里爬进无数的虫子,她挣扎着倒下,四肢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十指因为疼痛深深地扎进地里,渐渐地没了呼吸……

皇后死了!!

可惜,她最心爱的皇上,在蚁虫出现时,果断砍断一只手,抛下她,逃了。

哈哈,葆琴,我的好妹妹,你为了权势弃了善待你的外祖家,杀了疼爱你多年的外祖母和舅舅,这就是你的结局。你体内的虫子,就是谢家的秘密。

你该感谢姐姐,让你死得其所。

不久,皇后倒下的地方,只剩下千疮百孔的衣衫,和一滩暗黑色的血迹。

终于,长华长叹一口气,坠入无边黑暗……


清晨,鸟鸣啾啾。

谢长华被叽叽喳喳的小鸟吵醒。

活着的感觉真好,她,回来了。

半个月前,她随继母外出,路上马匹发狂,她被颠出马车,再次醒来,发现自己重生了。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也是前世命运的转折点。

前世的今天,她和表妹葆琴一起去寺庙为母亲上香。半路突遇匪徒,匪徒不求财,只劫人。

那时,她还在绞尽脑汁思索对策,只听一个高高壮壮的匪徒叱道:“谁是霍葆琴?”坐在边上的表妹霍葆琴,怯怯地抬起皓手,往她一指:“是她!”

于是,她稀里糊涂被绑了。

绑匪关了她三天,将她放了。

经此一事,她从千金小姐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料,失了清白的名声,失了未来太子妃的地位,被迫离开京城,暂居家庙。

直到祖母、父亲去世,才匆匆赶回京城祭奠。刚踏进家门,就被继母绑了起来,关进了天牢,百般折磨后死在了那里。

前世,一切的苦难始于今朝。今生嘛,想到这里,长华勾起了唇角,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一应用具准备妥当,长华急急赶往松乐堂。

松乐堂,祖母的居所。

院后一棵大松树,松树上一架秋千。这里,曾是她的乐园。

熟悉的场景,长华的眼眶顿时湿润了。祖母,今生,我定会将你牢牢护住。

长华到松乐堂的时候,葆琴正伏在祖母的膝上,嘤嘤地哭着。

见她来了,站起身,怯怯地唤了声:“阿姐!”

她点了点头,收回视线,掩起往外翻涌的恨意。葆琴,皇后娘娘,这一世,你想要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拿走,一定让你尝一尝痛失所爱、一无所有的滋味。

“祖母。”长华快步走向正中间瘦削的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哽咽地说不出话。

祖母和记忆中一样,瘦削的脸上五官分明,轮廓清晰,浓黑的剑眉,平添了三分英气。脸上不常笑,看着严肃古板。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祖母的慈悲心肠。

“祖母。”长华再度哽咽悲泣,为自己前世的愚蠢,也有重见祖母的喜悦。

“阿敛,莫哭,莫哭,你身子才刚大好。”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若再哭,老婆子也要忍不住了。”

说着,又转头看向葆琴,“你也莫哭!你们母亲在天有灵,亦不愿你们太过悲伤。”

这样好的祖母,打小像母亲一样护她们长大,教她们为人处世,却死于非命。

长华恨恨地瞪了瞪身旁的女孩。

葆琴眉心一跳,定睛再看,只看到阿姐乌黑油亮的长发。

祖母让姐妹俩早去早回。

她们顺利地到了寺庙,点了长明灯,上了香,磕了头,念了经,踏上回程路。

马车上。

“阿姐,外祖母说,你受伤的时候,太子殿下派人来过几回,还特意送来了长公主府的请帖。”葆琴怯怯地看着她,犹犹豫豫地问,“阿姐,长公主的宴会,你去吗?”

以往这样的宴会,长华不太参加。她懒得交际,不喜欢虚情假意地应付人,也为了隐藏她的才华和秘密。

现在,她不会再把自己藏起来,不会再试图掩起身上的光芒。

眼前的葆琴,稚嫩羞怯,细长的脸庞上,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柔柔地望着她。

这张脸,逐渐与前世那张扭曲疯狂的脸重合,长华忍住不断上涌的厌恶,“去,太子殿下送来的帖子,怎么能不去呢?”

葆琴低低地应是,衣袖里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今天的阿姐真奇怪。

以往的阿姐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今天的阿姐给人无形的压力,身上凭白多了股令人胆寒的气势,冷不丁瞧上一眼,顿时冒出冷汗。

难道?阿姐知道了?不,不可能。她不能自乱阵脚。

法藏寺在城外,来回经过一段人烟稀少的小路。

长华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她在等,等绑匪出现。

果然。

马车突然减速,饶是她早有准备,手臂还是撞得生疼。

车夫惊慌地大喊:“大小姐,我们遇到山匪,你和表小姐千万别出来。”

打斗声响起,府里护卫渐渐落了下乘,马车内气氛越来越紧张,小丫头子忍不住哭了起来。

柔兆守住车门,明明怕得要命,却咬着牙一步不退。

好姑娘,谢谢你的不离不弃。今生,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一丝一毫。

前世,柔兆为了护她逃跑,生生被继母身边的仆从打死了。

终于,帘子被揭起,一身短打扮的高个子匪徒一刀逼退柔兆,叱道:“谁是霍葆琴?”

和前世一样,霍葆琴指着长华,“是她。”

“带走。”

长华又被绑了,这一次,她要找出幕后指使人。

风中隐约传来葆琴的哭声:“阿姐,阿姐,你们这些混蛋,把阿姐还给我。”

长华和柔兆被蒙住眼睛,绑着双手,坐在牛车上,一路颠簸。

微风送来植物清新的味道,到山里了,长华的嘴角勾了起来。

“松手,松手,啊~啊~啊~,你属狗的吗?”下牛车的时候,柔兆一口咬住高个子的手臂,疼得他哇哇大叫。

高个子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子,凶神恶煞似地叫嚷,“马勒个巴子,老子要活剥了你的皮。”

刚才还一脸狠劲的柔兆,吓得一抖,不自觉地松了口,壮着胆子说,“恶徒,好赖不分,你们绑……”

“柔兆,”长华打断她,“别说话。”

高个子一脸得意,“嘿,到底是大家闺秀,就是识实务。玛德,老子杀人如麻,婢子再敢惹老子,一人一刀,砍了。老子心情好,不和你们计较。要是不识相,老子一直绑着你们。”

转头对着瘦小个子匪徒说,“看紧她们,还得换银子呢。哎哟嚯,老子的美酒,老子的怡红院大姑娘哟……”边说边给她们松了绑。

匪徒一溜烟地走了,长华取下蒙住眼睛的破布,和前世一样,她们被关在一间土窑里。

门上拴着厚厚的铁链锁,角落里摆着张小床,小床旁边的地上有很多过冬的白菜和土豆。离地近两米的地方,有一扇小铁窗。

柔兆后怕地牙齿打颤,“小,小姐,他们会不会,会,不会,真给我们,一刀?”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咬人的时候真像好勇善战的女将军。”长华嘴上说着,心里明白,她们是安全的。上一世这些匪徒只不过困住她们,并没有伤害她们。这一世,也会一样。不,这一世,轮到她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女将军,我像吗?”柔兆的眼睛瞬间闪亮,又迅速暗淡定,咬牙切齿地说,“真看不出来,表小姐蔫坏,这伙人明明要绑的是她……对了,他们怎么知道表小姐的闺名?难道是冲着表小姐来的?万一他们发现绑错人了,可怎么办?”

长华摇摇头,看了看高高的小铁窗,突然笑了起来, “柔兆,接下来,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觉得奇怪,更不要害怕。”

“啊?”

月上柳梢头,暗夜,即将来临。


另一间土窑里。

高个子坐在桌旁,神色肃穆,身上不带一丝匪气。

“大葛,我们接单是为了掩人耳目,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能做。这次,你绑个好好的姑娘家,是什么意思?”瘦小个子疑惑地问。

高个子苦涩地摇摇头,“主子自打受伤后,就一直自暴自弃,程先生花了无数心思,想了无数办法,主子还是天天借酒浇愁,再这么下去,主子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今天这事的确不地道。但雇主的目的,就是为了污了她名声,好把她嫁给主子。主子有了媳妇,也许就……能嫁给主子,不是她的福气?”

“啊?”瘦小个子一听,兴奋地搓了搓手,“主子要有媳妇了?那敢情好,那敢情好。那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胆识有胆识,跟仙女似的,配得上主子……大葛,到底谁雇你做这事?正常嫁个姑娘不行吗,还要绑?咦,坏了,他们知道咱们是主子的人?”

高个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不知道,我跟踪对方,仔细查探了一番。雇主是这姑娘的继母,吏部侍郎霍存良的现任夫人。皇上打算把这家的嫡女赐婚给主子。”

“啊?当真?都要赐婚了,干么还绑?大葛,这事听着不靠谱啊?”

“怎么不真?哼,当家夫人舍不得自家女儿,准备抛出前妻的女儿。”

瘦个子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看你还高兴,你把主子当什么了?”

“你别急,我打听过了,前妻的女儿是个大家闺秀,模样俊秀,脾气温和。最主要,她是谢家的外孙女。”

瘦小个子听到这里,也严肃了起来,板正了身子,“谢家?”

高个子眸子带笑点点头,不是那个谢家,谁还瞧得上侍郎家的闺女?老天保佑,主子快快振作。

门外传来啾啾声,瘦小个子一个箭步拉开门,一只通体紫色的小鸟嗖地一下飞走了。临走前,还回头斜睨了他一眼。

“嘿,这臭鸟,长得妖里妖气的。”瘦小个子大力关上门。

隔壁,高高的小铁窗里,飞进一只通体紫色的小鸟。

长华一伸手,小鸟飞到她手心,侧着脑袋抚了抚,分明是在撒娇。

“紫鸽,乖,”长华温柔地抚了抚小鸟的脑袋,“听到了什么?”

紫鸽像是听明白了,叽叽咕咕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柔兆吃惊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小姐这是要逆天了?

长华回头一笑,“柔兆,别问,回家再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有事。”

这一世,有事的只会是别人,那些伤害过她和谢家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夜深了,远处,传来狼嚎的声音。

来了。

长华笑一笑,就着浅浅的月光,撮起嘴唇,好像吹着曲子,仔细一听,又什么也听不到。

一遍又一遍,长华在心中召唤着。

终于。

柔兆是被冻醒的。

薄薄的一层月光洒在身上,一点暖意也没有。

小姐一定也很冷,她直起身子,探向另一边的长华。

突然,门缝里有光透过来,碧绿碧绿的。谁来了?难道?

柔兆一机灵,低低地嘶吼,“不好,小姐,有野兽。”

“咔嚓。”门锁被咬断,门外的庞然大物,迈着轻松的步子踱了进来。

柔兆吓得魂飞魄散,来不及思考,一个箭步冲向长华,长华一把拉住她。

“羌,是你!”

打头的一只扑哧扑哧跑过来,挨着长华呜咽,像是诉说久别重逢的喜悦。

柔兆鼓起勇气,定睛看向来处,顿时气血逆流,吓得一动不敢动。

狼,是狼,半人高长着锋利的尖牙,吐着血红色的舌头,大模大样地蹲在小姐边上。

碧绿的眼睛凶狠地瞪着她,挑衅地龇了龇牙。

回过神的柔兆一咬牙,“小姐,你先走,我拦住它们。”

长华安抚似地揉了揉羌的头顶,“柔兆,这是羌,小时候,你还喂过他。”

“我?”柔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鼓起勇气再看向它,通体黑色的毛,没有一根杂色,只有四只脚是纯白色。

眼前的景象与幼时的记忆重合。是了,小姐以前养过一只狗,也是通体黑色,四脚全白。那只呆萌呆萌的蠢狗,胃口出奇的大,经常蹭着她要吃的。她一边骂他,一边将自己的口粮舍下喂他。难道,那不是狗?

“噢,小姐,这是你小时候养过的狗子!”

“你才是狗。”高冷帅气的羌冷哼一声,蔑视地瞥了柔兆一眼。

“羌狗,你长这么大了?”活过来的柔兆抱着它一顿亲。原来是自家养大的兽,有什么好怕的,敢咬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羌嫌弃地撇头,一脸的不开心。

“带我们回家,拜托了。”夜长梦多,是时候离开了。

一人一狼,主仆二人,骑着狼向城里的方向飞奔。

土窑外,一排狼静静地蹲着,一动不动。

隔天,屋里的人醒来,打开门,吓得魂飞魄散,惨叫连连。可就算他们叫破嗓子,门外狼兵还是安安静静地蹲着,不伤他们,也赶不走打不跑。三天后,自行散了。

被困的大高个、小瘦子,一众匪徒饿了整整三天,连骂马勒个巴子的力气也没了。

长华一路疾驰,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羌终于停了下来。

长华跳下地,活动了一下差点被冻僵的四肢,抬眼一看,大吃一惊,眼前哪里是钟磬阁,分明是一座破破烂烂的院子,门匾掉了一半,隐约可见一个草字,匾牌松松地吊着,随时会砸到地上。

“羌,这是哪里?”长华无奈地看着一脸无辜的羌,尴尬极了,“我想回家。”

“抱歉,长久不进城,迷路了。”羌有点惭愧。

“砰!”有人,长华一个眼风,两头狼转眼不见了。

屋门洞开,门里门外的两方都愣住了。

屋里,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满头大汗地搀扶起摔倒的男子。

男子二十五六岁,高大魁梧,五官如刀削般锐气逼人。玄色的衣衫,墨玉一般流畅的长发用玄色的丝带束起来,一半披散,一半束缚,风流自在,优雅贵气。

需要别人搀扶的双腿,柱地的长木棍,木制滑椅,虽然煞风景,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华气度。

长华打量两人的时候,他们也在看着她。

门外站着两名女子,打头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修长,五官秀丽无双,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隐有一股书卷的清气。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清雅又妖娆。

她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眼里充满神光,好似能看进人的心底。一身素色的衣衫,明明沾着泥泞,却丝毫不显局促。明明嘴角带笑,却有一种睥睨众生、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

明知对方在打量她,依旧不急不躁,缓缓伏身作揖,“公子,我是谢家女,去城外寺庙为母上香,不料偶遇山匪,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迷路了。不知公子能否派人送我们归家,家里长辈自当感激不尽。”

“你是谢家的?行几?”一管充满磁性的声音,让人不知不觉被其吸引。

长华抬眼看去,差点被对方吸去心神。

那双眼睛,就像是一座幽静的古潭,深不见底。眼里的杀-气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嫡长。”

“程叔,套车,送谢小姐回家。”


屋里很简陋,但干净整洁,纤尘不染。

程春明吃力地扶主子坐下。

他真心疼这个孩子。

在狼群里长大,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他禁不住有点恨先帝了,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撒手人寰,也不好好安排主子的未来。

那道圣旨非但没有帮到主子,还把他架在火上烤。

主子是先帝爷元庆的嫡子,先帝子嗣少,一共才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嫡长子秦胤,三岁册封太子。他心怀天下、才华出众、智慧聪敏,但造化弄人,意外薨逝。

第二个儿子秦胜,侯贵妃所出,就是当今弘道帝。

主子是嫡三子秦腾。先太子薨逝,先皇后伤心过度,身体每况愈下。当得知再次怀孕后,强撑到小儿子出世,再也支撑不住,没几天薨了。

先帝悲痛万分,为了排遣心中的痛苦,御驾亲征,受了重伤。几年后因伤病驾崩。

驾崩前,立了三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立皇二子秦胜为帝,国号弘道。

第二道圣旨立皇三子秦腾为皇太子。兄位弟及,太子及冠之年,秦胜须禅位于秦腾。

最奇怪的是第三道圣旨,居然赐还未出生的人为太子妃。圣旨写,未来谢家的第一个嫡出孩子,如果是嫡长女,赐婚太子。如果是嫡长子,赐太子伴读。

先帝驾崩时,太子秦腾才四岁。

眼看就要及冠,在一次驾马比赛中,太子突然从马背跌落,从此不良于行。

自此,弘道帝废太子腾,立嫡长子秦隆为太子。

明眼人都知道废太子掉马是怎么回事,但圣旨已下,废太子已残,臣子们有怒不敢言。

程春明看着主子,这些年,这孩子吞了多少血泪,只有他知道。

这些年,他一直守在主子身边,看着他遭遇不公与坎坷。除了心疼,只能尽力陪伴他、守护他,给他一丝温暖。

“公子,她就是先帝赐婚的太子妃,谢家嫡长女长华?”程叔担忧地问,“我们就这样放她走,妥当吗?”

“她知道我是谁。”废太子不咸不淡地说,“不然,她不会自报家门。”

程叔一惊,更加担忧地看着废太子的双腿。

“她是聪明人。你以为,她真的迷路了?”废太子勾起唇角,淡声道,“我这宅子虽然破旧,但至少有十五处暗卫岗,居然没有一处发现她闯入。你以为,她是怎么办到的?”

程叔大惊失色,“难道?”

“没错,她已不准备再藏拙。谢家,要起复了。只是不知,做下这决定的,是谢家的老夫人,还是她。”

“谢家这么些年,如此低调行事,以前的势力、过往的部旧都散尽了,还能起复吗?”程叔疑惑地问。

“呵呵,最了解谢家的是先帝。你想,先帝为什么临走前下了第三道圣旨?谢家的力量,太可怕,太强大。无论如何,这股力量,绝不能落入太皇太后的手中。”废太子深沉地说。

“可她是先帝赐下的太子妃,这是不可改变的。”程叔遗憾地说,说完才觉得说了不该说的话,小心地看了看废太子。

废太子手指敲击着桌面,“不可改变?不见得。端看她想做到哪一步。”

程叔再次一惊,今晚的意外真多,希望不会是惊吓,“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能有什么能耐?公子是不是太高看她了?”

“高看?我还怕小看她了,她的力量是你无法想象的。”

“那公子打算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静观其变。”废太子意味深长地勾起了唇角,“想拉我入圈,端看她有没有这个能耐。”

他突然非常好奇,这个深夜迷路的女人接下去会做什么?他拭目以待。

谢家,也该登台了。狂风暴雨中,没有一粒沙能幸免于难。

谢家,也曾是簪缨世族,祖上是神武侯。

和所有的世家一样,子孙不肖,家族逐渐走向衰微。

到神武将军谢丰的祖父辈,因当家人当街伤人被夺爵。从此,一落千丈,一蹶不振。

后来谢丰出生,渐渐显露出过人的军事才能。年少即从军,从小兵一直成长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总算恢复点旧年的气象。

谢家真正的飞跃,要从神武将军谢丰在战场上救了一名女子说起。

当年,谢丰还是个小兵的时候,从战场上救回了一个女子,就是后来的谢老夫人。

自从谢老夫人到了谢家,谢丰就像开了挂一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明明是一场优劣分明的战事,只要谢丰出战,必能逆转局势,转败为胜。

世人都以为谢丰是战神转世,其实真正的玄机在谢老夫人身上。这个秘密只有先帝、弘道帝和他知道。现在的太皇太后也只是一知半解。

只是,这份光辉没能持续多久。

先皇后薨逝,先帝伤心之下,御驾亲征,谢丰伴驾。

那一次战况十分惨烈,两方均伤亡惨重。虽然大庆险胜,但代价太大,甚至连先帝都受了伤,神武将军谢丰则战死。

谁也不知道这一战到底经历了什么。

只知道谢老夫人一夜之间头发尽白。

等谢丰身后事毕,就此闭门谢客。

遣散了谢丰的门下客,有部旧上门,再不接待。

唯一的儿子弃武从文,读书进学。

唯一的女儿不入武将门。

从此,谢家从世家大族中消失了。

微风习习,老榆树浓浓碧绿的枝叶随风摇摆。

谢家,松乐堂。

大太太王氏正用手绢压着眼角,委委屈屈地看着谢老夫人。

“母亲,这可怎么办?长华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传出不好的言论,谢家的姑娘,还怎么嫁人呢?”王氏越说越激动,只差站起来申诉了。

谢老夫人闭着眼睛,神色莫名,手上一串碧色的佛珠,就像没听到王氏的话。

“母亲!您得拿主意啊,等明儿天亮,可就来不及了。万一消息泄露,全京城知道长华被绑了。我们谢家这脸往哪儿搁啊?”

终于,谢老夫人睁开眼睛,直盯着王氏瞧,“噢,那你说怎么办?”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是个妇道人家,根本出不得门。”王氏心头一颤,推诿地说,“长华是个好姑娘,我也心疼。可俊华、仪华怎么办呢?万一被长华带累了名声,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您可不能偏心啊。”

“哦?我怎么偏心了?”谢老夫人淡声问。

“这都一晚上了,就算人找回来,名声也找不回来了。长华一回来,您就送她去家庙吧,等风头过了再接回来。当年,骠骑将军家的庶女携款私逃,找回来后,直接一根白绫了事。”王氏一边瞧着谢老夫人的脸色,一边说话,声音越说越低。

“混账。”

王氏吓得扑通一声跪地,再不敢轻易出声,低着头闷哭。

“我原就没指望你,可没想到你这么狠。”谢老夫人气怒不已,“长华莫名遭遇这事,你不说同情,还先把屎盘子往孩子身上扣。你是想她死吧。她死了,你就满意了?你女儿就嫁到好人家了?”

王氏吓得缩在地上抖成一团,连话都说不利索,“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又不,不是,不接回来。”

“出去,你既不想管,不能管,长华的事就不要你管了。你管好房里的下人,管好他们的嘴,要是从你房里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我一定饶不过你。”

王氏诺诺地应着告退,冲回自己院子,气得摔了一套最喜欢的茶具。

“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哼,不想把事情传出去,我偏要传。”王氏招招手,唤过陪嫁大丫头冰巧,在她耳边一番低语。


咕噜咕噜,安静的街道上,只听得见车轮滚动的声音,和远处的打更声。

柔兆被今晚的一切震惊了,坐在废太子的马车里,惊魂未定,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自小伴小姐在深宅大院里长大,头一次经历了匪徒绑架,野狼骑行,见到了传说中的废太子。

她觉得这一生,值了。

旁人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一晚上就做过了。哪怕现下即刻死去,她也觉得很满足,那是一般丫头能达到的高度吗?

哎,可惜上章家中有事,暂且回去了。哼哼,等她回来,看不羡慕死她,谁让她平时拽个二八五六的。

风水轮流转,现下轮到她拽了。想到这里,她的脊背又挺直了不少。

她还陶醉在人生的美好畅想中,再次被小姐的话震碎心魂。

“柔兆,我能听懂动物说的话,他们也能听懂我的。”长华淡淡一笑,“不过,这,仅仅是开始。”

“啊?”这是什么特异功能?她伴小姐长大,居然不知道小姐还有这能力?哎,小姐藏得真深。

不对啊。能听懂狼言鸟语已经够牛了,小姐还想干么?狼行天下?大鹏展翅?

啪!柔兆慌忙捂住自己的嘴,真怕这张不听话的嘴,说出些惊世骇俗的论调。转念一想,她是不是可以更拽了?又忍不住得意地嘿嘿笑起来。

“可是,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一关要闯。”长华幽幽地说。

“哪一关?”

“祖母。”

街道上冷冷清清,石板路泛着幽冷的光。

谢家。

长华两人刚刚下马车,就看到冷嬷嬷等在大门外。

长华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今晚是躲不过的。也好,长痛不如短痛,早晚要面对的。

“嬷嬷。”长华看着冷嬷嬷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上一世的痛与悔,再次涌上心头。

冷嬷嬷陪着谢家老夫人上过战场,杀过敌,和老夫人一样不苟言笑。

嬷嬷的左手掌少了半个,那是一次战役中,嬷嬷为了保护老夫人,用左手握敌人砍来的刀,生生被对方砍了半只手。

后来,嬷嬷的丈夫和儿子牺牲在战场上。从此,冷嬷嬷就更没了笑容,更忠心地伴着谢老夫人。

上一世,她只知道祖母和父亲去世了,至于伺候他们的人到底怎么样了,她一概不知。

如今又见到冷嬷嬷,她的胸膛瞬间温暖了起来。入冬的京城,也没那么寒凉了。

冷嬷嬷不晓得长华内心的起伏,她冷着脸,公事公办地说,“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去一次。”

长华狠狠逼退眼底的热流,点头应是。

松乐堂隐隐透出微光。

冷嬷嬷没有通报,直接掀帘让进了长华和柔兆。

“跪下。”冷冽又沙哑的声音响起。

长华和柔兆扑通一声跪在冷冰的地上。边上一人拿着个蒲团,硬要往长华身子底下塞。

哑仆。

看到冷嬷嬷的心酸还没过去,又见哑仆,长华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哑仆待她亲厚,小时候她闯了祸,害怕祖母责罚,都是哑仆替她遮掩。她害怕打雷闪电,哑仆总会悄悄赶来伴她哄她。

长华紧紧拉着哑仆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哭着哭着,把前世的痛苦、委屈、不甘、思念、悔恨全部宣泄了出来。

这一哭,足足有半炷香的时间。哭完之后的长华,更加坚定了内心的选择。

见长华渐渐冷静了下来,冷嬷嬷打来洗脸水,伺候着她洗脸。长华洗完脸,又老老实实地原地跪好。

谢老夫人从未见孙女如此伤心痛哭过,很是心疼,面上却不显分毫。她知道孙女儿今日遭了罪,该让她早些歇息。但,眼前大事拖不得,必须尽快解决,想到这里,又逼着自己硬起心肠。

“孽障,你可知错?”

长华抬起头,坚定地看向老夫人,“祖母,我没错。”

谢老夫人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是你祖父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当年,鲁国突袭大庆边境,我们村死了好些人,我被母亲压在身下,才躲过一劫。战争的可怕在于瞬间摧毁我们在意的一切。谢家,是你祖父用命搏来的。阿敛,你这么不管不顾地暴露你的能力,是想把谢家再次推上风口浪尖吗?你说说,现在的谢家经得起这些吗?你想让你祖父所做的一切,瞬间化为乌有吗?

“祖母,阿敛没有上过战场,但战争的残酷阿敛又岂会不知?但是,我们害怕战争摧毁一切,战争就不会发生了吗?战争会因为我们的害怕而止步吗?祖母,我懂您的苦心,这么些年来,你低调隐忍、委曲求全,谢家真的安全了吗?

谢老夫人神色一僵,似乎没想到长华会说出这番话来。

“父亲明明那么喜欢读兵书、研究兵法,但他为了让您安心,为了谢家人的安全,放弃从军,转而读书进学,专做文章。明明读得那样好,却偏偏考试时选择放水,生生把自己的成绩压在十名开外,在虞部郎中这个职位一干多年,从未升迁。如此,谢家安全了吗?”长华铿锵有力地说。

谢老夫人如遭重击,多年的担忧,被孙女儿直接挑破,心里酸楚无比。

“您今天为什么生气?因为谢家做了所有能够做的事,包括让自家淡出旁人的视线,甚至让谢家跌出了世家的范畴。我们拼尽全力低调与隐忍,谢家依旧不安全。不是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能选择走另一条路呢?另一条看起来不够平坦,但也许反而安全的路呢?”

长华的话狠狠地砸在谢老夫人的心上,震得她心痛如绞。

没错,她不得不承认孙女讲得对。但,长华真的知道另一条路要承担的风险吗?她真的做好准备了吗?这条路上的危险,不该她的亲亲孙女来承受。当年,是她败了,她的失败导致了谢家的失败。她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孙女呢?她也只是想保护谢家而已。

“起来吧。”谢老夫人疲惫地说。

话音刚落,哑仆马上扶起了长华,蹲下身子,拍了拍她膝盖处的尘土。

待长华坐定,谢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另一条路?阿敛,另一条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世上本没有好走的路。哪条路不是充满荆棘和危险?开始平坦的路,未来就一定平坦吗?开始坎坷的路,未来一定没有鲜花吗?如果我们害怕承担风险,会不会反而面临更大的危局?不试试怎么知道?”长华越说越有自信。

“用谢家的前途和命运作赌注吗?”谢老夫人步步进逼。

“祖母,风眼中,每一粒沙都不无辜。”长华坚定地说。

谢老夫人闭上了眼睛,心里又痛又酸又欣慰。孙女长大了,自己老了,也许该颐养天年了。

哑仆擦了擦眼泪,手舞足蹈地比划,她说她高兴,大小姐长大了。

冷嬷嬷一丝不苟地助力,“我支持大小姐。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

“噗。”柔兆顿时笑了出来,说谁是贼呢!

谢老夫人稳了稳心神,再次开口,“阿敛,当年我要你立誓不随意使用御兽的力量,如今被你毁约。故而,该受的责罚还是得受。你可认?”

长华欣然起身,慎重地行了大礼,“谢家嫡长女长华,遵令。”

“来人,家法。”

柔兆大惊,刚想上前出言,被长华用眼神阻止,急得在一旁跺脚。

长华乖乖地伸出手,冷嬷嬷拿出已备好的戒尺,狠狠责打了二十下。

长华咬牙忍着,双手越来越痛,眼神越来越亮。祖母罚得越厉害越好,祖母越是生气,说明越是听进了她的话。

况且这点痛算什么。上一世,天牢里遭的罪才叫痛。那种痛铺天盖地,痛彻心扉,永远止境。

“去吧,回屋梳洗一下,到祠堂先祖们面前下跪认错。”谢老夫人始终没有松口,但长华知道,祖母心动了。

长华主仆离开后,老夫人让哑仆把出去找长华的人都召回来。

哑仆点点头,表示收到,冷嬷嬷则伺候老夫人安歇。

夜凉如水,院里的松树挺拔依旧。


谢老夫人静静地躺着,冷嬷嬷以为她睡着了,也睡意渐浓。

不想,老夫人突然出声,“阿冷,你就没什么要问的吗?”

冷嬷嬷一机灵,赶紧回答,“不就是大小姐使了自己的能力,御了兽吗?”

“你知道?”

“嗯,您让奴婢半夜三更候在门外,奴婢就晓得,大小姐不会再忍气吞声了。”

“你说她做得对吗?”

“没什么对不对,哪种选择都有利弊,端看自己要什么。”

谢老夫人一噎,叹了口气,“阿冷,你总有本事戳我肺管子。”

“当年奴婢就说您那法子不行。在他们眼里,您怎么做都是错。”冷嬷嬷用手指了指天。

谁说不是呢?谢老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知道隐忍不是好办法,但那个时候,她不得不这么做。也许,该把事情摊开告诉阿敛?如果知道了实情,她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呢?

回到钟磬阁,哑仆早已备好热水,长华泡进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

柔兆也收拾好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一边给长华绞着发,一边好奇地问,“小姐,老夫人怎么一句不问你被绑架的事?”

“因为祖母早已知道。”

“啊?老夫怎么知道的?”

长华笑了笑,“你以为我御狼的能力哪里来的?”

“天哪,老夫人也会?”噢,原本是家族财富,柔兆悄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是的,祖母也会。

正因如此,祖父多年征战才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当年,祖母指挥的可是一整支兽军。只是,先帝御驾亲征那次,不知发生了什么,才会伤亡惨重。从此,祖母再也没有御过兽,也不允许她使出御兽的能力。

“小姐,我们被绑架的事会不会传出去?”

“呵呵,这事压不住。”

“啊?”

暗箭难防。

也不必防。她正愁怎么解除和太子的婚约,就有人递来了枕头。我的好母亲,我的好表妹,你们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千万不要叫我失望啊。

“小姐,头发绞好了。我们现下去祠堂吗?”

长华伸了个懒腰,“不去,明晨睡醒再去。祖母既然让我回了房,自然不会苛求我几时去的。”

柔兆吐了吐舌头,暗暗竖起了大拇指,论心稳神定,还是小姐更胜一筹。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王氏早早起了身。

昨晚自冰巧回来后,她就兴奋地睡不着觉。

冰巧说,一切都安排妥当,准保叫长华被绑的事顺顺利利传到二房三房。哼,她倒要看看,等二房三房发难的时候,婆婆还有什么招?这事真要传出去,长华的太子妃之位还能不能保住?同样是谢家的女儿,凭什么长华是太子妃,我女儿当不得?俊华不也是个秀美无比的大家闺秀吗?她一个人越想越深,越想越得意,甚至已经想着要为俊华准备多少抬嫁妆了。

王氏重珠是丞相王随的庶女。外人都说丞相家是耕读之家,只有她知道嫡母有多狠,看着笑嘻嘻的,实则面甜心苦。为了给嫡兄铺路,她有些如花似玉的姐妹,被嫡母许给权贵为妾,表面上给她们选择,要么是权贵之妾,要么嫁个樵夫、农夫,连个秀才都不是,能怎么选?

她嘴笨,拍不了嫡母的马屁,就拼命听话,嫡母叫东不敢往西,嫡母叫西不敢往东,这才保得自己成了谢珖的续弦。

想到谢珖,王氏又爱又恨。当年她晓得自己可以嫁给谢珖为妻,着实高兴了很久。新婚之夜,一见到夫君如此气宇轩昂,又是一番喜悦。

没想到,夫君娶她不过是面子情。每每敷衍了事,等生了儿子谢畦后,就再也不进她院子半步。

下人都说夫君爱他前头的那个妻子,她本来是不信的,后来不得不信。

夫君待她永远不温不火,任何事情从不与她商量,都是事先和婆婆有了决断,最后才通知她。寻常不进她的院子,时常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对着幅画喝闷酒。

有一次,她偷偷溜进书房,想仔细看看那幅画。不想,夫君突然回来,把她赶了出来,从此加强了防守,她再也进不去书房。

惊鸿一瞥,她还是看出画上是个极美的女人,五官和长华像极了,一身红色的骑马装,坐在高大的马背上,英姿飒爽,委实令人着迷。

她顿时明白,夫君的心不在她身上,从此歇了心思,把精力都放在内宅和儿女身上。

说到儿女,她就更生气了。

夫君的长女长华,十分得婆婆和夫君的宠爱,他们防她像防个贼一样,就怕她对长华不好。

既然这样,她若待长华好,不就真活成个笑话了吗。她便可着劲和他们作对,每次惹了长华不高兴,夫君还能进她院子来苛责她一番。

可怜的她,旁人都觉得她日子过得好,有儿有女,夫君争气,婆婆和气。只有她自己知道,内里苦得像黄连一样。

还好她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俊华特别贴心。刚出生时,小小的一个。她抱在怀里,激动得泪流满面。她终于不再孤单,有了依靠。她想,当年她姨娘生她的时候,也一定是这么满心欢喜的。可惜,姨娘是个妾,在嫡母手里熬了几年,早早去了。

大女儿俊华果然没有辜负她,始终乖巧听话,是她贴心的小棉袄。

二女儿仪华,不像她,像婆婆,性子高冷。一天天的吟诗作画,自得其乐。和她不亲,也不远。

小儿子谢畦,自打出生后就抱到婆婆房里养。刚抱走那会儿,她的心就像被剜了般痛。几次和夫君说,她想亲自养儿子,夫君却说,婆婆养小孩很有方法,比她合适。

她怎么就不适合了?不就是养个孩子吗?她也不是没养过,俊华、仪华不都是她养大的?怎么到了儿子就不行了?她搞不懂。

她每天赶场一样去婆婆房里看儿子,十回里头见着三回算好的了。

婆婆不是说孩子在睡觉,就是抱出去晒日头了。长大些,就是跟着老师在学习。再后来,儿子直接从内院搬到外院,由夫君亲自教导了。

她虽然心疼,可完全使不上力。婆婆和夫君把外院管理得像铁桶一样,她连见儿子一面都难。

这几年,她能和儿子见面说几句话的,大概也就是年节时分了。儿子见了她,也没什么话,就是几句普通的问安。

她莫名地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到长华的身上,长华越长越漂亮,越长越出众,越长越有才华,她就越瞧着她不顺眼。

这次,长华被绑的事刚传到家里,她就晓得了。

婆婆悄无声息地派出大半的家丁护卫去寻找,还是被她知晓了。

表小姐葆琴身边的流云,向来与冰巧交好,悄悄一打听,流云全说了出来。

她当即去婆婆房里讨主意,被婆婆痛责一番。哼,她使不上力,就叫二房三房来使。她就不信,一个未出嫁的小丫头片子,还搞不定了,是太子妃也没用,太子妃也越不过礼法去。再说了,这件事发生后,长华的太子妃之位极有可能保不住了。

“娘,你干么这么早叫醒我呀?”俊华和仪华结伴而来,俊华一踏进门就抱怨,软塔塔地斜在贵妃椅上。仪华不声不响作了个辑就坐旁边吃茶。

“这不是要给你们祖母问安吗?早去早回,你妹妹还能多画几幅画。”

仪华抬头看了眼王氏,没作声,继续低头吃茶。

王氏今天高兴得有点离谱了,仪华虽然觉得奇怪,但到底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再奇怪也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俊华还在抱怨天气太冷,起得太早,手脚都冻僵了。王氏又马不停蹄地叫小丫头子准备手炉。

一顿忙下来,二房三房终于有了响动。

松乐堂里的百年老松,像挺立的宝塔,守卫着谢家。

谢老夫人刚刚用过早膳,小丫头松橘就来报,“老夫人,三老太太、二爷、二太太来了。”

来了。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示意把人让进来。

小松橘才走到门口,门外,二爷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大伯娘,长华是你的孙女儿,俭华、倩华、仁华难道不是吗?”


话音刚落,人就直闯了进来,差点撞倒传话的小松橘。

来人满脸络塞胡子,双眉紧皱,一脸的气怒不已。

小松橘被撞疼了,眼见二爷污蔑自家大小姐的清白,疼上加气,一边掉眼泪一边大声分辨,“谁说我家大小姐被绑了?我家大小姐昨儿个早早回来了。二爷可不能瞎说。”

身后跟着个面无表情,干瘦干瘦的老太太,头发紧贴头皮,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光秃秃的什么装饰也没有。

她一边由小丫头挽着迈进屋,一边皱紧眉头,不悦地说,“老二,你吼什么?有话好好说。一大早叫叫嚷嚷的,像什么样?孩子们都大了,你体面了,他们才好体面。”

转头对着小松橘,“主子说话,你这贱婢插什么话?谁教的你规矩?”

冷嬷嬷往前一步,伏身一礼,“三老太太,她的规矩是我教的。”

三老太太一噎,脚下打滑,差点摔倒,狠狠拍打扶她的小丫头,“真没规矩,什么事都做不好。”

谢家到了神武将军谢丰这一代,一共三个儿子,虽然分了家,还住一个宅院里。原来的宅子一分三,中路住大房,东路住二房,西路住三房。中间有小门可以通行,晚上就落锁,平时三房抬头不见低头见,家里下人也很热络。

老大谢丰,娶妻蓝氏阿姜,就是谢老夫人,生有一子一女。还有一个老姨娘生的庶子谢辉,过继给了三房老太太。

儿子谢珖,弘道三年的进士,官至虞部郎中。谢珖有两任妻子。第一任是异国公主,已去世,生女儿谢长华。继妻是臣相的庶女,王氏重珠,生女俊华、仪华,儿子谢畦。这几天,谢珖不在京城,接了个差事,离京办差去了。

女儿谢容,嫁霍存良,生女儿葆琴时难产去世。这几年,霍存良官运亨通,官至吏部侍郎。

老二谢健,娶妻万氏,商家女。二房二老均已过世。现在当家的是两人的儿子谢珖的堂弟谢耀。

谢耀的妻子是母亲万氏的内侄女,也是商家女。所以二房经营有道,资产颇丰。

万氏只得两个女儿,长女俭华,次女倩华,生倩华时万氏身子受了损,再不能生育,安排自己的陪嫁做了妾,生了儿子谢町。

说到三房话就长了。

老三谢康自小身子不好,才刚及冠就不行了。为了留住他,长辈就给他订了冲喜娘子。这娘子就是三老太太李蕴芳。

李蕴芳是秀才家的女儿,早年跟着父亲学过几个字。本来也能找户好人家做正头娘子。不料谈婚论嫁的时候,父亲病倒了。继母心坏,打算把她卖进勾栏院。

她气怒攻心,正巧听说谢家在找冲喜娘子,旁人都避之不及,她却主动联系媒人说愿意冲喜。谢家听说后,喜出望外,连夜就将她抬进了门。

三爷怜惜她,临死前写了放妻书,把三房的资产都给了她,让她另找好人家。三爷死后,她当众撕了三爷手书的放妻书,说要为三爷守节,坚决不改嫁。众人都被她的坚贞感动,平日里待她极好,很尊重她。

考虑到她没有子嗣,谢丰就将自己的庶子谢辉过继给了她。谢辉文不成武不就,跟着大哥谢珖做了个文书,最近和大哥谢珖离京办事去了。

二房三房的人前脚刚坐定,后脚王氏就带着两个女儿来了。

她行了礼问了安,找了一圈,没看到谢畦,忍不住冲口出,“母亲,怎么不见畦儿?”

三老太太听了话,皱了皱眉头,“畦儿该不会睡过了吧。这孩子,平时挺懂事的,怎么问安也会迟到?”

王氏心里一惊,暗道声不好,三老太太自许是秀才的女儿,读过几年书,又给三叔守了这么多年寡,倚老卖老,见谁都要教育几句,万一让她盯上畦儿,可怎么好?怪我,她暗暗后悔了,这时候提畦儿干什么?

谢老夫人拿起小几上的茶盖子捋了捋茶叶,淡淡地说,“先生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今儿一早带着畦儿四处游历去了,月底回来。昨儿个他去你院子时,没说这事?”

三老太太干瘦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笑,“我就说这孩子好着呢,哪会做这等失礼的事?”

王氏心里发酸,儿子出门游历,这个当母亲的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忘了,昨天谢畦来她院里道别,她正忙着打听长华被绑的事,哪有什么心思,随便呼应了几句转头就忘了。

这里王氏还在自怨自艾,那里,万氏开口了。

“大伯娘,二爷态度不好,侄媳妇给您道歉了。可长华被绑的事要是瞒不住,传出不好的名声,谢家其他几个姑娘的亲事都要受影响了。”

万氏来之前不是没有顾虑。这事儿是大房传出来的,她不想信,可家下人都传开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容不得她不信。

长华是个好孩子,又是先帝御赐的太子妃。她也心疼这孩子,哎,没娘的孩子苦啊,还有王氏这么个拎不清的继母,能有什么好?可这事万一处理不好,就要拖累自家两个姑娘了。她这一生只得这两个闺女,自然放在心尖子上疼,为了她们,不得不做个恶人了。

“大伯娘,我晓得这事怪不得长华,这事搁谁身上都痛。何况是长华这么好的孩子,还是御赐的太子妃。万一,我是说万一,总要有个解决的方法吧。”

冷嬷嬷嗤笑一声,“二太太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我家大小姐被绑架了?”

万氏一慌,她今儿一早起来梳妆时,听院子里的两个小丫头在议论。当时听到还狠狠责罚了她们两句。再后来,三老太太怒气冲冲地过来,说是长华被绑架了,要来大房问个清楚,拉着二爷和她一块儿过来了。

难道?是误会?

万氏涨红着脸,诺诺地说,“我听家里下人这么议论的。”

冷嬷嬷把脸一板,“二太太,您也掌着中馈,最是知道下人的话听不得。我要是你,先把嚼舌根的抓起来,狠狠打一顿,再说别的。”

三老太太不服气了,呛声道,“这要看什么下人的,这传话的下人不是你们大房的人吗?”

“哦,我们大房的?三老太太仔细说说,是哪个下人?我和她当面对质。”冷嬷嬷淡然地说。

三老太太恨恨地喊了一声,“秋丫,出来,把你姐说的话,原原本本说一遍。”

秋丫萎萎缩缩挪出来,人抖得像个筛子一样,正是刚才搀扶着三老太太的那个小丫头。

见是她,冷嬷嬷软了口气,“秋丫,你姐姐在哪里当差?”

秋丫脸涨得通红,小声说,“在,在,大房的厨房,当,差。”

冷嬷嬷一边着人去找秋丫的姐姐,一边叫人上茶。

王氏见这把火居然又烧回了大房,很不甘心,急急得申辩,“母亲,谁说的有什么打紧,我们是不是先把长华找回来?”

仪华心里咯噔了一下,坏了,母亲又想起什么心思?母亲这人不坏,心思简单,可能早年吃得苦多,总觉得有人要害她,时常给自己竖个假想敌。这几年她把阿姐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不外乎祖母父亲疼爱阿姐,母亲觉得她分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

仪华心里急,有心想帮母亲,但长辈们都在,实在插不下手,只能干着急。

钟磬阁里,长华梳洗完毕,用了早膳,正准备出门去祠堂。院子三等小丫头急匆匆跑进来,逮着另一个扫地的小丫头说,“坏了,三老太太和二爷他们来了。”

扫地丫头没抬头,“他们不是经常来吗?有什么奇怪?”

“三老太太是来向老夫人要说法的,她说我们大小姐被绑架了,会带累谢家其他的姑娘 。重光,你昨儿个看见大小姐回来吗?”

“我只是个扫地的小丫头,把院子扫干净就可以了。大小姐回没回来,我没注意。”重光一刻不停地扫地,一点没有被小丫头带来的消息干扰心神。

柔兆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下一急,“小姐,咱们赶紧去松乐堂吧,三老太太可会磨人了。”

“急什么,好戏才刚刚开锣。走,我们去祠堂跪祖宗去。”


冬丫今天特别有干劲。

昨儿个晚上,冰巧找到她,说大太太房里缺个二等丫头,觉着她妹妹秋丫很好,想和三老太太商量,把她调过来。

她一听,就兴奋得睡不着觉。

父母早亡,她就剩妹妹这一个亲人了。当初进府,她一直在大厨房帮忙,秋丫在三爷房里做个扫地的小丫头。哪料三爷突然过继给三房,秋丫跟着过去。谁料三老太太是个狠的,天天明里暗里地打骂下人。见秋丫好欺负,就把她换到自己房里,每日非打即骂。她偷偷去见过秋丫几回,好好一个小姑娘,浑身是淤青,心疼得她跟着一起掉眼泪,眼泪都快哭干了。

这下好了,大太太看上秋丫,她俩又能重聚,日子有盼着了。

她才刷了几个碗,就有小丫头子叫她去老夫人屋里。一进屋,她就看见妹妹秋丫跪在堂前嘤嘤地哭。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敢问妹妹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跪下。

冷嬷嬷问大小姐被绑的事是不是她说出去的?

她吓得浑身一抖,只得把昨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上一遍。

原来,昨晚冰巧告诉她大太太看上她妹妹这个消息后,她激动了花了几个铜板买通管门的婆子,偷偷开了小门跑去三房找秋丫。半道上听到两个小丫头碎嘴,说大小姐被绑架了。她一惊,不敢停留,跑得更快了,把好消息和听到的坏消息都告诉了妹妹,还提醒她多加注意。

冬丫苦着脸和冷嬷嬷讨饶,“嬷嬷,我错了,我不该乱嚼舌根,您就大发慈悲饶了我妹妹吧。大太太已经看上秋丫了,要讨她做二等丫头。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干活,再不乱传话了。”

三老太太一听这话就跳了起来,“混账东西,这话谁说的?老大家的,你想要这丫头?”

大太太笑嘻嘻地回答,“哪能啊?三老太太,您的人我可不敢要。我就是真要人,还不能找人牙子买几个?”

冬丫和秋丫一听这话,脸上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秋丫更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冬丫气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这会儿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被人当了枪使了。

大太太心里得意,闹吧闹吧,越闹越大,越闹越好。

二爷看闹得不像话,刚要开口,被万氏拉了一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坐边上装背景了。

谢老夫人叹口气,正想开口,突然门上来报,表小姐霍葆琴来了。

葆琴一走进来,众人眼前一亮。

一袭白衣,容貌俊美,杏眼里闪烁着点点星光。气质温润如玉,纯净的像天上仙子。

葆琴似乎没想到屋里有这么多人,一呆,眼眶随即红了起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表小姐怎么一进来就哭上了?可是在霍家受了委屈?

谢老夫人见外孙女这般,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不想,大太太快了一步,上前紧紧拉住葆琴的手,“好孩子,哭什么?可是为长华的事?”

一听这话,葆琴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狠狠地砸向地面。她摇了摇头,紧紧咬着下唇,看了周围一眼,就是忍着不说话。

大太太见状,知道有戏,赶紧追着说,“葆琴,我们都知道长华的事了。这屋子都是自己人。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仪华一听这话,就晓得今天的事没法善了了。她看了看俊华,想让她想想办法,别让母亲生事了。谁知道,俊华没心没肺的,光坐着吃茶,连眼风都没给她一个。

这边葆琴已经大声地哭了起来,“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没用,我怎么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绑了阿姐呢?”

葆琴这话一出,谢老夫人和冷嬷嬷齐齐变了眼色,两人对视一眼,谢老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孩子,到底长歪了。

二爷一听这话跳了起来,万氏抢在他前头说,“有没有派人好好找找?”

二爷一顿,是了,到底是自家侄女,“大伯娘,你昨晚怎么不叫我?我也好派人出去找。这一晚上耽搁下来,长华老遭罪了。”语气里的担忧倒不似作假。

三老太太心下一喜,果然被绑了,先前还说我们造谣,“哼!大嫂,我们可没造谣。我家仁华也大了,过几年要订亲的。 你就说这事怎么解决吧。”

冷嬷嬷调头看着葆琴,“表小姐,您怎么这么说呢?长华昨儿个不是和你一起回来的?”

葆琴听得一呆,愣愣地看着冷嬷嬷,眼角挂着泪,鼻头红红的,端的是令人垂怜,“我,我,我……”

“你这嬷嬷,干么拿话吓小姑娘,”三老太太大有一种打抱不平的态度,“你们与其瞒着压着,不如想法子把人找回来,把事情圆过去。”

谢老夫人淡然地问,“要是真遇到这种事,三弟妹有什么好法子?”

三老太太哼了一声,心里暗骂一声,到这时候,还想着瞒呢,“大嫂,长华好歹也是先帝御赐的太子妃,不如叫太子帮忙?”

葆琴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不能的,不能的。不能叫太子知道阿姐被绑架的事。”说完,嘤嘤地哭起来。

“葆琴啊,你想着阿姐,想给她遮掩,你是好心,但这不是小事,你想遮掩就能遮掩得住?真是小人说大话,天真。”三老太太不客气地说,“告诉太子,赶紧把人找回来。早晚要知道的,不如主动告知,事后才不会被迁怒。”

谢老夫人淡淡笑了笑,“你们是吃准长华被绑架了?”

看着外祖母淡然的笑,葆琴的心通通地跳起来,她不知不觉拽紧了手中的帕子。

难道,表姐真的回来了?是自己回来的?还是祖母找回来的?不,不可能。凭继母的能耐,绝不能找一些无用之人,怎么可能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控制不住。

谢老夫人看着这样的葆琴,心里疼痛难忍,当年她想把葆琴留自己身边养,被霍家拒绝了。她料想外孙女在霍家日子不好过,何况是那样一个继母。但她真想不到,这孩子,从根子上坏了。

这里吵吵闹闹,谢家祠堂却是安静无比。

长华安安静静地跪着,想起前世的悲惨,心里的悲伤又涌了出来,整个人被浓浓的悲伤包裹着。

她忍住悲伤,默默地念叨,“谢家各位长辈,阿敛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满是荆棘的路,但阿敛不怕,这条路再难走,阿敛一定要坚持走下去。前世,是阿敛的错,没能保住谢家。这一世,请助阿敛保住谢家,保住祖母、父亲,和谢家众人。”

看着眼前这个悲伤的大小姐,柔兆也心酸了起来。她不明白,自小被娇养长大的小姐,为什么会如此悲伤,似乎经历了大苦大难。但经过昨晚,她晓得自己更喜欢现在的小姐,大气、从容,一切尽在掌握。

窗边小鸟啾啾。

紫鸽飞来告诉长华,葆琴来了,说破了她被绑架的事,三老太太正逼着老夫人把她绑架失踪的事告诉太子。

长华笑了起来,很好,表妹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看着小姐展露的笑,柔兆瞬间被迷住心神,小姐的笑,颠倒众生。她下定决心,以后万不可让小姐在外人面前这样笑,太娇艳了。


谢宅里,三老太太还在闹腾,谢宅门外走来两个差役。

两人扣了门,求见谢老夫人,门房立即进去禀报。

这时,谢家门外的有人嘀咕了一句,“谢家怎么会有差役来?”

只听一个男声说,“嗨,你还不知道吧。谢家长女昨儿个被绑架了。”

“啊?”

众人一听来劲了,都聚拢过来,“哎呀,谢家长女,不就是太子妃吗?”

男人又说,“可不正是太子妃。哎,这下可惨了,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怎么说?”

“你想啊,都补绑架了,一晚上未归,还能做太子妃吗?”

众人纷纷“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也有人反驳,“你别瞎说,事关姑娘家的名声,做个人吧。”

“嘿,你会说话吗?没看到差役都来了?人家那是协助调查来了。”

不久,门房就请两位差役进门。

小松橘躲躲闪闪地进屋,悄悄挪到冷嬷嬷身后,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说,“门口来了两个差役,说是为大小姐的事情来的。”

冷嬷嬷一惊,马上凑到谢老夫人耳边禀报。

听完,谢老夫人淡然一笑,“请两位差人进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差役怎么会来?难道,是为了长华的事?这是瞒不住了?想到这里,万氏急得椅子上长满了刺,浑身不舒服。

王氏拿起手边的茶碗仪态万方地嘬了一口。仪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没事人一样的俊华。

二爷不是个沉得住气的,直接叫嚷了出来,“大伯娘,他们不会是为了长华来的吧?”

谢老夫人请他稍安勿躁。

差役来了,恭敬地行了一礼,不温不火地说明来意,“老夫人,我等京兆尹差役,大人今日一早接到报案,说谢家长女被绑架,请大人帮忙寻人。因为报案人非苦主本人,所以大人特差小的来问一问,请问贵府长女是否被绑,是否要报案?”

三老太太一听就坐不住了,“报案,报案,长华的确被绑架了。”

二爷和万氏恼怒极了,这三老太太平时不靠谱也就算了,这关键时刻还掉链子,这时候正是一致对外的时候,这不是把丑事自个人揭开暴露众人的眼里吗?

差役像没听到一般,恭敬着等着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温和地一笑,“辛苦两位走一趟了。敢问,报案人是谁?”

“这……”差役有些为难。

“我也晓得两位为难,但这关系到我孙女的名声,希望两位差爷通融通融。”

见老夫人说得诚恳,而且他们本就觉得这事奇怪,哪有自家人不报案,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来报案的?

“报案人是霍侍郎家眷。”

此言一出,谢家顿时炸开了锅。

二爷跳起来,冲着葆琴叫嚷,“霍大小姐,你家也忒不地道了。你从小吃的喝的,谢家没少出,你怎么还倒打一耙,见不得自家姐妹好?”

三老太太这时也回过神来,万一这事坐实,孙女仁华可不得跟着倒霉?

她一个箭步往前冲,大有一种要活撕了葆琴的感觉,“你个贱蹄子,谢家怎么你了?暗地里下黑手,算什么英雄?我的仁华呀!”

王氏本来心里还暗自发笑,大声道好。一听三老太太的话,也明白过来。这长华的事万一瞒不住,出事的不仅是她,还有自家两个女儿。她转眼笑向女儿,俊华没心没肺地坐着,万事不理,仪华气鼓鼓地看着俊华。她心里一咯噔,坏了。她只是想叫长华的事在谢家瞒不住,好叫老太太送她走,可没叫全就城都晓得长华的事。

想到这里,她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葆琴骂,“你,忘恩负义。”

局势一下子逆转,葆琴吃惊地瞪大眼睛,平日里对她还算友好的舅母,如今对她也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她急急地拉住谢老夫人的衣袖,“外祖母,不是我,真不是我。我一早就来这里了,我哪有时间做这事呀。”

谢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眼里闪着精光,“的确不会是你报的案。”

“敢问差爷,霍家是谁到京兆尹报的案?”

反正已经说了,也不差说具体一点,差役一报拳,“来人说是霍家的姑母。”

一直坐旁边吃茶,万事不管的俊华,这时候突然像醒了一样,大声说,“姑母?我姑母早死八百年了。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姑母乱认亲?”

葆琴尴尬地要命,眼泪哗哗地流,“母亲,母亲,怎么能这么做?虽然,阿姐真的,被……但母亲怎么能报案呢?”

差役一听愣了。

他们来只是走个形式,难不成谢家长女真的被绑架了?这可不好办了。谢家长女是太子妃,这事若是真的,可真难善了。

所以,他们只能把目光放在谢老夫人身上,毕竟苦主至始至终而没有确认这事的真实性。

谢老夫人笑了笑,刚想叫冷嬷嬷,不想,又有小丫头一路跑着冲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

冷嬷嬷一听当场冷了脸,“事再大,总能解决,不要叫嚷。”

小丫头急得话也说不周全了。

“二少爷,二少爷,打,打起来了。”

二爷一听是自家儿子的事,再也坐不住,急着问出了什么事。

小丫头喘了口气,终于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原来,今儿一早二少爷就去青山学堂上课。本来好好的,结果,侯家的小霸王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长华被绑架了。二少爷一听急了,一拳打到对方脸上,现在被带去侯家了。

“老夫人,怎么办?这侯家,我们惹不起呀。您想想办法。”万氏急得要哭。这谢町虽不是自己的亲子,但好坏养了这么多年,这孩子除了不爱上学,一直也很尊敬自己,感情还是有的,况且还是二爷唯一的儿子。

“二婶,莫急,我去侯家领人。”一道温雅娴静的女声响起,犹如清泉击石,让每个人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大小姐。”

“长华。”

“阿姐。”

“阿敛。”

长华静静地站在屋门口,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犹如在她身边镶了一道金光,整个人如同暖阳,在这个冬天温暖了心头。

长华进屋先向谢老夫人行了一礼,转身又朝两位差役行了礼,“谢家嫡长女长华这厢有礼了,辛苦两位跑一趟了,长华昨日为母上香,回来后直接去了祠堂祭奠先祖,可能是这个原因造成了大家的误会,请大人和各位差爷添麻烦了,请受长华一礼。”

两位差役哪敢真受未来太子妃的礼,马上侧身避让,嘴里说,“不敢,不敢,既然大小姐安然无恙,我等就告退了。”

柔兆适时上前,往两个手里各塞一个荷包。两位差役本想拒绝,谢老夫人发声,“辛苦两位了,一点心意,请两位喝茶。”两位这才收下,转身离去。

来到谢家门口,两位还在议论这位未来的太子妃,“真真是好气度,风华绝代啊。”

门口人越聚越多,都等着看后续。

结果见两位差役笑嘻嘻地走出来,有大胆地上前问,“差爷可是为谢家长女的事来的?”

“去,去,去,谢家好着呢,啥事没有。”两人脚步不停地赶着回去禀报大人,顺便消案。这霍家,看来不是良善之辈。

人群中最先说话的男子,一看苗头不对,立即悄悄地溜走。


送走两位差役,长华对着二房三房的人行了一礼,“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万氏连连摇头,“是我们对不住,长华,是我们没搞清楚,冤枉了你,差点铸成大错,你原谅二叔、二婶。”

二爷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长华,二叔也是急了,以为你真出事了。谢町的事,我这就去侯家交涉,你昨个儿上香也累了,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二爷夫妇俩忧心儿子,急匆匆离开了。

望着二叔和万氏的背影,长华感慨万千。

前世,她收到祖母、父亲去世的消息,匆匆赶回京城,刚迈进谢家,就被继母绑了起来,关在柴房里。

没想到,试图救她的是她一直看不上眼的二叔二婶。她原本以为他们眼里只有银钱,只有利益。

结果他们在继母重重把守下,悄悄地买通下人潜进来。二叔救她,二婶把风。虽然最后没有救成,在谢宅门口又被绑了回去,但她心中充满感激。只是,二叔二婶也未能免灾,最后和谢家众人一起,葬身火海。

今生,我一定会护你们平安,让你们好好活着,好好做生意,赚很多很多银钱,让你们子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

想到子孙,长华不免想到谢町,不觉暗暗责怪自己,若是早点现身,也许二弟不会出事,前世没这一出。可能随着她的重生,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

眼看二房走了,三老太太僵硬地一笑,“吉人自有天相,我就说长华福相,自然逢凶化吉。大嫂,长华没事,我先走了。”不等谢老夫人回答,一把扯过木愣愣的秋丫,提起裙摆就走。

身后的冬丫看得双眼充血,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长华看了看冬丫,转头对着小松橘说,“带冬丫下去梳洗一番。”临走时,冬丫回望了一眼长华。

自长华出现,王氏就尴尬不已,等二房三房的人一走,王氏更加手足无措,“长华,回来就好,嘿嘿,回来就好。”转头和谢老夫人请辞,“母亲,没什么事,我也先回房了。”话音刚落,扯着俊华就走,速度快得好似身后追着千军万马。

仪华经过长华身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快步离开了。

长华挨着葆琴坐下,“葆琴,我们一起去一次侯家吧?”

“啊?侯家?”

看着葆琴被吓傻的样子,长华心里冷笑了一声。

“好啊。阿町是个好孩子,为了阿姐的事无辜受累,我们的确应该去侯家,把他救回来。”葆琴有些忐忑,想了想,问,“二舅不是去侯家了?”

长华摇了摇头,“没这么容易,二叔不一定能把人带回来。”说完也不再解释,看着谢老夫人说,“祖母,孙女不孝,让您操心了。忙累了一早上,您好好歇歇。有什么事,等我和葆琴回来再说。”

谢老夫人到底上了年纪,的确觉得有些疲惫,点了点应道,“好好说理,把人带回来就好。”

虽然长华顺利归家,但因着差役上门,有心人的散播,她被绑架的谣言还是长着翅膀,飞到了京城的各个角落。

废太子府。

程春暖不无担忧地说,“公子,谢家姻亲霍存良的继妻,打着谢家姑母的旗号,去京兆尹报案,说谢家长女被绑架了。”

废太子一身玄色衣衫,悠闲地坐在滑椅上,面前摆着一幅棋盘,左手白子,右手黑子,自顾自下棋。

程春明等了很久,正打算悄悄退下,废太子开口了,“原来,她是这么打算的。”

程春明不解地看着废太子。

废太子搁下右手黑子,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她想毁婚。”

“毁婚?”程春明很吃惊,冲口而出,“太子妃之位,她也不要了?”

废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是不要,而是想要更好的。”

“啊?”程春明实在不懂。

“去,叫人在酒楼里传唱京兆尹派人去谢家的事。”

程春明百思不得其解,也罢,主子的心思不是他可以揣测的,转身下去安排。

下人套车的时候,为了不打扰谢老夫人休息,长华和葆琴走到抱厦里坐定。

葆琴的心七下八下。

她原以为长华就是安全回来,也会即刻被送去家庙,自己不会与她相见。

本来她算得好好的,指鹿为马,继母安排的人一定会困住长华几天,她一面假装着急地寻找阿姐,体现深厚的姐妹情,一边可以让父亲在太子跟前进言,让自己代替长华嫁给太子,毕竟她是谢家的外孙女。

另一面也能在继母面前扬眉吐气。

哼,那臭女人居然想败坏自己的名声,让自己代替她女儿嫁给废太子?想得美。她用这一招,狠狠打继母的脸,让她的盘算落空,让她女儿只能嫁给废太子。

没想到继母这么狠,二话不说去京兆尹报案,不管是她还是长华,继母只要有个人代替自己女儿,就在所不惜。她心里其实非常羡慕自己的二妹妹,有这么维护她的母亲。如果,自己的娘还在,是不是也能像二妹妹一样活得恣意?

更没有想到的是,长华居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这样一来,所有的谋划都落空了。

她更担心的是,长华居然像没事人一样,压根不提她指鹿为马的事。

想到这,她忍不住开口,“阿姐,对不起,葆琴不知怎么中了魔。当时……当时……”

“葆琴,阿姐不怪你。在那种情况下,你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姑母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祖母打小叫我照顾你。我能为你做点事,也算对得起早早去世的姑母。”长华安慰她。

原来如此,葆琴暗地里松了口气,转念又想,阿姐是真的念着母亲,才不揭穿她吗?还是心中有鬼,才会无底限的谦让和包容呢?

也许,娘亲的过世,真的是另有内情?

下人回禀,马车套好了。

长华说不急,再等等。

不久,二叔满头大汗地快步走来。

“长华,侯家不肯放人,非要你去领人。”二叔急急地说。

长华赶紧站起身,“二叔,你莫急,我和葆琴这就出发。你先回去陪着二婶,她一定很担心。”

二叔连声应是。

长华与葆琴即刻出发,前往侯家。

侯家!

长华恨恨地想,今生,我与你暂不两立。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