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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取豪夺!贵妃她只想跑路

鹤归九 著

现代都市连载

裴执虞听晚是《强取豪夺!贵妃她只想跑路》中的主要人物,在这个故事中“鹤归九”充分发挥想象,将每一个人物描绘的都很成功,而且故事精彩有创意,以下是内容概括:她的父亲乃是当世名士,在青州官位不高却名声显赫。奈何母亲自兄长失踪后便郁郁而终,父亲不久前也死于心疾发作。舅舅舅母收留了她,本欲为她寻门好亲事,可奄奄一息的皇帝卧病多日,不顾她处于守孝期,一纸诏书封她为贵妃,要她入宫。纵使她成了贵妃,身处深宫,也不妨碍那些男人千方百计想得到她,唯独年轻的魏王对她不感兴趣。直到她终于寻到兄长的消息,欲离开皇宫,去往金陵,魏王开始着急了.........

主角:裴执虞听晚   更新:2024-01-15 11: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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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裴执虞听晚的现代都市小说《强取豪夺!贵妃她只想跑路》,由网络作家“鹤归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裴执虞听晚是《强取豪夺!贵妃她只想跑路》中的主要人物,在这个故事中“鹤归九”充分发挥想象,将每一个人物描绘的都很成功,而且故事精彩有创意,以下是内容概括:她的父亲乃是当世名士,在青州官位不高却名声显赫。奈何母亲自兄长失踪后便郁郁而终,父亲不久前也死于心疾发作。舅舅舅母收留了她,本欲为她寻门好亲事,可奄奄一息的皇帝卧病多日,不顾她处于守孝期,一纸诏书封她为贵妃,要她入宫。纵使她成了贵妃,身处深宫,也不妨碍那些男人千方百计想得到她,唯独年轻的魏王对她不感兴趣。直到她终于寻到兄长的消息,欲离开皇宫,去往金陵,魏王开始着急了.........

《强取豪夺!贵妃她只想跑路》精彩片段


崔夫人脸色黑如锅底,谢韵的身份摆在这,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袁夫人一回来,便见着氛围不大对劲,听身边婢女悄声解释后,笑道:“我早闻崔家三娘娴静淑雅,你我身为士族女子,又无须以色侍人,皮相有什么重要的。”

袁夫人这话没安慰到崔柔宜多少,当年若不是袁夫人貌美,也不会借机攀上袁家。

崔柔宜悄悄看了一眼虞听晚,心中微叹这张脸若长在自己身上该有多好。

皎月察觉到她的目光,两相对视,皎月的眼神算不上和善。

崔柔宜大家闺秀,何曾见过这种刀刃舔血的暗卫,一时被那眼神吓住了。

崔家带来的婢女有些不快,狠狠剜了皎月一眼。

宾客散尽时,崔柔宜乘马车掀开车帘,望见袁府门口贵妃的仪仗,嘀咕道:“落魄天子的后妃,也这般摆架子,魏王也太给她面子了。”

崔夫人蹙眉,指责道:“柔宜,天子尚在,旁人也就罢了,在外对天子要有起码的尊敬。”

崔家站队早,一直盼着从龙之功,崔柔宜从小耳濡目染,加上最近议亲,盼着做未来的皇后。

“娘,听说袁子瑜不止一次夸赞过她,魏王与袁子瑜亲厚,会不会因此对她起了好感?”崔柔宜还捏紧了手帕,“还有,他们能在宫中相见——”

“够了。”崔夫人忍无可忍打断她,“柔宜,族中想让你与裴执定亲,是希望你能为家族出一份力,你这般胆小短视,如何能在裴执那种人身边立足?”

崔夫人今日被袁夫人几句话激得对虞听晚生出几分不悦,但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女儿却惦记上了。

“袁夫人说贵妃与魏王有缘后,你便心神不定,糊涂!”崔夫人看着女儿的眼睛,“你记住了,魏王的婚事,定是权衡利弊的后果,不是旁的东西能轻易撼动的。”

“魏王若是见色起意的人,这些年早就满府的姬妾了,你何须担心,还有,你说袁子瑜和魏王亲厚?”

崔夫人声音有些微妙,“魏王从不与谁真正亲厚,他连自己弟弟都舍得杀。”

“柔宜,你若是把魏王当成其他男人看,那我这个做母亲的便要认真考虑你的婚事了,你不适合在裴执身边。”

崔柔宜眼圈红了,她母亲从未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她连连道:“娘,我都听你的,我只想嫁给魏王。”

崔夫人心软了,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安慰道:“只要你自己争气,娘会为你铲平所有阻碍。”

虞听晚回漪澜殿后,皎月将裴执送的玉扳指递给她。

“娘娘,这是魏王托奴婢带给您的。”

虞听晚端详片刻,发现这是阙闻的扳指,便让秋桃去找他,问问怎么回事?

秋桃回来时,身后还跟了个人,正是阙闻。

他进漪澜殿后,掀起幕篱,脸色有些不愉,蹙眉道:“草民瞒着魏王向南方送信,被魏王拦下了。”

虞听晚已经将皎月支走了,轻声道:“你既然是女师的弟弟,私下以你我相称即可,何况你因为帮我,已经惹了麻烦上身。”

“娘娘别这么说,我是心甘情愿的。”他拿起那枚扳指,“这是我附在信中的信物,魏王送给你,可能是在敲打你我。”

阙闻笑了笑,“不过我同时送出去七封一样的信,想必魏王也不能每个都截下。”

“往后若是有消息,你便在太液池边的柳树下头做个记号。”

虞听晚小时候爱和兄长玩这种暗号游戏,“每月十日,我会去看一眼,若是看到标记,十五那天夜里,我去冷宫西边的巷子与你相见。”

“好。”阙闻并非太医,不便在此停留太久。

他戴起幕篱后刚好能掩住眼中笑意,“那我回去了,有其它事,娘娘派秋桃递话便是。”

过了几日,虞听晚散步至太液池,有意无意瞥了一眼柳树下是否有标记,有些失望地叹口气,转头便见到裴执往这里来,本欲装作没看见。

虞听晚想起在袁府时崔柔宜盼着魏王的模样,心道有些男人是祸水,有多远躲多远。

她往前挪了几步,忽然想起自己今日一身绛色衣衫,冬日里格外显眼。

“娘娘,真是巧遇。”裴执的声音传来,“远远便见着贵妃对这棵柳树情有独钟。”

虞听晚咬了咬牙,这人的眼睛怎么这么尖。

“冬柳枯条劲舞,别有一番风情,我只是欣赏罢了。”

“是么?”裴执俯首看着她的眼睛,轻笑两声,“臣还以为,娘娘在等什么人呢。”

“殿下想多了。”虞听晚心跳顿如擂鼓,面上却不显什么。

裴执探究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截下的七封信,他特意让斩龙卫放出去一封,就当给虞听晚留个念想。

袁子瑜找了三年没找到虞公子的蛛丝马迹,早以为他死在江夏,世上也就虞听晚一人如此执着于寻虞修昀了。

饶是裴执铁石心肠,也觉得虞听晚这样大海捞针,看着怪可怜的。

裴执陡然有些嫉妒那位素未谋面的虞公子,虞修昀的妹妹拼尽全力找他,他的四弟拼尽心思想要他的命。

同样是做哥哥,这对比也太过惨烈。

“臣听闻贵妃还擅长香道,刚巧臣手上得了份百濯香,明日遣人送给娘娘。”

“殿下怎的无缘无故送香给我?”虞听晚心生警惕,该不会是袁子瑜托他送的。

“这香适合女眷用,臣府中并无妻妾,思来想去,还是送出去为好,总不能白白浪费了。”

这个理由太过拙劣,虞听晚再一次确认这是袁子瑜送的,断然拒绝道:“殿下即将成亲,何必用这种理由为袁三公子搪塞。”

裴执脸上笑意僵住,心中愈发恼火,他麾下谋士们都劝他早日成家,他烦了便让阳季留意着些。

阳季提了几个人,那群老臣都能挑出刺。

吵来吵去定不下来,竟传出他要与崔氏定亲的消息,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上次从袁府回去,他便让崔家的人来魏王府,当面断了他们的念想,没想到流言还是没有休止的意思。

“贵妃娘娘,您太看轻臣了。”裴执神色冷淡,“臣答应过您不再提他,又怎会用这种手段帮他递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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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贵妃说的定亲一事,更是子虚乌有。”裴执一向平静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怒气。

这流言定是崔氏放出来的,怕是吃准了裴执会给崔氏面子,又对自家女儿颇为自信。

偏偏裴执此生最恨被人拿捏,敢对他动这个心思的早成了冢中枯骨,他没想到自己继位后,在婚事上还能被人摆一道。

虞听晚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裴执,见他心情显然不大好,十分识时务道:“抱歉,是我听了些宫中流言,误会殿下了。”

裴执发觉自己方才情绪外露,怔了片刻,随意寒暄几句便走了,一连十几日没去宫里。

后宫里暂时没人来找虞听晚的麻烦,她在漪澜殿里过得还算滋润。

“娘娘,崔柔宜最近来东宫住了。”秋桃从外头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将此事说与虞听晚。

“她为何会来东宫?”虞听晚百思不得其解,崔家总不至于糊涂到把女儿送给太子做侧妃吧。

“听闻是太子妃生病了,崔夫人和温家有些亲戚,她塞过来陪着太子妃。”

“太子妃病了?”

虞听晚记得太子妃性子泼辣,身子一向好,先前最冷的时节也没病,如今天气暖和些,反倒病了。

太子妃是被太子气病的,如意被扔去冷宫后,太子又寻到一个美人,与虞听晚有五分像。

太子干脆在东宫日日与美人享乐,连朝都不去上了。

前几日太子喝了几碗鹿血酒,与美人折腾了一宿,醉眼迷蒙下,五成像变成了八分像,太子手掌掐着美人细腰,喃喃喊贵妃。

美人被太子一声声“贵妃”吓得僵住了身子,太子毫无察觉,将掌心一团软肉捏得泛红。

太子妃进来时脸色铁青,待站到榻前时,清清楚楚听见太子在喊谁,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这样的丑事,自然要被压下,太子妃将那美人乱棍打死,被太子一通斥责后卧病不起。

“阿舒,早知太子这般荒唐,我说什么,也不会嫁到东宫。”

阿舒是太子妃的陪嫁婢女,安慰道:“殿下就是被贵妃的美貌迷了心窍,过阵子就能记得娘娘的好了。”

“不。”太子妃摇头,“先前他再放肆,初一十五也会到我房里来,现下昏了头,恐怕连自己还是太子都忘了。”

太子妃哽咽道:“我和守活寡又有什么区别。”

阿舒见她伤心,也着急了,轻声道:“娘娘,只要太子久不见贵妃,这再漂亮的人也记不清楚了。”

太子妃沉默片刻,“她毕竟是贵妃,是我半个长辈。”

大周以忠孝治天下,她害虞听晚的事若败露,温氏本家当天便会将她从族谱除名,彻底划清界限。

阿舒轻咳两声,暗示道:“崔家不是想送崔柔宜来陪伴娘娘么?”

“崔柔宜进宫不就是为了偶遇裴执么?她和虞听晚又没有仇,凭什么帮我做事。”

太子妃轻嗤一声,崔柔宜到时候估计整日守在宫道上,等着偶遇,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这时候倒是想着用了。

“娘娘,外头谁也不晓得那夜紫宸殿发生的事,您只需要稍微暗示几句,她自会将矛头对准了贵妃。”

“这……”太子妃迟疑了,“魏王说过,此事绝不允许外泄。”

阿舒也有些无奈,“娘娘,不必将那日的事和盘托出。”

太子妃重新躺下,闭上眼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去给崔家递信,商量何时将人送来。”

崔柔宜见到太子妃前,先左右打量了一番东宫,感叹虽殿宇恢弘,内室陈设却旧了些,恐怕是缺乏银子修缮。

“你便是崔柔宜?”太子妃还在病中,故而并未下榻,边问话边打量她。

“是。”崔柔宜显然没怎么把太子妃放在眼里。

太子妃也有些不悦,“你来我身边想做什么,我也知道。既然魏王已经亲口拒绝你,你又何必执着于他。”

崔柔宜脸色涨红,她门第高贵长得也不差,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裴执会不愿意娶她。

她打听了一番,裴执也没有与其它士族结亲的意思,便燃起一丝希望,或许魏王不是不喜她,只是暂时不想成亲罢了。

太子妃看她神色,猜出她想法,冷笑一声道:“罢了,你便每日去宫道那里等着,或许能见着魏王几眼。”

“娘娘,虽说是我有求于您,但崔氏也是许了温氏好处的,您何必这样夹枪带棒?”

“说点实话,你就忍不了了?”太子妃盯着崔柔宜那双不服气的眼睛,“裴执有心悦之人,怎会娶你。”

崔柔宜脸色苍白,喃喃道:“不可能。”

魏王自幼随先王南征北战,后来回京也是终日扑在政务上,未曾听说与谁有情。

“男人都爱美人,何况是天下第一美人。”太子妃看了眼窗外,目光幽幽。

“不可能!”崔柔宜有些慌乱,断断续续道:“他怎么会为了……就不成亲呢。”

太子妃见她上套,嘴角勾起一抹笑,“贵妃入宫当日,陛下病危,原本是要虞听晚殉葬的,你可知谁来救了她?”

崔柔宜沉默了,看似冷静,实则呼吸急促了不少。

太子妃又加了把柴,唯恐火烧的不够烈,“贵妃至今未承宠,只要魏王愿意,给她换个身份便能迎回王府,和你这般的未嫁之身也无不同。”

“况且,魏王麾下那些青州、兖州出身的武将,也乐得见魏王不娶世家女。”太子妃忽而“咦”了一声,“我记得,如今还在前线的车骑将军张玉书,似乎和贵妃还是同乡呢。”

崔柔宜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娘娘,我想歇息片刻。”

“好,阿舒,带柔宜去后殿。”太子妃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崔柔宜坐在榻边,让婢女给自己准备了冷茶,喝下去五脏皆凉,终于把那股怒意压下去了。

她思索片刻,此后几日一改轻蔑态度,尽心尽力对太子妃嘘寒问暖。

在太子妃病情稍好时,崔柔宜状似无意道:“娘娘病情大好,不若宴请后妃,也给东宫添些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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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从退下去备水,裴执直道自己荒唐,心中却忍不住回想那个梦,控制不住地又起了欲望。

原本今日辰时他要进宫,却硬生生拖了半个时辰。

待他换上官服,有个家仆过来问他:“主君,上回您吩咐的钿金莲花钗,何时送去宫里?”

家仆手上捧着托盘,裴执拿起那支钗子,把玩片刻后颔首:“做的还不错。”

家仆舒了口气,天知道匠人做这钗子做了多少个,裴执都不满意,只说没有莲花的神韵。

那不就是朵花儿,又不是人,还能有什么神韵?

裴执将钗子放下,“用匣子装好,孤亲自去送。”

虞听晚最近两日,皆在紫宸殿侍疾。

今日殿里头冷冷清清的,老皇帝一直昏睡着不醒,虞听晚怀疑阙闻走前又加了药量。

她守在这里,无聊的很,突然听见门口值守的宫人阿谀奉承的声音,心道这阵仗,也就裴执有。

虞听晚见裴执进来,与往常一般退下。

“娘娘,今日所谈之事并非机密,无须回避。”

她顿住脚步,在一旁坐下,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魏王今日有些奇怪。

皎月也察觉到了,不过她不敢平视裴执,瞧不见脸色和眼神,只晓得魏王行礼时离得远了些,语气更谨慎了。

但他说话时,分明一步步逼近,离娘娘太近,近到有些冒犯。

裴执没有命人将皇帝唤醒,而是安静在一边等候。

这样一尊大佛挨在身边,虞听晚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往旁边动了动。

皇帝醒了后,命虞听晚坐到榻边,离得近些。

“臣与陛下谈论朝事,陛下一心惦念美色,恐怕不妥。”裴执声音冷淡。

“也是……也是。”皇帝依依不舍道。

虞听晚仍旧在殿内,只是离这两人远些,隐隐约约听见,似乎是接先前和亲北胡的清河公主赵清回长安。

大周四百年,公主地位尊崇,有临朝摄政的,有想做皇太女的,有率军退敌的,干政和蓄养面首乃是家常便饭。

赵清是大周第一个和亲的公主,愍帝背着城阳公主将赵清嫁给了老单于,气得城阳和裴旭废帝再立。

裴执一直想接赵清回来,这是他父母共同的遗愿,何况,他向来视和亲为朝廷的耻辱。

故而,裴执说此事时神色肃然,皇帝却频频走神,叫他心生不悦。

“陛下。”裴执的语气莫名阴森,“若不同意臣方才所言,臣不介意效仿母亲。”

“什么?”皇帝回过神,“魏王方才所言,朕没有听清。”

“臣说,请陛下下旨,要求北胡送还清河长公主。”裴执看着皇帝那双浑浊的眼睛,蹙眉道:“臣已拟好旨,只等陛下盖上印玺。”

虞听晚抬眼,裴执的语气隐隐不耐,显然是不想与皇帝多待片刻。

他拿到旨意后,随意行了一礼,“陛下醒来便惦念美色,臣以为,贵妃在此,不利于陛下养病。”

皇帝喉头一哽,不知该说什么好,估摸着是方才自己走神惹着魏王了。

“魏王说的是,贵妃还是回漪澜殿,这里有其他宫人伺候。”

虞听晚起身离开,她身姿窈窕,裴执一身宽袍大袖,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跟着,正好挡住了皇帝的视线。

“臣送娘娘回漪澜殿。”裴执笑容如春风拂面,温和不失礼节。

虞听晚也不是第一次与他同乘,上了马车才发觉,这辆车似乎狭窄了些,她甚至能闻到裴执身上浅淡的熏香味道。

裴执安坐不动,神色如常,拿出一只匣子,“娘娘,上回郡主惊扰了你,臣特用此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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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听晚看着裴执手中的钗子,想起那天的尴尬情形,感觉一股热气蒸的脸颊发烫。

“殿下乃是外臣,我收下您的钗子,于礼不合。”

“先前太子送的首饰,娘娘也收下了。”裴执低头看着钗子上的莲花,周身冷了几分。

那次太子以尽孝的名义,给后宫各妃嫔都送了,虞听晚不好拒绝。

“殿下,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裴执微微倾身,打量着虞听晚的神色,分明带笑,却叫她觉得眼前人已经极其不悦。

她恨不得现在就下车,心下惴惴,抿唇道:“我收下便是,多谢殿下好意。”

裴执眉目舒缓,不再说话。

今日车夫走的路和先前不同,有些颠簸,虞听晚掀开帘子瞧了一眼,蹙眉道:“我似乎没来过此处。”

“这是先前的宫道,有些破败了,却是近路。”裴执解释道:“这条路上的人也少些,你我同乘,本就不方便被人看见。”

虞听晚被他说服,便没再问,只是这宫道越往后越颠簸,待到了漪澜殿附近时,马车终于停下。

“娘娘,你的钗子歪了。”

虞听晚此刻发髻有些散乱,玉钗将掉未掉,这附近宫人来来往往,她这般模样从魏王马车出来,旁人恐怕要揣测车里发生了什么。

此处没有铜镜,裴执轻声道:“失礼了,还请娘娘离臣近些。”

他抬手并未扶正那玉钗,而是顺势摘下,将自己手中的莲花钗插上虞听晚的发髻,静静看了片刻。

“好了。”裴执语调愉悦。

虞听晚感觉氛围怪怪的,让她心里莫名慌张,一听这话如蒙大赦。

直到回漪澜殿照了镜子,她才发觉,玉钗丢在了裴执那。

“皎月,你有没有觉得,今日魏王有些奇怪?”

“奴婢觉得,似乎有点。”皎月沉默片刻,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道:“娘娘,奴婢觉得魏王许是看中您了。”

“怎么可能?”虞听晚一时间惊愕,手中拿着胭脂盒摔在地上,留下一抹殷红。

裴执这么多年不近女色,况且,魏王这两年,对大周皇室在面子上一向过得去,显然是在乎名声的。

他若看中贵妃,岂不是给旁人徒添口舌。

虞听晚自知美貌,天底下哪个男人喜欢她都有可能,单单裴执不可能。

皎月说的要是真的,那就太……太匪夷所思了。

“娘娘,奴婢只是揣测,毕竟谁也没见过魏王喜欢哪个女子。”皎月语气有些迟疑。

虞听晚心跳有些快,吩咐道:“往后,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夜半时分,一封信件送到了魏王桌案上,裴执拆开看了一眼,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将信烧了。

漪澜殿如今明面上祥和一片,与其它宫殿没什么两样,但裴执早就派斩龙卫将其层层包裹。

内殿煮茶的婢女,外殿洒扫的婢女,甚至夜半房顶之上,也有人时刻提防着有无危险。

一开始,裴执只命他们保护贵妃的安全,若无异样无须禀告。

但这几日,那几个斩龙卫奉命将漪澜殿内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禀报魏王。

只要裴执想,可以对虞听晚每日做了什么,了如指掌。

方才那封被烧掉的信件里,便记下了虞听晚与皎月今日对话。

裴执想了想,忍不住嗤笑一声,自己平素在外,是不是装光风霁月装的太像了些,虞听晚到现在还无知无觉。

但想想袁子瑜屡屡受挫的模样,他还是继续装下去为好。

裴执想起今日为她簪钗子的情形,那股淡淡的香气,似乎是百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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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子瑜说的,或许属实。

“我与他一道长大,那莲纹我熟悉得很,魏王性傲,嫌旁人画莲呆板俗气,亲自绘制。”袁子瑜仿佛想到了什么,掐着掌心道:“他少时有只喜欢的雀儿,豢养在纯金鸟笼里,我见过,那笼子上的莲纹与贵妃钗子上的如出一辙。”

袁子瑜记性绝佳,又擅丹青,他绝不会记错。

“子瑜,你听兄长一句劝。”袁祈手都微微发颤,摁住袁子瑜的肩膀,“若是别的,兄长尚且能想想办法,但……你还是放弃为好。”

“不行,我要亲自去问他。”

袁子瑜犟起来,谁都劝不住,不顾膝头伤口还在渗血,便要往外走。

“拦住他!”袁祈大喝一声,命家仆将门关上。

“子瑜,你平素怎么不拘细行都可以,但唯独不能拖着整个袁氏进火坑。”

袁祈抓住袁子瑜的袖子,正色道:“你以为,你只是问他要个女人么?你这是明目张胆冒犯他。”

“或许是我猜错了呢。”袁子瑜喉咙滚了滚,眼角泛红,“我总得去问问。”

“不能问。”袁祈气得青筋暴起,“纵使他对贵妃无意,你也不能去。”

“你去问了,主公便会知晓你的猜疑,你在怀疑他看中贵妃的情形下,仍敢去要人。”袁祈深吸一口气,“他明白这一点后,无论他喜不喜欢贵妃,你都完了。”

“魏王会拿我如何?大不了杀了我。”袁子瑜深深看了兄长一眼,“魏王虽冷漠无情,却不滥杀,他不会迁怒整个袁氏的。”

袁子瑜骑马去魏王府,路上感到伤口又在流血,到了门口,来往的官员瞧见他拖着染血的腿走路,皆是一愣。

裴执正在书房内,将斩龙卫今日递来的信烧成灰烬,听闻袁子瑜这般狼狈,“呵”地轻笑一声。

他吩咐一旁的侍从:“将府医叫来,在外头候着。”

“臣见过主公。”

袁子瑜进来,难得十分周全地行了礼,身子僵硬地坐下后,嘴唇微动,想问的话在口中滚了几遍说不出口。

“孤听闻,子瑜在东海郡很是得民心。”裴执手中把玩着一支玉钗,笑得温和一如往昔,“孤还怕你在东海郡过得自在,不肯回长安呢。”

“臣自然想回京。”袁子瑜垂眸,难得语气冷硬,“想见到贵妃,想娶虞听晚。”

裴执脸色淡了几分,“子瑜,你明知在当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纵使郑家退婚,你也没法与贵妃成亲。”

“臣可以等。”袁子瑜抿唇,终于忍不住道:“五年,十年,二十年,只要主公答应臣,虞听晚不会委身他人,臣可以一直等她,绝无一丝怨言。”

裴执慢慢走到袁子瑜面前,他身形修长,一身紫衣华贵雍容,神色冷淡地俯首,薄唇微动:“孤不能答应。”

“原来如此。”袁子瑜微微点了点头,脸色煞白,“臣明白了。”

深夜的宫阙寂静无声,漪澜殿内只有纸笔摩擦的声音,虞听晚打着呵欠看皎月和如意抄书。

一个把笔当刀使,恨不能做纸上将军,一个小心翼翼,不敢落笔。

虞听晚内心长叹,最后累了,干脆伏在案上歪头瞧这两人。

有个宫女进来给虞听晚换茶,余光飞速瞥了眼虞听晚,默默记下她的模样,待回去后画到纸上,送去魏王府。

近来魏王要求愈发刁钻,不但要求她们事无巨细的禀报漪澜殿的事,还要求将贵妃每日穿着绘制出来。

斩龙卫成立几十年,就没遇见过这样的要求,好在裴执给的赏银也多,她们也乐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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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虞听晚一觉醒过来,便听见秋桃笑道:“娘娘,您猜奴婢拿到什么了?”

她刚醒,因天气热了不少,后背出了些薄汗,迷迷糊糊问道:“什么?”

秋桃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虞听晚一瞧上面的标记,一下子精神起来,是阙闻的信。

她打开信封的时候有些着急,手指微颤,在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时,喉咙发紧,抱住秋桃呜咽着流泪。

“这信……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秋桃小声道:“今日我去太医署,想拿些甘草回来煮梅子汤,李太医叫住了奴婢,说阙神医有封信托他转交。”

虞听晚仔细回想了一下,有了印象,李太医是个才十七八岁的少年,平素独来独往眼高于顶,只对阙闻万分崇拜。

这信送到虞听晚手上委实不易,阙闻千方百计托师弟进京递信,躲过裴执的重重监视,将其转交给李太医的母亲,又让李太医带进宫,偷偷塞给秋桃。

信封里共有两封信,一封是阙闻所写,让她小心些魏王,另一封竟是她兄长亲笔,虞修昀的字与虞信如出一辙,她不会认错。

虞听晚看到那句“吾妹晚晚亲启”时,就已泪满盈睫。

兄长说他如今在梁国,为沈家做事,让她最多等一年,便能想法子接她去金陵团聚。

只是如何接,虞修昀并未细说,只道最多三个月,便派人来长安,届时她自会知晓。

虞听晚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思索再三,依依不舍地将信烧了。

她今日心情大好,饶是见谁都三分笑,用过午膳后,见如意整日闷在漪澜殿,眉眼弯弯道:“如意,虽我去沧池附近走走。”

如意下意识摇头,“娘娘,奴婢容貌骇人,怕给娘娘丢人。”

“你一个小姑娘,能有多骇人。”虞听晚对着她调笑道:“你若长得像魏王或梁王,一露面才能吓着旁人呢。”

伪装成婢女的斩龙卫在外殿听见这话,顿了顿,思索要不要把这句话也禀上去。

虞听晚见如意纵使跟在自己轿辇边,也下意识低头,不愿叫旁人瞧见脸上伤疤。

到了沧池畔,虞听晚特意指着偏僻处道:“如意,那里是玉华亭,我们去那里歇一会,如何?”

她特意没让旁人跟着,待坐下后,看着局促不安的如意道:“你也坐下,我有话要同你说。”

虞听晚知悉要离开长安后,第一件考虑的便是这些宫女怎么办,秋桃是虞家家仆,兄长定会接她走的,皎月有武功傍身,离开宫中也不是问题。

唯有如意,还未及笄,又因饱受磋磨性子胆小,还不爱与人说话,她若走了,如意恐怕会被太子妃折磨死。

毕竟,太子妃恨虞听晚,又不能拿她泄愤,只好捏如意这样的软柿子。

“如意,若哪日我不在宫里,你愿不愿意去其他娘娘那伺候?”

虞听晚声音柔和,如意愣了半晌,忽然哭着跪了下来。

“娘娘,您是不是不想要奴婢了。”

“自然不是。”虞听晚一叠声否认,“罢了,我不提此事了,你快起来。”

她伸手去扶如意,耳畔却传来一道讥嘲声。

“贵妃娘娘生于青州,果真与我们长安的士族女子不同,平易近人。”太子妃走进亭子,一身浅青色衣衫,上绣点点白梅,步履款款,口中说的话却刻薄。

“这不是如意么?”太子妃眯眼端详片刻,微叹:“可惜了这般好颜色,若是没有被毁,也该是万人争尝的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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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那几匹宋锦和蜀锦可还在?”裴执询问一旁的侍从。

魏王后院无人,郡主平素虽爱吃喝玩乐,衣着却不喜奢华,故而若有来使献上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裴执要么分给成了亲的朝臣,要么放在库房吃灰。

“回殿下,府里面前些日子刚清点过,蜀锦还剩三十匹,宋锦还剩二十匹。”

“孤记得,先前新罗进贡的鱼牙绸和朝霞绸,并未赏了谁。”

“是,还剩下各五十匹。”侍从不知魏王为何忽然问这些,心里有些不安。

裴执不再发问,而是命人拿笔墨来,不知写了什么,交给侍从。

“将孤方才提及的布料各取十匹出来,交给府中绣娘。”裴执顿了顿,“再取十匹重莲绫和缭绫送去。”

侍从双手接过裴执写的单子,出去后,借着月色看了一遍,心中咋舌。

他还以为主君是给自己做衣裳呢,居然是送给女人的。

魏王府的绣娘大多是当年宫里头出来的,还有不少南方绣娘,各种绣法皆擅长。

她们听闻魏王又吩咐做女人衣裳,都凑了过来细细琢磨那单子上的内容。

你一言我一语,商讨着该用什么绣法。

毕竟上次那件胭脂色曲裾深衣,她们用不同绣法做了七件,最后裴执挑出那件用了十六种针法的湘绣裙。

前些日子,魏王忽然赏了她们一笔银子,绣娘们都不知何意。

最年长的那位道:“我估摸着,那女子也中意这衣裳,主君见她喜欢,这不就赏咱们东西了。”

为着赏银,这些绣娘们盯着图样,商量了两个时辰,半个月后将绣好的衣裳送到裴执面前。

裴执看了半晌,选了十二件,命人送去织室。

将近晚春的时节,虞听晚平素在殿内穿的简单,左右她不常出漪澜殿,除了太子偶尔派人来,也没什么人寻她。

如意脸上的伤好了,只是伤口偶尔还是发痒,虞听晚见她做事伶俐,又记性颇佳,教皎月识字时便拉着她一起。

秋桃害怕虞听晚又逼着自己背什么《诗经》,拼命找活干,听闻织室的宫人来送夏衣,连忙去迎。

“这是……”秋桃看着十二位宫人鱼贯而入,惊得张了张嘴。

十二漆金托盘上的衣裳绣工各异,唯一的相同点便是莲纹。

或隐匿于袖口裙摆,或于衣襟点缀,或干脆以金线银线各劈成细丝拧在一起,绣满整件衣裳,暗处莹莹亮处灼灼。

虞听晚听见动静,从内殿出来,见打头的居然是织室丞明安。

“娘娘,奴才许久没来给您请安了,今个趁着送衣裳过来,您可别嫌弃。”

明安是宦官,一向会钻营,平素瞧不上她这个贵妃,倒是常常去讨好贤妃、德妃她们。

虞听晚虽诧异,却面上不显,瞧了一眼衣裳,心中喜欢,颔首道:“本宫觉得甚好,秋桃,给明公公沏杯茶来。”

明安一坐下,便闻到虞听晚身上的百濯香气息,一口水差点呛死自己。

他若没有记错,上回去郡主府办差,搁裴姝身上也闻到了这香气。

明安拍了几句马屁,说只有这名贵的香才配得上郡主,裴姝当时道:“那是自然,人家就送了两份,一份给兄长,一份在本郡主这里。”

明安肠子都快悔青了,他若早知道魏王这般看重贵妃,哪会冷落了漪澜殿。

虞听晚见明安拼命喝茶,估摸他口渴了,便转而端详那夏衣,忽然开口:“明公公,为何今年的夏衣上头都用莲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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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何晓得魏王的想法,这也不是织室做的,明安被迫放下茶盏,干笑了两声。

魏王吩咐,不能叫贵妃知晓这衣裳是他送的,明安脑子里转过无数说辞。

“每位娘娘的衣裳皆有绣花,只是种类不同罢了。”

见虞听晚不大相信,明安在得罪贵妃和得罪魏王间选择了前者。

“贤妃娘娘喜欢芍药,故而她的夏衣上都是芍药花纹。”明安感觉已经出汗了,“贵妃娘娘并未特意叮嘱,织室自作主张选了莲花,娘娘莫怪。”

虞听晚信了几成,以明安的性子,定是会特意询问贤妃的,没来问自己也是正常。

明安自知这番话恐怕引贵妃不悦,故而也不再多留。

待出了漪澜殿,他垂首顿足,上次魏王送的深衣从织室经手,他和少府在宫外吃酒,再加上一件衣裳罢了,魏王在织室的人直接遮掩过去了。

这次十二件夏衣送来,数量太多,这才找上了明安。

他痛失讨好魏王和贵妃的绝佳机会。

明安怨气冲天,臭着张脸回去,路上瞧见了袁家三公子。

“明公公,这是谁惹了你不高兴啊?”袁子瑜似乎心情颇佳。

袁子瑜为人,无论贩夫走卒还是高官贵女皆一视同仁,士大夫视阉人为脏物,不屑于之相交,独袁三公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宦官谈笑自若。

明安难得露出一个真诚笑容,“一早便听闻太守回京,今日可是去德妃娘娘那儿?”

“算是吧。”袁子瑜犹豫片刻,拱手道:“明公公,我有件事想问你。”

袁三公子博学,有什么难题要向自己请教?明安诧异道:“何事?明安定知无不言。”

“敢问……贵妃娘娘近来可还安好?”

“贵妃娘娘一切都好。”明安神色有些微妙,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多嘴提醒:“魏王一直很关照娘娘。”

袁子瑜全然没有理解明安的言外之意,与他告别时脸上还带着轻松笑意。

他今日进宫,嘴上说是去见姨母,却硬是转了个向,往漪澜殿那边去。

外殿的宫女瞧见袁子瑜,惊了一跳,连忙进去通传,虞听晚正在教如意《急就篇》,听他来了,长叹口气。

虞听晚走到殿外,一眼便瞧见那道身影,长身玉立衣袂飘飘,举手投足皆十分随意。

袁子瑜见到虞听晚时,本以为自己可以冷静些,但胸口似有鸟儿振翅欲飞,搅得他心里发慌。

许久不见,他思念备至,不敢看她眼睛,只敢看着她的头发,却瞧见一支莲花钗,脸色微变。

“这钗子。”袁子瑜嘴唇动了动,心底弥漫上一丝恐慌,“是谁送给娘娘的?”

“哪支?”虞听晚身为贵妃,自然不会朴素到头上只一根钗子。

袁子瑜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将那碍眼的莲花钗摘下,在手心攥紧,挤出一丝微笑,“这个。”

“先前与郡主在一起时,出了点小事,魏王便送来这钗子赔罪。”虞听晚见他脸色苍白,疑惑道:“你可是身子不适?”

袁子瑜垂下眼,一向旷达的眼神平添抹阴郁之色。

他怎不知裴执还会和人赔罪,而且还是送发钗,身为外臣送什么不好,送这种东西。

“无妨。”袁子瑜声音有些飘忽,“娘娘,臣只是路过漪澜殿,给你带些东西。”

他拿出一方小巧的砚台,“臣在东海郡时,有人送了这方太白星砚,臣想着,或许娘娘会喜欢。”

袁子瑜当年在虞家,便听闻虞听晚爱收集砚台,如今投其所好,想来她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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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脸色和缓多了,见眼前少年神色诚恳,眼神澄澈,终于露出个笑脸来。

虞听晚在内殿,见如意捧着个巴掌大的匣子进来,一时诧异,问道:“这是什么?”

“江陵侯送来的丹药。”

梁王上了年纪后,越发喜炼丹,常常召方士入王府,弄出不少稀奇古怪的金丹。

虞听晚接过盒子,看到的第一眼,神色僵滞一瞬,随即如常,仔细瞧了瞧匣子,笑道:“不愧是江陵侯带来的东西,做工果真不同。”

她表面说笑,内心早已翻起巨浪,这匣子分明是她家中的。

虞听晚的父母一向崇尚简朴,家中器具一切从简,唯有这匣子纹饰华美,镶金砌玉,她对此印象颇深。

兄长离家之时,她年纪尚小,担忧他探亲路上受伤,偷了家里所有止血药,一股脑塞进这匣子,还一本正经叮嘱他:“哥哥,要是你没钱了,就把它当掉,换些饭吃。”

虞修昀当时大笑,揉了揉她脸颊的肉:“等哥哥回来,就把它卖了,给我家晚晚换糖糕吃,不告诉爹娘。”

虞听晚不动声色将匣子放在一边,“如意,将它收好,毕竟是江陵侯一片心意。”

“后日便是陛下寿辰。”虞听晚看了眼手腕,“我也好的差不多了,也不能总躲着不出去。”

如意有些迷茫,前几日娘娘不是还说,这样躲清静也好,打算一直躲下去么?

刚巧秋桃端着荷叶汤和冷元子过来,疑惑道:“方才听见外头似乎有动静?”

虞听晚舀起一勺冷元子,岔开话题,十分欣慰地点头,“这冷元子比上回做得好,看来秋桃的厨艺大有进益。”

“这是皎月做的。”秋桃闷闷道,随后转过脸问如意:“所以方才到底怎么了?”

“江陵侯送了一匣子丹药,娘娘忽然想去陛下寿宴。”

如意说话一贯字越少越好,可这两件事放一块说,叫秋桃脸色怪怪的。

秋桃无奈道:“如意,以后这种毫无关系的事,可以分开说。”

“咳咳。”虞听晚忽然呛着了,她有些心虚,这两件事还真不是毫无关系。

想来江陵侯便是他哥哥派来接她的人,只是她也不知,傅循自身难保,怎么救她出去。

三更半夜,虞听晚睡得正沉,忽然察觉有人碰了碰她,黑暗中心下一骇。

那人出了声,似乎是个少年,声音却有些柔。

“姑娘,我是虞公子的人。”少年点亮了火折子,火光映照之下,他眉眼带笑:“瞧姑娘气色,你是装病?”

“江陵侯?”

“我在路上杀了傅循,所以,我就是他。”少年顿了顿,“姑娘也可以叫我阿寻,虞公子便是这么喊我的。”

“你杀了梁王的儿子。”虞听晚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她兄长到底在南方做了什么。

“那又如何?”阿寻满不在乎,“杀他又没什么费劲的。”

虞听晚忽然想起什么,赶忙道:“你快走,殿内有魏王的探子。”

“放心,都睡死过去了。”阿寻露出些苦恼的神色,“我白日来时瞧了眼,估摸着弄不死他们,只好使些阴招了。”

阿寻叹口气,公子也没和他说,这活这么累啊,怎么还要和斩龙卫对上。

“姑娘,你内殿房梁上有一个,外头树上有一个,还有外殿也藏了一个,至于明面上的估计更多,我也拿不准,一视同仁全用了迷药。”阿寻摇头,“这漪澜殿比我想象的热闹多了。”

“那他们醒过来——”

阿寻打断了虞听晚的话,再一次强调道:“姑娘,他们查不到我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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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公子心腹,他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虞听晚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问道:“我兄长,还好么?”

“您说公子?”阿寻“唔”了一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概括虞修昀这几年过的日子,“等姑娘到了金陵,自然就明白了。”

阿寻看了眼窗外,估摸着他特制的迷药也困不住那些斩龙卫多久,笑道:“姑娘,我今日来是告诉您一声自己的身份,往后可莫要把我拒之门外。”

“我这病本就装不了多久。”虞听晚应下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何时走?”

“按着公子的安排,一个月后,我便带你走。”

计划提前了,阿寻想起公子彻夜难眠的模样,就明白眼前女子有多重要,他轻声道:“姑娘,这段时日长安恐怕会乱一阵子,您千万别出宫,我先走了,明日见。”

虞听晚还以为这句“明日见”只是虚指,谁料他真大摇大摆来了。

“娘娘,需要放江陵侯进来么?”如意轻声问道。

“让他进来。”虞听晚命人沏了杯六安瓜片给他,阿寻进来尝了一口道:“不错,臣一位朋友也喜欢这茶。”

虞听晚知晓他说的“朋友”是谁,虞修昀喜欢这茶,一提起兄长,她嘴角忍不住翘起,“喜欢就好。”

阿寻的余光谨慎打量着周围那些斩龙卫身手如何,面上却一派少年气,语气饶有兴致道:“久闻青州虞家擅棋艺,不知娘娘能否赏脸手谈一局。”

傅循作为不受宠的梁王幼子,自幼长于别院,莫说棋艺,君子六艺恐怕都没有学全。反倒是阿寻,跟在虞修昀身后待久了,装起风雅公子半点不露馅。

虞听晚让秋桃把榧木棋盘和两罐棋子拿出来,阿寻道:“娘娘执黑子,请。”

虞听晚的棋风随了她父亲,灵动多变,外行只觉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最后却能莫名其妙赢了。

阿寻一见,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这和公子的风格截然不同,虞修昀向来谨慎内敛,精于谋算。

一炷香后,虞听晚忽然停下,眼底漫上一层雾气:“你这棋艺,是朋友教的么?”

“是,一位很聪明的‘朋友’亲自教的。”

虞听晚压下心底酸涩,她总觉得兄长过得不大好,至少免不了心神劳累。

“诶,娘娘赢了?”阿寻陡然开口,惊诧不已,看了看棋盘,又看了看虞听晚。

他临走前,公子便拈子与他对弈几局,告诉他:“这便是我妹妹的棋风,你记住了该如何破局。”

“公子是觉得,属下能赢过他?”

“非也。”虞修昀轻轻摇头,难得眉眼带笑,将手中棋子轻轻放下,“我是怕你输太惨,丢了面子。”

“娘娘,这局不算。”阿寻露出些无赖气,将棋子收到罐中,掏出一枚玉佩道:“再来,臣拿这玉佩做彩头。”

虞听晚见那玉佩纹路特殊,笑道:“好,那我拿这簪子。”

说完,她便摘下一支翡翠簪,阿寻却眯眼瞧了片刻,道:“娘娘,臣倒觉得,不如拿那根莲花钗。”

虞听晚蹙眉,在发髻上摸索着将钗子摘下,居然是裴执先前送来的。

今早秋桃去太医署拿药,皎月和如意也不擅长侍弄头发,她随意叫了个宫人来梳头,她因昨夜没睡好迷迷糊糊,竟没注意到这东西跑到她头上去了。

见虞听晚脸色一瞬间僵硬,阿寻也愣了一下,调笑道:“这钗子一看便贵重,娘娘舍不得不成。”

“没有什么舍不得的。”虞听晚将钗子放下,往前一推,淡淡道:“就用它做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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