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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菲启示录

秀水茂林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黄菲菲和哥哥黄凌无意间跌入一个二战时期的防空洞,经过一阵挣扎到达一个诡异的铜门前,强大的辐射让人根本无法生存,半个世纪没有打开的大门,在菲菲特有的感知之下,居然被打开来!一直依赖着哥哥生活、在哥哥羽翼之下的菲菲,经过了大门后诡异的空间,居然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她孤身一人,到哪里去找到自己的哥哥,又如何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生存?作为瘦弱的黄凌,独自到达这个尚武的异世界,如何才能找到自己的妹妹?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根本不想荣华富贵,只想找到彼此,共同过平淡普通的生活,奈何造化弄人,二人又将经历怎样的坎坷?作为一个普通人,又怎么被一步步逼上奋起的道路?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为了自己心底那个重要的人,我们的潜力到底有多大?...

主角:黄菲菲,黄凌   更新:2022-12-30 09: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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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黄菲菲,黄凌的其他类型小说《凌菲启示录》,由网络作家“秀水茂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黄菲菲和哥哥黄凌无意间跌入一个二战时期的防空洞,经过一阵挣扎到达一个诡异的铜门前,强大的辐射让人根本无法生存,半个世纪没有打开的大门,在菲菲特有的感知之下,居然被打开来!一直依赖着哥哥生活、在哥哥羽翼之下的菲菲,经过了大门后诡异的空间,居然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她孤身一人,到哪里去找到自己的哥哥,又如何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生存?作为瘦弱的黄凌,独自到达这个尚武的异世界,如何才能找到自己的妹妹?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根本不想荣华富贵,只想找到彼此,共同过平淡普通的生活,奈何造化弄人,二人又将经历怎样的坎坷?作为一个普通人,又怎么被一步步逼上奋起的道路?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为了自己心底那个重要的人,我们的潜力到底有多大?...

《凌菲启示录》精彩片段

“哈哈,哥,你快来追我呀!”

村外小河边的草丛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撒开两条腿,穿着一双漂亮的搭扣小皮鞋快速地奔跑着,连衣裙的裙摆和脑后的两条小麻花辫几乎都因为飞快的速度微微飘扬起来。

“菲菲,慢点!小心!别乱跑!”

小女孩身后十几米的地方,一个穿着白色搭扣无袖马褂、蓝色长裤的十二三岁的少年正迈开大步,甩动着有些纤细、但是肌肉线条已经微微分明的黝黑臂膀,在飞速追逐着。

这是一座远离城镇的偏远乡村,总共也只有十来户人家,青壮年甚至都出门打工,只剩下年迈的老人守着几亩薄田。而这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也是暑期放假,由父母送回老家玩耍的一对兄妹。

兄妹二人整日闲来无事,既没有父母的管束,也没有车水马龙的制约,乡野间广阔的天地,就是他们自由嬉戏的游乐场。特别是妹妹黄菲菲,平日里如同金丝雀般被圈养在小小房间里学习的她,此刻终于如同回归自然的飞鸟,自由自在地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肆意翱翔。

眼看着身后的哥哥离自己越来越近,小女孩玩心大起,一边跑一边扭动小脑袋四下望了望,随即嘴角露出一抹坏笑,调转方向,脱离了这乡野,朝着一片一人多高的茅草荡跑去。

“菲菲!快停下!”

眼见小女孩儿改变了方向,朝着一座高山跑了过去。一抹惊惧和凝重立刻浮现在了少年刚毅的小麦色面容上,然后顾不得磕磕绊绊的茅草叶锋利的边缘将自己的裸露的皮肤划出一道道细细的伤口,陡然加速向小女孩飞奔过去。

头顶的太阳已经微微西斜,晚霞落在小河平静的水面,一阵清风吹过,打碎了这平静的霞光,粼粼如落花绯红。

“凌儿,我跟你说哦……没事少在村外乱跑,这边靠山,地里啊,都是石头!摔一跤,就是血剌剌条哩!还有,别都可以玩,就是别去那鬼山茅草荡附近,那边是七鬼湾!都是大烂泥塘,小心陷进大酱缸子里去没(mo)了顶,那可找都找不回来哩……”

“特别是那座矿山,是鬼山!千万去不得,这鬼山吃人,专门吃小孩子!去了,就被妖怪抓走了!千万记住了!”

眼见着小女孩儿跑向正在晚风中飘摇的茅草,妈妈的话如同警钟般在这名叫做黄凌的少年耳畔响起,凝重的脸上,黑褐色的双瞳里闪过一丝惊惧。

“黄菲菲!你给我站住!”

黄凌扯开嗓门呐喊地声音里已经闪过了一丝冰冷的严厉。

一向温柔的哥哥突然转变的语气令小女孩儿感到一丝害怕,她下意识地减慢了速度,有些怯生生地回头,不知道自己哪儿惹了陪自己玩耍的哥哥不高兴,可是因为跑动的速度太快,一时半会儿间,脚步却无法完全停止下来。

“啊……”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小女孩儿突然感觉脚下一空。失去重心的她身体微微后仰,双手下意识地在空中乱抓了一番,两条小麻花辫也因为摔倒而被高高甩起。

一脚踏进烂泥泡的小女孩儿转瞬间就被沼泽吸入了大半条小腿,身体也因为陡然的磕绊而摔倒,褐色的污泥瞬间就沾满了她漂亮的粉色连衣裙,溅起的泥点也飞散到她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上,让她下意识地闭上了被惊恐和慌乱充斥的大大眼睛。

“菲菲!快趴下!快趴下!”

眼见小女孩儿一脚踏进了沼泽,身后的男孩儿实在追赶不及,只能焦急地大声喊着,告诉小女孩儿摆脱沼泽的办法。

可是慌乱的小女孩根本听不见哥哥的大声提醒,只是本能地想要支撑起身体站起来,她刚刚仰起头,身体却又陷下了一大截,连同下意识跟进的后腿一起,被没入了沼泽之中。

沼泽已经没到了小女孩儿的腰,身体被死死的吸住、动弹不得的小女孩儿惊慌失措,只能在本能地驱使下拼命的挣扎,可是扭动的身体让泥泞之间出现的空隙,却令她的身体开始加速下沉。

转眼间,沼泽就没到了小女孩的胸口。巨大的压力开始寸寸袭来,女孩的呼吸开始变得艰难而急促,她何曾感受过这如同千斤巨石般的压迫感?嘴里的呼喊声被压抑成低低的呜咽,这时她近乎绝望的眼神里,终于看到自己的凌哥哥赶到了沼泽边。

那一道消瘦的身影如同天神下凡般出现在女孩儿的眼中,看到希望的小女孩儿也被点燃了求生的意志,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挣扎,居然在刹那间仿佛要挣脱沼泽似的,娇小的身体又向外探出了一部分。

可是在飞奔而来的黄凌眼中,那份担忧和慌张却没有丝毫缓解,反而变成了惊惧,因为他知道,看似探身飞出沼泽的菲菲其实犯了大忌,因为常年在芦苇荡沼泽边玩耍的他,早就被大人们无数遍的告知,在沼泽里,这样剧烈的扭动身体只会有一个结果——加速她的下沉。

黄凌那一闪而过的可怖想法尚还没有被他抛离脑海,眼前的现实就上演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而菲菲因为看见哥哥的到来而脸上刚刚出现的一丝希望和身体探出沼泽的欣喜瞬间就被腿上突然增强数倍的吸力变为了冰冷的绝望。

“哥……”

一只藕节般白嫩的手臂奋力地向着少年伸出,圆圆脸蛋上的小嘴刚刚张开,还没等她将两个字喊出口,在黄凌遥遥飞身伸出的手和放大地瞳孔注视下,两条已经有些凌乱的麻花辫刹那间被吞没进了沼泽中。

“菲——菲——”

一声凄厉的呼喊惊起了沼泽地的雁阵寒鸦四散飞舞,就像那一抹被地平线吞没的残阳。

黄凌的厉声呼喊却只回荡在了他放大的瞳孔注视下、两条麻花辫渐渐没入沼泽的一片空寂之中……

女孩儿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看着妹妹就这么沉入了沼泽,马褂少年一时间有些发愣,一阵晚风吹过,敞开扣子的马褂缝隙里单薄的胸膛突然感受道一股凉意,随即一片莹润的感觉泛滥在了少年呆滞的双眼里。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墨色快速侵蚀着残阳落山留下的最后一丝金黄,太阳也渐渐下沉,将鬼山拉出了又厚又长的影子,随着那一丝暖意的消失,巨大山石阴影下的冰冷阵阵袭来,沼泽地里瞬间弥漫开一股令人绝望的凉意。

马褂少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沼泽,妹妹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厉声的呼喊似乎犹在耳畔,可是此刻,一切仿佛都像没有发生似的,只留下他一个人呆立在沼泽边。

“菲……菲菲……”

黄凌愣愣地喃喃自语,那碎花连衣裙、黑色小皮鞋还有栗色麻花辫仿佛还在自己眼前,白皙的脸蛋似乎还在回眸向他投来一抹微笑,那声“哥”犹在这片空荡荡的沼泽地地微风中回响,一遍遍撞击着他幼小的心灵。

随着面颊上两行湿润不由自主地流下,黑衫少年这才有些回神,他用脏兮兮地手臂将面颊的泪水擦去,倔强的眼神里陡然闪过了一抹凛然的冷意。

“菲菲,我绝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少年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小小的身躯开始剧烈地抖动,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沼泽,双拳紧握,面部也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恐惧而微微抽动着。

“菲菲!”

在天边的残阳最后的光茫也被夜色吞噬、整个芦苇荡仿佛被盖上了一层黑纱之时,马褂少年最后的身影,化作了一道跃出的弧线,在一声沉闷的轻响中,如同一道利剑直直地插入了面前的沼泽……

……

……

……

压抑。

黑暗。

冰冷。

无法呼吸。

在短暂的失神后,一丝丝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这具瘦弱的身体。

他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沉重的眼皮外如同被挂上了一道锁一般,根本抬不起来。双手四下摸索着,有时他的手臂移动起来分外艰难,就像搅动着一团泥浆的长杆,有时又会有瞬间的轻松,就像是挥过空气的木棍。

他奋力地扭动着身体,终于感觉到头顶的压力一轻,面颊四周的压力仿佛陡然间消失了。

他奋力的抬起手来在脸上抹了一把,终于是勉强睁开了眼睛。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的整个身体都浸入了泥浆之中,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的全身都被泥浆裹挟着。

没有任何参照物,他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连基本的上下左右都没有概念。

已经被憋得快要坚持不住的黄凌顾不上那么多,赶紧先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瞬间的清明感,这才令他有些颤抖的四肢和一直砰砰乱跳的心脏缓缓平复了下来。

缓了口气儿,少年终于渐渐适应了这黑暗的绝境,内心的慌乱和惊惧也被缓缓回复的理智和冷静慢慢压制,随着气息的平稳,肌肉的紧张也得到了缓解,他的大脑终于重新得到了控制,开始思考自己当下的处境。

虽然这空气泡里的空气暂时令黄凌摆脱了窒息的风险,但是他知道,沼泽的里的空气,潮湿难闻,包含了很多动物尸体、植物腐烂发酵的气体,俗称“瘴气”,即便是短时间内不会因为窒息而死,过不了多久,也会头晕目眩,甚至中毒。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皱了皱眉头,铺满面颊和额头的泥土被蹭掉了一些,让他稍微好受了点。强忍着这份压抑和麻痒,他奋力地扭动着,可是自己却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棺材一般,即便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勉强微微移动一丝身体。

少年努力地移动了一下,突然发现,相较于上下的庞大压力,侧面的泥土似乎相对来说更加松软,挤压感也没有那么强。

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开始努力,他努力蜷缩起身子,空出一点儿空间让自己能够屈膝屈肘,他奋力地朝着那一丝松软使出全力击打着,令他感到一阵兴奋的是,他并没有打到一堵墙上的感觉,而是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那一丝略微干燥的泥土背后,应该还有松动的空间。

通过身体的移动,他突然感觉到周遭的压力轻了一些,凭感觉,应该是他的移动,导致他所处的空气泡跟另一个较大的空气泡链接在了一起。

空间变大了,他也可以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身子,如同被困在一个鸡蛋壳里面一般,他在有限的狭小空间中调转了一个方向,顶着头顶的压力,开始用脚死命地踹动那一丝松软。

一下、两下、三下……

就在他感觉空气即将用尽,窒息感再度传来、绝望感又重新升腾之时,脚下陡然一轻,他整个身子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从脚下的方位突然吹入了一阵令他浑身颤动的凉风。

他首先剧烈地吸了两口带着凉意的空气——虽然依旧浑浊不堪,气味难闻,但是却极大地缓解了刚刚的窒息感,令他感觉由内到外地一阵清爽。

此时一丝微光也从洞口射了进来,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尽管如此,可是他依旧闭着眼睛拼命向着刚刚被他踹出的那个小口爬去。

他先将脚探出洞外,摩梭着寻找一个承力的地方,可是还没等他找到,身体竟然因为沼泽淤泥的湿滑一下子滑进了洞口。

滑出洞口的他陡然感到身体一轻,四周的压力刹那间消失了,就像是一团捏紧的纸团突然被扔到了半空中,失去了压力束缚的同时,也如坠云雾般丧失了对身体的掌控感。

还没来得及平衡住自己有些扭曲的姿势,屁股和背上的一阵剧痛就令他的腰背疼的几乎成反弓,而他就像是被弹飞一般,并没有停止下落,而是改变了一个方向,最后才落到一堆棉被似的物品上面,随即再次滚落到一边。

直到不受控制的下落和滚动终于停止,黄凌这才下意识地侧身,面部肌肉剧烈地扭曲着,右手也本能地抚上自己的尾椎。

“嘶……”

顾不得有些浑浊的空气,他毫无保留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里的冰凉令身后的疼痛略微缓解。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脑袋也微微嗡鸣,一时间,头晕目眩,竟然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尽管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可是常年在乡下摸爬滚打的少年,身体却比同龄的孩子要结实的多。好在平日里翻墙捣蛋、爬树玩水的事儿没少干,磕磕盼盼、跟小伙伴儿们摔摔打打,吃亏的时候也不在少数,所以小男孩儿对于疼痛感倒是并不陌生。

屁股和背上的疼痛一阵阵向外辐射着,几乎令他浑身的肌肉使不上一点儿力气,黄凌顺势索性闭眼躺倒在地面上,任凭这身下的冰凉透过已经被在沼泽中撕扯成破布条般的马褂紧贴着他身体的背后。

冰凉的感觉令他身上的疼痛微微得到了缓解,剧烈跳动的心脏也在一次次深深的呼吸中逐渐平复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经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挣扎令他耗尽了力气,或许是剧烈的撞击令他的大脑微微有些懵,又或许是拼命的奔跑加上极度的紧张令他的神经到达了极限,不知道是晕倒了,还是睡着了,黄凌居然在这种环境下全身放松地躺着一动不动。

直到他再度睁眼时,还没看清那刺目的微光来自哪里时,就被身后的一阵嘶鸣惊出一身冷汗,顾不上满身的伤痕迅速起身,慌不择路地拔腿就跑……


满身鳞片软体动物吐着猩红的信子,点点赤色在昏暗的环境中分外醒目。

青绿色的影子如同一道流光,贴着满是灰尘、有些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窜行如飞,朝着已经抛下惨不忍睹的褂衫、赤裸上身的少年直扑过去。

少年一边奔跑着,一边下意识地回头看,却只见那条绿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自己靠近着,少年心中大骇,眼睛四下搜寻着可以躲避的地方,却不想脚下一个趔趄,不知被什么给绊倒了。

好在黄凌常年在乡野四下嬉戏,身体反应倒是迅速。在摔倒的瞬间,立刻抬起双肘掩面,落地后就势一滚,堪堪躲过了青蛇的腾身飞扑。

青蛇一击扑空,愤怒地吐了吐信子,落地后又迅速扭动了长鞭似的蛇身,身上的绿色鳞片反射着一丝微光,眼中阴骛的寒芒与嘶鸣着的红信,在这地狱般幽暗的环境里,仿佛死神催命的红镰。

少年仰倒在地面上,双手撑地,缓缓地向身后本能地挪动着身体,眼睛则与三角蛇眼对视着,浑身紧绷,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青蛇藤蔓般的身子诡异地扭动着,试探性地缓缓移动,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黄凌浑身冷汗涔涔而下,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他不敢又任何大的动作,以免露出破绽,唯有双手隐藏在自己的背后,一面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面下意识地四处摸索着。

终于,似是看出眼前的人类已经是强弩之末,害怕着自己的攻击,青蛇张开巨嘴,小小舌头上的嘴巴居然以一个非常夸张的角度完全张开,露出了一张与它身体极其不相符的巨嘴,白森森的两根长长獠牙上滴落着不明的液体,在一声诡异的嘶鸣之后如箭矢般向着黄凌直射而来。

就在獠牙巨嘴窜行到少年的面门之时,一根长长的木柄从一旁凌空扫过,正打在巨蛇的七寸之处,将巨蛇横扫而开,摔落到一边的灰尘中翻滚了几圈,随即钻入一个空隙消失不见。

而少年则保持着横扫的姿势,剧烈的喘息着,仿佛刚刚的一击,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黄凌是在蛇腾身而起的瞬间,才摸到手中这件武器的。他根本没有想过摸到的是什么,只是本能地抓起这稀稀的趁手圆桶柱状物,不及思索地扫劈而出,在那一瞬间,他几乎爆发出了平日里数倍的力量,他甚至听到了手中武器击中蛇身时的嘭响。

等到剧烈的喘息微微平复,黄凌才感到身体的一阵虚脱,手臂更是脱力得无法抬起,肩膀如同脱臼似的剧烈酸痛。他下意识地抓紧手中的武器支撑在地上,等到木柄戳到水泥地面发出了一声闷响,他才注意到,手中拿着的,居然是一把制式步枪。

黄凌看着手中的步枪愣了一会儿,然后下意识地回头,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摔倒的地方,正有些杂乱地摆放着很多长条的箱子,有的密封得严严实实,有的则被打开了盖子。

自己手中的这支步枪,正是慌乱中从一个打开了盖子的木箱中随手抓出的,包裹枪身的油纸已经在横扫的过程中脱落了,露出了褐色的木柄还有徎亮的枪身。

下垂的手臂正握着步枪枪口附近的枪管,他低头一看,圆圆的黑洞般的枪口正直直地对着自己。他这才触电似的将手中的步枪一把扔出,身体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随着步枪被甩出,黄凌的目光也跟着移动到步枪跌落处附近,那叠放如山的、被布满灰尘的帆布遮盖的木箱边,心中大骇。

定了定神,他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帆布边,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想要看看下面的木箱里放了些什么。

大部分的木箱都被铁钉定得死死的,很难打开,但是有几个木箱可能是因为叠放至高处摔落到地,导致箱体破损,各种油纸裹的步枪、刺刀还有其他各种他没有见过的枪械、武器、军需用品落在了地上,令少年看得是一阵触目惊心。

好在确认了四周暂时没有危险,一路紧张的黄凌这才微微感到放松下来,就当他身上的肌肉稍稍松弛了一点,异样的疼痛、酸胀还有麻痒从他的手臂、腿部还有腰背各处顿时蔓延了出来,险些令他疼的惊呼出声。

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赤裸上身的自己,肮脏的污泥绊合着殷弘的血痂还有一道道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令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刚刚接受过惨绝人寰的酷刑的乞丐。

强忍着身上的剧痛,黄凌将自己全身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心中这才稍稍安定。

“幸好都是皮外伤,而且不深。”

少年喃喃自语,仿佛是给自己一丝安慰似的。

马褂已经没有了,而那条蓝色的长裤也早已看不出颜色和形状,四处的破口和肮脏的污泥裹挟着那被擦破的根根布条,让他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黄凌索性将长裤脱掉,将已经烂成布条的长裤揉成团,当作毛巾擦拭着只穿着一条小短裤瘦弱身躯。

等擦去了身上的污泥和汗渍,近乎赤身裸体的少年这才感觉到一阵寒意袭来,幽暗的地下潮湿而阴冷,令他下意识地打了几个喷嚏和寒颤。

少年双手抱胸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眼神四下打量,最后落在那堆翻落的木箱堆积处。

黄凌蹑手蹑脚地跳过脚下乱七八糟的水壶、武器、木箱等跑到一个破碎的缺口处,伸手从里面掏出了一件夹衣。

那是一件绿色的军装,有着红色的领章和黄色的肩章,胸口两个大大的口袋还配上了黄铜纽扣。

黄凌似乎觉得这装束有些眼熟,却没有什么好的印象。此刻又是一阵阴冷的感觉袭来,令他后背寒毛直竖,瞬间乍起的鸡皮疙瘩令他也来不及思考这衣服的来历,赶紧一把套在了身上。

军装对于黄凌来说有些大,绿色的下摆几乎到了他的膝盖处,罩在消瘦的肩膀上的夹衣垂落的两条袖洞罩着两条纤细的手臂,黄凌微微抬手,袖子就如同水袖摆动。

黄凌至少将袖口上翻了好几层,终于勉强将自己的手掌露了出来,虽然有些形动不便,看起来也十分滑稽,但是他至少不感觉到冷了。

地下的环境实在是太暗了,刚才青蛇的突袭令黄凌还有些心有余悸,而四周安静的环境里,各种虫豸爬行的声音也令他心头有些发怵。

虽然他时常在乡野摸爬滚打,抓鸟补雀也是一把好手,摸鱼捉虾的事情也没少干,但是翻开泥土里的青砖找蚯蚓时看见一两只蝎子蜈蚣,跟在这幽暗的环境里听到四下全是不知名的虫豸四下爬行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黄凌找到刚刚自己扔掉的长裤,又从木箱里抄出一只木柄步枪,将长裤缠上了枪口,又抹上了一层黄油,做了一个简易的火把。

他将枪口戳到水泥地上,擦划着地面拖行,就像是包裹着磷衣的火柴头一般,一丝火星引燃了油乎乎的衣服。一团油腻的衣衫顿时变成了一个火球,被黄凌拖着木柄擎起,总算是照亮了身体周遭半米的小小空间。

头顶边火光的灼热迅速将地底的阴寒短暂地驱离,那一团微光投下的圆圆的黄色亮处,也如同自己的领域一般,令黄凌微微感到一阵心安。

随着光茫的亮起,他终于得以看清自己所处的这片空间。

这是一片大大的仓库,顶上往下少有两三层楼高,头顶有几个巨大的空洞,洞里似乎还有电扇般的叶片,但是都极其巨大。

有的空洞外面,可以隐约看到一丝光茫,不过可能因为现在已经是晚上的原因,就算有光茫,也十分暗淡;还有的叶片外,完全就是漆黑一片。

自己似乎就是从其中一个带叶片的洞口掉进来的,之所以没有被摔死,应该是落在了几个木头箱子上缓冲了一下,然后又顺着一堆军大衣滚到了地面上,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打量完了四周的环境,黄凌暗自思忖了一下自己的处境。看起来,自己似乎是在一个仓库之中。这时,黄凌突然想到了在村子里玩耍时,听到老人们闲聊谈起的一个传言。

黄凌在村子里住的老家东头,有一个茅草土坯房。

后来村里修了路,大家进城没有那么麻烦,于是年轻人纷纷去城里打工,很多家里因为缺乏劳力,导致田地都荒废了。但是由于打工挣的钱相比种田来说,还是要多多了,所以除了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人们外,也没多少人觉得可惜。

年轻人们在城里打工挣了钱,纷纷回来修房子。农村人攀比心重,你家修两层,我家就修三层;你家正面贴砖,我家就三面贴砖;你家修个水泥停车坪,我家就修个大院子。总之,几年下来,原来自然形成的土坯房村落,渐渐地变成了楼房一栋栋紧挨着的小镇子。

但是唯一不变的,就是村子东头的那个茅草土坯房。

土坯房的主人,是一个老汉,姓曹,谁也不知道他的本名,大家都叫他曹老汉,今年已经快八十岁了。曹老汉浑身瘦弱干瘪,一头花白的板寸贴着满是皱纹的额头,就跟荒废的田地里沟壑纵横的埂子上冬天的覆雪一般。

村干部觉得曹老汉家的土坯房已经跟村子崭新的面貌有些格格不入,影响了村子的脱贫形象,于是劝说曹老汉也改建一下房子,没钱的话,还可以按政策动用专项精准脱贫基金。

可没曾想到,这在大家眼里没理由拒绝的大好事儿,竟然被曹老汉满口拒绝,上门服务的村干部三番五次的被曹老汉用拐杖抽了出来。

村干部们一个个碰了个没趣,久而久之没人愿意上门找晦气,这事儿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后来镇上领导下来检查,发现了曹老汉的土坯房,就来调研情况,问了一大圈人,总算是有了点眉目。

原来曹老汉早年有个兄弟,听说年轻时候还挺聪明,就是有些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好好的地不种,偏偏要去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抽大烟赌牌九,调戏小姑娘,总之就是不干好事儿。

后来日本鬼子打过来,这个曹兄弟就当了汉奸。也得亏他聪明,居然不知从哪儿叽里呱啦还搞会了几句日语,于是就给日本鬼子当翻译。

这狗腿子行径自然是令人不齿,大家纷纷不与曹家往来。可怜曹老汉父母早亡,只有这么个兄弟相依为命,也只好跟着他被孤立,以至于直到解放后一直是孑然一身。

常年的冷眼让曹老汉养成了孤僻的性格,后来兄弟得罪了鬼子被一枪崩了,曹老汉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曹老汉替兄弟收了尸,可是村里人却不让这个汉奸进祖坟。无奈之下,曹老汉只有拖着兄弟的尸体到荒野里刨个坑埋了。

这时鬼子已经被打走了,革命党带着村里人搞土改,曹老汉也在这没人要的贫瘠地上分了几亩薄田,正是埋他兄弟的地方。可能是从小被人孤立惯了,二十来岁的曹老汉也没什么忌讳,就在埋他兄弟的地方搭了个土坯房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半个多世纪。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有一次从来不跟大家往来的曹老汉,却疯疯癫癫地跑进村子,说他看到了一队日本兵。

这都九十年代了,除了电视机里的抗战剧,哪里还会有日本兵?大家都觉得曹老汉孤僻了几十年,八成是精神出了问题,人疯掉了,就没人理会他。

曹老汉在村里嚷嚷了几天,见没人打理他,也就消停了。

过了一段时间,大家就发现曹老汉家空了,村干部发动人四下寻找,找了大半个月也没找见人,于是大家都觉得曹老汉要么走丢了要么死了。

跟曹老汉一辈的人也走的七七八八,后来的年轻人要么外出打工、要么对老一辈的事情也不是很上心,对这个一直是孤家寡人的曹老汉也没什么影响,曹老汉的消失在村里根本没有引起什么水花,村干部就在户籍上将这个人给划了去。

可是曹老汉却没有就这么被遗忘,原因是曹老汉虽然没人关心,他的几亩薄田却被人一直惦记着。到了两千年前后,国家修村村通从曹老汉的几亩薄田上过,就熬征收田地,并按照规定给与赔偿。眼见着这几亩田地没人管,有些人就打起了歪主意,想要将这几亩地占为己有,这时,怪事儿就发生了。

先是有个六十多岁、对曹老汉还算熟悉的小老头儿,知道曹老汉估摸着是死了,没人管这几亩地,就大大方方地将地给占了,还像模像样的将荒废了好久的地给开垦了一番。

可是过了不久,这小老头儿就发了失心风,天天说日本鬼子又进了村,还绘声绘色地说看到了日本兵穿着军装拿着枪,躲在地底下跟魔鬼打仗。

好巧不巧,又过了一段时间,这小老头儿的孙女儿,也跟她爷爷一样,说健了拿枪的日本兵,都埋伏在田地里,带着一群魔鬼,准备着再来大扫荡。

小老头疯了没多久,死了。

孙女儿被他父母接进了城里,后来也没了消息。总之,人人都觉得这块地晦气,再没人打它的主意了。

再后来,有一年发了大水,村子被淹了大半,大家忙着保房子护良田,谁也没工夫去管这片晦气的地方,导致水积聚在此,渐渐的,就成了一片泥沼。

成了沼泽地的荒凉处,更没有人往来了,再加上小老头和曹老汉的种种添油加醋的传言,渐渐地,这地方就成了村子里谈之色变的禁区,家里的大人们各自编着各种版本的故事,吓唬孩子不要去这片禁区玩耍,添油加醋,真真假假,让人一知半解。

黄凌当然也听过大人们的告诫和故事,可是一来半大的小子根本没有将这些骗小孩儿的故事放在心上,而来各种版本的故事早已是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推敲,这才令他有恃无恐。

后来又和妹妹菲菲一起住到了镇上,便慢慢将这些陈年往事给淡忘了。

当菲菲跑进了这片沼泽地的时候,黄凌就曾经下意识的内心一凛,本能地产生了一丝害怕和抗拒,直到此刻落入这绝境之中,联系周围的环境,才想起脑海中这个故事。

“看来这曹老汉没疯,只是垦田的时候可能无意间看到了这仓库里的军服和枪械什么的,误以为看到了潜伏的日本兵,这才变得有些神经质,可惜大家都不信他。”

黄凌结合记忆和环境,总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里阴暗潮湿,天生的蛇鼠穴,空了几十年,长出什么怪物也不奇怪,看来,曹老汉也是被大家误解了。”

黄凌有些惋惜地摇摇头,随即想到了更加重要的事情,一抹焦虑涌上心头,禁不住大声呼喊出心底最担忧的人——

“菲菲!”

……

……

……

“哥……是你吗……哥”

在焦急不堪的时刻,黄凌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正当他惊喜地抬头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时,还没来得及兴奋,就被一声惊呼再度拉入了极端的焦虑和慌乱之中。

“啊……”


“我死了吗?”

当小女孩儿从陷入沼泽的极端惊恐还有与哥哥分离的绝望导致的晕厥中缓缓苏醒时,感受着身下传来的阵阵冰凉还有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在她幼小的内心里,只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极端的恐惧过后,出人意料的,菲菲反而变得镇定了下来。

她仔细地回忆着发生的一切——当她被大泥泡子吸进沼泽之后,就只感觉泥浆如同流沙一般瞬间灌进了她的嘴巴、耳朵和鼻子。

刹那间,她便感觉无法呼吸,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挣扎。

可是令她感觉奇怪的是,她仿佛进了一个滑滑梯通道一般,似乎是一个圆柱形的物体刚刚通过了这片沼泽、泥土还没来得及复原似的,她便直直地顺着这个通道一路滑下,最终身子感觉一轻。

她落在了一摊烂泥上,很显然,有什么东西经常从她滑落的路径进出,导致这一摊烂泥堆积得无比厚实,阴差阳错地,居然救了菲菲一命,令跌落的她除了有些发懵以外,居然毫发无伤。

可是由于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她就在这摊烂泥中晕了过去。

醒来的菲菲下意识地将满身污泥的身体简单擦了擦,随即意识到这根本是徒劳的,于是也只能放弃。

她四下看了看,居然发现自己身旁就是一扇透光的大电扇。

随即她意识到这不可能是电扇,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借着扇叶里透过的光亮,她终于看清,自己落在了一座淤泥山上。满是斑驳痕迹的大铁扇叶早就已经锈死了,上面还布满了淤泥,根本不可能再转动起来,而自己,似乎就是从这大扇叶之间的空隙里,顺着淤泥滑下来的。

“哥!……”

小女孩儿此刻顾不了那么多,她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此刻她最想要的,就是找到那个能够让自己心安的人。

“菲菲!”

这声回应几乎令菲菲惊喜得落下泪来。

顾不上淤泥的肮脏,她裹起裙子,就顺着淤泥山试探着滑爬下来,顺着黄凌声音的方向跑去。

可是从淤泥山上下来,就到了扇叶里透出的微光所照耀的盲区,周遭的一切也在菲菲眼中变得暗淡下来,然后逐渐陷入了一片漆黑。

“哥……你在哪!”

小女孩儿只好在黑暗里一边大声惊呼着,一边如同无头苍蝇似的伸出手臂盲人般地摸索向前。

“菲菲!”

哥哥的声音虽然听起来非常遥远,但是在这安静的地下,却异常地清晰,它就像惊涛骇浪的翻滚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灯塔微光,承载了小女孩儿全部的希望。

有了哥哥声音的指引,小女孩儿也再度生出一股勇气和力量,顾不上摔跤和撞上什么奇怪东西的危险,就这么大胆地在黑暗中奔跑了起来。

“菲菲……”

“菲菲……”

哥哥的声音依旧在前方响起,小女孩也一边大声地回应着“欸……”一边加速向前奔跑。

可是跑了一会儿,小女孩儿却莫名地感到心底涌上了一股凉意。

这股凉意令即将见到哥哥的兴奋和头脑发热的冲动稍稍降低了一下,脚步也变得慢了下来。

小女孩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减慢速度后,再度喊了一声:“哥哥……”

“菲菲……”

哥哥的声音再度传来,菲菲确定,这的确是哥哥的声音不会有错,但是总在心底有些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想了想,小女孩儿突然大声喝问了一句:“黄凌!是你吗?”

这次回应似乎变得慢了一些,然而过了大概半分钟左右,再度传来回应——

“菲菲……”

不变的语气、不变的语调、不变的声音。

一股不详的感觉莫名从小女孩儿心底升起。不论是语气、语调、声线还有发音,这一定是黄凌不会有错,可是菲菲此刻却感觉异常的陌生。

“黄凌!你在哪里!不要叫我的名字!告诉我你在哪里!”

小女孩儿停下了脚步,开始有些戒备的喊道。

菲菲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想得到哥哥的回应。

声音很快传来了,可是这个回答却令小女孩儿莫名地有些毛骨悚然。

并不是回应有多么阴骛或者恐怖,相反的,是因为这声回应太过正常,以至于正常到不正常的感觉。

因为这回应依旧是语调没有任何变化的两个字——

“菲菲……”

此刻这两个字再也不是刚听到时给菲菲的、哥哥那温暖怀抱般的感觉了,而是透露着一股阴冷和狡诈,仿佛地狱中传来的、索命诱惑般的邪恶。

这绝对不是哥哥。

菲菲此刻心头已经闪过这样一股念头。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让小女孩儿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可是在这令她无比恐惧的陌生环境里,这一声熟悉的呼喊又让她如此的贪恋。

她实在是不想回到刚才她所经历的那股孤独和绝望之中,即便这熟悉的喊声只是自己臆想的梦境和通向地狱的诱惑,她也实在是忍不住,又带着希望和绝望交加的哭腔再度回应了一声:

“哥……是你吗……哥……”

……

……

……

莫名地恐惧和希望还有失望叠加的感觉,令小女孩儿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她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向哥哥发出了呼喊之后,再也无力跑动,只是站在原地,兀自抽泣起来。

“菲菲……”

这一声呼喊令菲菲有些愣神,因为与刚才的空灵和遥远相比,这声回应几乎就在她身侧两三米的地方。

小女孩儿停止了抽泣,愣愣地转头,看向身旁熟悉的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只见两点寒芒如同闪电般地向呆滞地她的面门掠来……

“啊……”

没有等来黄凌温柔的眼神,却只有一对闪动着寒意的三角眼和猩红的蛇信子,以及滴落着粘液大张嘴上的长长白牙。

小女孩儿下意识地抱头滚落到一边,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根木棍,闭着眼睛在身前一边乱叫一边胡乱挥舞。

只听得啪啪啪……呲呲呲……蹬蹬蹬……一串莫名其妙的声响,小女孩儿挥舞的木棒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生生地控制住。

小女孩儿吓得不敢看,只好双手一松,闭上眼睛将头埋在双腿之间蹲下,抱着后脑放声尖叫。

当她感到一丝柔软蹭上了自己的肩头之时,更是被吓得撕心裂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本能地将这一丝带着温热的柔软拉到了嘴边,用力咬了下去……

“啊……小妮子……松口……松口……快松口……”

感受着自己的下颌被一双满是污泥的手捏住,还有耳畔传来的,终于不再是那令她感到恐惧的、单纯的“菲菲”两个字,小女孩儿总算是变得清醒了一些,身体紧绷的肌肉稍稍一放松,自己的脸颊两边就感到一股压力,下意识地张嘴后,嘴里的柔软就被迅速抽了出去。

“啊……你这个小妮子……你下口还真狠啊!”

身旁熟悉的声音带着责备传入耳畔,让小女孩儿身体慢慢镇定,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正看到一个满脸污泥、裹着奇怪的绿色衣服的少年。

微微地愣神之后,她还是迅速认出了来人,随即顾不上问出任何问题,就“哇”地一下,扑进了黄凌的怀中痛哭起来……

……

……

……

终于安慰好了经历了心情跌宕、大起大落的黄菲菲,黄凌这才抱着她靠在一起短暂地休息了一下。

“哥,刚才……”菲菲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起身,一脸严肃地对黄凌说道,“刚才我好像,好像听到蛇在说话……”

“蛇?在说话?”

黄凌一脸疑惑地看着小女孩。

“是啊”菲菲后怕地回忆着,“它好像在叫我的名字,而且……还是跟你一模一样的语气!”

“你是说,蛇用我的语气,叫你的名字?”黄凌在脑海里反复确认了一下,这才看着菲菲的眼睛问道。

看着黄凌那看傻子似的眼神,菲菲知道他肯定不信,于是有些焦急地解释道:“真的!声音跟你一模一样,就在我旁边叫我‘菲菲’!还叫了好多声!”

看着小女孩儿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黄凌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黄凌一脸平静地说。

“嗯?”

小女孩儿扬了扬头,看向身旁的黄凌。

“因为,”黄凌也和小女孩儿对视了一眼,接着说道,“我听见有人叫我‘哥哥’”。

“哥……哥哥?”

小女孩儿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叫了一声,却显得十分的生涩和不自然。

“当时我想着,在这里能够叫我哥哥的,只有你了。”黄凌用有些冰凉地声音说道,“可是后来我才意识到问题。”

“我从不叫你哥哥。”小女孩接口说道,“我只叫你哥。”

一阵寒意突然从两人心头涌现。

小女孩儿看了黄凌一眼,有些怯生生地问道:“哥……你是说……这里除了我……还有人叫过你?”

“而且是跟你一模一样的声音,叫的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哥哥’”黄凌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菲菲一眼。

小女孩儿咽了咽唾沫,下意识地再向黄凌怀中靠了靠,环视了一周,然后用有些颤颤巍巍地声音问道:“哥,你是说……是说……这地方……有……有……有……”

“不会的……”小男孩儿下意识地否定,接着又有些将信将疑地说道,“应该……应该不会……”

男孩儿的话并没有带给小女孩儿任何一丝安慰,反而令她更加害怕了。

菲菲用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对黄凌说道:“哥……我怕……”

“不会的。”黄凌强迫自己定了定神,说道:“这里应该只是一个大仓库,又没有死人,怎么会……”

听到“死人”两个字,小女孩儿明显浑身抖了抖,下意识地将男孩儿地手臂抱的更紧了一些。

深吸了一口气,男孩让自己勉强恢复了镇定,扶着小女孩儿站起身来。

正当他准备打量一下环境、寻找出路的时候,又是一声熟悉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回荡响起。

“哥哥……”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有些愣神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响起,更令二人毛骨悚然:

“菲菲……”

而出乎二人意料的是,这样的声音不再是单一的呼喊,而像是一片一片地传来,就像是一群索命的幽魂,在此起彼伏地对着二人叫唤……

等到二人听到这一片片的空灵而又飘渺的叫喊越来越近,就连黄凌也有些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是否准确。

他揽着菲菲下意识地朝着远离声音的方向慢慢后退,而一阵沙沙声也伴随着对二人的呼喊逐渐靠近。

过了几次呼吸的时间,二人的眼前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片鬼火般的绿色漂浮在空中,等到二人定睛一看,却发现,这哪里是什么鬼火,分明是一条条手臂粗细的绿蛇扭动着布满鳞片的身体,吐着红色分叉的蛇信,正集结在一起,朝着二人缓缓爬来……

“菲菲……快跑……!”

二人那倒映着群蛇的瞳孔随着这软体动物的逐渐靠近而渐渐放大,顾不得仔细打量群蛇的数量,黄凌一把拉起小女孩儿,慌不择路地扭头就跑。

身后群蛇同时发出一声嘶鸣,就如同惊雷般在这密闭的地下空间里炸响,刚刚还幽静安宁的地下仓库,瞬间变得无比嘈杂,飞驰地嘶鸣声跟在四只飞速摆动长腿后面,贴地如飞。

“这边!”

带着小女孩儿在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里左右穿行,黄凌使出浑身解数,一边将各种大箱子分离拉倒,一边蛇形走位。

大箱子里装的各种物资纷纷散落出来,各式的棉衣、枪械还有罐头、手榴弹、黄铜配件还有许许多多兄妹二人叫不上名字的物资如同滚豆儿般地从翻倒的大箱子里倾泄而出,让身后追逐的群蛇贴地而飞的身形不得不频繁地停滞,还有些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密集摔落的物资砸成了肉酱。

可是群蛇的数量毕竟太多了,一点点翻倒的军用物资根本不可能拦住这群无孔不入的软体动物。

黄凌也感觉倒越来越焦躁,正当二人就快被群蛇追上之时,小男孩看着翻倒的各种枪械和弹药灵机一动,他将菲菲推开,迎着群蛇奔来的方向,将一堆泄露出来的火药和黄油还有棉衣胡乱地裹在一起,拿起一只步枪,用铁质的枪管在地上用力摩擦,正当群蛇奔到他的面前,腾身而起向着黄凌的面门狂扑过来时,一道火墙蹭地一下冒出,堪堪地阻隔在了群蛇和兄妹二人之间……

巨大的火墙烧着了整箱地棉被、军大衣等,在地下仓库这无比干燥的环境中,火势腾然而起,瞬间在兄妹二人和群蛇之间形成了一条烈火带,炽热的高温令这群天性阴寒的动物顿时变得畏缩不前……

堪堪阻隔住了群蛇,兄妹二人这才得已喘了口气,可是他们都知道,这座火墙根本顶不住太久,等到火势减弱,失去庇护、体力耗尽的二人必将被沦入群蛇之口。一面将各种易燃的物资继续投入火中维持火势,黄凌一面四下打探逃跑的路径,直到越来越旺的大火发出炙热的光亮,让他看清了自己的身后……


熊熊燃烧的火墙让二人周遭的稳度迅速上升,也照亮了周围很大的一片区域——堆积成山的军用物资、跳动火舌背后的蛇群等等。

二人下意识地打量了四周的情况和自己的处境后,都不约而同地向身后看去。

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身后并不是一面仓库的墙壁,而是一扇巨大的铁门。这座门几乎有十几米高,宽度更是可以并排走上五六辆大型军用卡车,圆圆的拱顶就像是一座城墙上的城门一样。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们转身看向蛇群,似乎蛇群追逐着二人下意识奔跑的道路,也是被这些堆积成山的军用物资给规划好的。一堆一堆的物资看起来似乎是按照一定的规律堆放的,并不是想象的那么杂乱无章,而物资之间的甬道,就像是一座迷宫一般。虽然他们只跑了一条路,但是黄凌本能间似乎觉得,自己无论跑的哪条路,最终都一定都会到达这座大铁门之前。

可是现在根本不是研究道路的时候,虽然熊熊燃烧的火墙暂时阻隔了群蛇向前的道路,但是已经有着含不畏死的青蛇开始向着火墙内强冲,被火舌燎得剧烈地扭曲着,很快就被烧成了一堆焦炭。

劈里啪啦的响声不断地从火墙之内传来,越来越密集。

“这火墙撑不了太久,这群畜生不要命了!”黄凌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化作一滴滴汗珠从脑门涔涔而下。

“哥,怎么办!”

小女孩儿躲在少年的身后,看着眼前的火墙,还有火墙后用阴骛地眼神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和哥哥的群蛇,浑身颤抖着发出惊惧地喊声。

少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抄起一根火棍将妹妹护在身后,一面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火墙,一面用眼睛地余光打量着四周,想要在这绝处找到一条生路。

看到哥哥的样子,菲菲也焦急地开始四下观察,并跟哥哥一样,不时将四周散落的军用物资投入火堆里,维持火势,阻隔群蛇的进攻。

外围的火势渐渐减弱了,群蛇逐渐逼近,刚刚的火墙也慢慢减弱成了一条火线,堪堪将群蛇阻隔在外。

二人也被迫一退再退,直到身后的妹妹突然顿住了身子,挡住了黄凌后退的道路。

黄凌面对虎视眈眈的群蛇不敢回头,拿着一根简易火把将一些含不畏死的青蛇逼开,感受到妹妹的停顿,只能大喊问道:“菲菲!怎么了!快退!”

身后的小女孩带着哭腔喊道:“哥……没……没路了……”

黄凌只好用力挥舞了一下火把,趁着群蛇后退的间隙,回头瞥了一眼。

在火墙的映照下,可以勉强看见,二人似乎退到了墙边,但是这堵墙,跟之前他见到的、开有通气风扇的仓库水泥墙面明显不同。

这座“墙”明显是用石头做的,而且,上面似乎还雕刻着复杂的花纹。

火势渐渐地小了,火把也有了委顿的迹象,兄妹二人几乎是贴到了“墙”上。

可是渐渐的,黄凌却发现,尽管阻隔群蛇的火势下降了不少,可是这些青蛇并没有像之前攻击他们那样,腾身暴起,而是就在地面上吐着蛇信子反复游走,似乎有些畏惧一般。

眼见着手中的火把已经撑不了太久,黄凌焦急万分。见着群蛇暂时没有进攻的意图,他也一面将委顿的火把直直向前伸出,试图给面前的群蛇一点最后的威慑,一面扭头看向身后的“墙壁”,急切地想要找到一条逃出生天的出路。

“哥……这……这好像是道门啊!”

黄凌心分二用的扭头,一时间并没有发现身后的墙有什么特别之处,相反的,躲在黄凌身后的菲菲,倒是看出了一点儿端倪。

“什么门?”黄凌问道,随即又急忙喊道:“管他什么门,能不能打开?”

“哥……坚持一下……”

黄凌突然感到身后一直紧紧贴着自己的妹妹不再紧靠着自己,随即身后便传来了一阵细细簌簌的摩擦声。

他迫切地想要回头看看,可是面前的群蛇已经逼近了二人身前半米的范围内。

火光对于群蛇的威慑几近消失,黄凌已经开始用残存的木棍将一些冲向二人的青蛇击飞。

“菲菲,我要坚持不住了!”

群蛇悍不畏死的向着黄凌开始发动进攻,腾起的青蛇已经有几只用尖利牙齿向着黄凌的身体咬上来。

好在有着厚厚的军大衣的包裹,锐利的獠牙嵌入了军大衣之中,却还不至于咬穿黄凌的皮肤,青蛇也被黄凌用火把剩余的木柄扫飞。

此刻黄凌也顾不得自己被群蛇围攻,他只能一边用木棍护住自己的面门,一边张开手臂,将穿着军大衣的身体当成一面盾牌,将身后的小女孩儿挡住。

“哥,坚持一下,我好像找到一个机关!”

菲菲一边喊着,一边抓住了一条贴在门上、从顶上垂下来的、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的手臂粗细的铁链。

已经有四五条青蛇咬上了黄凌的军大衣,他的脚脖子和手腕等处,也传来了一阵阵刺痛和麻痒。很显然,他已经被咬伤了。可是在这危急关头,他却爆发出了一股无与伦比的气势,生生抗住了一阵一阵的眩晕感,将手中的木棍舞动得上下翻飞,硬是没让一只青蛇突破自己的防守,冲向身后的小女孩儿。

而此刻的菲菲,已经抓着一根铁链腾身而起,将自己的整个体重挂在铁链上。而随着她的跃起,铁链也猛地被拉下了一截,巨大的机关转动声响咔咔从门后传来,而身后多年未曾被移动过的巨门也开始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一点儿一点儿地被打开了一丝缝隙……

随着巨门被慢慢打开,黄凌面前的群蛇似乎也受到了感召似的,开始更加疯狂地攻击黄凌,仿佛害怕他打开巨门似的。

此刻黄凌的身上,已经被群蛇咬破了无数地方。摇摇欲坠的他双目已经有些模糊。

他用最后的力气将一只想要冲向菲菲的青蛇扫飞,然后回转身子。帮助菲菲拉着铁链,跟她一样跳起,用整个身体的力量挂在铁链上。

随着黄凌体重的加入,铁链下降的速度迅速变得飞快,而巨大的铁门也在机关的搅动下吱吱呀呀地开始被移动。在黄凌已经模糊得快要闭上的眼光中,群蛇已经越过了自己,开始扑向惊慌失措的小女孩儿了。

看着小女孩儿惊惧的样子,黄凌焦急万分,他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涌现出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身上的肌肉根根绷住,血管青筋暴起,在蛇群咬到小女孩儿之前,生生地将两人体重都拉不动的铁链拽得如同飞梭织线一般。

他一面用突然爆发的力量挺身而起,一面大力神附体似的飞速扯动铁链。大门在他的扯动下迅速打开,很快就出现了一道能够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

他一把将小女孩儿推进缝隙中,自己也随即跟入。

可是他小小的身体哪里挡得住无孔不入的群蛇?他当然知道这一点。刚刚进入的黄凌,就用肩膀顶住铁门,生生地将大门关闭。而自己也在铁门关闭的瞬间,因为青蛇的毒液还有肌肉的脱力而晕倒。

“菲菲,快跑……”

黄凌说完最后几个字,就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

……

……

疼。

如同被锋利的锯齿割裂肌骨、再撒上一层辣椒面儿般地、剧烈儿钻心的疼。

黄凌就这么被手臂和腿脚处的剧痛给生生唤回了意识。

睁开朦胧的双眼,再昏暗的光茫下,总算是看见了那张令他心安的、有些肮脏但是依旧俊俏的小脸。

“菲……菲菲……”

一声呼唤艰难地从黄凌干裂发白的嘴唇翕动间传出。

“哥……你醒了!”

一声惊呼随即传来,白嫩的小手也迅速扑到了躺倒在地的黄凌的肩头。

“你再……用力,会……死。”

一声苍老的声音,就随着菲菲扑到黄凌身上那阵剧痛一起传入了男孩儿的大脑。

小女孩儿听闻迅速弹开,有些怯生生地问道:“老爷爷……我哥他……他不会有事吧……”

苍老的声音一卡一顿“你……动他……会……死……”

“你……菲菲……他是谁?”

黄凌想要挣扎着坐起身来,可是刚刚抬起手臂和脑袋,就浑身脱力地摔回了原处。

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劝你还是呆着别动,你身上的蛇毒还没拔完,强行运动,蛇毒攻心,神仙也救不了你。”

“哥,你别慌,就是这个老爷爷救了我们!要不是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说着,在黄凌有些虚脱和眩晕的脑门边,菲菲激动地将黄凌如何晕倒,自己如何绝望,群蛇如何冲入,老人如何出现救走自己二人,又怎样帮他们拔出蛇毒的过程,简单地讲述了一遍。

听了菲菲的叙述,黄凌总算是安心下来,随即他想起了一个问题,艰难地问道:“菲菲,你是说,我们可以出去了?”

“呃……这个……”

无比期待地黄凌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肯定回答。

“老爷爷并没有多说。”良久,小女孩儿终于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过看样子,他似乎……似乎……一直独自生活在这里……”

“什么?”黄凌虚弱的身体陡然紧绷,随即一阵剧烈的疼痛再度袭来,让他的面颊肌肉一阵抽搐,“一个人?生活在这里?”

虽然黄凌意识恍惚,可是他清楚的知道,这里可是沼泽地之下,几乎没人知道的、如同坟墓般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生活在这里?

“哥,你先休息会儿吧!”看着黄凌的样子,小女孩儿担忧地说道,“老爷爷说,你醒了,会告诉我们这里的情况的!”

黄凌刚想再说些什么,腿脚和手臂上酸麻感再度袭来,头顶再度变得昏昏沉沉。打量了一眼身旁这个发须皆白、却面色红润的老头一眼,又看了看紧握着自己手的菲菲,黄凌也只能暂时放下心来,随着一阵倦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

……

“多谢老爷爷,现在,您可以跟我们讲讲,您到底是谁、怎么会生活在这里了吧!”

裹着一条绿色军用棉被,坐在压扁的军用油桶上,围着一个火堆,黄凌和菲菲紧靠着,看向对面像火堆里添着用木条作为燃料的老头问道。

这个同样裹着一条军大衣、头发和胡子看上去有几十年没有打理过的老人,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木条,一边嘟囔着嘴,用几乎难以分辨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说道:“你们,谁,到这里?怎么”

老人似乎几十年没有说过话似的,嘴里发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而且语序怪异,听得兄妹二人有些愣神。

好在老人的口音虽重,但是跟黄凌的乡音十分接近,连听带猜,黄凌还是能够将老人的意思大概猜出个七七八八。

“我叫黄凌,这是我妹妹,黄菲菲,我们是……”黄凌将自己和菲菲怎么到这里的经过简单地讲述了一遍。

老人一言不发的听着,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手摆弄着火堆。

“喂,菲菲。”看着老人的样子,黄凌小声地向着身旁靠着自己的小妮子问道,“我晕倒的时候,你没跟这家伙讲什么吧?”

“我哪敢……”小女孩紧紧靠在黄凌身旁,“不过这个老爷爷也没有对我说什么,跟我说了两句话,我没听懂,就没再搭理我了……”

黄凌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让本就有些晕晕乎乎的他更加感觉到一阵头脑发胀。

“老爷爷,谢谢您救了我们。”良久,黄凌想了想,终于试探着说道,“我现在感觉还好,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出不去。”老人的回答简单而干脆。

黄凌一愣,跟身旁的小女孩儿面面相觑。

“出不去?”黄凌接着问道,“您就一直生活在这里?那您吃什么?”

“老鼠,蛇,多的很。”老人面无表情地回答。

“哥……我……我不要……”听了老人的话,菲菲带着哭腔,将头埋在的黄凌的胸口。

黄凌赶忙拍了拍菲菲的后脑,轻轻抱了抱她。

“您是说……您一直生活在这里?”黄凌想了想,“那您在这里生活了多久了?”

“一直。”老人依旧是面无表情。

“您是说,您一直生活在这里,从来没有出去过?”黄凌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

老人没说话。

‘这怎么可能呢’黄凌暗自思忖,想了想,又问道:“那您的父母呢?你是从出生就在这里?”

老人随意地用手向前指了指。

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在火堆光茫的映照下,兄妹二人似乎看到了一个木头堆。这些木头像是被随意堆在那里,又像是彼此间被定了钉子固定而特地做成那个堆起的样子。

“妈妈。爸爸,门。”

又是门!

二人顺着老人指出的目光看出,相比自己进来的那扇门,这次,二人眼前的景象,几乎令这对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兄妹,再度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他们眼中,再度出现了一扇门。

可是若不是听了老人的话,令“门”这个概念先入为主,他们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凭借自己眼中所看到的这个巨大的物体,联想到“门”这个概念的。

相比“门”,他们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墙”,确切的说,应该是“城墙”。

那是一个高达数十丈的巨大青铜城墙,宽度也足足有着十几丈,浓厚的铜绿长满了墙面。若不是那依稀可辨的颗颗巨大铜钉,让人很容易认为这只是一个巨大的断崖。

“哥……老爷爷说……这……是……是门?”

小女孩被这巨大的青铜城墙给震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有些愣神地用断断续续的声音问着身旁跟自己一样仰着头对着青铜城墙发愣的黄凌。

黄凌同样也是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得心头发颤。

在心理学上,有一种疾病,叫做“巨物恐惧症”,意思是对于巨大的物体,比如巨大的飞机、云朵、山体等等感到非常害怕,却又忍不住去看,结果越看越感觉心跳加速、全身紧绷、有窒息感、呕吐甚至晕倒的现象。

黄凌曾经也听说过有人会因为看到巨大的东西感到害怕,可是在农村长大的他,自诩爬墙上树、抓虫捕鱼无所不能,哪里会因为看到一些稍微大一点的东西就感觉害怕呢?自然也就把这个概念不当一回事。

可是此番看到了这扇巨大的门,才令他感觉到连魂魄都被摄去似的,有些恍惚的险些站立不稳。

黄凌曾经在书上看过一些古城镇的城门,也曾设想过古代攻城场面里面、步兵战骑等等,在巨大的城门面前宛如蝼蚁的景象,可是这种想象中的巨大的城门,跟此刻他眼中所看到的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在这座门面前,他几乎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就像是远远看向一座云雾缭绕的山,而自己就是山间松树上的一只小蚂蚁一般。

像这样的巨大青铜墙,黄凌根本没有概念,不过怎么也不可能低于万吨吧!他实在想不明白,要多么结实的地基和岩层,才能撑得住这样的沉重的巨墙。

“看样子,这个地下仓库,不是小鬼子建的,而是小鬼子来之前就有的,他们只不过是将他进行了改扩建罢了……”看着这鬼斧神工的巨门,即便是黄凌不太懂建筑,但是他也能知道,这绝对不是人力所能建造出来的。

“哥,刚才老爷爷,提到了他的爸爸妈妈。难不成,他的爸爸妈妈,进了这扇门?”

小女孩回过神来,有些怯生生地问着黄凌。

“不知道。”黄凌无奈地摇摇头。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沼泽底下,会有这么一个巨大的仓库。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仓库里,还有一个不知道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的老人。

而更诡异地就是这座巨大的门,更是让这个他们原以为就是日军修建的地下工事的地方的来历,又平添了一丝神迷的色彩。

“哥,这……这不会是妈妈说的……鬼门吧……”小女孩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带着哭腔地向黄凌问道。

“凌儿啊,快要到七月半了,这段时间,千万别晚上出去玩,小心被游鬼给抓到鬼门里去……”

小女孩儿的话,令黄凌再度想起了姑姑小时候给自己讲的故事……

七月半,就是鬼节,也叫做中元节。在佛教传入后,因为盂兰盆会的原因,又被称为盂兰盆节。

盂兰盆的意义是倒悬,人生的痛苦有如倒挂在树头上的蝙蝠,悬挂着、苦不堪言。为了使众生免于倒悬之苦,便需要颂经,布绝食物给亡灵。

当然,普通农村人可不会在这一天做什么大的法会,而通常是在这一天祭奠先祖。

村里的大人们,在祭祀活动结束后,常常给好奇的孩子们讲一些流传久远的鬼故事,目的是哄哄爱哭的婴儿和不听话的半大小子。随着年纪的增长,大家都对这些添油加醋的故事免疫,不再相信。

曾经黄凌也听过这些故事和传说,可是他却没有跟其他孩子一样,成为一个将这些通通归于封建迷信的人,而是一直笃定的相信,有很多事情,虽然暂时无法解释,但是不代表它不存在,也不应该忽略,特别是这些流传千年的忌讳,有些,真的不得不相信。

这一切还要从这个叫做‘七鬼湾’的大酱塘子地方讲起……

七鬼湾,并不是像它听起来那样,是一个水洼,或者仅仅是泥塘地,而是他们跑向这里的这条路。

可是这不是一条普通的路,这条路虽然通向村里,可是沿途,没有一户人家,周围,也没有一处良田,尽管就在村子不远处,可是却莫名地有些一丝孤寂的感觉,蜿蜒的小路一眼看不到头,在晨露出现或是傍晚入夜之时,更是一片漆黑死寂,瘴气弥漫,薄雾迷眼,一眼看不到头。

就算是大白天,走在这条路上,听着自己脚步的沙沙声,看不清前路,回头也望不穿来途,只有一片寂静和幽暗的风声呼呼在耳畔轻笑,仿佛抽离了灵魂似的,莫名一种漂浮和抽离之感,只令人心生慌乱,想要本能地加快脚步。可是又由于路上泥泞坑洼,常常摔跤,村里老人称之为‘鬼拌跤’。

传说那些因为意外而沉没进入沼泽的人会变成孤魂野鬼,而这些溺死在沼泽中的人,其灵魂会被困在这里,既不能上天,也不能入地,所以不能进入轮回,只能无休无止地重复着临死前的窒息之感,痛苦不堪。

而唯一能够摆脱这种折磨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替死鬼,所以在沼泽附近的人,常常会出现幻视或者幻听的现象,莫名被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给蛊惑了心神,陷入大酱缸子里。而这些新的孤魂野鬼,又会重复这一宿命,从而将一些地方,变成无人敢涉足的凶地。

七鬼湾就是这么一个地方,这里地形低洼,常常会有雾气和瘴气聚集,浓重的迷雾令人不辨方向,看不清脚下的路,走着走着,又会听见奇奇怪怪的叫声。很多人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些叫声走,然后就陷入了沼泽泥泡子去丢了小命。而老人对此的解释,就是那些困在沼泽的孤魂野鬼来找替身了。

小时候,黄凌和菲菲就听过长辈给自己讲的“鬼门”的故事。

据说,这片沼泽地附近,有一扇鬼门。逼疯曹老汉的日本兵,就是从这扇鬼门里出来的。

老人们说,“鬼门”又称“幽冥鉴”,就是通向阴曹地府的一个通道,平日里,除了黑白无常出来勾魂,没有鬼能够脱离地府,而这“鬼门”,也是黑白无常日常工作进出地府的唯一官方途径。

但是鬼门的进出也有特例,如果怨念十分强大,或者生前实力异常强横,有时也能挣脱鬼差的抓捕,从鬼门里暂时逃出来,但是从鬼门逃出来的幽魂也只能四处躲藏,否则最后还是会被鬼差一个个给抓捕回去。任凭你生前实力再强横,变成鬼了以后,也逃不过鬼差抓捕进入轮回。

而从鬼门逃出来的小鬼们,就会想一个办法,他们会先混进那些孤魂野鬼里面,迷惑鬼差,逃避抓捕,然后找一个替死鬼代替自己进入地府,销了自己的死籍,然后自己就能一直这么在世间继续游荡。

其实很少会有小鬼们这么做,因为这么做对它们没有任何好处,既不能入轮回投胎转世,又没什么法力像神仙一样逍遥快活,只能做些诱惑心神不定的迷路人、或者侵入那些心智不坚之人的内心,以害人为生的勾当。

可是人分善恶,鬼亦有好坏,有些恶鬼行事根本不能以常理认知,就是要做这些人神共愤的事情,这也可谓是鬼上一百,种种色色吧。

相传七鬼湾附近,就有这么一扇鬼门的存在,菲菲的话,令黄凌下意识地将这扇巨大的铜门,跟想象中的“鬼门”瞬间联系了起来……

“难不成之前就有人发现这扇鬼门,才建了这个底下空间,而小鬼子鸠占鹊巢,又在这里建了这个仓库?”黄凌有些喃喃地自言自语。

“哥……”菲菲在一旁战战兢兢地问道,“难道老人的意思是,他爸爸妈妈是从……从鬼门里出来的……所以他才生活在这里?”

“别瞎想!”黄凌赶紧打消了这个令他也感觉很恐惧的念头,挠了挠头,说道:“老爷爷的意思,应该是他爸爸妈妈都死了,所以进了鬼门……总之,这扇门的后面,绝对不是什么善地,咱们还是不要打它的主意了。”

说罢,他瞥了身旁的老人一眼。

老人则是如同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依旧自顾自地弄着篝火,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不管他爸爸妈妈是从门里出来,还是进了门里,总之,这只能说明,这门是可以打开的。”

黄凌想了想,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那……这个人,为什么没有进去?或者跟着他爸爸妈妈离开?而是一只独自在这里生活呢?”看着面前在这里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人,菲菲暂时也没有刚才那么恐惧,跟着哥哥一起开始分析起现在的处境来。

“原因只有两种,”黄凌想了想,“要么他不知道如何打开门,要么他知道怎么打开,却做不到。”

听了哥哥的话,菲菲也只好点点头。

犹豫了一下,黄凌还是鼓足勇气,走到老人身边,问了问:“老爷爷,那您知道这门怎么打开吗?”

老人盯着眼前的火堆,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打不开。”

黄凌有些失望的问道:“您的意思,是您也不知道怎么打开?”

老人抬起浑浊的眼神,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摇了摇头,又说了一句:“打不开。”

老人有些神经质的回答,令黄凌有些无语。

他看着这个有些愣愣和呆滞的、不知道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的老人,彻底放弃了跟他沟通获得打开巨门的方法。

“这个老爷爷是没指望了。”黄凌对着菲菲说道,“我们得自己想办法开门。”

于是,黄凌带着妹妹,又再度打量起这座巨门来。

有了明确的、门能够打开的概念,兄妹二人再也没有将这座门想象成为城墙,而是仔细地打量着,试图找到打开它的办法。

可是尽管他们已经适应了底下仓库的幽暗,这从通风孔射入还篝火释放的、微弱的光亮,令他们根本无法看清楚门的全貌。

“这种巨门,是不可能通过人力直接打开的。”一边观察,黄凌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一定有机关。”

“一般的城门,好像是用铰链打开吧!”菲菲回想着之前去参观一些古城墙时,导游给自己的讲解。

“是的,”黄凌想了想,接着说,“可是即便是有铰链,也需要十几个成年人一起用力才可能转动,现在我们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但是老人的情况也一样,除非当初他父母是跟很多人在一起,否则也是跟我们一样,即便他们比我们力气大,也无法弥补这巨大的差距。”

“这老人一直说打不开。”菲菲仔细想了想,说道,“哥,有没有可能,他父母不是通过‘开门’这种办法,进去、或者出来的呢?”

“不开门?”菲菲的说法令黄凌有些愣神,“不开门,怎么进去?”

“老鼠进家里,从来不用开门。跟这么大的门相比,我们跟老鼠,不是一样?”菲菲想了想,说道。

“你是说……打洞?”黄凌皱了皱眉,说道。

“我的意思,是没必要将精力放在‘开门’上,我们要进去,也没必要将这么大的门全部都打开不是吗?想象我们怎么进到这里的……”

“说的有道理。”黄凌想了想,“刚才,老人是不是提到了,他在这里,他靠吃老鼠和蛇为生?”

“老鼠和蛇,可都是擅长打洞的……”菲菲迅速明白了哥哥的意思。

二人对视了一眼,迅速开始,在“门”的附近底下,开始搜寻起来……


在微弱的火光照射下,巨门上不见顶,下面也是深埋进入了地底下的岩层之中,看起来没有丝毫的缝隙。整座巨门就如同整体浇筑的一般,严严实实,黄凌是实在是想象不出,这是怎么做到的。

二人在这扇巨门附近仔细地搜寻,举着火把在底部寸寸查看。两圈火光随着二人的脚步移动着,就像是扫视着这绝境之处的两只巨眼。

二人花了很久,才沿着这巨门的底部走了一个来回,面面相觑之间,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那一份绝望。

“居然连一丝缝隙都没有,太夸张了。”黄凌看着这巨门啧啧叹道,“看来,我们只能从来的地方出去了。”

听到黄凌的话,小女孩想起了来时精力的恐怖蛇潮,不由得吓得浑身一哆嗦,立刻颤抖的表示:“不……不,我不回去……”

黄凌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知道回去的路上有多么凶险,只好暂时按下了这个念头,看了一眼一直一言不发的老人,开始仔细打量他生活的这个空间。

这里应该是一个过渡的空间,那扇他们进来的、人为修建的大门将这里与外面的仓库隔了开来。

黄凌举着火把走到进来的那扇门前,却没有发现他进来时转动的铰链绞盘。

“这里似乎没法出去。”

检查了一会儿,黄凌只好摇了摇头,对着身后的小女孩儿说道。

听了哥哥的话,菲菲并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失望,也没有兴奋,只是抱着双腿,呆呆地坐在地上。

黄凌又举着火把在这里扫视了一圈。

跟外面的仓库相比, 两扇门之间的空间并不算开阔,大概只有两个篮球场大小。黄凌又抬了抬头,暗自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现在他们头顶外,应该已经不是大酱塘子,而是深入了沼泽边的一座山里。

这座山,就是大酱塘子边的山。只因这山上寸草不生,只是一座巨大的灰白石头,毫无生气、鸟雀不临,常年就这么孤零零地呆在沼泽地旁边,所以,当地人都称之为鬼山。俗话说人不见风,鱼不见水,鬼不见地,对于人来说,山是实实在在、进不去的,但是对于幽魂来说,穿墙透石,轻而易举,所以村里人传言,那些大酱塘子里的孤魂野鬼,平日里都住在这座鬼山里,以至于这山跟沼泽一样,常年间人迹罕至。

“想不到,小鬼子居然把这鬼山给挖空了。”黄凌大概估算了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感慨地说道,“看来,当时这山里住的不是鬼,而是真真实实的小鬼子。”

“哥,你是说,是小鬼子建了这扇门?”菲菲问道。

黄凌看了看这扇巨大的门,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这扇门应该是在小鬼子来之前就应该存在了。”黄凌又再度打量了一下这片空间,说道:“外面的地方,和这扇门,应该是早就存在的,但是小鬼子来,把这里改造成了一个仓库,然后修建了外面那扇门,将这里封闭了起来。”

“你是说,他们不想别人进来发现这里?”菲菲好奇的问。

“不,我觉得不是这样。”黄凌想了想,“我们从外面进来其实并不算难,外面的绞盘连我一个半大小子都能推动,更何况成年的日本兵了,那应该是轻轻松松。但是,里面却没有任何开门的装置。”

“哥……你,你是说……”菲菲听了他的话,突然涌上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浑身也泛起了一阵凉意。

“嗯。”黄凌看着菲菲,点了点头,轻声道:“这门,应该是为了防止……”

黄凌打量了身后这座巨门一眼,接着说道,“防止什么东西出去……”

黄凌坐了下来,将火把架在篝火堆上。

“我想,当时应该是小鬼子在修建仓库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这里。他们也肯定发现了这扇巨门,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放弃了打开巨门,反而这扇门令他们感觉恐惧,于是就又修了一扇门将这片空间隔绝开来。”

“哥……那……连小鬼子都害怕的东西……会不会……很恐怖……”

小女孩心有余悸地看了身后的巨门一眼,身体下意识地向着黄凌靠了靠。

“我想,虽然这座门令小鬼子感觉恐怖,但是应该也没那么危险。”黄凌想了想,说道,“不然小鬼子不会在发现这门以后,还是将物资储存在了这里。从他们只是修了一扇门将这里挡住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觉得这里可能有东西会让他们感觉棘手,但是也不至于应付不了,只不过不值得花精力去解决罢了。”

小女孩儿听了哥哥的话,稍稍安心,接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哥,你说,会不会是蛇?”

黄凌一边弄着篝火,一边沉吟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以小鬼子当时的实力,蛇应该算不上什么阻碍。他们装备那么精良,就算是捅进了蛇窝,几个燃烧弹也把问题都解决了,再多蛇也不会对他们构成什么威胁。”

“连小鬼子都觉得解绝不了的东西……”小女孩拍了拍脑袋,这个问题实在是超出了她所能想到的极限,脑子里一片茫然。

“别想了。”黄凌轻轻笑了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填饱肚子。”

听到黄凌这么一说,菲菲才想起来,从他们掉进沼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了。这期间,奔跑、斗蛇、开门……一连串的紧张和消耗,几乎让自己忘记了饥饿。而此刻放松下来,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

“哥……我们,吃啥……”菲菲红着脸,抱着黄凌的手臂低头问道。

“嘿嘿……”黄凌看着菲菲的样子,不由得古怪地笑了笑。

……

……

……

“怎么样?还不错吧……”

看着对面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和害怕,却又不得不拿起穿在一根木棍上的黑乎乎的肉,用小嘴轻轻撕咬的小女孩,黄凌也是哈哈一笑。

男孩也抄起一根穿着一截烤得有些焦黑的青蛇的木签,大口撕下一块蛇肉,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边将竹签递向小女孩儿,并一脸享受地挑了挑眉毛。

小女孩本能地有些抗拒,但是架不住肚子里咕咕直叫的空虚,只好有些颤颤巍巍地接过哥哥递过来的木棍。

蛇肉已经被哥哥切成了一截一截,掐头去尾,剥皮去鳞,除了表面网格状的纹路外,如果不说,其实根本看不出来这是蛇肉。

烧烤的特殊香味儿很快飘荡开来,原本有些扭曲的蛇块也渐渐变得僵直。在烈火的烧烤下,蛇肉里的油脂也滋滋地冒出泡泡发出响动,蛇肉也从带着一丝血丝的纯白慢慢变得焦黄。

估摸着已经七八成熟的时候,一旁的老人倒是没有一丝客气,在黄凌有些惊愕的眼神里,猝不及防地一把将他手中的蛇串抢走,在一旁大快朵颐起来。

黄凌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看老头,与菲菲相视一笑。

黄凌只好又拿起另一串烤好的蛇肉递给菲菲。

看着哥哥和老人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再加上老人的虎口夺食的小插曲,菲菲也没有开始那么紧张了。

她接过哥哥递过来的串,看了一会儿,终于闭上了眼睛,张开小嘴,轻轻咬了下去。

吃在口里的感觉,其实没有菲菲想的那么恐怖,相反的,香香脆脆的感觉,其实口感还不错,跟吃烤鱼差不多,蛇肉在咀嚼的时候,有点像烤牛肉,肉质十分紧实,还有些弹牙。

虽然没有什么佐料,味道一般,但是在腹中饥饿感的影响下,入口的蛇肉竟然令她也感觉十分鲜美。

其实菲菲对于吃蛇并不陌生,尽管自己没有吃过,但是她生活的老家,吃蛇并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情。

老家山边田野里,蛇其实很常见,从战乱时候起,很多人就纷纷捕蛇食之。

后来开垦田地,种植水稻,田间的蛇也是屡见不鲜,有不少人在耕种之余,也会抓上几条蛇打打牙祭。再后来,还有人专门捕蛇,然后卖到大的餐馆,以此为生。

菲菲见过不少人吃蛇,但是自己吃,倒还是头一回。

一整条蛇,很快就进了三人的肚子,在老人的示意下,黄凌无奈,只好又烤了两条……

菲菲吃的不多,很快就吃饱了。而老人似乎很久没有这么耐心地烤过蛇,吃的十分享受,毫不客气地跟黄凌一起,足足干掉了五六条,这才心满意足的自顾自躺在一边休息去了。

吃饱了肚子,兄妹二人也感觉身上暖了起来,踏实的感觉也令他们减少了恐惧感,可以相对冷静地分析他们所处的环境。

“哥,你说,他们修建这门,是防止什么东西出去?”小女孩看着大门,靠在黄凌肩头,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啊。”黄凌跟菲菲一起,看着大门,也是感慨地回答。

“哥,你说,这门在这里这么久,为什么没有人发现呢?”菲菲问道。

“小妮子,你忘了你怎么进来的了?”黄凌在小女孩鼻子上刮了一下,嗔怪道,“我们这种搞法,有几个能够活着进来?”

想着自己进来时所经历的恐惧和绝望,那份窒息感再度袭上心头,令小女孩儿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再说了……”黄凌突然放低了声音,“就算有人能发现,也要活着出去才能让大家知道啊……”

黄凌的话令二人都变得沉默了。

菲菲下意识地看了身旁的老人一眼。

就算饿不死,难道,她也要像这个老人一样,在这里生活不知道多少年么?尽管她有着哥哥的陪伴,可是这种终日不见天日的感觉,想想,就令人绝望。

感受到身旁女孩儿的沉默,黄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将手臂搭在菲菲的肩膀上,笑着说:“放心,我们肯定能很快出去的,相信哥!”

小女孩儿看着黄凌露出的自信笑容,心头也不由得生出一丝暖意,认真地点点头,笑道:“嗯!哥,我相信你!”

吃饱了肚子,身旁也没有什么危险,菲菲暂时放下心来,竟然终于在不知不觉之中,靠在哥哥的怀里睡着了。

等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睡的还挺舒服,身下是厚厚的垫子,身上也盖着被子,恍惚间,还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自己回到了家里的床上。

可是等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接着火光看清楚周围时,才发现这些都是仓库里的军用物资,尽管经过了烘烤消除了霉味,还有些暖暖的,但是那种陈年的感觉依旧存在。

不过总算是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这令她感觉精力恢复了不少。

“哥”

醒来第一件事,她坐起身,就开始寻找黄凌的身影。

可是她四下看了看,却只看到一旁正在呼呼大睡的老人,却见不到那个令她心安的、熟悉的人。

一丝慌乱瞬间从心底弥漫开来,令她一阵脊背发凉。

“哥……”

她立刻掀开被褥,站起身来,四下张望。

篝火还在燃烧着,显然是被添加过柴禾了。吃过的蛇骨也被收拾到了一边,甚至老人的身上,也被盖了一层被褥,很明显,是黄凌做的。

可是熊熊篝火的映照下,除了睡着的老人以外,只有菲菲一个孤寂的身影映照在一旁的大门上。

“哥!”

裹着军大衣,小女孩儿开始四下打探起来,睡着的老人被她的呼喊惊得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了。

菲菲举着一根火把,四处寻找不到哥哥的身影,又跑到二人进来的那扇门边,仔细查看。

门似乎有打开过的痕迹,想必是自己睡着之后,黄凌曾经出去给自己找寻棉被。

“他是怎么打开门的?”菲菲在惊惧之余,满脑疑惑。

这扇门只有他们进来时,拼尽全力用绞盘才打开,进来之后也没有发现任何开启的办法,黄凌也不太可能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将门打开,或者抛下菲菲一个人自己走掉啊……

“难道……”

此刻菲菲心头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不成,是自己睡着的时候,有什么人,或者……从外面打开了门,然后将黄凌抓走了?

不对,绝对不可能。

随即,菲菲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来黄凌肯定是在门打开后,出去给自己找的棉被,这证明他肯定出去,然后又回来过;二来黄凌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就这么被什么东西掳走,而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而且黄凌也绝对不可能丢下自己一个人走掉。

“我应该在原地等着哥哥。”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闪过菲菲的脑海。

黄凌绝不可能丢下自己,他离开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而他没有惊动自己带自己一起走,就证明他肯定还会回来。

出去对哥哥的绝对信任,菲菲安下心来,回到篝火和老人旁边,默默地开始等待。

哥哥在的时候,菲菲虽然害怕,可是心头仍然有个主心骨,其实也并没有太过担心,因为他知道,哥哥一定会有办法。

此刻哥哥不在,她才感受到这环境原来给自己的压力如此之大……陌生、恐惧的底下仓库里,她的神经不由得紧张起来,总觉得什么东西在自己身后,让她忍不住想要回头看。她只好靠在了墙边,在自己面前生气另外一堆篝火,可是即便如此,她也总感觉在那些篝火照耀不到的黑暗地方,潜藏着什么猛兽或者怪物,令她沉浸在无限恐惧的想象之中,一刻也得不到安宁……

菲菲抱着膝盖,越想越怕,即便有着棉被和篝火,她还是开始瑟瑟发抖,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看着四周越来越阴森恐怖的陌生环境,低声呜咽呼喊起来——

“哥……你在哪啊……”


“哥!……黄凌!……”

小女孩儿惊恐地呼喊着,她不敢离开火堆,只能在有光的范围内尽力地朝着那幽暗之处拢嘴呼喊,希望能够得到男孩儿的回应。

“哥……你去哪儿了!快回来!……”

她呼喊的回音在两扇门之间久久回荡,尽管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只要在这范围之中,就绝对不可能听不见。

经过几次呼喊,还有竖起耳朵倾听了半天,菲菲也终于放弃了哥哥还在附近的想法。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火堆照耀的巨门,还有仅仅只是在她的呼喊中翻了个身的老头,想了想,随即将目光移开,看向他们来时的大门。

她再次走到门边,仔仔细细地将整座门如同贴膜似的整个盯着看了一遍,除了碰了一鼻子铁锈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她尝试着用手臂使劲儿推了推大门,毫无意外的,大门纹丝不动。

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小女孩儿再度四下看了一圈,一切跟他们来时都没有任何改变——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哥哥不见了。

小女孩儿心底慢慢涌上了一股绝望,各种幻觉和恐惧一股脑儿地涌上了心头,让她下意识地咧开嘴,小声抽泣起来。

“呜……”

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恐惧,想到黄凌就这么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被什么抓走了,还是丢下自己跑掉了,更是让她更加胡思乱想起来,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无奈,越想越气愤,终于开始放声大哭。

“哇……”

很快小女孩儿悲戚的哭声就在这小小的空间内如同炸雷般的惊起。

“吼……!”

正当小女孩儿越哭越起劲时,一声如同野兽咆哮的低吼在她不远处响起,令小女孩儿惊惧得硬生生止住了哭泣。

大大的眼睛挂着泪珠,直愣愣地看着这个突然暴起的老头,小女孩儿本能地向后缩了缩,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息丢儿!”

老头喉咙滚动了一下,莫名的低声如同闷雷一般,炸响在小女孩儿的耳畔。

菲菲完全不知道这老头说的是什么,在她看来,就是一头吃饱了了的豺狼突然暴起,对着她嘶鸣了一声似的。

突如起来的喊声令小女孩儿一时居然忘记了哥哥失踪的惊惧,只是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老人突然喊了一声之后,便又像是入定了似的,就这么呆呆地坐着,跟小女孩儿对视着。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极其诡异的状态,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女孩儿在一堆篝火旁边发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说一句话。

“其米哇哒咧达?”

老人用浑浊的眼神看了小女孩儿一会儿之后,那黝黑的面容上两片薄薄的嘴唇终于再度翕动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再度传出一阵嘶吼。

小女孩儿完全不知道老头在鬼叫什么,只是一动不敢动,哆哆嗦嗦地看着这个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的人。

老人盯着菲菲看了半天,见她只是一动不动地瑟瑟发抖,既不说话,也不敢移动。

过了好一会儿,老人似乎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见过这个小女孩儿,终于用怪异的语调再度发出了一句菲菲听得懂的声音:“是……是你……”

菲菲赶紧拼命地点点头,期望眼前的老头赶快恢复正常。

“男孩子……在哪里……?”老人环视了一圈,似乎用浑浊的眼神找了找,然后艰难地向菲菲询问道。

“哥……哥哥他……他不见了……”听到老人的问话,女孩几乎又忍不住哭出声来,可是看着老头凶神恶煞的样子,生生地将呜咽声压抑在了喉头。

老头瞥了菲菲一眼,随即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身旁的一个角落,翻找了一下,然后将一个绿色的物品扔向了菲菲。

小女孩儿下意识地躲开,却听见铛铛落地的声音,就像是一个铁疙瘩,但是很明显,老人并没有太用力,并不是用这个铁疙瘩攻击她,而像是将这铁疙瘩扔给她似的。

小女孩儿有些愣神地看了老人一眼,老人朝她扬了扬手臂,示意她将铁疙瘩捡起来。

小女孩儿这才慢慢低头,弯腰将铁疙瘩捡起来一看,才发现这是一个绿色的军用水壶。

她将水壶摇了摇,似乎里面有一些液体,像是水。

她这才感觉干渴难耐,赶紧将水壶打开,猛地灌了一口。

“啊……噗……”

还没等她畅快地喝下去,她就本能地将嘴里的液体全吐了出来。

“啊……咧……”

菲菲面部扭曲地吐出舌头,下意识地一把将水壶扔了出去。

“干什么……”

老人赶紧惊慌失措地一把扑了过去,就像是深怕水壶中的液体多露出一滴似的。

他一把扶起水壶,还根本不顾地面的肮脏,伸出舌头将流出来的液体舔了个干干净净。

小女孩儿惊恐地看着老人的举动,紧接着,她似乎想到这液体的味道有些熟悉。

“这是酒?”

小女孩儿下意识地问道。

“撒克……”

“好东西……”

老人意犹未竟地爬起身,猛地灌了一大口,然后指着自己的水壶说道。

菲菲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

老人居然也摇了摇头,一脸暴殄天物的样子,令菲菲看了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经由老人主动示好这么一个小插曲,在加上老人一直也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伤害的举动,菲菲的内心也暂时安定了一些,就连哥哥走失的惊慌心情,也略略平复。

“男孩子……哥哥……?”老人将水壶放好,然后用手比划了一下身高,嘴里蹦出几个字。

“我……我睡着了,睡醒的时候,哥哥就……就不见了……”小女孩儿再度回想起找不到哥哥的现实,刚刚平复了一点点的心情,顿时又沉了下去。

“蛇……抓走……”

老人听了菲菲的话,走到附近的地上看了看,嘴里再度吐出几个令菲菲心头一沉的字。

“你是说,我哥哥被蛇抓走了?”菲菲惊异地问道,但是她这次没愣住,而是走到了老人身边,仔细地顺着老人的目光看了看。

之间地面铺满的灰尘上,的确有着很多奇怪的痕迹,这个痕迹菲菲并不陌生,跟烂泥塘上,青蛇扭动爬过的痕迹一模一样。

从痕迹来看,来的蛇似乎有很多条。

想到自己的身旁曾经爬过这么多条蛇,而自己一点察觉都没有,小女孩儿禁不住从心底涌现出一股凉意。

想到这么多恐怖的软体生物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将自己的哥哥——一个大活人生生地从自己身边弄走了,一股绝望的感觉瞬间涌现,令菲菲的灵魂如同被击碎了一般,身体突然一瘫软,不由自主地呆跪在了地上。

“抓走……没死……”

看着小女孩儿的样子,老人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找他……”

随即一马当先,顺着地上的痕迹快步走了出去。

老人的话再度令菲菲涌现出了希望,赶紧从火堆里捡起一根火把,跟在老人的身后追了上去。

老人走了一条奇怪的路径,并没有顺着他们兄妹两来时的方向,而是在一堆大箱子和军用物资的夹缝之中穿来穿去,很快,就到了他们找到军大衣的、翻到的箱子和枪械的附近。

正当菲菲举着火把准备走过去的时候,手臂却被老人枯槁而有力的手一把拉住,迅速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后,随即老人打掉了她手中的火把,将火焰弄熄灭,周围瞬间再度陷入了黑暗之中。

老人的奇怪举动,令菲菲大气都不敢出,只好跟在老人的身后,亦步亦趋。

老人先是躲在一个大箱子后面,探头看了看,有抽了抽鼻子,用力的嗅了嗅,随即蹑手蹑脚地猫着腰走了出去,菲菲只好跟着他,脚尖着地,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当他们走到另一个大箱子后面,探头向外看去的时候,借着通气孔摄入的微光,眼前的景象不禁令菲菲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眼前的一块空地上,一群青蛇正聚集在一起,看数量,足足不下有上千条。

而这一群蛇,居然像是有组织有纪律一般,就如同人类开篝火晚会似的,围成了一个大的圈圈,而圈圈的中央,似乎躺着一个人,正是一动不动的黄凌,也不知道是昏迷,还是死了。

耳畔全是一阵一阵蛇吐信子的嘶鸣声,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而这么多蛇有组织有纪律的样子,更是菲菲生平未见,令她惊异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哥……”

小女孩儿眼含泪水,捂着自己的嘴巴,小声地喊了一声,身体也止不住地抽动起来。

“没死……蛇祭……”

身旁的老人断断续续地小声说着。

菲菲愣了愣,虽然听不懂老人在说什么,但是她知趣地没有追问。

“怎么办?”

菲菲似乎找到了跟老人沟通的敲门,那就是不说多的废话。于是她压低声音,小声而短促地问了一句。

“火。”

老人的话令菲菲醍醐灌顶,瞬间想起了他们之前逼退蛇群的办法。

“火把灭了!”

听了老人的话,菲菲更是焦急得气不打一处来,“你打灭的!”

“太小,不够”老人一边四下张望着,一边说道,似乎刚才连续的对话,令多年未曾与人交流的老人渐渐找回了丧失已久的本能。

看老人的样子,菲菲似乎也对他的举动猜出了七八分。挂念着被群蛇围住的哥哥,菲菲焦急地问道:“找什么?”

“火油!”

“火把都灭了,怎么找!”菲菲一边嘟囔着,一边接着通风管里射入的一点微光,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周围模模糊糊地轮廓。

突然,一阵鼻子大力吸气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对啊!通过气味!”

这里似乎是一个战略物资储备的仓库,那么一定会有打量的汽油或者煤油。尽管这么多年过去,菲菲也不确定这些挥发得还剩下多少,总之当务之急,找到多少算多少吧。

菲菲跟着老人,很快找到了一些煤油储存的地方。

那是一个个大的金属罐子,看起来很像铁罐,但是锈蚀的程度却比附近的铁质结构弱了很多,看起来很像是不锈钢,但是依旧是布满了铁锈的碎片。

老人拿起一根木棍,顺着不锈钢罐子一个个敲了敲,前几个都是清脆的“铛……铛……”声,菲菲知道,这代表着罐子里是空的。正当她焦急的内心开始下沉时,终于在第四个罐子被敲击时,发出了沉闷的“咚……咚……”声。

菲菲赶紧跟老人一起,找到罐子底部的泄口。

泄口是阀门旋钮,可是丝口却锈蚀得死死的,菲菲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阀门却纹丝不动。

二人毫无办法,于是老人只好带着菲菲爬上了罐子的顶端。

顶端的罐装进口要大得多,有着一个船舵似的大大阀门,相较于底部巴掌大的泄口阀门,进口阀门在旋钮起来就容易的多了。

二人一齐用力,很快,阀门就出现了松动,随即,一个农村土灶锅盖大小的开口就被打开来。

刚刚掀开阀门,一股刺鼻的浓郁臭味就扑地涌现出来,熏得二人几乎登时晕倒过去。

二人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在周围找了几个大大箱子作为容器,也不顾箱子缝隙里四处渗漏,迅速装了满满一箱煤油,顶着刺鼻的味道将箱子推向诡异的群蛇聚会的地方。

一路上煤油渗漏了一地,但是好在煤油储存的地方,离那诡异蛇祭的地点并不远,等二人将一箱煤油推到的时候,还剩下大半箱。

此刻,因为推了一箱巨大的煤油,小女孩已经微微有些脱力,好在箱子底下煤油在不停渗漏,让箱子与地面的摩擦力变小了很多,否则,单单凭借她和老人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将这一箱煤油给推过来的。

到了蛇祭地点的附近,小女孩儿和老人一起用力,将一整罐的煤油全部倾泄而出。煤油顺着他们倾泄的方向,缓缓地流动着,很快,一条煤油小溪就流到了群蛇聚集的附近。

浓稠的煤油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蛇一般缓缓地在地面上向前蠕动着,并没有像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头般对蛇群造成什么慌乱,反而像是一个新的伙伴缓缓加入了群蛇的蛇阵。

群蛇似乎有些疑惑,但是并没有因此慌乱炸开,而是缓缓地分开了一条道路,疑惑地吐着信子,看着这不知什么东西从身旁流过。

随即,不知从那一条开始,群蛇突然四散逃开,而顺着这股黑色的煤油流,一条火龙如同蛟龙出动一般火速冲来。

瞬间,昏暗潮湿的底下仓库就变得火光漫天,灼热的气息升腾而气,浓烟弥漫,一条条青蛇迅速向四周四散逃开。

接着火光和群蛇四散的时机,菲菲赶紧冲入蛇阵,将昏迷的黄凌翻到一件撑开的军大衣上,在老人的帮助下,迅速将黄凌给拖走……


“什么又来了?”

黄凌一边拉扯着妹妹紧紧跟在老人的身后,一面向着慌不迭踩灭篝火,然后熟练地跑到几处偏僻的箱子后面躲藏起来、向着外面探头探脑的日本兵问道。

“蛇母。”

老人没有看他们,只是一脸紧张地盯着他们进来的那扇大门。

“蛇母?”

黄凌一脸疑惑。但是看着老人紧张兮兮的样子,大概也能猜到,这蛇母也不是什么善与之辈。而从老人带着几人飞速躲起来的行动,也猜到他们进来的那扇门大概也并不能给几人带来足够的庇佑。

果不其然,那扇黄凌和菲菲用尽全力去推也纹丝不动的巨门,就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剧烈的震颤起来,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慢地移动,就跟外面有人在合力转动绞盘、让巨大的城门缓缓开启似的,这不过,与绞盘匀速开启大门不同的是,门是在一阵阵的剧烈抖动中,被生生地撞开的,就像是一座坚固的堡垒面临着强大火力的攻击,而逐步瓦解一样。

“注意,闭气!”

老人快速地嘟囔了一句,随即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块破布就按在了自己脏兮兮的脸上。

黄凌和菲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阵剧烈的恶臭呛得几欲作呕,眼泪也不由自主的落下来,赶忙学着老人的样子,掀起衣角将口鼻紧紧捂住。

菲菲几乎被熏得哭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扑簌簌下流。这辣眼睛的气味越来越浓郁,让兄妹二人的胃里止不住的一阵翻腾。

终于,那扇大门被生生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而随即出现的景象,让即便是强忍着不想呼吸的兄妹二人也经不住放大了瞳孔,顾不得这难闻的气味,不受控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立起离地足足有三四米高的巨大蟒蛇缓缓出现在震惊得仰起脖子的兄妹和一脸凝重的老人面前,借着扇叶排气孔里射入的点点泛着灰尘的光线,巨大的蛇身如同一座雕塑一般耸立在躲在箱子后面的几人面前,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这巨蛇给几人的感觉与群蛇围攻完全不一样,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和等级的。如果说被群蛇围攻的时候,二人只是害怕,但是尚有余力自保和想办法,此刻面对巨蛇,那就是根本无法心生抵抗之心,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只想乖乖地束手就擒。

好在老人似乎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条巨蛇,尽管也能看出他内心害怕得紧张不堪,但是至少还算冷静。在老人的示意下,几人如同被施加了定身术似的,浑身肌肉紧绷,大气也不敢出,唯一敢动的,只被巨蛇的蠕动而牵动视线的、缓缓旋转的眼珠。

在几人布满血丝的注目礼中,巨蛇倒是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而是一边吐着超长的蛇信,一边缓缓地移动着。巨大的蛇身碾过地面的破木箱和石块灰尘,几乎发出了金铁相碰的声音,可见这蛇的鳞片是多么的坚硬和厚实。

很快,巨蛇凭借着他那身铠甲般的鳞片,硬生生地从撞开的缝隙中,挤进了这片三人躲藏的空间。

三人的心也不由得被提到了嗓子眼,黄凌更是已经开始四下观察,考虑着怎么才能带着菲菲跑掉,可是在巨蛇庞大的压迫感中,他此刻对自己的速度已经毫无自信,一股绝望的感觉也开始在心底蔓延。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老人,此刻,从老人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

“老人一定有经验,跟着他,没事的。”

黄凌一面按住菲菲颤抖不已的双手,一面在心底暗暗地安慰自己。

日本兵此刻虽然也十分紧张,但确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害怕的神情,只是从他的动作看来,并没有什么移动的打算,他的计划似乎就是躲在这里,等着巨蛇自己离开罢了。

巨蛇在一片箱子之间缓缓地游走,让几人根本挪不开眼睛。好在其他小蛇似乎都迫于巨蛇的淫威,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倒也省去了那对群蛇无孔不入的担心,不用害怕身旁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条蛇来咬自己一口。

巨蛇在箱子之间盘旋了一阵,黄凌忍不住问道,“这蛇,什么时候走啊……”

“不知道。”出人意料的,身旁的老人居然回应了他,可是老人的话,却令黄凌原本认为他胸有成竹的信心碎裂一地,“这是这条蛇,第一次闯进来……”

身旁的菲菲惊恐地张大了嘴巴,自己忍不住用手紧紧捂住。

黄凌的眉头一紧,心中嘀咕着,“不是吧,几十年都没有被突破的大门,自己兄妹一来,就给这条巨蛇闯进来了,要不要这么不巧……”

老人的话,让兄妹二人心中瞬间没底了。

巨蛇既然是第一次闯进来,那么它进来后会发生什么、什么时候会离开,老人一样一无所知。几人只能听天由命,接下来该怎么办,丝毫没有人能够提供一丝经验。

就在三人心中各自慌乱之时,一件更令几人心中一凛的危机感,悄然出现……

“咚!……”

一声巨响居然从几人身后的巨门里面传来。

“什么声音!”

黄凌三人瞬间回头,少年惊恐地看着这巍然不动的巨门,下意识底问道。

菲菲自然地将目光转向老人,却只见老人同样也是一脸震惊。

“不……不知道……”见兄妹二人同时看向自己,老人这才回神,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这……这是蛇第一次闯进来……也是……也是大门第一次有动静!”

一股莫名的凉意从黄凌心头蔓延开来。

如果说之前也一直很害怕,但是至少有老人在身旁。在黄凌的意识里,所有的这一切,老人自然都经历过无数次,所以即便是害怕,只要跟着老人,就不会有大的问题。

而此刻,连老人也说自己头一次见到身后的巨门有反应,一种未知的恐惧感和没有任何依靠的慌乱感,瞬间就浮现出来,就像他刚刚落进这座仓库的时候一样,刹那间令他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见老人也靠不住,黄凌只好不再管他,一面将菲菲护在身后,一面同时观察着巨蛇和大门的情况。

“菲菲,别怕,先不要慌,我们静观其变。”

他一面安慰着小女孩儿,一面拉着她缓缓地向后退远了一些。

在向后退的时候,几人都小心翼翼,可是小女孩儿却没有注意到脚下,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破木板。

“咔嚓……”,清脆的声音令几人身形陡然一顿,瞬间汗毛直竖,直愣愣地定在了原地。

黄凌一把按住菲菲,眼睛直直地盯着大蛇的动向。

好在那条巨蟒似乎并没有被响声所吸引,而是依旧将注意力放在巨门上,在一阵吐信游走之后,身形一扭,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了一声怪异地嘶鸣。

“咚……咚……”

又是两声巨响传来,力度和频率明显在增加,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听到了巨蟒的嘶鸣,在用力回应似的。

“难不成……”

一个怪异的想法突然在小女孩儿的心头涌现,

“哥,你说这门后面……不会……还有一条蛇吧……”

黄凌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大蛇,听了小女孩儿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菲菲可以感觉到,哥哥的手握得非常紧,手心里也微微冒汗。

“两条……蛇?八嘎……”

老人也听到了黄凌的判断,同样是震惊不已。

菲菲的想法很快得到了证实。

一声同样刺耳的高频嘶鸣,犹如厉鬼的尖叫般,从巨门之后传了出来。

听到了回应,巨蛇似乎受到了鼓励,打了鸡血一般,居然盘起了身体,将巨大的头部缩了下去,随即,在众人惊愕的眼光中,用它裹着厚实鳞片的巨大蛇头,如同铁锤般,就这么一头向着巨门撞去!

巨蛇的力量,显然比门内的撞击力度大的多,刹那间,几人几乎感觉到地动山摇,就像是地震了一般。金铁般的鳞片,撞上巨大的金属大门,精铁交响,锵锵之声几乎震破三人的耳膜,一老二少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镶嵌在山石之间的大门,被撞得摇晃震颤,门边的山体,被震得破碎,就像是被爆破了一般,巨大的碎石扑簌簌地掉落下来,山体上迅速出现一条条蜘蛛网般的裂纹。

见到这一撞之力,如此巨大,似乎里面的巨蛇也不甘示弱,在外面的蛇蓄力之际,又一声巨响从巨门内部传来,力度丝毫不下于刚刚的这一撞,而本就已经有些支离破碎的山体,更是裂纹蔓延,眼看就要土崩瓦解。

内外两条蛇,似乎看到了希望,居然很快就达成了默契,二蛇在蓄力的间隙,交替向着巨门撞去,悍不畏死的态度和一往无前的执着,居然看得三人有种莫名的感动。

尽管巨蛇皮糙肉厚,身上的鳞片犹如金甲,但是这巨门的坚固也远超众人的想象。

在几人的目光注视下,蛇头上那坚如金铁的鳞片居然生生崩裂开来,露出殷红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让巨蛇的身体一阵扭曲,嘴里的嘶嘶声更加急促,腹部决裂地震动着。

巨蛇一次次将自己的身体盘踞起来,然后尾巴用力撑地,随即整个庞大的身躯如同弹簧一样,迅猛射出,就像是一支离开弓弦的箭矢,直飞巨门。

“疯了……”

老人嘴里喃喃地说道。

虽然见不到巨门内部的景象,但是听着这跟外界呼应的撞击声,相比里面的巨蛇情况也差不多。这样悍不畏死地回应着彼此,丝毫不顾残破的身体,看得黄凌心里居然有些感动。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黄凌不禁在脑海中浮现这句话,尽管他对感情还是懵懵懂懂,但是这句诗文却一直印刻在脑海里。

虽然以血肉之躯很难撼动这厚重的金属大门,一次次的撞击似乎也并没有对大门造成任何伤害,但是大门所身嵌的山体,却扛不住这巨大力量的反复摧残,很快,两旁的将精铁门板卡住的山岩就纷纷碎裂,而坚固的大门也变得松动,依稀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退远些,这门要倒了……”

眼看着巨门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黄凌赶紧拉着两人再度退后了丈许之地。

群蛇似乎依然畏惧大门,不敢像巨蛇一样靠前,但是就如同有感应一样,一条条都盘踞在巨蛇的身后不远处,仿佛预感到巨蛇即将攻破大门,同样露出了翘首以盼的姿态。

“真是邪门,这里的蛇,怕不是成精了……”

黄凌看着群蛇如同人一样,聚集在一起,对着巨门的方向虔诚地注目的样子,莫名感觉毛骨悚然。

巨大的撞击声,回荡在整个底下仓库之中,发出一阵阵闷雷般的回响。

此刻,黄凌倒是隐隐有些兴奋,这么巨大的响动,沼泽附近的人必然会有所察觉,如果幸运的话,可能会有人来查看,到时候人们就能发现这座大仓库,自己也有救了。

可是随即他就想到了自己村子里关于哭丧鬼的传说。

人们畏惧这大泥塘子,多年来,有不少人因为深陷泥泡子丢了性命,令人们心生畏惧,所以留下了各种各样的传说,其中有一个,就是说这泥泡子底下连通地府,黑白无常就是从这里出来,去勾魂索命。二人拿着哭丧棒,所以又被成为哭丧鬼。将死之人会听到哭丧之声,那就是黑白无常来索命了。

而居住在村里的人,是真的会在这大泥塘附近听到哭丧之声,声音如同闷雷,又如同怪兽低吼,沉闷绵延,犹如钟鼓,有时三五响,有时十数响,锵锵之声,震慑人心……

虽说这巨蛇应该是第一次撞击巨门,但是里面的那条就不一样了。想来这所谓的“哭丧之声”,便是这里面的那条巨蛇在撞击这金属巨门。

这一次,应该是这锵锵之声最多的一次,此刻巨蛇内外交替,撞击已经不下百次,而且依旧没有力竭之像。而这巨门所深嵌的山体,已经崩裂得七七八八,几乎可以看见巨门的铁板的边缘露了出来。

“这门,撑不住了……”

一个念头闪过黄凌的脑海时,接下来的景象,不禁令三人同时瞪大了瞳孔……


卡住巨门的山岩终于承受不住这内外的夹击,块块崩碎,而精铁巨门也失去了支撑,轰然倒下。

被打开的巨门就像是一个张开巨嘴的怪兽,露出了一片探不见底的深喉。

三人下意识地同时向着巨门内望去,只见幽暗的光线下,一条比外面的大蟒身躯还要雄伟几分的巨蚺,正闪动着殷红的大眼,一双漆黑的竖瞳如同一条缝隙从大眼的正中开裂,正随着大眼的转动张翕开合,仿佛在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线变化。

菲菲此刻早已被吓得面无血色,下意识地躲在黄凌的身后,而黄凌和老人还算是镇定,却也难以控制双腿的阵阵酸麻抖动。

这巨蚺和外面的大蛇一样,头顶有些许伤痕,想必就是与大蛇合力撞击巨门时留下的创伤。

二蛇初见,同时嘶鸣一番,随即便开始相向游走,慢慢将身体相互纠缠起来。

三人倒是顾不得去欣赏这两条蛇侣之间久别重逢的缠绵,而是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巨门后面这片空间,特别是老人,此刻正眼放金光,被困数十年,他不知道多少次幻想过这巨门后面的空间有些什么,此刻终于得尝所愿,就像是一个打开新世界的孩子一般,跟黄凌和菲菲一样,充满了好奇和兴奋。

待到巨门倒塌所震起的山石碎末灰尘散尽,几人的眼睛再度适应了这幽暗和漆黑,门口空间的景象也缓缓地呈现在了几人面前。

门口的空间内,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溶洞,也不知此刻是在山体内还是地下,不过根据黄凌的推测,看门后空间发展的趋势,此刻,这溶洞的位置,应该已经是深入地底了。

可以肯定的是,当年日本兵确实如老人所说,并没有进入过这里,门内的溶洞,丝毫没有人工修葺的痕迹,处处是斑驳的巨石,头顶巨大的钟乳倒垂,而地面却似乎平坦光滑,想必应该是巨蛇常年游走,将地面都扫平了的缘故。

老人迫不及待地就踏入了这溶洞之中,兴奋地向前疾走。黄凌和菲菲对视了一眼,也携手跟上。

老人被困地下仓库多年,无数次的想过这巨门之后的样子,此刻终于得偿所愿,一时间,就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

原本他以为此生再无出去的希望,而此刻,巨门开启再度让他燃起了重返世界的渴望,不由得脚下加急,黄凌和菲菲一路小跑,几乎都赶之不上。

正当几人被脱出的兴奋和对未知的期待所包围时,老人的身形却陡然一顿,紧随其后的黄凌收不住脚步,差点撞上。

正当黄凌准备抱怨一下老人突兀的停顿时,却感觉自己的手臂一阵刺痛,原来是菲菲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掌下意识地抠进了皮肉。黄凌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就被顺着菲菲瞪大的瞳孔目光所聚集的事物惊得下巴快要掉下来。

菲菲的目光所投向的溶洞顶端,赫然有着一张巨大的人脸。

幽暗的光线之下,这张有些扭曲的人脸突兀出现,更平添了几番恐怖和惊悚。

菲菲用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问道:“哥……那……那是什么?”

黄凌咽了口唾沫,轻轻地摇了摇头,可是随即发现,巨脸开始移动了起来,而这一动,瞬间解答了兄妹二人心中的疑惑,也让一股凉意再度从心底翻腾起来。

巨脸旁边,是从头顶的溶洞钟乳间垂下的一团白色的茧,而看这茧的形状,赫然是个人形,就像一个木乃伊,被裹得如同一个大粽子。

而从这个明显人形的茧旁边看去,黄凌才发现,头顶悬垂的茧可不止这么一个,而是密密麻麻足有上百。

而在这上百白茧之间,无数扭曲的人脸正在缓缓移动着,看的人一阵头皮发麻。

“蜘……蜘蛛……好大的蜘蛛……”菲菲用压抑地声音带着哭腔惊呼着,身体再度微微颤抖起来。

黄凌不禁想起村里老人所说的传说。据说深山之中,常常生长一种巨大的蜘蛛,这种蜘蛛体格硕大,几乎能以猛兽为食。他们身负剧毒,能够麻痹野兽,待野兽中毒无法动弹,再吐丝将其缚住。被层层缠绕的野兽窒息而死之后,便被拖到巢穴阴凉处储存风干,成为蜘蛛的食物。

眼看这头顶密密麻麻的白茧,想到里面可能就是一个个的野兽或者……人,黄凌的眼中也再度闪过一抹凝重和惊惧。

“快……快走……”老人立刻加快了脚步,兄妹二人紧随其后。

平坦光滑的地面并不难走,只是时不时有些滑腻的粘液,让脚下容易立足不稳。几人如履薄冰,一面一脸凝重地提防着这周遭诡异的环境,一面探着脚下深深浅浅地向前走去。

这巨大的空间非常的广袤,仿佛无穷无尽,而走着走着,诡异的气氛也逐渐地弥漫开来,渐渐地超出了黄凌等人的认知。

走了不多远,老人再度开始停下脚步,四下观察。黄凌也开始发现,周遭的环境里,出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现象。

他敏锐的察觉了一丝诡异,但是却又说不上是什么。

直到菲菲怯生生地抱着黄凌的手臂,手指向一边,轻声道:“哥,我怎么看那个东西,有点眼熟?”

黄凌顺着菲菲手指的方向看去,之间一个他分外熟悉的动物正在缓缓移动。

他有着三角形的头、两只英文字母L形状的触角、锋利刀片似的的嘴巴和一个比头小得多的身体。

从头到尾,身体两侧各有三只长短不一的腿,靠近头的最短,后面依次变长,还有一条看起来软软的尾巴。

黑色的身体仿佛穿着一身黑亮的盔甲,尖尖的嘴巴像两条弯的钳子。肚子鼓鼓的,仿佛拉着一个巨大的球。

“那……那好像是一只……”

黄凌似乎也认出了眼前的这个诡异的动物,只是话到嘴边的名字却迟迟说不出口。

“哥,你看它……像不像……一只蚂蚁?”半晌,菲菲终于颤巍巍地说出了黄凌不敢确认的那个名字。

是的,黄凌万分肯定,那就是一只蚂蚁,只是,这只“蚂蚁”,却在他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分明有着一辆自行车那么大。

随即周围的事物,尽管诡异,也变得好理解了。

大多数的动物,他们都见过,只是改变了尺寸:火车一样的蜈蚣、小汽车一样的甲壳虫、飞机一样的蝴蝶还有坦克一样的蜗牛……

看着这诡异的景象,黄凌不禁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这些庞然大物之间,却没有注意到脚下,还有着很多小动物如同老鼠一样在细细簌簌地穿行,而等三人定睛一看,不经有些啼笑皆非……

黄凌抬脚险些踩到的一只“老鼠”,居然是黄色的,仔细一看,这只“老鼠”头上居然还有两只角,赫然是一只老黄牛。

接着,跑在地面上的迷你猪、迷你羊还有迷你鸡鸭,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三人的眼中。

“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菲菲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不同,虽然有些害怕,但是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似乎这里的环境跟外面有些不同。”黄凌绞尽脑汁地解释,“外面比较大的动物,在这里变小了,而外面比较小的动物,在这里变大了。”

“他们,还是做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老人,突然开口,令兄妹二人不禁一愣,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从老人进来时的兴奋表现,他显然对这巨门还有着一些了解。

“老人家,你说的谁?做了什么?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黄凌向着老人问道。

老人并没有搭理他们,一面看着周围的情况,一面似乎开始思索,接着,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抬头辨别了一下方向,随即再度开始疾行。

一面小跑,老人嘴里还在一面念念有词,可惜兄妹二人却一句都听不懂。

二人只好跟在老人身后,一路小跑起来。

跑了不多久,几人就到了另一扇大铁门之前。

这扇门跟他们刚才进来的那扇门很类似,但是明显要小上许多。如果刚才进来的那扇门看起来就像是镶嵌在大山里的神迹,仿佛上古遗迹,这扇门就像是那扇门的缩小版,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这扇门似乎就是仿照那扇门人为修建的。

可是即便是缩小版的铁门,也不是几人能够打开的。

好在老人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似的,丝毫未见有什么慌乱,而是有条不紊地开始打量起这座铁门来。

老人没工夫搭理兄妹二人,黄凌也懒得去触老人的霉头,而是坐到了一旁开始休息。

从刚才的情况一路看来,黄凌大概也能猜到一些情况。

很显然,这个老人曾经作为日本兵,对军队在这里的情况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这里绝对不只是一座简单的军需仓库那么简单,而从老人现在的眼神来看,他作为建筑师,也不仅仅是设计的仓库,很有可能,这里所有的铁门和环境,他都曾参与勘测设计,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他的记忆出现了一些问题,那些具体的情况,都想不起来了罢了。

“当年日本人似乎在这里进行了一些实验。”

良久,黄凌对身旁的菲菲轻声说道。

“实验?”

菲菲一脸疑惑地看着哥哥。

“嗯。”黄凌点点头,“根据我小时候听到的传说,说这里通向地府,还有着怪兽看守,什么饕餮神兽之类的,这些传说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黄凌顿了顿,接着说:“我猜测,这里应该是日本人的试验基地,他们利用辐射进行动物实验,导致这些动物发生了变异,最后一发不可收拾,但是当时已经战败,根本来不及收拾烂摊子,只好用大一座大铁门将基地封闭,一走了之。”

“很有可能,这个老人作为设计师,设计了类似无法从外面打开的堡垒似的闭锁,而最后他也遭到了军队的抛弃,被埋葬在了这里。”

“你是说……这里一直关着这些……这些……这些怪物?”菲菲倒是并没有在意黄凌的分析,只是非常的害怕,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怪兽横行的地方。

“这里应该是按照军队秘密基地的标准设计的,一半的炸弹都没有办法攻破这里,这里应该修建在深山里,入口和通风口大部分都被沼泽埋葬,所以,这里的实验对象也没办法跑出去。如果不是我们从通风管进来,可能这里永远也不会有人发现。”黄凌淡淡地说道。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修建这座……基地?”菲菲疑惑地问道。

“我想,应该是这里的矿石比较特殊。”黄凌想了想。

黄凌是上过学的,学校老师跟他讲过,根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所以妈妈小时候跟他讲的故事,他也并没有当回事。但是妈妈讲的那些村子里曾经有人跑到鬼山和七鬼湾出了意外再也没回来、还有到了鬼山丢了魂、回家疯疯癫癫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那几个疯子现在还成天在村里晃悠,这事儿是做不得假的。

只是黄凌始终怀疑这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摄了魂,而是有其他原因。

“我觉得,这里的矿石,应该是有某种特殊的辐射。”黄凌搜刮着脑袋,想着课堂上老师简要带过、自己却颇为感兴趣的那些物理知识,总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辐射!实验!辐射!实验!石头!”老人突然惊叫了几句中文,随即又开始抱着头,疯疯癫癫地喃喃自语了起来,“大门,空洞,不能开……不能开……石头开门,不能开……”

老人随后的几句话,顿时引起了黄凌的注意。

“老人家,你说什么?”黄凌赶紧问道,“你说什么?石头开门?石头怎么开门?”

可是老人很明显想起了什么,又受了极大的刺激,开始神神叨叨,说话语无伦次了起来。

“他怎么了?”菲菲看到老人的样子,有些害怕。

“如果我推测的没错,这里的石头有辐射,可能对他的精神造成了一些影响。”黄凌顿了顿,接着说,“即便没有辐射的影响,一个人幽居地底几十年,精神有问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菲菲看着老人,尽管他是个日本人,可是她却对他产生了同情。他本身就是为了反战而来到中国的,并不是侵略者,可惜无奈找不到组织,只好为日本兵所用,修建了仓库,最后又遭到了军队的抛弃,独自幽居地底,如同被囚禁。独自一人在辐射和恐惧中生活几十年,想想,即便他有罪,也得到了惩罚了吧。

“不过,他说的,也不能完全当作胡话。”黄凌话锋一转,眼睛开始四下打量起来,“石头开门,石头……”随即,他脑海里再度想起了小时候老人给自己讲的一个故事……


“菲菲,你记得小时候,村口的爷爷讲的故事吗?”黄凌问菲菲道。

“什么故事?”小女孩儿一脸狐疑地看着哥哥。

“就是那个,会飞的石头的故事,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说好像有种石头,可以飞起来,还有用石头弹琴什么的……”黄凌摸摸头,努力地回想,却实在想不起来。

“哦,你是说,董老头讲的飞铁石的故事吧!”菲菲想了想,立刻回答道。

“对对对,就是飞铁石,你记得他是怎么讲的吗?”黄凌眼睛一亮,立刻追问道。

“让我想想……飞铁石的故事好像是……”菲菲仔细回忆了一下,接着大概的复述了一下这个小时候听到的故事。

据说在很久以前,有一对相爱的情侣。女子十分的漂亮,而男子则非常有才华,可谓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原本两家也是门当户对,女子是世家门第,父亲在京城为官,是相当有门第的大户人家,男子也是世家子弟,是战功赫赫的武将之子,众人都非常看好这一段姻缘。

可惜男子的父亲常年在外征战,戍边多年,未曾回归,被朝中奸臣参了一本,说他勾结外族,意图谋反。尽管女子父亲竭力为其保荐,依旧堵不住悠悠众口,在积毁销骨之下,昏君听信谗言,终于以通敌为由,下令将武将处死。

男子就此家道中落,女子父亲也因为君王昏聩、朝中风气污浊而心力交瘁,最终遭受排挤,郁郁而亡。

失去了父亲庇佑的家族很快衰败,奸臣害怕武将后人报复,意欲斩草除根,于是男子只好带着女子逃走。

奸臣派出杀手追杀二人,索性二人被一老仆所救。老仆是武将心腹,武将出征前,料定朝中会有人对其不利,尽管有女子家族撑腰,他也不敢大意,而是给了衷心的老仆一块陨铁,还有一卷琴谱,附耳告知了其一个机密之地,就说家中若有变故,可带家眷去此地避祸。

陨铁名曰飞铁石,据说到了那所谓的机密之地,这铁石可以平地升空,自由漂浮,而机密之地的大门则会自动开启。

几人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这所谓的机密之地,原来是一处高山之脚。山如刀削斧劈,截面光滑,就像是经过了打磨了一般,正跟武将所描述得分毫不差。到了此处,怀中的石头果然开始异动,竟毫无征兆地漂浮了起来,看得人啧啧称奇。

老仆以手触碰陨铁,按照武将告知的一套手法,在一对爱侣的注视之下,如同抚弦弄琴一般,战战兢兢地将一卷琴谱奏完,只见顿时周围地动山摇,偌大的山体居然开始震动,而山崖也渐渐裂开一处缝隙,刚好可供人通过。

至于故事的结合,自然是老人和男女寻到一处桃园之所,男耕女织,幸福美满、无忧无虑地度过了余生。

“你是说,他说的石头开门,跟故事里一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菲菲想了想,向黄凌问道。

“我觉得,可能是某种高频共振。”黄凌仔细回忆着自己脑海中的知识,想要根据老人所说的话判断出一些线索,“我们在科普频道看过,很多石头,会有特殊的磁场,而通过某些手法可以影响到磁场。当一块石头的磁场处于另一块石头的磁场范围内,并且频率相同,就会导致磁场共振,从而对石头本身造成影响。”

“哥,你的意思,是说,石头飞起来,然后用琴谱记录的抚摸石头的方法,就是引导石头的磁场,让它和大门之间发生共振,从而打开大门?”菲菲听了黄凌的话,沉吟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黄凌注视着菲菲光洁的俏脸,连日来的恐惧和奔波劳累,让她显得有些憔悴,几天没有洗过的脸蛋上,也有些灰土痕迹,但是那一双明亮的眸子依旧是熠熠闪光,灵动的面容要比前几天的稚嫩,多了一丝坚毅和成熟。

“哥,你看什么呢?”

见黄凌盯着自己,菲菲一时间有些错愕,不好意思地低头,下意识地将一律发梢撩动到耳后,有些苍白的俏脸上,轻轻闪过一抹红晕。

“啊,没……没什么。”黄凌回神,赶紧说道,“你说的没错,我觉得,这老人所说的,所谓的‘石头开门’,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我们上哪找这块特殊的石头,即便是找到了,又该怎么用呢?”菲菲点了点头,随即又想到了更关键的问题。

黄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开始四下打量,既然有了方向,自然就要按图索骥。

黄凌一面四下打量,一面慢慢整理着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村子里的各种传说,现在看来,都不是空穴来风。菲菲,你记得小时候,爷爷跟我们讲的、关于七鬼湾来历的故事吗?”

“七鬼湾……的来历?”想到这里,菲菲下意识地浑身哆嗦了一下。

看了她的样子,黄凌赶紧说道:“你别怕,老人说的那些什么鬼打墙和鬼吃人的故事,肯定是假的,我一直都知道,他们是怕我们玩的太晚不回家,故意编出来吓唬我们的。”黄凌一面安慰着菲菲,一面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有些传说,现在看来,倒是可以解释。”

“嗯?”听了黄凌的话,菲菲不禁也有些好奇。

“就说这‘七鬼’吧,根据大人们说,是因为有人在七鬼湾看见了什么七个鬼魂,鬼魂是那些在大酱塘子里淹死的人来找替死鬼的。其实想想,这根本不可能,我想,应该是七鬼湾附近的石头有问题,干扰了磁场,会让人产生幻觉,无法分辨方向,最终落入沼泽之中。而磁场对人影响的强弱,可能跟空气的温度、湿度还有人本身的精神状态都有关系,这才令很多身体虚弱的人中招。”黄凌仔细想了想,冷静地解释道。

菲菲听了黄凌的话,顿时也感觉没那么害怕了。人们对于传说的恐惧,大多数都是因为未知,不了解原因,就觉得神秘,因为神秘,就会胡乱揣测,因为胡乱揣测,就无端地给传说赋予了情感,以至于提起来就感觉恐惧,就像是提到坟墓就觉得阴森,提到鬼魂就觉得恐惧一样,其实如果客观地去分析和想想,根本没有什么令人害怕的地方,所谓的鬼魂,怎么比得上一个意图伤害你的成年人?

想到这里,菲菲也镇定了许多,随即问道:“你是说,七鬼湾的石头,都有磁性,所以能够影响人的判断,而这扇门,就是需要有磁性的石头才能打开?”

黄凌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些传说,应该不会是空穴来风。老人所说的石头开门,应该就是故事里,漂浮的石头。而这所谓的漂浮的石头,应该就是七鬼湾附近,那些能够扰乱人感官的、带有磁场的石头。正是由于这些带有磁场石头的长期干扰,还有日本人的试验,才让这里的生物产生了变异,出现了这些奇怪的动物。”

黄凌的话,顿时让菲菲醍醐灌顶,一切奇怪的现象,都得到了解释,“那这老人疯疯癫癫的,也是磁场的原因?”菲菲接着问道。

“当然,应该还有常年一个人生活的原因。”黄凌点点头,补充道。

菲菲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老人,老人正在盯着大门发呆,眼神直勾勾地,茫然空洞。双手无力地下垂,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形容枯槁的朽木。

一股怜悯之心在小女孩儿的心底缓缓浮现。

“可是,他不是说,这门不能开么?”菲菲点点头,随即又想到刚才老人口中疯疯癫癫的话语。

“或许,老人的记忆虽然丧失,但是这扇门却给他留下了恐惧的记忆。”黄凌听闻,也点点头,沉吟一番后,叹了口气,“可是现在,我们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如果说原路返回,一路凶险不说,即便回到了仓库,我们也没办法出去,还不如从这门里碰碰运气,或许,这扇门口,能够有新的出口也说不定。”

尽管菲菲依旧对这扇大门心有余悸,可是她依旧乖巧地点点头,毕竟,有哥哥在,她自然更加相信哥哥的判断。

黄凌喝菲菲对视了一眼,随即便转身开始查看四周的情况。

这里相对于刚进仓库的时候,人为修葺的痕迹已经少了很多。四周都是裸露的山体和凹凸不平的石块地面。

“老人来过这里,所以才能把我们带过来,他又说石头开门,又说不能开,应该是这扇门后面还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让他觉得恐惧。”黄凌一边打量着大门的四周,一边自言自语。

“唉,只可惜,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菲菲瞥了一眼又开始发呆的老人,轻声叹了口气。

既然老人帮不上忙,二人只能自己想办法。

这里已经没有大的通风口,光线可谓是非常的暗淡。黄凌找了一圈,一无所获。所有的石头都长的差不多,外观上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在这样的情况下,去找一块用来开门的石头,无意于大海捞针。

菲菲没有什么力气,为了不干扰黄凌分辨四周的石块,只能远远地坐在一旁。

过了好久,黄凌依旧一无所获。菲菲百无聊赖,疲惫的她再度被一股倦意侵袭。

正当她伸了个拦腰,准备小睡一会儿的时候,她突然感觉一阵恶心。

她干呕了几下,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低头的她,却发现几滴血液滴到了眼前的地面上。

她站起身,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鼻子,手中的一片血红令她有些错愕。

她刚刚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哥……”脑袋中就像是被人用重锤用力敲了一下似的,两眼一黑,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

……

……

不知道过了多久,菲菲才从昏睡中醒来,醒来时,却发现四周的环境变得十分陌生。除了那块大石头,其他的都不一样。大门不见了,山崖也不见了,四周光秃秃的,只有无数的箱子还有幽暗的仓库。就像是她刚刚进来的地方。

她挣扎着站起身,满腹狐疑,“难道是哥把我给背出来了?”

可是四周一个人也没有,黄凌不见了,老人也不见了。

她只能自己四下查看。

走了好几圈,绕着箱子晃来晃去,可是依旧找不到黄凌的身影。她知道黄凌不会扔下她一个人走掉,所以她回到了原地去等哥哥。

她仿佛又回到了跟黄凌走散的时候,一个人才感觉到这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多么令人绝望。

她抱着双腿坐下,将头搁在膝盖上,心理默默念叨着,可千万不要有蛇啊!可是心中的话音未落,细细簌簌的响声就从四周涌现了出来。

她惊惧地立刻起身,果然看见一条条绿色的长蛇吐着蛇信,缓缓地从四周爬了出来,数量众多如同潮水,令她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随即她就想到,这里特殊的环境,默默祈祷,千万别有变异的大蛇……

可是这个想法才刚刚浮现,一阵嘶鸣就传入了她耳朵,接着一条十几米长的巨蛇就分开蛇群,张开血盆大口,扭动着身体向她撕咬过来。

看到了凶猛的大蛇又来追她,光着脚的她不停的奔跑,又跑进了满是怪兽的森林之中,老虎一样大的老鼠对着他虎视眈眈,牛一样大的蟑螂对着她龇牙咧嘴。她慌乱地躲着这些令人恐怖的怪兽的攻击,却一不小心摔倒……

“啊……”

大蛇、巨鼠、蝙蝠、毛虫全部冲到了摔倒的小女孩儿面前,菲菲只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抬手阻挡,大声尖叫,却感觉自己的手臂瞬间被紧紧咬住……

“菲菲!”

正当她拼命地甩动手臂、想要挣脱咬住自己的手臂的猛兽时,一声呼唤仿佛直入灵魂,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大老鼠、大蟑螂还有大蛇都不见了,眼前只有黄凌关切地眼神,而咬住自己手臂的猛兽之口,原来是黄凌的手掌。

此刻黄凌满脸的焦急,因为抓住菲菲手臂的掌心,正传来一阵阵的灼热,他低头一看,妹妹白皙的手臂,也变得殷红如血,黄凌稳住菲菲,随即将手背放在她的额头……一阵滚烫的感觉,令少年心道:“不好……”

而此刻,少女俏挺的鼻子里,也流出了两道鼻血,大大眼睛,也开始眼神涣散迷离。

菲菲看了少年一眼,倒是内心安定了几分,可是她刚刚轻声叫了一声“哥……”又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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