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都市连载
主角夏景昀夏云飞的军事历史《绝世权臣》,文章正在积极地连载中,小说原创作者叫做“夏景昀”,故事无删减版本非常适合品读,文章简介如下:江安县城郊的劳工营中,罪囚苟延残喘。头顶的烈日,手中的土筐,监工的鞭子,一点一点,煎熬着寿命。直至一道来自另一时空的灵魂到来。于是,一人镇朝野,两手压南北,四面俯首,八方敬畏,荣华富贵,娇妻美妾......大夏第一权臣,夏景昀,字高阳,号“大夏王朝不落的太阳”。......
主角:夏景昀夏云飞 更新:2024-01-24 08: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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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夏景昀夏云飞的现代都市小说《绝世权臣》,由网络作家“夏景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主角夏景昀夏云飞的军事历史《绝世权臣》,文章正在积极地连载中,小说原创作者叫做“夏景昀”,故事无删减版本非常适合品读,文章简介如下:江安县城郊的劳工营中,罪囚苟延残喘。头顶的烈日,手中的土筐,监工的鞭子,一点一点,煎熬着寿命。直至一道来自另一时空的灵魂到来。于是,一人镇朝野,两手压南北,四面俯首,八方敬畏,荣华富贵,娇妻美妾......大夏第一权臣,夏景昀,字高阳,号“大夏王朝不落的太阳”。......
“凝冰姑娘色香味.......啊呸,色艺双绝,精通诗文,在中京城那都是一等一的花魁。”
“这等姿色,这等才艺,在咱们这江安城,那可是百年难遇!若非德妃娘娘省亲这等大事,怎么可能来到咱们这个江安城!二位公子,机不可失啊!”
走在路上,老鸨就开始卖力地推销着凝冰姑娘的出类拔萃,听得徐大鹏热血上头,激动不已。
夏景昀甚至都觉得,他若不在一旁拦着,那凝冰姑娘一发话,或许徐大鹏愿意噶了腰子去博她一笑,然后晚上夹着被子做一场酣畅淋漓的美梦。
老鸨自然也发现了徐大鹏的模样,露出不出所料的得意。
但当她将目光投向夏景昀,却发现这位俊公子,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显然是吃过见过的老手,登时重视了不少。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一座院子外。
独立的二层小楼,外面围着一个不大的院子,四周掩映着翠竹,即使秋风萧瑟,亦不减风雅。
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绿竹院三个大字。
围墙边还站着目不斜视的护卫,突出一个让大家睡得安心的同时,也彰显出这位大花魁在这怡翠楼中的超然地位。
按说在中京城还会有骑楼赛诗之类的流程,但江安县显然撑不起这等场面,只是用金钱做了初选。
院门口,老鸨弓腰伸手一让,笑容满面,“二位公子里边请。”
夏景昀微微点头,大步走进。
院中一楼,是一个宽阔的大厅,摆着十余张桌子,此刻已经坐了个七七八八。
瞧见夏景昀进来,不少人纷纷侧目,显然认出了这位在前两日文会上横空出世,大放异彩的年轻人。
本来神色淡然的夏景昀随便一扫,瞬间瞳孔微缩。
在第一排正中的桌子旁,他看到了一袭白衣,怡然自若的郑天煜。
这位泗水州第一公子也瞧见了夏景昀,风度翩翩地微微一笑,颔首示意。
本就是众人焦点的他的这番举动,也让其余原本没有注意到夏景昀的人侧目看来,又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夏景昀同样微微颔首,接着便挑了一张仅剩的桌子坐下。
每一张桌子都有入座茶钱,夏景昀二人所坐的这一张,位置已经算得上偏远,但也需要十两银子打底。
夏景昀一边掏出银子,一边感慨着,果然青楼就是销金窟啊!
一个小厮收了钱千恩万谢地弓腰离开,不一会儿却又折返回来,一脸为难地小声说道:“这位公子,凝冰姑娘说了,今日还请您暂避。”
夏景昀眯起眼,按住了张嘴就要开喷的徐大鹏,冷笑道:“开门迎客,还挑客人?”
小厮掏出五十两银子,“凝冰姑娘说,我们这儿庙小,容不下二位公子的恩怨。劳烦公子明日再来,她再好生款待公子。这点银钱算是赔罪。”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你跟郑公子那点恩怨大家都知道,万一一会儿你俩又斗起来,我们这儿可压不住,所以,您还是回避一下吧。
夏景昀似笑非笑,也把话摆在明处,“那为何不是郑公子走,而是我走呢?”
小厮面色一僵,徐大鹏冷哼一声,“告诉你家姑娘,高阳兄要是走了,我也不待了。”
小厮看了他一眼,“公子请便。”
徐大鹏:......
“走吧!”
夏景昀直接起身,朝外走去。
嗯,没忘拿钱,五十两呢,不要白不要。
身后众人投来诧异的目光,然后若有所思地看了郑天煜一眼,望着两人的背影,神色转而变得讥讽。
小楼二层,小侍女匆匆走进,小声道:“姑娘,已经将那位夏公子赶走了。”
让江安城众多男人都幻想着有朝一日的凝冰姑娘此刻穿着一身绿衣,衣衫轻柔地在身上铺洒出玲珑曲线。
莲步轻移间,前峰儿高,后峰儿翘,中缝儿隐约看不到。
她随意地嗯了一声,双手从臀儿上拢过,收住裙摆,坐在梳妆台前,顿时在身后显露出夸张而诱人的形状,拿起眉笔,对着铜镜,描起了眉毛。
小侍女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姑娘,我觉得你没必要这样做啊。郑公子自己都没说什么,而且还主动跟那人打了个招呼,我们何必要当这个恶人呢,这样也会让人觉得我们坏了规矩。”
凝冰姑娘没搭理她,缓缓将眉毛描完,才淡淡道:“大人物的手上从来不沾染这些杂事,自然会有贴心的人去主动帮他做。你做了他就会开心,若还需要他开口,那就是你这个人不懂事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坏了声誉那也是坏了这个怡翠楼的声誉,再有二十余日我就回中京了,与我何干。”
她看着这位对她忠心耿耿的小侍女,吐露了一点心声,“这儿的人觉得我在中京城如何如何,你还不知道我的情况吗?我如今年纪也已经不小了,身上才名不显,故事不多。此番来了这儿,若是能将这位泗水州第一公子牢牢抓住,未来回去中京城未尝不是一番谈资,从而能将位置抬高一截。”
侍女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但姑娘怎么就知道那位夏公子不能帮你完成这个愿望呢?”
凝冰姑娘站起身,从窗户上望向楼下,看向郑天煜那张英俊脸庞和怡然气度,“既然是赌,那就要下最稳妥的注啊!”
......
“狗眼看人低!欺人太甚!高阳兄,咱们不能就这么怂了啊!”
走出小院,仿佛那些嘲讽目光还如芒在背,徐大鹏愤愤不平地喋喋不休。
夏景昀却无所谓地笑了笑,“那你觉得对付这样狗眼看人低的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徐大鹏一愣,夏景昀冷笑一声,“自然是让他们知道,他们长了一双狗眼,后悔莫及啊!闹,只会显得自己无能。”
他是来打探消息的,花魁那儿热热闹闹自然是很好的所在,但也并非那儿不可。
他脑海中琢磨着接下来上哪儿去打探消息,迈步前行,忽然一个身影从路边的一个偏僻小院中走了出来。
“夏公子,我家小姐邀您叙话,不知公子可愿赏脸?”
声音清脆悦耳,如清泉流响。
夏景昀看着眼前的姑娘,虽然发饰庸俗,妆容不堪,但以他多年练就的一双慧眼,却在朦胧的灯笼光影下,看到了一副堪称极品的身材。
他平静道:“你认识我?”
姑娘点头,“当日文会,我家小姐也在旁观,见识了夏公子的动人风采,此番见公子从凝冰姐姐处出来,故而冒昧前来,还望公子赏脸。”
夏景昀朝旁边看了看,“那我这位朋友呢?”
姑娘开口道:“今夜楼中共有三十一名姐妹,今夜接客的一共二十四名,这位公子喜欢哪一款,奴家可以帮忙推荐。”
夏景昀心头一动,“你对你们这儿很熟?”
姑娘点头,“我家小姐姿色不堪,故而颇多闲暇,便有了些了解。”
夏景昀果断掏出那五十两银子,塞到徐大鹏手中,“伯翼兄,你我明日再见!”
交了钱,跟着这名婢女走进院子,院子叫林花院,在夏景昀看来名字倒是比那边的绿竹院更有韵味,但内里的陈设却远远不如。
四周景致单调,墙壁斑驳,灯光幽幽,在秋风中微微晃动着人影,虽洒扫得十分干净,但却透出一股枯寂萧索的味道,完全不像是一个常有客人在此进进出出的样子。
“请公子稍歇,我去请我家小姐。”
“我既然来了,便是不嫌弃什么,姑娘直接坐下来说话便是,何必再做伪装。”
那“婢女”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没曾想夏公子不仅文采惊人,洞察亦是惊人,倒是小女子自以为是了。”
她盈盈一拜,“云仙见过公子。”
接着将夏景昀请进屋子,在圆凳上坐下,温柔道:“公子愿饮酒还是饮茶?”
夏景昀看着眼前动人的身材和那张普普通通的面容,笑容玩味,“在下心中有诸多疑惑,云仙姑娘若是不能为我解惑,不论是酒是茶我都是不敢喝的。”
“公子如此坦荡,倒显得小女子不够坦诚了。”
她亭亭而立,看着夏景昀,“小女子幼时被拐,卖入风尘,虽以死相逼,暂时得保清白,但如今已年满二八,无力再抗拒东家。冒昧前来,是仰慕公子才名,亦是想求公子替小女子赎身。”
她转身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匣子,里面装满了铜钱和碎银,“这些年,我辛苦积攒了四十七两三钱银子,若是小女子前去,东家定不会放人,还会多加银钱。但若是公子前去,以公子眼下之声势,东家或许愿意结缘。如若成功,所差之银钱,小女子会尽快为公子还上。”
你这是要我公车私用啊......夏景昀心头暗道。
也不对,若是如她所说,尚且清白,倒也不算。
但我好端端地来打探个消息,拐回去一个姑娘算怎么回事?
“可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夏景昀神色平静,不见喜怒,也不见任何倾向。
云仙姑娘微微停顿了一下,银牙一咬,在一旁的水盆之中,卸掉那拙劣的妆容,露出一张如清水芙蓉般的面容,明丽的面容瞬间照亮了房间。
她双膝屈起,盈盈下拜,“云仙今后愿意侍奉公子左右,不求任何名分。望公子援手。”
夏景昀微微眯了眯眼睛,依旧如铁石心肠般端坐着,“我并不缺女人,现在也没有要一个女人在身边的想法,更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去跟这座青楼的东家讨要什么。”
在那条窥视着他的毒蛇没有被揪出来之前,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特别是这种主动凑上来的人。
依旧跪在地上的云仙姑娘抬起头,目光中闪烁着祈求,“我能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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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景昀挑了挑眉。
“公子来此,定是为了打探些什么,云仙自幼在楼中长大,平日里就在楼中帮忙,对此间情况十分了解。”
夏景昀看着眼前这位女人,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做些男人都喜欢的事情的呢?”
“因为公子的眼中,并无半分那些男人眼中的欲望。”
这句话,让夏景昀正视起了眼前这个姑娘。
他沉吟片刻,把心一横,开口问道:“那昨夜至今,你可曾在楼中见过右臂受伤之人?”
云仙姑娘稍一思索,摇了摇头。
就在夏景昀心头涌出一阵失望之际,便听见云仙姑娘接着道:“但是,我知道昨夜有人房中用过伤药,剂量还不少。”
夏景昀瞬间眼神一凝。
“小女子虽别无长处,但一向鼻子灵,今日清晨,在红符姐姐身上闻见了伤药的味道。”
她抬头看着夏景昀,“红符姐姐这几日是被客人包了的,无需接客,故极少出门,包她的人,是郑公子的一名护卫。”
夏景昀眉头一挑,“郑天煜?”
云仙姑娘点了点头,“郑公子如今每日都在翠竹院,他随行的护卫则每人包了一位姐姐。”
果然是他!
夏景昀大费周章,终于印证了心头猜想,的确是那个让他觉得有问题的人,不仅没有惊惶,反倒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郑天煜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他,但是锁定了敌人,就有了防备的方向,总归是比随时随地提心吊胆的好。
他也没有立刻就去通知吴捕头他们。
现在就算抓住了那个护卫,也动摇不了郑天煜什么,对方完全可以说是护卫报私仇,反倒是会打草惊蛇。
就像现在这般装作不知道,反倒是更容易防范。
他看着一旁的云仙姑娘,轻笑道:“你为何不用这个消息换我为你赎身,我对这个消息这么感兴趣,想来应该是会答应你的。”
云仙摇了摇头,“若是如此得逞,难免会让公子觉得被胁迫,不开心,若是恶了公子,余生更是痛苦。还望公子垂怜!”
说着她便神情恳切,又是一拜。
但这一拜,却没能拜得下去。
夏景昀伸手将她托住,看着这个有胆气有魄力,同时又有着分寸感的漂亮女人,“我答应你。钱不钱都无所谓,你那点钱就留着自己生活吧。你这个消息,就值很多的钱了。”
听见愿望成真,云仙登时红了眼眶,晶莹的泪花蓄满眼眶,香肩微耸,无声痛哭。
也不知在这之前,在这个孤寂独处的院子中,有多少委屈、惶恐、忧虑侵染着身心,此刻化作大颗的泪珠滚落出来。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夏景昀不好打扰,只好默默地拿起茶杯,打算给自己倒一杯茶喝。
谁知刚拿起杯子,听见响动的云仙就立刻擦了擦泪水起身,身子都还在抽着,就要帮他倒茶。
“没事,你先哭一会儿。”
“奴家.....服侍公子,本......是应该,公子......切莫客......气。”
夏景昀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但被这么一打岔,先前那哀伤的气氛也没了,一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暧昧悄然生长,弥漫开来。
云仙脸也跟着红了,“我去弄些酒食,公子在此稍候。”
夏景昀想了想,“要不我还是先走了吧。”
“公子如果此时走了,恐怕会让有心人怀疑上您此行的目的,不如在此歇息,让奴家好生伺候。”
说到后面,她的脸越来越红,头越来越低,声音也细若蚊蝇。
夏景昀望着眼前这位放在以前怎么着都能算得上一个二线的漂亮女人,“这......合适吗?”
云仙姑娘道:“公子,你也不想被别人瞧出端倪吧?”
这都什么外国发言......夏景昀只好点头,好在出来之前就预料到了可能的情况,已经跟家里打了招呼或许不会回家歇息。
酒菜端上,温香暖玉,细言软语,推杯换盏后,烛光跳跃间,两颗年轻的心也跟着悸动。
云仙此刻真的仿佛抓来一片云霞涂在双颊的云中仙子,透着自然而动人的潮红。
她痴痴地凝望着夏景昀,“公子,奴家服侍您休息吧?”
夏景昀挑了挑眉,“真要过夜啊?”
云仙姑娘站起身,高挑的身段儿虽未完全长开,但已经有了玲珑的姿态,就如一朵刚刚绽放的花。
你瞧得见她现在很美,你也知道她未来会更美。
你便很难不去欣赏和享受这种美。
尤其是当她身上的衣裙缓缓滑落,将所有阻碍你目光的障碍全部去除,将那份美毫无保留地展露在面前时,夏景昀心跳如擂鼓。
她双臂横在胸前,遮住山巅红莲,头微侧着,不胜娇羞地轻声道:“请公子怜惜。”
早已昂首致意的夏景昀站起身来,朝她走去。
一步一步,每一步仿佛都踏在她的心间。
他伸出手,将衣衫重新替她披上,柔声道:“来日方长,这件事,我希望留给你美好的回忆,而不是在这样一个令你伤心的地方。”
看着重新穿好了衣服的云仙,夏景昀在心里惆怅地轻叹一声,有什么办法,我还虚着啊!
就现在这身体状态,贸然上马,留下被嘲讽一辈子的战绩都是轻的,万一马上风了,那才是要贻笑大方的。
夜色渐浓,云仙服侍完夏景昀沐浴,铺好了锦被,待夏景昀躺进去,她便贴了上来。
娇软婀娜的身躯温柔地靠在他身上,传出阵阵沁人心鼻的幽香,“公子,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夏景昀遗憾地默默用左手调了调枪姿,开口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极度不解风情的话,瞬间将榻上的绮丽气氛击得粉碎。
云仙轻轻在他的耳畔叹了口气,吐气如兰,细说着过往。
“若是公子不弃,奴家自愿随侍左右。若是公子不需要奴家,奴家便在还了公子的银钱之后,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做些养活自己的正当买卖,了此残生吧。”
夏景昀挑了挑眉,“没想过嫁个好人家?”
云仙愣了一瞬,以为夏景昀是在调侃,自嘲地笑了笑,“一入贱籍,终生为贱,此生何敢望红衣。”
夏景昀这才反应过来,古代可不像他曾经的时代,提上裤子就是冰清玉洁,换个地方便可待价而沽。
这时候的青楼女子在严格的户籍管理和极小的人员流动下,基本上在进入青楼的那一刹那,就定下了整个人生的悲惨基调。
几乎一辈子不可能穿上正妻才能穿的大红衣裙。
“哎,别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夏景昀低头看了看,连忙收回目光,“不如这样,我们来比试一下。”
云仙仰起小脸,兴趣盎然,“比什么?”
“比谁先睡着。一二三,开始!”
夏景昀脑袋一歪,闭上了眼睛。
云仙托着腮在一旁微笑看着,但旋即笑容渐渐凝固,因为她真的听到了细微的鼾声。
她哑然失笑,目光中露出温柔和感激,痴痴地看着那张俊美的脸颊,然后小心翼翼地挨着他躺下,脑袋还往里蹭了蹭,也香甜而满足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当夏景昀睁开眼,云仙已经从打好了热水,准备好了早点。
夏景昀笑着道:“按照剧本,你现在不应该是初承恩泽,娇儿懒起的时候吗,何必如此忙碌。”
云仙温柔地笑着,“像我们哪儿有懒起的资格,公子来用膳吧。”
外头天光大亮,夏景昀这时候才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女人的样貌,青山眉,剪水瞳,鼻梁精巧,双唇水润,五官明丽而温柔,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下,艰难保持着清白的。
这般样貌,估摸着也不比那位花魁差了。
想到那位花魁,夏景昀不由心头一动,笑着道:“都说来青楼,要作诗,你这儿可有纸笔,我送你一首诗吧。”
“有的。”
云仙连忙就要去准备,被夏景昀叫住,“先吃饭,吃完再说。”
吃过饭,她将笔墨纸砚摆在桌上,恭敬道:“不敢打扰公子思绪,奴家在院外等候。”
片刻之后,夏景昀将吹干了墨迹的纸叠好,走出房门递给她,笑着道:“这首诗你先千万别告诉别人,一定要等赎身完了之后再说,否则恐怕到时候你们东家就不放你走了。我现在就去为你赎身。”
说完便起身离开,走在路上,他忍不住按了按枪,别人青楼一夜过后,都是收拾细软回家,自己都还能舞枪弄棒的,真是太惨了。
好人难做啊!
林花院中,望着夏景昀的背影远去,云仙出神良久,将房门栓好,从怀中掏出那张纸。
她自然是相信夏景昀才情的,但还是对他的话有些怀疑,随随便便作一首诗,哪儿有那么大的作用,还会让东家不放她走。
一边想着,她一边将纸展开。
当先映入眼帘的是标题:林花院赠云仙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短短几句,宛如重锤敲在了她的心间。
林花院中,小名胭脂的姑娘,哭得泪如雨下。
......
赎身的过程并没有什么经历太多的波折。
青楼的老鸨虽然不认识这位在文会上大放异彩的文魁,但青楼对客人赎身这种事情自有一套章程和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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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没那么复杂,大哥确实是去学艺了,江安云府府上的护院头头,看在我的面子上,愿意指点大哥。这不昨天我就将他带去了嘛!”
云府?
人的名树的影,江安云府几乎是每一个在江安城生活过的人都听过的地方。
一屋子人四个大人面面相觑,夏宁真则美目亮起,带着几分少女的好奇。
夏云飞诧异地看着弟弟,目光询问:这是能说的?
夏景昀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无妨。
“云府?云府的护院头头还看在你的面子上教定远武艺?”
伯母夏张氏一脸质疑之色,“你咋不说县尊大人也是你好友,改天让你父亲也去做个书记呢?”
夏云飞叹了口气,以他昨日所见,二郎怕不是吹的,母亲多半又要吃瘪了。
夏景昀心头一动,笑着道:“这个倒是个路子,但是我跟县尊还没那么熟,改天问问。”
“嘁!”夏张氏哼了一声,“高阳啊,你自是聪慧,但这说假话空话的习惯可不好,当初我们在万福县几代家业,都跟县尊大人搭不上几句话,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正说着,院门被人叩响。
“谁啊!”夏张氏风风火火地喊了一声。
院门口,响起一个平静的女声,“江安县令赵鸿飞之妻,赵袁氏,前来拜会。”
院门打开,门口站着三人,一个管事、一个护卫,簇拥着一个珠光宝气,面容姣好的妇人。
不远处还停着一抬轿子。
妇人笑着行了一礼,“可是夏景昀夏公子府上?冒昧前来,还望见谅。”
众人目瞪口呆,愣在原地,还得夏景昀咳嗽了两声,才回过神来,连忙回礼。
夏景昀也有些诧异,但旋即便反应了过来,看来是昨夜的事情劲儿有点大,这位县尊大人想在自己这头下一注了。
但这种时候,轮不到他一个小辈出面,夏明雄跟夏张氏连忙将对方请了进去,忐忑道:“贵人来此,有何指教?”
妇人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夏景昀,笑着道:“谈不上指教,只不过县中出了这等英才,我家夫君身为一县之尊,喜不自胜,特让我略备薄礼,以资鼓励。”
说着一旁的管事便将手中的两个礼盒递了上去。
一匹上好的丝绸,一卷上好的宣纸,外加一百两上好的银票,一家老小的需求都满足到了。
夏景昀看得也是啧啧感慨,这赵县令还挺有魄力的,看准了就敢下这么大的本钱。
他能保持镇定,但家里的人可没他这样的心理预期。
就如夏张氏所说,他们在万福县,几十年经营,都难得跟县尊搭上几句话。
结果来到这江安县,才不过十余天,县尊夫人亲自带着礼物登门拜访,还是这般态度......
夏恒志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龇牙咧嘴,反应过来不是在做梦。
瞧见自家长辈这“没出息”的样子,夏景昀只好主动上前,恭敬回礼,“多谢县尊,多谢夫人,这般情谊,在下自当铭记于心!”
县尊夫人见目的达到,又拉着夏李氏和夏张氏的手说了几句闲话,再夸了一下夏宁真长得真好看,便笑着道:“如此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临走前,她再度瞥了一眼这个破旧逼仄的小院,忍不住暗叹一声,这样的地方都能出这种才干的人,那些天天锦衣玉食,名师教导的公子,却一个个不学无术,上哪儿说理去!
众人将这一行人送走。
等到院子重新安静下来,夏景昀开口道:“接下来可能还会有人来送礼,送给你们你们就收下。我跟大哥出去了!”
这么一闹,当然没人再不相信夏景昀的话,但是夏恒志却迟疑道:“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咱们怎么好随便收下别人的礼物?”
“无妨,我现在无官无职,无权无势,他们就是来攀个交情,不要白不要,不收还可能坏了事。只需记住一点就行,求办什么事儿千万不行!走了!”
说着夏景昀便跟夏云飞出了院子,朝着云府走去。
坐在房间中,众人看着摆在桌上的那两个礼盒,依旧是震撼不已。
夏张氏虽心知可能要遭,但嘴依然快过了脑子,“真的像高阳说的,还有人来送礼?”
话音未落,院门就又一次被人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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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云府,将一脸视死如归之色的夏云飞送到了后院的空地,夏景昀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一旁的凉亭。
正值秋高气爽,这样的时候,自然要多亲近自然。
凉亭中,他见到了正在亭中闲坐的云老爷子跟苏师道。
隔了一夜依旧兴奋的两人又将他狠狠夸了一顿,然后好奇地问起他是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
夏景昀自然早有腹稿,笑着道:“圣贤早已将道理说尽,无非就看自己悟不悟得出来罢了。所谓家国天下,一个国由千千万万个家组成,一个家其实便是缩小的一国。要想一家一族兴旺,是不是得有规矩,得有钱财,得有遇到事情自保不被人欺负的能力,还要读书知礼,我寻思着,这一个大国,或许也差不多。”
“以小见大!见微知著!妙极妙极!”苏师道抚掌而笑。
云老爷子也感慨道:“高阳,你真是我平生仅见之英才,能得你为徒,实乃老夫三生有幸!”
夏景昀连忙避席而起,口称不敢。
“好了好了!”云老爷子笑着按了按,“为师问你个问题,你如实说。”
“师父请讲。”
“你可是喜欢比你年纪大些的姑娘?”
夏景昀:???
这边也流行不想奋斗吗?
我找谁不想奋斗呢?
他正要否认,云老爷子就笑着道:“别不好意思,你若是真喜欢这样的,老夫回头跟德妃娘娘说说,让她把冯主事赏给你。”
你要这么说的话.......
夏景昀连声高呼,“师父,您看人真准!”
“哈哈哈哈!冯主事做事利索,容貌甚美,又曾在宫中做事,对你今后定有帮助。”
云老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这事儿还得等我跟娘娘说了之后再看。赏一个宫女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也是常有之例。原本我是想到时候说好了给你一个惊喜的,但是转念一想,要是你不喜欢,那不是白折腾了嘛!”
夏景昀一脸佩服,“师父英明!”
一日学习过后,夏景昀和两个云府护卫,抬着路都走不动的夏云飞回了家。
夏云飞虽然凄惨得很,但双目愈发明亮,一张脸上都是兴奋的快乐。
夏景昀虽然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回到家,家人们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夏景昀正想询问,就瞧见了饭桌上摆着的那满满一桌的各色礼物。
本地的士绅实在是太有礼貌了。
接下来的几天,好像所有的事情在铺天盖地的忙碌之后,不约而同地都停下来缓一口气。
州学的大儒们带着学子们走了,徐大鹏来找夏景昀辞行,双方约好州学再见。
宋学正跟郑天煜也没闹什么幺蛾子。
三大青楼的生意都愈发好了,在东家和管事的压榨下,夜以继日,力争完成大目标。
三家青楼中,生意最好的还得是怡翠楼。
凭借着人生长恨水长东的偌大名气,那叫一个人满为患。
凝冰姑娘也因此受益,即使打茶围的最低茶钱都涨到了十五两银子,但还是拦不住津津乐道的客人们。
张大志帮夏景昀找的透明玻璃也到了,夏景昀又问他要了好些东西,一个人在房间里神神秘秘地鼓捣了一天。
然后就是天天带着堂兄去云府,堂兄习武,他习文。
城外悄悄多了一支庞大的队伍,军容整齐,杀气腾腾,说是叫无当军。
夏景昀和堂兄去远观了一下,确实惊人,堂兄看得两眼放光,夏景昀差点没劝走。
日子就这么过去,江安城汇集的权贵们也越来越多,青楼姑娘们越来越忙,就像是一场大戏开场前,最后的安静,因为德妃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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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江安县七十余里的地方,一支庞大的队伍正缓慢地行走在官道上。
车轮碾起细细的尘土,扑上四周甲士那板正刚毅的脸。
但甲士们拱卫的正中央,却是一团莺莺燕燕。
尤其是那一辆明显硕大许多的马车上,偶尔走下来一人,都是惊鸿一瞥般的丽影。
队伍前后,不时响起阵阵急促的马蹄声,那是来往的信使或者斥候归队或者离开。
当队伍行走到了一处宽阔平地,日头西斜,领军的将军吩咐扎营。
庞大的队伍便各司其职,熟练地忙活起来。
两个宫女站在马车旁,一左一右揭开车帘。
一个穿着宫装的女人从那辆硕大的马车上下来,眉眼精致,容颜清冷,五官之中,带着一丝潜藏的魅意,让人忍不住便想多看几眼。
但这个女人走下马车,却只是恭敬地站在一旁。
然后,一个女人才走出了马车。
在瞧见她的时候,便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还会将目光放在先前那个容貌身材都堪称上上之选的女子身上,所有的目光只会聚焦在她的身上。
眉目如画,姿态典雅,气度雍容,举手抬足之间,便轻松地在人心目中描绘出五个字:人间富贵花。
一路前行,四周之人皆俯首问候,眼神中不仅有对上位者的畏服,还有对这位当今陛下第一宠妃的尊敬和拥戴。
这一路之上,她从无倨傲,尊重保护她安全的将军所有的行军意见;
她礼贤下士,不仅不曾责骂过谁,甚至还曾亲自去探望过生病的军士;
她虚心贤达,对同行那个庞大智囊团的意见都认真听取,全力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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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这狗东西居然真有这般才华?
冯秀云那贱女人凭什么。
早知道我提前来,会不会遇上他的就是我?
一边想着,她一边继续念道:“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没了?”德妃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范月娇摇头道:“没了。”
和夏景昀前两次的诗不一样,这一回,德妃似乎全无反应,面上微微的涟漪瞬间消失,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月娇,你觉得此诗如何?”
范月娇想了想,“回娘娘的话,余者尚可,但有一点,如今乃是秋日,却写春风,于情景不合,难免有牵强附会之嫌。”
夏景昀直接反驳道:“娘娘春华正盛,既是赞美娘娘之语,自当以春为题,何来秋之萧索,冬之枯寂,你这人是何居心!可是诅咒娘娘!”
范月娇连忙跪在地上,“娘娘恕罪!奴婢绝无此意!”
德妃摆了摆手,“无妨,本宫让你说的,自不会因言怪罪。都下去吧,夏景昀留下。”
范月娇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夏景昀,不甘心地退下。
现在的屋里就剩下德妃和夏景昀,以及那个一直站在德妃旁边,不吭声没动作仿佛石像的老嬷嬷。
“夏景昀,本宫问你个问题,你觉得本宫可有烦忧?”
夏景昀连忙道:“娘娘国色天香,圣眷正隆,又抚育皇子,位置安稳,何忧之有。”
德妃看着他,“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想好了是不是要这般回答。”
夏景昀瞬间愣住,这是真的考较?
他观察着德妃的表情,但没有瞧出任何的端倪。
妈的,赌了!横竖不会死就是了。
他迟疑道:“草民斗胆,问娘娘一个问题。”
“说。”
“东宫品行能力如何?”
这话一出,一直沉默如石像一样的老嬷嬷第一次侧目,看了一眼夏景昀,眼底似乎有着一丝惊讶。
“后宫不得干政,我如何评价东宫。罢了,不刁难你了。”
德妃不置可否,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看着夏景昀,“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可有什么想对本宫说的?”
娘娘真漂亮......
当然这是不可能讲出来的,夏景昀深深一礼,“多谢娘娘厚爱。”
德妃忽然笑了起来,第一次笑得没有那么端庄,没有那么克制,但却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本宫惩治了冯秀云,还放出话去要惩治你,害得你惶惶如丧家之......你还谢本宫?”
夏景昀恭敬道:“感谢娘娘,让我知晓,在我身边,有多少人虚情假意,因利而聚,又有多少人是真心之友。”
德妃眨了眨好看的眼睛,浓密交错的睫毛翕合,仿佛是严密的心扉敞开一点一闪而逝的缝隙,“你的意思是,本宫并未迁怒于你,如此行事反倒是在帮你?”
“在刚刚得知消息的时候,我是非常惊惶的,任谁都无法在娘娘的天威面前,保持镇定。”
夏景昀先送上一记马屁,接着道:“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想,就算娘娘真的这么认为我,会冒着破坏与老太爷久别重逢的温馨,一到江安就将我拿下吗?我能从老太爷哪儿拿走的无非就是些钱财和小利,在娘娘眼中不值一提,又怎么可能比得上让老太爷开心这一点呢!”
“退一万步讲,娘娘眼里揉不得沙子,那对付我这种无名小辈,也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我无法兴风作浪,根本没必要采用这种最让老太爷伤心的方式,所以我就在想娘娘是不是另有目的。毕竟娘娘能在云诡波谲的后宫之中脱颖而出,手段绝非那般浅显。昨夜之消息不该被散布出来,又不应该散布得那么快,草民便更肯定了心中猜想。”
“而当我来到这儿,得见娘娘真容,被您的典雅端庄深深折服,发自内心地生出亲近和仰慕之情时,我终于真正确定了内心的猜测。”
最后夏景昀再送上以及马屁,打完收工。
德妃脸上的笑意再不遮掩,满堂生色,“还说不是巧言令色?”
“草民所言皆是发自肺腑,真心诚意。”
德妃缓缓起身,长身而立,典雅大方,迈着颠倒众生的步子,“当你站在一个不错的位置上,往下看,全是拥趸,全是一张张谦卑的笑脸,但这些笑脸背后,藏着多少鬼蜮心思,谁也不能完全知道。但你只需要知道,他们不是那么真心诚意地对你好就行了。”
“就如同本宫此行,从后宫到朝堂,从中京城到泗水州,有多少人恨不得我死在路上。沿途的队伍,遭遇大大小小的袭击和刺杀已不下十次。但当本宫站在他们面前,这儿摆着的依旧是一张张恭顺仰慕的笑脸。”
“你若想往上走,有无数比我迁怒于你更令你绝望,更让你慌张之事,本宫希望你依旧能保持此番思考,此等冷静,方能觅得那一线生机。”
她看着夏景昀,“本宫也希望你能一步步踏实往上,最终站到更高更远之处。若有俯瞰众生之时,更要时刻警醒,脚下不是坚实的拥趸,而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更是一双双恨不得立刻将你撕扯下来取而代之的恶魔之手。”
“草民定不负娘娘嘱咐!”夏景昀连声答应,然后带着深深感慨道:“草民何德何能,得娘娘如此厚望。”
“不必如此试探。”
德妃白了他一眼,那不经意显露出的风情万种,差点给夏景昀当场送走,“你能同时得到本宫父亲和苏世叔的青睐,自然不凡。他们像本宫极力举荐你,本宫岂能没有表示。你所做的一幅字、两首诗、一篇文,本宫都细细看了,的确有大才,更难得的是,在治国理政之事上,能有这等不凡见解,殊为不易。本宫高看你一眼,也在情理之中。”
她缓缓走回榻上坐下,“不过眼见为实,本宫也的确是存了一番考较你的心思,这首诗作得不错,有什么想做的,本宫可以满足你。”
夏景昀心头一阵激动,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
他撩起长衫,叩首一拜,“草民一家被奸人所害,抄家发配,望娘娘为草民一家主持公道,还我清白之身,可以参加科举,为国效力!”
听了夏景昀的讲述,德妃微微颔首,并未拿捏什么心态,直接道:“你这等人才,不能走科举正道的确是损失,此事,本宫允了!”
夏景昀长长地松了口气,如同搬开了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
虽然在拜云老爷子为师之后,他就知道此事已经十拿九稳,但事情没有最终定下,一切就都还有变数。
此刻得了德妃的亲口允诺,这事才算是彻底成了。
能够走科举之路,才能在这个帝国之中,踏上一条堂皇正道,才能有未来的万般变化。
“多谢娘娘恩典,草民还为娘娘准备了一件礼物,因为不便携带,故而未能带来此间,待晚上再献与娘娘,希望娘娘能够喜欢。”
德妃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无需多礼,平冤本就是本宫此行分内之事。而且本宫对你已经很满意了,礼物什么的,本宫心领了。”
对她这种一品皇妃而言,什么奇珍异宝的,见得多了,礼物又能送出个什么新鲜的。
夏景昀开口道:“这件礼物草民已经准备多日,届时请娘娘一观。”
见他如此坚持,德妃也不好多说什么,“既如此,本宫也再送你一件礼物吧。让冯秀云进来。”
很快,一身宫装长裙的冯秀云就走了进来,容颜依旧美艳,但多了几分憔悴。
瞧见夏景昀的时候,也没敢多看,恭敬地朝德妃行礼。
“秀云,昨日,本宫责罚于你,你拼着回宫前程尽丧,也还敢对本宫说,这位夏公子是无辜的,让本宫不要怪罪于他。今日一见,本宫确实对其有所改观。所以,现在本宫收回先前的话,给你一个选择,是赐你出宫,还是留下来。留下来,现在月娇的位置就是你的。”
德妃的话,让夏景昀跟冯秀云同时一惊。
夏景昀没想到冯秀云居然愿意为了她这么做,在他的观察中,冯秀云应该是一位那种御姐女强人风范的人,事业心挺强的,自己这么有魅力吗?
而冯秀云的震惊则在于,这夏景昀竟然连德妃娘娘都能收服?
自己本以为一切都完了,如今竟然峰回路转,让她有了幸福的烦恼。
见她沉吟,德妃也有意成全,“无妨,此乃大事,下去好好想想,明日回复本宫便是。”
冯秀云红着脸应下。
“好了,说了这么多,本宫也乏了,晚宴再见吧。”
夏景昀跟冯秀云识趣地退下。
等二人都走了,德妃走到案几前,看着洁白宣纸上的墨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哈哈,袁嬷嬷,你说回了宫,淑妃会不会气得又在锦绣宫里摔东西?”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德妃终于有了几分女人的灵动和生气,哈哈笑着。
老嬷嬷轻声道:“这位公子的确难得。”
德妃挑了挑眉,“能得嬷嬷你这般评价的人可不多。”
老嬷嬷平静道:“才智、心性皆是上上之选。但若要倚为臂助,事情太大,他还缺了些霸道狠辣。”
没头没尾的话,德妃却听懂了,若有所思地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道:“不急,陛下春秋正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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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景昀跟冯秀云并肩走了出去。
有了刚才的事,两人心头都有些怪怪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夏景昀毕竟是老油子一个,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能装傻当鸵鸟,于是心思一转,便要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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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一旁忽然响起一个带着嘲讽的声音,“哟,这不是冯大人嘛,还真是郎才女貌呢!”
夏景昀扭头看去,先前站在德妃娘娘身边那个女官正缓步走来,“夏公子可真是一表人才,怪不得冯大人处心积虑,就想嫁过去呢!”
她看着夏景昀,“夏公子,你还不知道吧?咱们这位冯大人,在宫里那是一门心思想要往上爬呢,就是不知怎的,如今却想尽了办法,想要留在夏公子身边,想来一定是因为夏公子的才华吧?”
“范月娇,你莫要在此血口喷人!”
冯秀云羞愤交加,她虽然从未主动提起过此事,但心头真的也曾起过这等念头,以至于情急之下,只想着不要让夏景昀心生误会,竟忘了反驳如此明显的问题。
范月娇在夏景昀心头埋下一颗刺,坏了冯秀云的好事,就心满意足了,压根懒得争辩,迈开步子就要离开。
这是她这些年惯用且十分管用的伎俩了。
“等一下。”
夏景昀忽然开口叫住了她,“我听闻昨日她被人打了两耳光,可是你动的手?”
范月娇不屑一笑,“是我,怎么的,你还.......”
啪!
夏景昀一个大步上前,直接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
“我不打女人,但没办法,谁让你打了我的女人。”
范月娇捂着自己的脸,一脸难以置信,眼神怨毒,“你敢打我?”
夏景昀扭头看着冯秀云,“要不要试试?啪一下,很爽的!”
冯秀云也一脸震惊到呆滞的神情,不敢相信夏景昀真的就这么一巴掌扇在了德妃娘娘的随侍女官脸上。
但旋即心里涌起浓浓的感动,他都是为了她啊!
明明范月娇没有招惹他,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
他只是为了帮她出头啊!
一念起,满心动,她仿佛豁出去了一般,走上前,铆足了力气,一巴掌甩在了目瞪口呆的范月娇另一半脸庞上。
用力的脆响,打出了这几年的憋屈和苦闷,也将这些年的谨小慎微做小伏低的憋闷尽数打了出去。
“爽吗?”
“爽!”
听着这对狗男女的对话,范月娇整个人都傻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咬牙切齿满是怨毒地道:“你们死定了!你们等着!”
说着便转身跑向了正厅之中。
快感来得凶猛,冯秀云整个人的脸上都现出潮红,看上去愈发地明艳动人。
那一巴掌,仿佛也打碎了她的顾虑。
于是,她看着夏景昀,主动挑起了话题,“你怎么想的?”
夏景昀笑着道:“你长得很漂亮,也是我喜欢的类型,我自然是不会拒绝,但要说对你有多深的感情,确实也谈不上。不过按照我老家的习惯,只要我们在一起了,我也会尽我所能对你好。”
冯秀云目光迷离,夏景昀扭头道:“其实我也没想到我们有一天能够谈起这些。想来对你也有些突然,无妨,好好想想吧,明天再说。”
冯秀云忽然道:“不用了,我想好了。”
夏景昀扭头看着她。
冯秀云脸颊微红,平日冷傲的眸子里,是如秋水般温柔的光,“宫中虽也有它的好,但我有更好的去处了。”
夏景昀笑了笑,“不再等等?比如等等德妃娘娘的态度,比如等等晚宴之后的结果。要知道,我现在还是罪人之身呢。”
冯秀云也笑着道:“就要现在选了,才有意义。”
夏景昀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真细、真软。
如柳枝般柔软的腰在刹那的僵硬之后,放松下来,螓首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
人生独行十余年,终得一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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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范月娇大哭着跪下,“那夏景昀自恃文采,出门便因为昨日之事为难奴婢,在奴婢陈说那是娘娘的意见时,他竟直接给了奴婢一耳光。还让冯秀云也回了奴婢一耳光。”
“娘娘,奴婢受辱事小,但这二人公然羞辱奴婢,实则是不将娘娘放在眼里啊!他们明显是对娘娘昨日之事深怀怨怼,如若纵容,假日时日,必成后患啊!”
德妃和袁嬷嬷对视一眼,眼神中竟生出几分惊喜。
“他二人打了你,你受此屈辱,定然是恨之入骨,与之不共戴天了吧?”
范月娇哭嚎道:“求娘娘为奴婢做主!”
德妃开口道:“眼下晚宴将近,不便有所动作,你且等等,本宫自会给你一个答复。”
“谢娘娘。”
范月娇的眼中,闪过浓浓的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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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老嬷嬷缓缓走出,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面无表情道:“此事,下不为例。”
“多谢娘娘恩德。”
老嬷嬷又看着冯秀云,“范月娇脸上受伤,晚上你暂代其职,戴罪立功。”
冯秀云只好答应。
夏景昀看着冯秀云,“我去寻师父,晚上见。”
冯秀云微红着脸嗯了一声。
随着这边的事告一段落,时间也缓缓临近了晚宴之时。
德妃省亲之事,终于迎来了最热闹的第一个高潮。
后院,凉亭。
两个老人见到了夏景昀。
不忍父亲焦虑难眠的德妃昨夜便已经将实情告诉了父亲,所以两个老人并不担忧夏景昀有什么危险,而是好奇并且猜测夏景昀能不能让德妃也刮目相看。
是只是平安出来,还是能带给他们再一次的惊喜。
当夏景昀说完了他面见德妃的整个经过,当然隐藏了那信息量巨大的几句问答,两个老人的注意力都被那首诗吸引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苏师道边走便吟,“大才,大才啊!随手一作便又是名篇!高阳,你这等诗才实在令为师叹为观止。”
云老爷子也呵呵笑道:“我都没想到,我女儿还可以被这么夸,哈哈!”
“恭喜康乐兄,此诗一出,娘娘必然青史留名啊!”
“哈哈!都是高阳的功劳!”
夏景昀恭敬道:“实在是娘娘之美丽如云端之仙子,气质高如九天之王女,让弟子有感而发,将心头真情抒发出来罢了。”
云老爷子哈哈直笑,“你倒是会说话!”
“不过高阳,这瑶台作何解啊?”
“哦,瑶台是我偶尔看过的一本古籍之中所载的天上仙人居所。”
苏师道缓缓点头,“如此便通达了。”
“这会儿居然还去抠字眼,你真是没救了!”
云老爷子毫不留情地吐槽一句,然后拍了拍桌上的一个盒子,“高阳,这个你拿着。”
夏景昀接过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柄一看就很不便宜的玉如意。
“师父,这是?”
云老爷子解释道:“晚宴之时,大家都会为娘娘献上贺礼。你且拿着,到时候也拿得出手。这盒子我可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不是因为你写了首好诗才送给你的啊!哈哈!”
我还以为送给我的呢......
夏景昀心里暗笑一声,旋即也为老人的周全感到暖心。
但他却将东西递了回去,“多谢师父好意,但是我已经提前为娘娘准备了礼物了。”
苏师道在一旁劝道:“你这孩子,切莫因为一些虚无的自尊固执,你当前家境本就不富裕。这东西又是送给德妃娘娘的,哪有让你砸锅卖铁去准备的道理,你记着这个情,未来还给你师父不就好了。”
他还补充道:“昨夜之事虽然不是真的,但前车之鉴犹在,你小心谨慎一点总不会错,万一真得罪了娘娘呢!”
夏景昀笑着道:“老师,师父,我真不是故作清高,我的确是精心准备了礼物,你们放心便是。”
苏师道还要说什么,被云老爷子打断,“既然如此,那也行。离晚宴还有一会儿,你可是要回去取礼物?”
夏景昀嗯了一声,跟二人告退,转身朝着府外走去。
“康乐兄,你为何拦着我?若是他拿出来东西上不得台面,岂不是遭人嗤笑?若是砸锅卖铁,岂不是我们害了他?”
云老爷子摇了摇头,“年轻人,吃点苦头也无妨。毕竟是自家人,哪怕有点什么也不会太糟。”
“也是。”苏师道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倔!他能送出什么好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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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府门外,许多双眼睛都窥探着那阔气的大门。
关注德妃娘娘动向的,关注军队调动情况的,关注什么的都有,其中不少人都在看着,那个最近半月声名鹊起的年轻人,走入云府之后,是如传言一般,就此终结,就像一颗小小的流行划过江安县的天空,还是继续着他那神话般的崛起进程,再一次跌破众人的眼球。
夏云飞坐在不远处的一个茶铺,得益于二郎挣钱能力的出众,他们如今暂时不用为基本的生活银钱困扰,但也正因为二郎的优秀,让这位万福夏家的长子长孙,打心底里明白,对于这个家,二郎比自己重要得多。
虽然二郎将那未曾与他人讲过的猜测跟他说了,虽然他也亲眼见证了二郎跟云老太爷和苏先生的亲密关系,但德妃毕竟是一品皇妃,意外往往都发生在不被人在意的关头,一向性子沉稳的他,在没见到夏景昀身影出现之前,都没办法真正地放松下来。
就在他等得焦急之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安静又宽阔的府门前。
二郎!
他腾地站起,扔下两枚铜钱,快步跑了过去。
夏景昀笑着道:“大哥!”
夏云飞强忍着跟他来一个大大拥抱的冲动,矜持地点了点头,“走吧,回家。”
随着夏景昀的现身,许多等着看好戏的人都失望了。
惊讶、欣喜、遗憾、怨毒,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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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就血溅五步的情况被眼疾手快的吴捕头制止,他死死抱住了这个暴怒的年轻人。
身为积年老吏,他当然知道得罪了这些大人物是个什么样的下场,相比起来,有些事情,他也只能昧着良心装没看见。
更何况,他们这些捕快以及白役帮闲,本来也不是啥屁股干净的好人。
想要动手的人被拉住了,局面暂时没有失控,但屋子里的气氛依旧紧张。
其余诸人虽不至于暴走,目光却也十分不善地瞪着夏景昀。
夏景昀松开搭在妇人手臂上的手,在一阵虚弱感之后,站起身来,神色半点不慌,看着那个一脸正义的捕快,“你觉得我是在做什么?”
“你是在轻侮未亡人!亏你还是文魁,竟然做出这等事!”
哪儿来的外国网友,怎么张口闭口都是这种词汇......夏景昀腹诽一句,淡淡道:“你见过用一根手指侮辱人的吗?”
这话一出,满屋的人面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咳咳。”夏景昀也反应过来,“我是说,我若是正存心想要做什么,会就这样把手指搭在手臂上,一动不动?”
众人也是一愣,好像他也确实没有多余的动作。
夏景昀冷哼一声,气势一盛,“你们都是捕快,肩负着为一县百姓捉拿宵小的职责,却成天到晚就知道咋咋呼呼,连刑讯之术都是一知半解,没听过一门叫做洞察入微术的刑讯秘诀吗?”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叫洞察入微术?
你们当然不知道,因为那是我随口胡诌的......夏景昀哼了一声,将微表情观察法挑了几处皮毛说了,将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方才按着她的手,顺嘴胡诌了一个秘法,是扰乱她的节奏和心智。让她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是让她最细微的眼神反馈也无从躲闪,人在眼神对视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变得慌乱。”
听得云里雾里,不明觉厉,一个捕快忍不住道:“说这么多,你查出什么来了吗?”
夏景昀微微一笑,“牛二压根就不是死于山贼之手,而是死于奸夫暗害,而她!”
夏景昀指着一旁的妇人,“正是知情者!”
妇人面色猛地一变,吴捕头心头一惊,跟犯人打过多年交道的他,一眼就看出,这位妇人此刻的表情,就跟那些被识破的犯人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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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的正厅之中,七八个人正在议事。
“史县尉,你得想想办法,不能就这么不管啊!”
“是啊,你这搞得大家人心惶惶,我们手底下的生意,还要出城呢!”
“虽说咱们泗水州现在山贼盗匪四起,但那都离得远啊,可现在山贼都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人了,还杀的是官差,衙门还不有所动作吗?”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言语集中的对象都是一个穿着武官袍子的方脸大汉。
江安县县尉,史有方。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也恰恰便是那位惨死在城郊的监工牛二。
牛二就在城边这么一死,这些家大业大的员外们都慌了,连忙到了县衙要求剿匪。
听着众人吵闹,那史县尉却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眼帘微垂,不时端起茶盏一口牛饮。
见状一个员外忍不住看向主位,“县尊,您说句话啊!”
县令赵鸿飞放下茶盏,轻轻一笑,“贼匪,任何时候都要剿的,不剿不行。大家想想,你带着如夫人出了城,赏着景,唱着歌,突然就被山贼给劫了,这谁还能坐得住?”
众人连连点头,史县尉这才抬眼看过来。
赵鸿飞捻着胡须,“史县尉,即刻点兵准备,明日便出城剿匪,还全县百姓一个朗朗晴天!”
史县尉沉默片刻,起身领命。
赵县令看着其余诸位,“诸位,此事已经说好,大家尽可放心了吧?”
众人大喜,齐齐高呼,“县尊英明!”
等到这帮县里的富豪权贵离开,史县尉去而复返,向赵县令说出了不同的意见,“县尊,我们现在应该设法稳固城中秩序为上,出城剿匪之事,待七日之后,无当军过来之后,自可解决。”
作为德妃娘娘省亲的“配套措施”,无当军将调集六千兵马前来,一边沿途护送德妃娘娘,一边借机扫荡泗水州全境贼寇,还全州百姓朗朗晴天,也是帝国中枢制定的策略之一。
作为县里在军事上的主官,史县尉前两日便接到了通知,已经开始为无当军准备驻地和军粮等。
赵县令叹了口气,“的确应当如此,但是民意不可违,你看看大家这人心惶惶的样子,不给个交代能行吗?”
史县尉还要说什么,赵县令又道:“我知你顾虑,你手底下的人自是不如无当军那般硬,但是咱们换而言之,如果事事都指着无当军来,又如何能显示出你的本事呢?就如本官,若是事事都需郡守,州牧,那还要我这个县令有何用呢?总得要发挥自己的本事嘛!”
史县尉叹了口气,道理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正说着,主簿匆匆跑来,嘴里急匆匆地喊着,“县尊!县尊!”
赵县令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勿要慌乱,何事坐下说。”
主簿看了一眼一旁的史县尉,也没避讳,开口道:“牛二那案子破了,不是山贼作乱,而是奸夫淫妇勾结,雇凶杀害!”
“什么?此言当真?”
赵县令还没发话,史县尉就腾地一下站起,有些激动。
赵县令看了他一眼,然后望着主簿,“不是说证据确凿吗?怎么又变了?”
主簿连忙道:“原本也不是证据确凿,只因事发城外,又是傍晚,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再加上最近山贼肆虐,便只能以山贼作恶结案。但是,文会文魁夏公子前来,从死者遗孀的身上查出了蹊跷,最终破获了此案,眼下那奸夫也已被擒拿归案,二人皆已认罪招供!”
“谁?”赵县令有些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耳朵。
“就是前两日文会的文魁,夏景昀夏公子。他曾在劳工营做工,这牛二正是当日他的监工,于是他来探望了一下,顺便就把案子破了。”
顺便.......赵县令扯了扯嘴角,嘟囔道:“吴老五他们真是吃屎长大的!”
“好了,知道了,下去吧!一应赏罚循惯例处置便是。”
他挥了挥手,让主簿退下。
等主簿一走,史县尉连忙道:“县尊,既然不是山贼作恶......”
赵县令摆了摆手,“话已经说出去了,还是走一遭吧。而且要大张旗鼓地走,走出个虎虎生威,走出个人心安定,明白吗?”
看着赵县令若有深意的笑容,史县尉重重点头,“明白!”
......
县衙的审讯房里,夏景昀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头有些激动,同时也有些忐忑。
明面上的案子已经了结了,牛王氏与这位汉子先前就因为勾搭被牛二捉奸在床过,此事有诸多人证。
这汉子当时被打得遍体鳞伤扔了出去,因此怀恨在心,于是与牛王氏密谋,买凶杀人,暗害了牛二,对外则装作是山贼作乱。
别看这汉子在床上收拾女人好像挺硬,但骨头却软得不行,在吴捕头带着人突击将其擒获,带回衙门之后,稍一用刑便一股脑全招了。
就在昨日,也就是文会那日下午,有人主动找到他,说与牛二有仇,若是他愿意出钱,他可以动手除去牛二。
这汉子一听就激动了,悄悄找到牛王氏,两人一啪即合,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同意了此事,支付了十两银子的报酬。
他甚至都没想到对方的动作这么快,仅仅一夜之后,就传来了牛二的喜讯,哦不,死讯。
我就说,没有什么巧合,有的只是借着巧合的名头掩盖的阴谋!
夏景昀看着眼前被呈十字形绑在木架上的男人,仿佛已经瞧见了真相在面前招手。
他扭头看着房中的几位捕快,“几位兄弟,可否容我问他几句话?”
经过了先前的事,夏景昀在这几个人的心中已经从卑鄙无耻的文人禽兽变成了多才多艺的智慧文魁,对他这点小小请求,自然没有任何意见,纷纷退了出去。
夏景昀走上前,在对方诧异又惊恐的目光中,伸出手搭在对方的肩上,低声缓缓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没有你,我都不一定能出得了劳工营......”
“来了来了!洞察入微术又来了!”
“闹什么闹,你们一个个给老子盯仔细了,好好学学!”
“还要摸男人,头儿我今后申请只审女犯人。”
“你审了,那我审什么!”
门外,一帮捕快凑在门边,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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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景昀在赌。
赌他能从眼前的汉子身上拿到想要的情报。
在方才的口供中,汉子供述了那个主动上门的杀手的大略样貌,但并无什么特殊之处,显然是不可能凭借这样的口供去抓到犯人的。
他对抓犯人这个事情本身没有任何的兴趣,但这个犯人关系到那个在默默窥视着他的人,那他就很有兴趣了。
所以,他想要试试能不能瞧见一丝端倪。
但如果对方在瞧见这汉子入狱之后,便按兵不动了,或者说七日之内,没有行动,那这条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也就只能断了。
这就是赌的内容。
实际上,关于那个人的身份,他心头也有些猜测,只不过这种大事,还是要有确凿证据佐证才放心。
他慢慢地围着对方转圈,手指在汉子的手臂和肩头划过,嘴里说着些奇奇怪怪的话。
那汉子刚开始浑身一颤,以为要用刑了。
但接下来他觉得,还不如用刑呢!
他都快哭了,我他娘的都招了,你们这是要干啥啊!
夏景昀也很羞耻,但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他还是只能在这幽暗腐臭还带着残留不去血腥味道的房间中,装神弄鬼地维持着身体的接触,在心头默默观想着。
直到眼前一花,一幅画面出现。
汉子戴着镣铐,颓丧地坐在牢中,灯光昏暗,只将牢房照出一个大概。
一个蒙面黑衣人无声跃了进来,快步来到牢门前,辨认了一下,蹲下来,低声道:“胡爷,我来救你。”
汉子一听这声音,登时快步挪了过来,凑在牢门边。
却没想到对方从直接抓起汉子的脑袋,砰地一下砸在了结实的牢门上。
砰砰巨响在死寂的夜里清晰可闻,但蒙面人丝毫不慌,几下之后,画面瞬间中断。
死得真惨......夏景昀忙不迭地松开手。
双方竟不约而同地都长出了一口气。
走出房间,吴捕头和几位捕快立刻迎了上来,“公子,可有所得?”
夏景昀沉吟一下,“吴捕头,借一步说话。”
吴捕头心头一凝,赶紧将夏景昀单独请去了隔壁。
夏景昀沉声道:“吴捕头,这厮的确有没交代干净的地方,对方要来救他。”
吴捕头听完笑了笑,“公子这就多虑了,我们这儿虽然比不得州城或者郡城的大狱,但也是全天有人值守的,而且整个牢房只有一个入口,要想在不惊动我们的情况下劫狱,那是不可能的。”
人家不劫狱,人家来灭口......夏景昀点了点头,“我自是相信在吴捕头的带领下,能够将这座牢房看得固若金汤。但是有道是防不胜防,贼人诡计多端,难免会有疏漏之时。万一出了纰漏,在这个关键时刻岂不是让县尊大人难看,也在诸多大人物面前丢了面子。”
吴捕头面色严肃起来,夏景昀趁热打铁,“对方要救,必然是这两三日的事情,吴捕头不妨这两日带着弟兄们辛苦一点,外松内紧,钓一次鱼,届时将此案连锅端起,在当下这个德妃娘娘即将到来,权贵云集,大家都希望安宁和平之际,说不定就有你飞黄腾达的契机呢!”
吴捕头心头瞬间火热,连连点头,“好!就这么办!”
......
等他忙完了这些事情,冯秀云早已经走了。
她每天也不是无所事事,还有诸多繁琐的工作等着她去做。
但她还是贴心地将一个护卫留给了夏景昀,夏景昀心头微暖,想了想,便离开县衙,在城中寻了一处颇为干净整洁的首饰店。
在店里,他为冯秀云挑了一支簪子。
“掌柜的,这个多少钱?”
“客官好眼力,这个簪子十两银子。”
“这么贵?”夏景昀挑了挑眉,然后使出熟悉的砍价大法,“便宜点,我经常在你这儿买东西。”
掌柜的扯了扯嘴角,笑容尴尬,“咳咳,客官,小店今日开张。”
大意了......夏景昀心中闪过尴尬,笑容不变,“所以你看,我是你家第一个熟客啊!”
掌柜的嘴角抽了抽,“那小的就跟你讨个彩头,九两六钱银子。”
“要讨彩头那就多讨一点嘛!八两银子!怎么样!祝你八方来财!”
做生意,谁不图个吉利呢!
一番拉扯过后,掌柜的一咬牙,亏点就亏点吧,“行!那就八两银子。”
夏景昀笑了笑,“好,那给我包四支。”
掌柜的脚下一踉跄,“什么?”
片刻之后,夏景昀得意地拿着四支簪子出了门,和护卫一起放到了冯秀云暂住的地方。
冯秀云也刚刚忙完一天的工作,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舒展着身体。
当夏景昀走进来的时候,就刚好瞧见一副两岸青山相对,一条深沟延绵的壮阔场面。
夏景昀装没看见,一本正经地递上簪子,郑重道谢。
冯秀云犹豫着接过来,便听得夏景昀道:“知道大人在宫中用度自非这等寻常物件可比,但在下能力有限,只能借此聊表谢意。礼轻情意重,还望大人笑纳。”
我跟你有什么情意......冯秀云自己心里有鬼,听着什么都感觉像是点她。
看着她那红彤彤的耳根,夏景昀心头诧异,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
果然是自古英雄难进美人关,只有帅哥最容易啊!
“你要留下用膳吗?”
“啊?”对方声音太低,正在浮想联翩的夏景昀一时没听清楚。
冯秀云恢复平静,“我说时候不早你先回去吧。”
夏景昀:???
“我答应过张大人,要去拜访他。咱们改日吧。”
“好。”
冯秀云点了点头,缓缓道:“张大志寻你有事?”
“嗯,想问问我还有没有如滑车运土法一样的法子,他想记录一下。昨夜还给我送了一百两银子说是文魁的贺礼,我只好答应他过去一趟。”
“张大志出身将作监,乃是将作大监和少监之下四名大匠之一,虽然品级不高,又是匠人出身,不受看重,但眼界可不低。将作监负责器械打造、土方运输筑造诸事,以及为宫中打造各类机巧物件,能工巧匠无数。你切莫大意,等闲之物,绝对入不了他的眼的。”
听着冯秀云好心又耐心的提醒,夏景昀展颜一笑,“大人放心,我定不会辜负大人的期望。”
冯秀云傲娇地瘪了瘪嘴,“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我说个跟你有关系的?”
冯秀云一愣,对上了夏景昀如星辰般的眸子,那一片漆黑深邃让她忍不住有沦陷的冲动。
一向功利心极强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份变化到底是来自于夏景昀自身的优秀,还是来自于权力的刺激,但她这几天总是在对上这张脸的时候,忍不住乱想。
“你......你要说什么?”她的声音都忍不住有些发颤。
夏景昀凑近了身子,“德妃娘娘性子如何?平素有那些喜好?”
片刻过后,夏景昀摸着鼻子尴尬地走了出来,这女人正是说翻脸就翻脸。
刚才耳根子都红了,后面又黑起个脸。
跟我搞颜色是吧,这事儿我也擅长得很。
他虽然不是王子,但也玩过许多公主,久经战场,自然是知道冯秀云变脸的原因。
但他就是故意的。
在这个当口,德妃身边的人,还是别托大乱碰的好。
一边想着,他一边朝着张大志暂住的府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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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还从容镇定的大儒们面色瞬间变得惊恐。
冯秀云心头一喜,果然,老太爷站了出来。
自己这也算是跟老太爷站在一头,一起战斗过了!
一直从容镇定的郑天煜也是面色微变。
他自然是认得这位老人的,也知道这位老人恐怖的身份。
而且,最关键的是,在当下这个关头,没谁敢去触他半点霉头。
但就是这样一个大人物,来给夏景昀撑腰来了!
四个大儒连忙起身,小跑着走下台子。
一旁的许县丞飞快将一个搬椅子的小吏推开,抢过椅子亲自搬了过去,成功赢得了老太爷微微颔首。
云老爷子在椅子上坐下,冷冷看着面前四位大儒。
“德妃娘娘省亲,你们能想到办这个文会,为她此行增光添彩,老夫很开心。”
“但是,你们把这个文会办成这个样子,老夫不高兴。很不高兴!”
领头那位大儒身子微微一颤,全然不复先前高高在上的淡定,“咳咳,老太爷,这当中可能有误会。”
“哦?什么误会啊?”
云老爷子皮笑肉不笑,一品皇妃之父的气势拉满。
大儒额头见汗,喉头滚动,想了想才磕磕绊绊地开口,“我们可能有些过于看重这个破题思路了。”
“过于看重破题思路了?”
云老爷子笑容玩味,饱含深意。
四周也响起了一阵嘘声。
但大儒不愧是大儒,那脸皮不是吹的,点头道:“是的,现在想来,或许应该更注重诗文本身。”
云老爷子呵呵笑道:“你们这念头转得挺快啊?”
大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都是多亏了老太爷您提醒,我们差点误入歧途,做了误判。”
云老爷子哂笑一声,近距离看了一眼夏景昀,心头愈发满意了起来,颇有老夫年轻时的英俊。
他的笑容变得和蔼亲切,朝着夏景昀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一句话,直接起身离开。
苏师道则直接上前拍了拍夏景昀的肩膀,递给了他一个欣赏的眼神,和云老爷子一道离去。
两人一走,安静了许久的会场就仿佛捂了许久的盖子一下子掀开,喧嚣声骤然便响了起来。
有了这一段插曲,文魁的归属再无悬念。
夏景昀终于在围观之人的欢呼瞩目中,成功拿下了文魁。
以及五百两银子。
郑天煜走过来,微笑着跟他拱手一礼,“恭喜高阳兄。”
先前的闹剧,郑天煜一言不发。
这就让大家只会将脏水泼到那些大儒身上,对他本人反倒没太大的影响。
他依旧高贵从容,依旧文武双全家世显赫,依旧有着大批的拥趸,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泗水州第一公子。
夏景昀回了一礼,“让阁下失望了。”
郑天煜怔了怔,这厮还真是睚眦必报啊!
他淡淡一笑,“后会有期。”
夏景昀微微眯眼,想起了自己先前的猜测,总感觉这位郑公子跟他之间并非是巧合。
他应该在之前听说过自己,这就有点奇怪了...
但此时此刻的热闹瞬间淹没了他的心绪,曾济民也走了过来,“恭喜高阳兄。”
夏景昀对这位颇有真君子之风的读书人也很有好感,拱手回礼。
曾济民之外,并没有太多人上来,众人都看得见,这夏景昀虽然拿了文魁,但也彻底恶了州学的大儒和郑天煜,他们若是走得近了,难保不被记恨。
别人不敢动有云老爷子维护的夏景昀,还不敢动他们吗?
所以大多数的州学学子都在文会结束之后,匆匆离去。
当然,私底下会编排出什么,那就是各凭本事的事情了。
双唇一碰,多的是让人兴奋的桥段。
这时候,一个人影一下子跳过来,把着夏景昀的肩膀,一脸激动,“高阳兄,你居然来真的?”
夏景昀看着先前愿意为他仗义直言的徐大鹏,笑容亲切,“我也没想,谁知道被人家挑上了,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徐大鹏笑了笑,也不计较,“我在州学求学,还要在此盘桓几日,就住在县学之中,高阳兄......”
说到这儿,一向交际花一样的他忽然顿了顿,面露迟疑。
夏景昀直接道:“这两日必会前去拜访。”
徐大鹏这才展颜一笑,“好,那我先走了,不多打扰你了。”
夏景昀与他告别之后,连忙快步走到了在一旁安静等了一会儿的冯秀云身旁,恭敬行礼。
冯秀云发现,自己虽然只与他见了四面,但每一面他都能带给自己惊喜。
劳工营献策、小破屋题字、赌坊口借钱,再到此刻,数日前那个肮脏的劳工少年,此刻已是俊秀清雅的文魁。
每一面,都让他在自己心中印象更深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微荡的涟漪。
夏景昀却目视着波涛在瞬间汹涌澎湃了起来,连忙非礼勿视般地挪开目光。
冯秀云也发现了问题所在,俏脸微红,但那又不是想收就能收得下去的,只好开口道:“随我走吧。”
夏景昀一愣,“去哪儿?”
“云府。”冯秀云轻轻吐出两个字,“老太爷跟苏先生都还在等着你呢,一个文魁算什么,若是能抓得住,那才是你真正的造化。”
夏景昀心头一震,瞬间看到了平反的希望,“稍等一下。”
片刻之后,夏景昀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向冯秀云,微喘着气,“说好了的。”
虽然当初的话被打脸,但赌场老板很是爽快地就给兑付了,因为夏景昀这一手,让他挣了很大一笔,更别提还有云老爷子在背后为他撑腰。
看着那张银票,冯秀云正要说话,夏景昀直接抓起她的手,将银票按在了她的掌心,笑着道:“没有你的本钱,我哪儿来的赚啊!”
“诶?”
冯秀云下意识绷紧了身子,神色惊讶。
我本来也没想推辞啊,你是不是趁机......
冯秀云感受着掌心余温,对夏景昀竟然真的毫不犹豫给自己分了红也有几分诧异。
将银票折好藏进崇山峻岭之中,整个人也恢复了先前的高贵冷静,“走吧。别让老太爷久等了。”
秋水泛碧,黄叶满枝的浓艳秋光中,二人迈开步子,朝着云府走去。
而随着众人离开,先前热闹的文会场馆安静了下去。
但真正的惊雷,却沿着这个县城,向着整个州郡,一路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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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安城中,一位富商府上,门房中坐着两人。
其中一人身形瘦削,形容憔悴,衣衫虽整洁但难掩一股疲态,坐姿板正,又透出一股忐忑不安的紧张,赫然正是夏景昀父亲夏恒志。
他扭头看着旁边悠闲喝茶的门房,恭敬道:“老哥,不知贵府老爷何时回来?”
门房瞥了他一眼,“老爷何时回来,我如何知道?老爷做啥还要与我通报不成?”
本来就少与外人打交道的夏恒志登时被怼得不敢再吭声了。
又坐立不安地等了一阵,终于听见门外传来了落轿的喊声,他连忙抖擞衣衫起身,却发现刚刚还翘着二郎腿悠闲喝茶的门房已经毕恭毕敬弓着腰站在门口候着了。
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娇媚的年轻女人各自从一座轿子里走出,然后朝着大门走来。
“老爷,有位读书先生想来聘府上西席,已经在门房等了一阵了。”
男人脚步一顿,一旁的夏恒志连忙鼓起勇气上前,紧张得都有些结巴,颤声道:“在下万福县夏恒志,自幼饱读诗书,想在贵府做一名西席,请贵人考较。”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夏恒志,“可有功名在身?”
夏恒志摇了摇头,耳根都红了。
男人嗤笑一声,“西席何等重要,不是随便一个乡野读书人就能做的,拿点粮米回去吧。”
说完径直迈步走入,一旁的妾室小声开口道:“老爷,今天那个文魁不是说也就是一个乡野读书人嘛?”
“人家那是什么本事?文采惊人,气度不凡,那是随便来个人都能比得了?你看那人一脸穷酸样,跟人家文魁有得比吗,给人提鞋都不配!”
“还是老爷英明!”
声音渐远,门房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夏恒志,平静道:“阁下请吧?”
夏恒志一愣,“贵府主人不是说了还有粮米吗?”
门房笑而不语,抄着手并不说话。
夏恒志再笨也明白过来,失魂落魄踉踉跄跄地朝着家中走去。
走了一阵,居然在自家巷口碰见了兄长夏明雄。
二人一对眼就知道各自都没有好结果,齐齐一叹。
“哎!难呐!”
“是啊!想找口饭吃,也是不容易啊!”
“从长计议吧!家里还有点钱,能撑个十天半月的。”
此刻的家中,三个女人正在忙活着。
今天一天,三人连门都没出,寻思着做些炊饼之类的东西,明天去沿街叫卖,争取能挣点钱贴补家用。
眼下已经磨好了粉子,就等着半夜起来做了,一大早趁热挑出去卖。
虽然辛苦,但总比在劳工营的日子强了太多。
此刻夏宁真坐在灶门前烧火,夏景昀的母亲夏李氏切菜,夏张氏则在锅边掌勺。
“大嫂,今夜我起来弄吧,你和宁真先好好歇息。”
夏李氏一如既往地吃苦耐劳,不争不抢。
夏张氏摇着头,“没事,一起吧,都这会儿了,谁还当什么主母少奶奶呢。”
夏李氏劝道:“不必如此,三个人都这么累着,能累上几天啊!”
夏张氏坚持道:“我主要怕你做得不好吃,一下子本钱也搭进去了。”
夏李氏登时不说话了。
夏张氏话一出口,脑子才反应过来,连忙找补,“弟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现在就剩不到三两银子了,一家七口,可得精细着来啊,不然就得喝西北风了。”
夏李氏嗯了一声。
夏宁真毕竟还年轻,对这些斤斤计较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嘟囔道:“不知道二哥去参加文会怎么样了。”
夏张氏脱口而出,“还能咋样,长长见识就行了,你还指望他拿文会第一啊?”
夏李氏沉默无声,只是切菜时,刀剁菜板的声音好像大了些。
夏恒志两兄弟回到家,正看着夏云飞光着膀子在院中劈柴,将买来的大柴劈成小条,能更节省些,也方便用一点。
看着儿子汗流浃背的样子,夏明雄的神色黯然,“两个孩子都不差,这辈子就只能干这些活计了吗?”
夏恒志也跟着叹了口气,想起方才在那个员外府上听见的消息。
回来的路上,也听见有人议论,好像是也是姓夏。
同样是寒门子弟,同样姓夏,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二人摇着头,推门进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呼喊。
“夏家哥哥!”
两兄弟同时扭头,瞧见居然是邻居,连忙转身招呼。
夏恒志拱了拱手,文绉绉地道:“我记得阁下今日是去旁观文会了,怎么有闲暇来我家叙话。”
那邻居笑着道:“不愧是能教出文魁的人,这话说得就是有味道。”
“阁下谬赞了,酸腐之言,不过......”夏恒志下意识地回着,然后被耳畔一个响雷般的声音打断。
夏明雄如老牛瞪眼,满脸震惊,“你说什么?”
邻居笑着拱手道:“恭喜两位哥哥,贵府景昀公子今日力压一众州中才俊,拿下了文会的文魁啊!”
哐当!
厨房门口,听见声音出来的夏李氏呆立当场,手中菜刀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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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郑公子,身为建宁太守之子,州学学正大人高徒,一身文武艺,乃公认的泗水州第一才子。他身骑白马而来,人未到,笑声已至,让先前大放异彩的曾济民与林飞白瞬间黯淡无光。”
小院里,众人立刻搬来椅子,请这位邻居坐下,然后排排坐着,听他讲述那刚刚过去的事情。
“郑公子环视一圈,说要挑一人与他一起闯关行令。众人心头忐忑,与这等人才一同出手,那不是自取其辱嘛!但事情已在眼前,郑公子可不会听他们的话,只见郑公子环视一圈随便点了一人。你猜怎么着,恰恰便是夏公子!”
夏李氏身子一颤差点晕过去,好在一旁的夏恒志一把搀住,“别慌,别慌,咱儿子最后赢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松了口气,但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并没有落下去。
“夏公子也是胆气豪壮,直接迎战,当时我们只当他是无知者无畏,后来才明白,那是自有底气啊!”
......
“听了郑公子的诗,众人都觉得再难做出比他更好的诗了,却见夏公子稍作沉吟,便吟诵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一诗出,满场皆惊!”
夏家众人听得喜不自胜,就仿佛亲眼看到了夏景昀创造了奇迹一样。
而夏景昀的“授业恩师”,父亲夏恒志则满脸呆滞,这是我教出来的?
能写出这样的诗的人?是我这种档次的读书人教得出来的?
“但还没完,有那跟郑公子亲近的大儒居然昧着良心,想要昧着良心将这文魁之位拿给郑公子。”
“他敢!”夏明雄跟夏云飞父子二人同时炸雷。
其余三女也都气势汹汹,让夏恒志连忙又劝道:“别慌别慌,高阳最后赢了。”
邻居润了一口泡着碎茶末的水,“好在群情激奋,大家据理力争,还有诸多大人物出面主持公道,最后,这文魁之位,还是让夏公子拿到手了!别说是他,也别说是你们家,就是我们整个南田巷也是与有荣焉啊!”
众人对视一眼,眼神之中全是惊喜之色。
夏宁真心神激荡,没想到二哥竟然如此厉害,开心之下,她当即扭头道:“娘,你不是说二哥只能去走走过场看看热闹吗?”
“你个死丫头,存心气死我是不是!”
夏张氏红着脸骂道,众人哈哈一笑,房间里登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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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从天地间默默走过,将秋意沉淀进山水间,不知不觉地酝酿出秋色漫天。
黄叶碧水之间,一个人缓缓走来,如秋叶静美,如夏花绚烂,如春光明媚,如冬雪纯澈,这仿如夺天地造化的人儿,正是当朝陛下最宠爱的妃子,德妃云清竹。
她慢慢走到了云府后院,走向了一处水榭。
水榭中,两个老头儿正对坐手谈,瞧见德妃过来,两人都只是微微颔首,然后自顾自地下着棋。
一个是德妃的父亲,自然不用时时拘礼;
另一个则是如今被“软禁”于此的泗水州牧卫远志。
别看当日在晚宴之上,一番被德妃拿捏的姿态,那不过是双方心知肚明演给众人看的一场戏罢了。
德妃带着皇命而来,卫远志如果不能装得体面,那德妃或者她身后的陛下,就只有帮他体面了。
可既然过了那一关,他的生死前程,就不是德妃能够左右的了。
而且,老辣如他,岂能不明白,从他被滞留云府,到他回京的这一段时间,就是德妃收服他为己用的机会。
这是陛下的默许,这是中枢对德妃的奖励,但偏偏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身为封疆大吏,他自有他的骄傲和心思。
他可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投入谁门下的小喽啰。
如果非要站队,如今已正位东宫的太子,拥有勋贵集团支持的淑妃,乃至于坐镇一方,无意太子之位,自保无虞的大皇子,哪个不比这位新兴的德妃要好。
所以,他装着傻,迟迟不接德妃的招。
德妃想聊聊她的愿景就装傻,想说正事就打太极,露出招揽之意就装聋,就像一条滑不溜秋成了精的老泥鳅。
德妃也无奈,只好时不时地主动热情,主打一个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试图让这位声望不俗的老臣归心。
瞧着两人下棋,德妃便挥退了侍女,自己亲自为两人续了好几次的热茶。
礼节如此,卫远志自然也不可能真的过于端着,只好开口主动找了个话题,“娘娘,听说昨日你召见了无当军的金将军?”
德妃笑着道:“嗯,高阳那孩子有个堂兄,想从军,便将金将军请过来,看看能不能进无当军历练一番。”
卫远志轻笑一声,“作为老军神当年的亲军,无当军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德妃点了点头,“是啊,金将军直接了当地就将本宫拒绝了,真是半点情面不留呢!”
卫远志淡淡道:“这些年老夫虽然偏安一隅,但对于朝堂诸事还是有所了解的,娘娘想将手伸进军方,这一点固然没问题。无当军也是最好也最能有所象征的路子。但无当军太难,朝中各方想了多少办法,如今也不过进去了两人,还都止步于千人都尉。娘娘若真想有所作为,还是换一个吧。”
这些日子,德妃也算是有礼有节,虽并不能打动他让他改变主意,但适当指点两句,聊作回馈还是可以的。
德妃微微颔首,“卫大人老成持重,所言自然无虚,本宫也是这般想的,无奈高阳那孩子倔,还想去试试。”
卫远志无语摇头,“年轻气盛,正常。”
“卫大人,娘娘,这一点,老夫就跟你们的想法不一样了。”
云老爷子嘿嘿一笑,“我觉得高阳那孩子,总是可以创造神奇,没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卫远志轻笑一声,并不争论。
身在他那个位置,惊才绝艳的后辈见得多了,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又有哪一个没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
见卫远志的态度,云老爷子干脆笑着道:“卫大人,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如果高阳那孩子,成功让他堂兄进了无当军,你便答应,与小女开诚布公地谈谈,你愿不愿意如她所愿另说,但给个说话的机会。如果没有成功,那小女也就不再纠缠,此事便就此作罢。”
“父亲!”没等卫远志说话,德妃就先急了,这事儿怎么能这么挑明了聊呢,而且这岂不是把自己逼得没退路了。
卫远志捻着胡须,看着云老爷子,又看了一眼德妃,心里转了一圈,立刻点头道:“好,若是他真能有那般本事,老夫也愿意认真听听娘娘的宏图壮志。但如果没有成功,还请娘娘见谅。”
他才不相信在德妃出面都没有结果的情况下,夏景昀还能将堂兄送进无当军,这不扯么!
如今他的生杀大权一定程度上还掌握在德妃手里,自己人也被软禁着,真要太端着,闹得大家都不好看,把德妃惹得动了真怒也麻烦。
云老爷子提出这个赌注,他正好通过这个机会脱身!
德妃看着父亲,有些无奈,这种事岂能如此儿戏。
但转念一想,也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这已经好几天了,卫远志还是滑不溜秋地不接茬,强留着也没什么意义。
就这样一把定胜负,赢了自然好,输了双方都有台阶下。
但从内心深处而言,她还是不希望看见卫远志这一枚重要砝码从手中溜走的。
她扭头看着远方,夏景昀,你还能给本宫惊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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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安城外,无当军军营。
金剑成背着手踱着步,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听着这第三遍相同的问题,亲兵笑着道:“将军,这才辰时三刻呢!昨日那人是巳时才到的。”
金剑成嗯了一声,“本将这不是求贤......求得饥渴嘛!”
“将军,那叫求贤若渴。”
“不他娘的一个意思!”金剑成哼了一声,左右等着无聊,便去营地里走一走,骂骂大头兵玩。
昨日那个年轻人,虽然比起战阵厮杀,多半比不过这些百战老兵,在两军对垒之际,自己不出三枪便能取了他的性命,但对方还未入军伍啊,那身底子,谁看了不说一句好!
稍加培养,稍作历练,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战场杀神。
若是再通点文墨,啧啧,自己绝对是为公子捡来了一块宝啊!
走了一圈回来,他看着亲兵,“现在总到巳时了吧?”
亲兵点了点头,然后安慰道:“这昨日也就说了个大概,说不定是有事耽搁了,将军再等等吧。”
“废话!”金剑成傲娇地哼了一声,背着手进了大帐。
“你说,他来了之后,我给他安排在什么位置?安排个什长是不是低了点?安排个都尉?那不行,太高了。无功而居之,大家都会不满的。再说了,公子也没有给我任命都尉的权力!”
“那就百夫长吧,不高不低,他的武艺也服众,届时立了功就再擢升。”
“哎,这一趟舒坦,办好了差事,还捡回去一员虎将,公子肯定会奖励我的!”
亲兵垂手站在一旁,默默听着将军的嘟囔,心中偷笑。
想象的美好在于,它可以将心头那些曼妙的幻想尽情演化出一个让人忍不住开怀大笑的未来;
但它的残酷在于,现实从来都很难如想象般美好,往往带给那些爱想象的人以巨大的落差,让他们愈发难以接受现实,沉迷想象。
从巳时初等到了巳时末,肚子都等饿了,依旧没看到期盼中的身影,到这时候,金剑成也几乎确定,自己的想象照不进现实了。
“哎!你说,你说,这煮熟的鸭子给飞了!他不从军了还好,未来要是去了控鹤军或者羽林军,公子知道了不骂死我啊!”
“哎!我这真是,早知道昨天直接把他留下来嘛!”
金剑成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后悔之情溢于言表。
“报!”
正烦着,亲兵跑来,“将军,德妃娘娘义弟夏公子求见。”
金剑成皱着眉头,“他来做什么?”
“夏公子说,他想送他堂兄来投军。”
“还死皮赖脸上了是吧!这年轻人听不懂话还是跋扈不讲理啊!”
金剑成无语地骂了两句,“他那堂兄长什么样?”
“守卫没说,既是堂兄,想来跟他应该差不多。”
“又是一个小白脸!”饶是金剑成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了,直接开骂,然后挥手,“不见!”
一旁的亲兵迟疑道:“将军,咱们此行毕竟是护送德妃娘娘而来,对方新认的义弟咱们就这般不给脸面,是不是多少有些?”
金剑成从善如流,“那你说怎么办?”
亲兵眼珠子一转,“不如就说将军外出巡视去了,不在营中,兴许那夏公子便知难而退了。”
金剑成满意点头,“你小子是个奸贼!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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