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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销小说东晋,我来了!

千户陈公 著

现代都市连载

主角陈望陈顾的穿越重生《东晋,我来了!》,文章正在积极地连载中,小说原创作者叫做“千户陈公”,故事无删减版本非常适合品读,文章简介如下:到了巳时多一点,秦淮河北面薄雾中,隐隐有船队驶来。谢安边翘脚张望边轻声对身边的王坦之道:“大司马来了。”一直没得到回应,谢安回头看了看王坦之,只见王坦之姣好的面容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而且身子在微微地抖动着。“文度?文度!”谢安连叫了了王坦之两声。“哦,哦,是大司马来了。”王坦之缓过神来,附和道。谢安回头关切地看着王坦......

主角:陈望陈顾   更新:2023-12-16 13: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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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望陈顾的现代都市小说《畅销小说东晋,我来了!》,由网络作家“千户陈公”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主角陈望陈顾的穿越重生《东晋,我来了!》,文章正在积极地连载中,小说原创作者叫做“千户陈公”,故事无删减版本非常适合品读,文章简介如下:到了巳时多一点,秦淮河北面薄雾中,隐隐有船队驶来。谢安边翘脚张望边轻声对身边的王坦之道:“大司马来了。”一直没得到回应,谢安回头看了看王坦之,只见王坦之姣好的面容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而且身子在微微地抖动着。“文度?文度!”谢安连叫了了王坦之两声。“哦,哦,是大司马来了。”王坦之缓过神来,附和道。谢安回头关切地看着王坦......

《畅销小说东晋,我来了!》精彩片段

公元368年,太和三年,春三月。

晌午,辰时中。

建康城,天空蔚蓝,阳光灿烂。

清新的空气中,带着丝丝凉爽。

两岸桃花的清香夹杂其间,沁人心脾,引得蜂蝶纷飞,翩翩起舞。

翠鸟在枝头鸣叫,婉转动听,不绝于耳。

秦淮河畔,桃叶渡口,碧波荡漾。

衣甲鲜明的晋军士兵,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

一大帮文武官员齐聚渡口,正三五成群的交头接耳说着话。

为首两名紫袍文官服饰的官员,昂首肃立,一动不动地看向秦淮河的北边。

其中一人五旬上下,个头稍高,五官端正,沉稳有度,五缕短髯,目光深邃,儒雅的气质中隐隐掺杂着一丝焦虑和不安。

另一人三十出头的样子,个头稍矮,身材瘦削,面色如玉,齿白唇红,颌下微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顾盼流转。

若不是唇上的那撮微髯,证明了他是个男人,直比绝色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前者名曰谢安,字安石,出自于名门陈郡谢氏,官拜尚书仆射(相当于副宰相)。

后者叫做王坦之,字文度,出身更是显赫,魏晋时期的大族太原王氏,任侍中,官拜右卫将军,袭封蓝田侯。

今天是侍中、假节钺、都督中外诸军事的大司马(相当于全国武装力量总司令)桓温进京的日子。

文武官员奉圣旨,来此迎候,由位高权重且出身根红苗正的谢安和王坦之领衔。

满足了这个双重身份的人,才能有资格代表朝廷的诚心实意,彰显了对大司马的最高规格接待。

差不多到了巳时多一点,秦淮河北面薄雾中,隐隐有船队驶来。

谢安边翘脚张望边轻声对身边的王坦之道:“大司马来了。”

一直没得到回应,谢安回头看了看王坦之,只见王坦之姣好的面容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而且身子在微微地抖动着。

“文度?文度!”谢安连叫了了王坦之两声。

“哦,哦,是大司马来了。”王坦之缓过神来,附和道。

谢安回头关切地看着王坦之道:“你是不是身体不适?”

“没有,没有。”

“那你身子怎么在发抖?”

“有吗?哦 ,明明是风吹的衣衫在抖动嘛。”

“……”

二人说话间,几艘大小官船已经驶进了桃叶渡。

众人抬头望去,几艘五十人的晋制战船开道,上面布满了剑拔弩张,身材魁梧,英姿飒爽的荆州水军。

后面是一艘雄壮的艨艟巨舰,犹如一头怪兽般,从晌午还有些迷雾的河道中漂移过来,显露出狰狞可怖,张着血盆大口的虎面船头。

当看到船顶端十余丈高的牙旗、纛旗上分别书写着“桓”和“晋大司马”之后,谢安忙向后挥手吩咐道:“奏乐,快奏乐!”

一时间,秦淮河两岸鼓乐齐鸣,锣鼓喧天。

众文武官员,整理官袍,换上庄重表情,按官阶大小,规规矩矩地站在了王、谢身后。

艨艟巨舰慢慢地靠向了岸边,船上军兵扔下数条杯口粗的绳索,岸边早有军兵准备好,动作麻利地拴在了缆绳柱上。

船上一名英武俊朗的年轻将领抬手一挥,艞板从船上伸了出来,慢慢落到了岸上。

岸上众文武多数都认得,这是桓温亲信,侍卫长,牙门将竺瑶。

他一出现,必定是桓温要到了。

待船靠稳,艞板搭好,谢安左手持笏,右手撩衣袍,抖身形屈膝跪倒,双手握笏板,匍匐在地!

后面的众文武皆大惊失色!

这礼遇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德高望重的仆射大人竟然用迎接帝王的跪礼相待。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只得纷纷跪倒在谢安、王坦之身后。

王坦之也是没想到谢安不按套路出牌,但又一想,此次桓温回京本来就是来加殊礼的,跪也是应该的。

加殊礼的三件套,封王、赐九锡和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虽然大晋祖制规定异性不得封王,但桓温的加殊礼,权利及地位均在诸王之上,封不封王只是虚名而已。

这次来迎接桓温,皇帝司马奕面授机宜,只能答应桓温第三条,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这第二条,也不能答应,加九锡,明眼人一看就是要为了将来要篡位准备的,历史上前面几个权臣加九锡的,后来都自称皇帝了。

如王莽、孙权、还有羯人石勒。

所以,谢安和王坦之二人更加心惊胆战了,这要是激怒了桓温,他们俩可就替司马家尽忠了……

许久,却未见船上有人下来。

跪在地上的众文武不觉有些诧异,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盏茶工夫,只听竺瑶朗声喊道:“大司马请尚书仆射、蓝田侯上船一叙!”

“卑职,遵命!”王、谢二人一起高声答道,遂站起身来,将笏板揽在怀里,硬着头皮向艞板走去。

不多时,二人登上了七八丈高的官船,见甲板上满是军兵,刀枪林立,衣甲鲜明。

船头甲板偌大的空地上搭有一座军帐,着实令二人有些费解。

正满腹狐疑中,只见竺瑶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声道:“请二位大人进帐,大司马在里面等候。”

此时,王坦之身子抖地更加厉害了。

他是当朝宰辅,总领中书监的琅琊王(东晋皇储才能拥有此王位)司马昱首席谋主。

而司马昱也正是在朝中唯一能抗衡桓温势力的带头大哥。

前者被称之为“清谈派”,后者被称之为“荆州派”,双方名刀暗枪,互相倾轧争斗了近二十载。

来迎接桓温之前,建康就有传言,桓温此次回来要杀的两个人,第一王坦之,第二谢安。

看着帐篷,王坦之的脑海里蹦出了无数个关于帐篷的历史场景。

一般流程都是这样的,赐座——饮酒——歌舞——半酣……

杯子“啪”摔在地上,刀斧手从帐外涌入,将自己和谢安砍成肉泥。

大家不都是用的这一招来铲除异己,不用说他,即便是主公司马昱甚至当今圣上被桓温诛杀,也像是碾死一只蚂蚁。

大晋一共有十三个州,如今西、南两面的江、荆、广、交、宁、益、司、梁八个州在桓温手里,北面豫、青、徐、兖四个州在太尉陈谦手里,朝廷只掌握了一个扬州。

可以说三分之二的国土属于荆州派。

想到这里,王坦之抬眼偷偷看了看身侧的谢安。

只见谢安面色平静,依然如故,心下稍稍安定。

二人一起朝竺瑶点头,亦步亦趋,像是赴死一般,表情木讷,慢慢走向了大帐。

进的了帐中,王坦之快速地扫了一眼,见帐中空空荡荡并无他人,只有桓温端坐在正中的胡床之上。

二人上次见桓温还是三年前,皇帝陛下登基大典时。

如今再见,桓温除了一对紫目依旧犀利之外,须发已是半白。

一身金甲闪闪发亮,依旧映衬出一代枭雄的逼人气势,居高临下,不怒自威。

王坦之少年成名,才思敏捷,冠盖京师,与另一名少年才俊郗超并驾齐驱,被世人称之为“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

但二人在仕途中却走上了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王坦之追随了司马昱,郗超做了桓温的谋主。

这十几年来,王坦之为了对付荆州派,没少给司马昱出谋划策。

所以,王坦之比起四十多岁才“东山再起”出仕的谢安来,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他在幕后做了太多制衡桓温扩大势力范围的事情,大家心照不宣。

远远看着全身戎装的桓温,王坦之不由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卑职左卫将军王坦之,拜见大司马!”

走在他身侧的谢安也没料到他跪的如此之快,这刚刚进门,也慌忙跪倒在地,叩首道:“卑职尚书仆射谢安,拜见大司马!”

谢安眼角的余光看着王坦之,见他已是汗流浃背,身子抖个不停,忙悄声提醒道:“拿倒了,笏板,笏板……”

王坦之赶忙将笏板又正了过来,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等待二人的是福是祸,全凭坐在大帐中央的那位大司马一句话,甚至是一个手势。

良久,二人听到了那曾经熟悉的,枭鸟夜鸣般的“喋喋”怪笑声。

“哈哈,安石,文度,快快请起。”

“卑职谢大司马。”说着,两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惴惴不安地低头站立当场。

“二位请坐。”

“卑职谢大司马。”两人躬身谢过座,分东西两侧坐了下来。

三人礼节性地寒暄了一阵子。

桓温回忆了当年谢安在荆州幕府任职的往事,感慨了刚刚去世不久的王坦之之父,老蓝田侯王述,才逐渐步入了正题。

“二位此次前来,可有陛下旨意?”

“禀大司马,陛、陛下圣裁,加九锡之事,还有待商榷——”

王坦之话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桓温手中的茶盏重重地落在桌案上。

吓得王坦之浑身一个激灵,将头缩进了肩膀中,不敢抬头了。

“二十多年来,我收复巴蜀,一伐关中氐秦,二伐中原姚襄,平定成都萧敬文谋反,南剿文卢、李弘叛乱,难道还当不起这个九锡的虚礼吗?”桓温怒道。

“当得起,当得起,只是……”谢安忙接话道:“陛下听说大司马欲行三次北伐,征讨鲜卑白虏,想着您大获全胜后,再行加九锡之礼,令天下士子、民众更加心悦诚服,皆大欢喜,不知大司马意下如何?”

“嗯……”桓温仿佛在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怒火,沉吟了起来。

这时,谢安和王坦之都看到了,随着刚才桓温茶盏落在桌案上,大帐两侧外面,隐隐有人影晃动起来。

二人万万没想到,活到这个岁数了,生命是否延续下去竟然全系于一个价值二十五钱的铜盏之上,取决于它落地还是不落地。

谢安眼睛死死地盯着茶盏,急中生智道:“陛下还说,大司马若是北伐鲜卑,乃我大晋头等大事,可将徐州……”

说着,谢安卖了个关子,止住了话语。

“哦?安石,陛下之意是……”桓温紫目带电,射向了谢安,急急地问。

跪在一旁的王坦之暗道,怪不得谢安如此淡定,原来是手里握着桓温当前最感兴趣的“北伐”王牌。

现在据桓温第二次北伐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北方两个超级大国,如今的氐秦在苻坚、王猛这一对黄金搭档的治理下,国富民强,兵强马壮。

而鲜卑燕国的擎天柱慕容恪死了,他感觉北伐的时机又到了。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桓温想要的是什么。

北伐,不是为了大晋朝廷的统一,谁为这个卖命那谁就是傻子。

而是为了捞取政治资本,在天下人面前树立形象。

那么,没有把握的仗,他是不会打的。

谢安见果然戳中了桓温的心思,更加放心了。

他端起身前桌案上的茶盏,呷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诸侯有道,守卫在四邻,明公何意在帐外安置人手啊。”(《资治通鉴.晋纪二十五》)

言语间,谢安既点明了桓温在帐外埋伏了刀斧手,又用“明公”二字提醒了桓温,自己曾经在他的幕府里参赞军务,一直未忘记当年的知遇之恩。

“哦?哦……”桓温略一错愕,又用大笑声掩盖了尴尬之意,“哈哈哈,这不是针对你们的,侍卫们一直如此啊。”

接着,桓温大声下令道:“你们全都退下。”

瞬间,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大帐两侧的黑影不见了。

“安石,快快讲来,陛下还有什么圣谕?”桓温急不可耐地问道。

徐州,曾经是东晋另一名门世族颍川荀氏世代把守的地盘。

升平三年徐州刺史荀羡(三国荀彧六世孙)病故,因后继乏人,所以司马昱立刻安排清谈派的郗昙领了徐州刺史。

再后来,谢万、郗昙北伐失败,妄图在下邳谋害顶头上司陈谦,反被陈谦所杀。

现由太尉陈谦暂时接管,竟再未吐出来。(到嘴的肥肉,谁能吐出?)

这是桓温现今第一政治对手的地盘,也是他觊觎已久的地方。

如果能得到徐州,比什么加殊礼都要来的实在。

桓温心道,若是天子有诏,除了自己,谅那陈谦也不敢不从。

只听谢安不疾不徐地道:“陛下听闻大司马要再次北伐,徐州地界离鲜卑较近,从那里出兵最为妥当,所以,欲命大司马兼任了徐州刺史一职。”

“哦,好,好,”桓温连连点头,兴奋地搓着手道:“陛下圣明啊,若从徐州北伐鲜卑白虏,为最佳路线,只是现今徐州刺史柏杰怎么安排?”

大家都在回避着一个名字——陈谦。

谁都知道,柏杰是陈谦的人,徐州实际的统治者是陈谦。

许久未发言的王坦之,此刻也渐渐安下心来,他在座榻中拱手道:“禀大司马,前日朝会,陛下为充实国库,正大力推行“土断法”,有意将柏杰调回京师,分担琅琊王和安石兄的繁重公务,担任尚书左仆射。”

桓温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道:“安石、文度,陛下圣明啊,鲜卑白虏巨酋慕容恪新亡,伪燕朝局动荡,人心不稳,此时正是北伐大好时机,臣桓温若得从徐州出兵乃最佳路线,事半功倍,可直捣邺城。”

二人忙一个劲地躬身附和,头点得像捣蒜一般。

只见桓温突然面色一肃,双手在空中虚拱了一下,大声道:“请二位大人代我转奏陛下,臣桓温必为大晋浴血奋战,赴汤蹈火,克复河东、河北,将鲜卑白虏赶回辽东老家。”

眼见的桓温一口叼住了他们抛出去的肉骨头,啃得心满意足,还欢快地“汪汪”叫了几声。

谢安和王坦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遂一起躬身答道:“卑职一定代为转奏陛下!”

谢安接着感叹道:“我大晋有大司马这等肱骨柱石,驱除胡虏,收复故土,统一华夏,指日可待啊。”

王坦之唯恐落后,跟着慷慨陈词道:“大司马殚精竭虑,为大晋二十余载之安定太平,呕心沥血,纵是伊尹、姜尚也难与大司马相提并论。”

这个人啊年龄大了,而且久居高位,对奉承的话虽然听得很多很多,但依然受用。

桓温朗声大笑,倒也不谦虚,吩咐道:“来人,摆酒宴,我与安石、文度畅饮一番。”

谢安赶紧躬身道:“不敢,不敢,卑职与文度还要回复陛下,且船下文武百官在迎候大司马,待改日再去大司马府上叨扰为好。”

“嗯……”桓温沉吟片刻,手抚花白的钢丝般杂髯,温言道:“也好,那我也就不挽留二位大人了,即刻回赭圻(今安徽芜湖市繁昌区)准备兵马粮草,择日北伐。”

王坦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文武百官在桃叶渡边迎候大司马,都已等候良久,欲一睹大司马风采,您是不是在船头露一面,已解同僚之殷切企盼……”

“哦,哦,哈哈哈,也好,也好,我都忘了船下诸公了。”桓温笑着站起身来,从案几后转出。

王、谢二人慌忙站起身来,紧跟在他后面,走出了大帐。

来到船舷边,桓温双手扶着船帮,向下望去。

只见桃叶渡边,文武百官分成两排,一起跪在地上,齐声口颂道:“卑职等,参见大司马!”

一种满足和自豪感从心底油然而生,桓温威严地扫了一眼众文武,缓缓道:“诸公请起。”

文武官员早已跪麻了双腿,心中一边诅咒着桓温的祖宗八代,一边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

权力,真是男人最好的春药。

此时此景,年近六旬的桓温顿觉神清通透,全身舒爽。

一身金甲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如天神下凡般俯瞰着脚下黑压压,躬身侍立的文武大员。

还有远处那象征着最高权利,巍峨耸立,雄伟庄严的皇宫,以及这座当时世界第一大城市——建康。

一时间,桓温不禁雄心万丈,意气风发!

说出了流传后世千年,每每被奸臣酷吏引用的话语。

他感慨道:“大丈夫若不能流芳后世,不足复遗臭万载邪!”

谢安、王坦之在岸边看着桓温的大小仪仗官船在秦淮河上调头转弯,缓缓向长江口驶去,方才与众文武官员道别,回宫复命去了。

桓温径直回到雕梁画柱,窗几明亮的船舱中,在亲兵的帮助下,卸去金甲,换上便装。

这时,船舱外走进三旬上下的儒士,白衣方巾,身高七尺多,白净面皮,一双星目炯炯有神,衬托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灵狡黠。

唯有一脸的浓髯,给这年轻英俊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成熟稳重之感。

桓温转身一看,正是他最为倚重的天才谋主,首席智囊——郗超,字景兴,小字嘉宾。

他出自于名门世族高平郗氏,祖父为东晋老一辈的革命家,创始人之一太尉郗鉴。

“景兴,哈哈,快来坐。”桓温整了整衣衫,笑道。

郗超迈着名士特有的四方步,潇洒地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明公,恭喜啊。”

“你都听到了,哈哈,陛下要将徐州给咱们,你看看由谁去做刺史合适?”桓温说着,在中间座榻中坐下,摆手令亲兵上茶。

刚才桓温与王、谢二人一起的对话,郗超在甲板大帐后面听得明明白白。

郗超边走到桓温旁边座榻上坐下,边道:“明公,卑职认为此刻不是考虑人选问题,考虑的是柏杰的问题啊。”

桓温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很有些不以为然地道:“他能有什么问题,北伐大计,圣意已决,他敢抗旨吗?”

“卑职以为,柏杰必定会请示陈谦后才能回京,恐一时半时不会让出徐州。”

“无妨,咱们北伐事宜也得筹备个一年半载的,到时大军在广陵(今江苏扬州市)登陆北上,奉天子诏谁敢挡我。”

“明公,所言甚是,但卑职恐迟则生变。”

“嗯,你可有何良策?”桓温按捺下兴奋之情问道。

他想想郗超所虑也不无道理,别准备了大半年,到了北伐之日,徐州之事再生变故。

郗超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心中想到,自己追随桓温也有十余年了,他现在随着权力和年龄的增长,越发听不进去反面意见了。

柏杰是谁啊,是谢安的前任,当朝尚书仆射,陈谦手下得力军师,多谋善断,运筹帷幄,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个位高权重的陈谦!

遂缓缓低语道:“明公,徐州司马匡超之子匡伟在益州任职,他几次托卑职提携照看匡伟,多有书信来往,徐州之事将来可倚重与他。”

“匡超……”桓温手指敲着桌案,微眯紫目回想了半晌,也记不起此微员末吏,只好道:“也好,这事儿就交于你办,待大军出征之日,且不可生出意外。”

郗超在座榻中躬身施礼道:“卑职定当尽全力办理此事,到时让徐州尽在明公掌握之中。”

桓温抬头看向船舱窗外,官场渐渐接近长江口,水面开阔起来。

往来的商船渔舟穿行如梭,帆樯如林。

秦淮河两岸,梨白桃红,柳翠竹绿,交相辉映,俨然一幅江南秀美画卷。

欣赏了一会儿,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他虽然野心日渐膨胀,飞扬跋扈,但依然是位出色的军事家、政治家。

忽然意识到了徐州问题的严重性,首先大军北伐是粮草问题,而徐州境内河流湖泊密集,不利于陆路运输。

其次陈谦可是个狠角色,他能控制得了朝廷,但控制不了陈谦,若陈谦不同意出让徐州,一切工夫都是白费。

桓温攒眉沉声道:“景兴,你说的这个匡超很重要,得多与之联系,必要时可以以我的名义给他写信,许其子以高官俸禄。”

郗超脸上浮出些许得意地微笑,桓温终于想明白了。

不敢怠慢,遂欠身道:“此事包在卑职身上,明公只管主持北伐大计。”

桓温也站起身来,向船舱外走去,郗超赶忙跟在身后。

“徐州境内还得提前开凿运河,贯通江淮,供军粮运输,回赭圻后你和元琳(桓温另一重要谋士王珣)好好合计合计。”桓温边走边吩咐道。

“是,卑职早有打算,广陵城东有个沙头镇,北上二十余里是武安湖(今邵伯湖),将此二十余里陆路打通,船队可以向北行进六十余里,若再开凿十余里陆路可汇通樊良湖(今高邮湖)……”
王恭看着呆愣的陈望,嘴角微微上扬一笑。

神情中有些同情又有些无奈,还带有几分孤傲。

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自顾自的向后走去。

半晌,陈望缓过神来,暗自赞叹道:“这小孩儿面相厉害啊,王恭,姓王的,是哪位来着,出自琅琊王氏还是太原王氏……”

抬头望去,王恭已经扬长而去,不由自主地小跑着跟在了王恭的后面,仿佛他的跟班一般。

一炷香后,陈望擦干身子,换了套衣服,跟着王恭回到了学堂。

只见孙绰端坐在学堂正中座榻上,下面坐着刚刚和他打斗的学子。

而司马曜和司马道子两人站在孙绰和学子之间的侧面,眼睛红肿,像是刚哭过一样。

再仔细看去,两人一同不约而同地右手捂着左手。

哈,这俩小子,被孙绰责罚了。

遂跟在王恭身后,做出一副庄严肃穆的神情,来到近前,向上躬身一揖。

孙绰威严地摆手道:“回座榻上坐下吧。”

二人转身,王恭回到自己座榻上,但陈望却不知道坐在哪里好。

他实在是第一次来到学堂。

空着好几个座榻。

“还不速速坐下!”看着陈望东张西望,孙绰喝道。

这时,一个瘦长黑脸,三角小眼的学子抬手悄悄指了指他身后。

陈望认出这是刚才群殴他里面的人之一,他们叫他王忱。

还是感激地向他投去了一瞥,走到了他身后的座榻上,撩衣袍,坐了下去。

“啊!”

一声惨叫传了出来。

陈望像是坐上了弹簧,“噌”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手捂着右边屁股蛋子,龇牙咧嘴。

半晌,右手缓缓举起了一枚带尖的石子。

众学童哄堂大笑起来。

气得孙绰喘着粗气,吹起胡子老高。

手里拿着竹尺,拍着桌案连喊道:“肃静!肃静!”

稍后,学堂上又恢复了安静。

孙绰怒斥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是谁做的?给我站出来!好汉做事好汉当!否则我责罚全体诸位!”

问了半晌,只见王国宝缓缓地站了起来。

“哼!我就知道是你,你,你从明天起不要再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你!”孙绰继续咆哮道:“剩下其他人,回去后今晚各抄《三都赋》三十遍!”

大家纷纷站了起来,躬身一揖准备离去。

孙绰又道:“谢琰、羊昙,你俩留下收拾一下学堂和院子,清理干净。”

两名学子站起身来,躬身领命。

剩下的学子们簇拥着司马氏兄弟二人,出了国子学大院。

孙绰站起身来,摆手示意陈望跟着他,走向了后院。

来到刚才陈望换衣服的书房后,孙绰坐下,挥手示意陈望坐在身边。

有侍从奉上茶水,退了下去。

孙绰叹着气,自言自语道:“唉,教授世家子弟和皇亲国戚,难啊。”

陈望跟着点头附和道:“师傅辛苦了。”

孙绰端起茶盏来呷了一口,边抬手让陈望也喝。

陈望谢过,也端起茶盏来喝了起来,茶一入口,差点喷了出来。

里面怎么竟然有葱姜还有些发腥的味道,这是什么茶,这是紫菜汤吗?

孙绰倒是没有注意他龇牙咧嘴的样子,缓缓放下茶盏开口道:“方才为师去了五兵尚书那里,听闻明日王尚书要与你一同北上洛阳,探望令尊病情?”

“啊……”陈望强忍着咽下了“紫菜汤”,喉咙吐出了难忍的气味。

他躬身答道:“正是,学生也是刚刚得知,奉太后之命前来向师傅辞行。”

孙绰认真地打量了一番陈望,面色缓和下来,全然了没有在学堂上的威仪孔时,温言道:“嗯,望儿啊,听闻你大病三日,不记得以前之事,可否当真?”

“其他事学生有些淡忘,但学生自打三岁起就拜在师傅门下,已历十载,不敢忘怀。”

“哈哈,”孙绰满意地手抚长髯点头笑道:“也不枉为师教习你这些时日,虽然你平日里话语甚少,不拘言笑,但你天性聪慧且敏而好学,与为师年少时一般样子,哈哈。”

“啊?不会吧,师傅,以您的诗词文赋,江左无出其右,学生资质平平,即便是和四十年前的您相比,也不及万一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陈望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一副天真样子望向孙绰。

果然,孙绰颇为受用,继续捋着黑髯,抬头看向房梁,叹息道:“我在国子学任职已有二十载,教出学生无数,但真正继承为师之衣钵还未曾有之。”

“是啊,师傅,您在大晋的地位,莫说是继承衣钵,能学到点皮毛就受用终生了。”陈望眼珠一转,又道:“永和九年春,您率领那四十一人在会稽山阴的兰亭集会,做的那个跋,被世人传颂,并抄录,直到如今依旧津津乐道。”

说着,他摇头晃脑开始背诵起来。

“……于会稽山阴之兰亭……群贤毕至……有崇山峻岭茂林侑竹……盛一觞一咏……是日也天朗气清……观宇宙之大俯查……”

待他背诵完毕,孙绰已是兴奋的红光满面,嘴上依然谦虚地摆手道:“唉,难为还有人能背过我做的跋,世人只知右军的兰亭集序,而不知还有个跋啊。”

陈望面色一肃,郑重道:“序只是介绍,而跋是总结,孰轻孰重,稍有文化常识的人都懂得。”

“望儿说的不错啊,为师看不错你,你虽非我平生最得意的弟子,但论聪敏当属前列。”孙绰满意地点头道。

陈望连连摇头道:“不敢当啊,师傅门下的谢石不是很有名气吗?”

“谢白面啊,他资质平平,文治不成,倒是武功方面征战淮北多年,在令尊熏陶下颇有所长进,可见令尊比我会教徒弟啊。”

陈望心道,我这父亲好厉害啊,大名鼎鼎的谢石竟然是他带出来的将才。

又有几分好奇,挠头问道:“师傅,他为……为何叫做谢白面?”

“石奴幼时就在面上长毒疮,多番治疗亦不能愈。他自惭形秽而远避深山中,躺在山岩下数日。一次夜间,有一神物来舔其毒疮,一觉醒来,毒疮竟然痊愈了,并在被舔处留下白色的痕迹,故谢石又被称为‘谢白面’。”

“哦……”陈望心道,这不就是白癜风嘛,在山中日晒不洗脸自然结疤脱落而已。

为了多了解一些东晋的诸多谜团,陈望继续问道:“师傅,那毛安之和我有什么关系,怎会如此待我?”

孙绰蹙眉盯着陈望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缓缓道:“望儿,毛安之父子三人与你们颍川陈氏渊源颇深,倍受令尊大恩,你都不记得了?”

“嗯,不记得了。”陈望摇头道。

“也难怪,你来建康十载,只在令尊回京公干时见过几面而已,恐无暇细说,”孙绰手敲着身前几案,边回忆边道:“毛安之一直为令尊亲兵护卫,其父毛宝当年亦是我大晋名将,后做了你们广陵公府大管家,其兄毛穆之也是令尊一手从县尉提拔起来的大将,可惜父子二人在升平四年与鲜卑白虏作战,一个战死在野王,一个战死在谯郡城外,令尊感念毛氏一门忠烈,特举荐其回京任职宫中殿中将军,意在保存毛氏血脉,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啊,原来如此。

陈望心下明白了,对这个东晋父亲陈谦不禁又增添了几分景仰之情,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之人。

内心深处不禁盼着与他早日相见,看看这位大晋战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躬身一揖道:“还望师傅教诲,学生此次北上,应如何行事?”

“为师最后一次与令尊会面还是在升平五年,”孙绰充满了深情地回忆道:“令尊作为顾命四大臣之一,与大司马、琅琊王、武陵王参加先帝(司马丕)继位大典后,临行时在桃叶渡一别,已有八载。”

“哦……”

“那时,令尊就将你托付与我,我怎能辜负他的重托。”

“学生谢过师傅多年培育之恩,定当永世不忘!”陈望一脸真诚地拱手躬身道。

孙绰感动不已,伸手搀扶起陈望,盯着他道:“你我虽有师生情谊,但我也待你情同子侄,此去洛阳,需谨记三件事。”

陈望赶忙俯下身子,做聆听状。

“其一,做好思想准备,一旦令尊有何不测,要配合王尚书稳定中原局面。”

“啊?我父难道——”

孙绰打断陈望的惊叫,沉声道:“望儿啊,你要记住,将来遇事要先往最坏处打算,否则遇到变故会措手不及,毕竟令尊就是江北四州之主,对于大晋数百万子民干系重大。”

顿了顿孙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只有妇孺才会粗心大意,遇事考虑简单,我们毕竟是名门大族,世受国恩,肩负重任,切不可如此。”

“是,师傅。”陈望嘴里答应着,心中暗暗惊讶孙绰之见解。

他想起现今社会看过好几遍的美国大片《教父》中,教父唐柯里昂不也是这么说的嘛。

只听得孙绰继续道:“其二,与四州诸文武及令堂柳氏夫人、谯国夫人,令弟令姊等人维系好情分,毕竟你是长子,将来要袭封广陵公,成为颍川陈氏一族的族长。”

陈望毕竟是熟读史书之人,心下明白,不由得心情沉重起来,忽然感觉孙绰的话语中隐隐含有父亲已经不行了的意味,一时间像是千钧重担压在心头。

“这其三,务必要查明柏大人之死一案,这亦是举朝上下万众瞩目之事,莫让歹人逍遥法外,得给世人一个交代,这恐怕也是令尊最大之心愿喽……”

“学生记下了。”陈望嘴里答应着。

但被孙绰敏锐地发现了他的犹疑不定神色。

孙绰抚髯道:“望儿啊,你也不必太过忧虑,即便是令尊有所不测,青徐豫兖重要文武官员皆为令尊之亲信,令尊识人之术也是世之罕有。”

“这个我知道,若论识人,师傅在大晋更是无人能及。”

孙绰一惊,忙问:“哦?你怎会得知?”

陈望熟读魏晋史,边回忆边缓缓道:

“琅琊王与王府中曾请教师傅品评,刘真长(刘惔)怎么样?

师傅说:“清明智慧,简约美好。

又问:王仲祖(王濛)怎么样?

师傅答:温顺仁慈,恬淡平和。

王再问:桓温如何呢?

师傅答:爽朗豪放,高迈出众。

王又问:谢仁祖(谢尚)怎么样?

师傅答:清明单纯,美好旷达。

王问:阮思旷(阮裕)何如?

师傅答:大度祥和,通达深邃。

王问:袁羊怎么样呢?

师傅答:滔滔不绝,能言善辩。

王问:殷洪远(殷融)怎么样?

师傅答:思想高远,富于情调。

王最后问:你自己感觉你怎么样?

师傅答:下官的才华能力,均不如上述贤达;至于处理日常事物,把握局势,也多不及他们。然而不才常常将情怀寄托于玄远美妙的境界,尽情吟诵老、庄,超脱世俗世界,寄情玄远,不让时务纠缠身心,所以觉得我的这种心境是别人比不了的。

师傅对自己的品评,让人想起‘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其实高于诸贤矣。”

陈望竟然分毫不差,娓娓道完,孙绰已是惊掉了下巴。

眯眼望着陈望,支吾道:“当时在座没有几个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咳咳,”陈望轻咳着掩饰住自己的谎言,故作轻松地道:“你们俩的对话,已在建康民间传颂开来,师傅对答如流,文采斐然,识人之术,更是举世罕见。”

“哦……原来如此。”孙绰释怀,更加喜不自禁。

他接着道:“这些莫再谈了,你要记住啊,令尊麾下,皆是忠心耿耿,文韬武略之人,不管令尊病情如何,他们都会鼎立相助于你。”

陈望心下稍稍安定,只是默默祈祷,父亲大吉大利,千万别有任何不测,自己可担不起这些重任。

“好了,为师言尽于此,王尚书那里公务繁忙,你也不要去拜会了,明日一起启程,路途遥远,算来也有十几日之遥,你们慢慢再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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