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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安小鸟嘎嘎乱杀

安陵容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很多朋友很喜欢《重生之安小鸟嘎嘎乱杀》这部小说推荐风格作品,它其实是“安陵容”所创作的,内容真实不注水,情感真挚不虚伪,增加了很多精彩的成分,《重生之安小鸟嘎嘎乱杀》内容概括:历经生死,再睁眼,安陵容回到了初到京城的时候,重来一世,她要好好活。恩宠,她要。孩子,她也要。前世她不曾得到的,这一世,她都要。只是后宫凶险万分,即便已经历经一世,她依然走得步步惊心。都说这宫里容不下真心,可到头来,她却发现,唯有真心才能换得真心,只是这一世,不再是她主动。皇上剖出一颗心来爱她,不只因她的声音神似纯元,而是因为她就是她。甄嬛全心全意爱她如亲妹,不是为了利用,......

主角:安陵容甄嬛   更新:2024-01-11 07:4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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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安陵容甄嬛的现代都市小说《重生之安小鸟嘎嘎乱杀》,由网络作家“安陵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很多朋友很喜欢《重生之安小鸟嘎嘎乱杀》这部小说推荐风格作品,它其实是“安陵容”所创作的,内容真实不注水,情感真挚不虚伪,增加了很多精彩的成分,《重生之安小鸟嘎嘎乱杀》内容概括:历经生死,再睁眼,安陵容回到了初到京城的时候,重来一世,她要好好活。恩宠,她要。孩子,她也要。前世她不曾得到的,这一世,她都要。只是后宫凶险万分,即便已经历经一世,她依然走得步步惊心。都说这宫里容不下真心,可到头来,她却发现,唯有真心才能换得真心,只是这一世,不再是她主动。皇上剖出一颗心来爱她,不只因她的声音神似纯元,而是因为她就是她。甄嬛全心全意爱她如亲妹,不是为了利用,......

《重生之安小鸟嘎嘎乱杀》精彩片段


“臣妾特来向皇后娘娘请罪。”安陵容一进殿就行大礼跪下,低垂着头藏起眼底翻涌的情绪,“臣妾未得召令,私自探视禁足嫔妃,犯下大错。”

皇后身边只留了剪秋,绘春则另站在殿外守门。她看着安陵容温顺的身姿,微微带笑让她起来:“夏常在心情不好,你能劝她两句也是好的。”抬手给安陵容赐座,眼中却没有笑意,“本宫一直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既识时务,又懂分寸,今日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全在你怎么做。”

安陵容小心本分,微微前倾身子说道:“臣妾但凭娘娘处置。”

“本宫也不便处置你什么。”皇后慢慢地拨了一下佛珠,“今日是夏常在身边的宫女去请你,你才来的吧?唉,也是你太善良,夏常在若是来日生下一儿半女,你如今的恩宠怕是要被分去大半了。”她眼眸深深地看向安陵容。

安陵容垂眸,故作糊涂:“夏常在即便生下皇嗣,也不能养在身边,宫里能有曹贵人那般待遇的毕竟是少数,恩宠多少,本也不在孩子身上。”

皇后又说了一堆,见她油盐不进,终于有些生气了:“容贵人,倒是本宫错看你了。”

或许并不是错看吧,毕竟前世皇后也是给了她指示去害富察贵人的孩子,她照做后,才成了皇后心腹。纵使重来一世,有些性格上的东西也是无法说改就改的,只是安陵容刻意防备罢了。

安陵容又起身跪下,抬眸看向皇后:“臣妾愿为娘娘效力,尽犬马之劳,但,臣妾能力有限,不能事事为皇后娘娘周全,还请娘娘见谅。”

与皇后对视,安陵容紧张得手心冒汗,但她不能退缩,今日来见夏冬春,她猜到了皇后有所准备,所以在来的路上就将事情前前后后都想了一遍。若是皇后想除掉夏冬春的孩子,今晚就是在她身上安罪名的最好时机,所以她估摸着皇后对她留有余地,等着她找上门来“自首”,再趁机将她拉到一条船上去。

前世,安陵容走上了那条船,就如同没有回头路一般,一路驶向无尽深渊,这一次,她要重新做一次选择。

皇后在安陵容眼中看到了决然之色,心里微微吃惊,良久才开口道:“那你觉得此事该如何解决?”

“自是去母留子,方对娘娘利益最大。”安陵容缓缓吐出一句话,眼中满是狠色。

皇后慢慢扬起嘴角,撑着手笑出声来:“好,本宫没看错眼。容贵人,你迟早能在这宫里博出一片天地来。”抬手让她起来,对她笑着说道,“今晚不过是本宫突发头疾,听皇上常说你手艺好,才特意找了你来。”

“能为娘娘尽绵薄之力,是臣妾之幸。”安陵容不敢松懈,复又低头回道。但她知道,皇后这是采纳了她的意见,至少夏冬春的孩子是抱住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保住大人了。

皇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也不欲再留她,让剪秋送了她出去。

剪秋将安陵容送出桃花坞后回来,问皇后:“娘娘,容贵人的话可行吗?”

“怎么不可行?”皇后笑了一声,“她倒是比我想像中的要狠心得多,这一点是莞贵人所欠缺的。”皇后看了剪秋一眼,将手里的佛珠放在桌上,“在这后宫,聪明的人未必能活得长久,但狠心的人却一定能好好活着,因为为求自保,她会不择手段哪。”她止不住笑,“方才她同夏常在所说,可有只字片语说到让她注意饮食?她分明就是知而不言,等到夏常在因为胎大而难产,到时候皇上必会先保皇嗣。若是能一举得个皇子,本宫未尝不能给夏氏这个恩典。”但前提是,夏冬春不能活着。

剪秋点了点头。

安陵容步履匆匆地往回走,后半夜云层散开,月光倾洒而下,照亮了回程的路,也让她藏身困难,几次险些被侍卫发现。

眼看着就要到杏花村门口了,安陵容心头松了半分,正要加快脚步回去,却在穿过竹林时发出了响动,一道不轻不重的落水声引起了巡夜侍卫的注意。

“什么人在那边!”

侍卫的脚步越走越近,安陵容满头大汗,连呼吸都要停滞了。水波荡漾,船身碰撞着水面,一道男音忽然响起。

“谁啊?打扰本王的好梦。”

安陵容汗毛直立,躲在角落抬眸看去,却是与果郡王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侍卫见是果郡王,顿时请罪,但也没有卸下防备:“卑职不知王爷在此,实在打扰,请王爷恕罪。不知王爷为何在此?”

“皇上留本王在宫中,这也要问吗?”果郡王挑眉冷声斥道,“去去去,别搅了本王夜游泛湖的兴致。”

侍卫深知果郡王得皇上信任,闻得此言,也不敢再多问,连声应是地退下。

等到侍卫走远,果郡王才探出半个身子看向安陵容:“你是,容贵人?”

安陵容心头的那口气并没有随着侍卫的离开而松懈,而是越发紧张了:“嫔妾不曾与王爷私交,王爷何故知道嫔妾是谁?”她对果郡王的第一感观就是不喜欢,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前世初见果郡王,是甄嬛惊鸿一舞时的笛音绕梁,长相思的出场夺去了她高歌的位置,事后皇上介绍起来,竟是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随口便是“赏”,让她当众被人轻视。

这一世,安陵容只远远地看过一面,根本没有近身过,按着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恐怕也不会特意在一个王爷面前提起她来。果郡王,又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号的?

安陵容微微皱起了眉头。

“自是听皇嫂提起过的。”果郡王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转而问道,“夜深了,贵人又是何故出现在此处呢?”

“这似乎与王爷并不相干。”安陵容梳理地对着他行了一礼,“嫔妾先告退了,王爷请自便吧。”

“夜深人静,周围又多有侍卫巡逻,贵人不如上船,让小王划船送你回去。”果郡王却是发出邀请,脸色是一惯笑盈盈的模样。

安陵容停住脚步,回头看他,神色有些怪异:“不劳烦王爷,就差几步路而已。”她顿了顿,复又说道,“放下嫔妾路过,并未看见王爷,却是听到一记落水声,不知是不是王爷掉了东西下去?说句多嘴的话,王爷被皇上留在宫中,入夜后也不该四处走动才是,知道的,说王爷风雅,泛湖夜游,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是在刻意等人相会呢。”见果郡王神色不为所动,安陵容有些意外,难道是她猜错了?

僵持半晌,果郡王才开口笑道:“贵人说的极是,本王即刻就回了。”

安陵容又是俯身一礼,转而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在她的背影消失后,一个湿漉漉的身影从水里冒出,爬上船头,黑色的夜行衣让他如同和夜色混为一体。

方才察觉到安陵容的脚步声,他以为被人发现,匆忙藏进水中,却不曾想竟是引来了侍卫。

“还好王爷机警。”夏尧说道。

果郡王沉着脸没有说话,想着安陵容的那一番话,摸不准她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就那么随口一说,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锦囊,迟迟不语。

“王爷?”

果郡王闭了闭眼,说道:“你如今和夏弋同在粘杆处,要多和他套近乎,尽快取得他的信任才好。他是皇上留在暗处的一把刀,你和他关系好了,才能多为本王探听御前的消息。”至于容贵人,到底是后宫中人,即便知道了些什么也成不了气候,无妨。

夏尧应是。

这边安陵容回到杏花村,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古怪。

她方才太紧张,这会儿松懈下来才发现,侍卫质问的方向其实并不在她这边,而是本就向着果郡王船只的方向,与她虽然隔得近,但竹林与后湖的角度却是有所偏差的,所以侍卫们听到的动静应该是水面的动静,而不是她所在的竹林。

所以,她模模糊糊听到的那一声落水声是真的。

是什么东西落水了?

还是,什么人落水了?

安陵容越发地沉思起来。她方才胡言乱语的一番试探让果郡王变了脸色,难不成真的被她说中了?果郡王真的夜半与人在宫中相会,是宫女、太监,还是,嫔妃?

猛地一抖,安陵容激起一身冷汗。

“小主?”莳萝察觉到不对,抬眸看向安陵容。

安陵容咬住牙关才压下心中的战栗,摇了摇头,让莳萝熄灯。躺下后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了些许的睡意。

一番劳顿,安陵容又病倒了。

“听闻果郡王近来都不进宫了,竟是游历蜀中去了。”眼看着就要回京城了,各宫都忙着打点行李,也没心思闹幺蛾子,豆蔻都打听不到什么趣事了,只说起零碎的一些边角料,“巴蜀一带的风光甚好,吃得也好,又香又辣的。”

“你去过?”安陵容懒懒地靠着枕头喝药,随口问道。

豆蔻眼神忽的一暗:“那是奴婢的家乡。”

安陵容微微一愣,从未听过莳萝豆蔻说起她们以前的事情,更不要说出生地了。但她怎么恍惚记得,三穗子买卖奴隶多是往南边去的,怎么……

“小主,皇上来了。”小印子匆匆来报,打断了安陵容的思绪去。

安陵容只来得及微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就见皇上走了进来,正欲下床行礼,被皇上按住,藏不住眼中喜色,他说道:“容儿,你父亲立了大功。”

安陵容愣了一下,转而露出又惊又喜的笑容:“真的?”心里忽的敞亮起来,她笑得眉眼弯弯,配上素颜妆扮,更见怜爱之色,“能为皇上分忧解难,是父亲应尽的本分。”

军事上,年羹尧虽是接连胜仗,解了外忧之患,但终究有功高震主的嫌疑,相比之下,安比槐于民生之事上呕心沥血更显踏实忠心。

皇上难得夸奖:“江浙一带年年发洪水,不是这里决堤就是那里水淹,你父亲自提任松阳县令后,大刀阔斧,亲自走访各个堤坝摸排,力争不错漏任何一处隐患。需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父亲带着人零零总总修复了一百三十四处,复又上报至知州,遂下令整顿处洲所有堤坝,竟发现了不下千处的问题。”说到这里,皇上也是忍不住心惊,“都是些小问题,但积少成多,也是令人惊骇,若不是你父亲细心,今年怕又是遍地水患。容儿,朕知你素来心细如发,却是不知你父亲也是如此。朕属意提任你父亲为处洲通判,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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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只是高兴,笑着说道:“臣妾哪里懂得朝堂之事,不论父亲提任什么官职,都是皇上天恩,父亲自会尽心尽力。”病中的容色略略带上几分薄红,她微红了眼圈看着皇上,“臣妾与父亲都铭记在心,只可惜臣妾母亲去得早,还没来得及享福……”她微微哽咽,“父亲母亲年少相识,共患难却不能同享福,母亲熬坏了眼睛,才靠着卖绣品给父亲捐了个芝麻小官,人也不似从前漂亮了,可父亲还是待她极好,只是,终究是命数难以长久。”

皇上抬手擦掉安陵容的眼泪,也是一阵感慨:“父母恩爱,才生得你这么个熨帖的女儿。”

“看着父亲母亲那般,臣妾也曾祈盼如意郎君。”安陵容垂眸,面露娇羞之色,“皇上虽不是臣妾一人的郎君,但在臣妾心里却已是如愿以偿。”她低垂着头不去看皇上,只为了遮住眼底的冷淡之色。

皇上心意微动,伸手揽住安陵容:“那日听你唤一声‘四郎’,甚是好听,日后若是边上无人,你便这般唤朕可好?”

安陵容拿捏得当,抬眸怯生生看向皇上,眼中泛着潋滟的水光:“四郎……”

这一声,唤起了皇上那一晚的记忆,顾及安陵容尚在病中,强忍着正欲离开,安陵容却是娇娇地伸出了手。

她眉眼含羞带怯,脸上一片绯红晚霞,笑容缱绻动人,她颤巍巍地开口:“臣妾的教习姑姑,芬若姑姑曾教过臣妾一些规矩,说是,皇上喜欢的。”

皇上喉咙滚了滚,声音沙哑低沉地落在她的耳边:“容儿,做得很好。”

帷幔后面人影绰绰,传来低低的呢喃厮磨声。

回京后,紫禁城依旧是四四方方的天,在得知安陵容的父亲再一次连升两级,封了正六品处州通判后,一时间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同一批选秀进来的人中,富察贵人的兄长官职最高,是八旗护军统领,官居正二品,其后是沈眉庄的父亲沈自山,任济州协领,官居从三品。再往后就是甄嬛的父亲甄远道,大理寺少卿,正四品,最后是夏冬春的父亲和方淳意的祖父,一个是包衣佐领,一个是国子监祭酒,都是从四品。

看似官位都比安比槐要高,但这其中的份量又是不一样的。

先说实权。大理寺少卿和国子监祭酒都是京中文官,主要任务就是向皇帝进言,皇帝听不听劝决定了他们手中的权力大不大,目前看来,甄远道和方正束都没什么权力,相比之下,包衣佐领的权力就更实在一些,所以夏冬春从不觉得自己比甄嬛低一等。

而沈眉庄的父亲虽官居从三品,也是武官,但到底是在京外,很多时候鞭长莫及,说到底,还是富察贵人的兄长权力最大,又是满军镶黄旗,所以她入宫后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家世。

安陵容的父亲如今虽是小小通判,但他包揽了整个处州的大事小事,相当于在处州有绝对的话语权,而且有直接向皇上报告的权力。更何况,安比槐是皇上亲自下旨任命的,这其中的份量谁揣测不出来?

还有一点,进封的速度。

这可是安比槐今年第二次加封官位了,前后相差不过两个月,这样的速度,旁人拍马都追不上!

“可算是送走了。”豆蔻揉着笑得快要僵硬的脸走进来,和安陵容抱怨道,“才刚回宫,这一上午都来了多少人了。”豆蔻看了眼堆满了礼物的桌子,脸上笑容扬起,“小主,这些东西奴婢先收进库房吧?”

安陵容卧在床上,面容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喝完了药才说道:“明日起我闭门谢客,对外就说我病着,不宜见客。”

“是。”豆蔻应了一声,便下去收拾礼物去了。

莳萝递给安陵容一颗蜜枣:“小主,宫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如今安大人一步步升上来,皇上摆明要重用他,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自然能看到这一层。”她压低声音,“都不是可以交心的人。”

“我知道。”安陵容对着莳萝浅浅一笑。

正说话间,却是听见门外传来甄嬛和淳常在的声音。

“容儿,身子好些了吗?”甄嬛笑盈盈地推门进来,身后跟着雀跃的淳常在。

“容姐姐好,我是淳儿,初次拜见姐姐不知道送什么好,这是我最喜欢吃的芙蓉糕,还请姐姐不要嫌弃。”淳常在微微蹦跳着进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递过来一盒糕点。

安陵容笑着让莳萝收下:“能从你里嘴里夺爱,看来我是有口福了。”说着,让二人入座,“上午这一串人来人往,我头都晕了,姐姐你来得正好,陪我说说话。淳儿也坐。”

“安家喜事临门,大家都想来沾沾你的喜气。”甄嬛没有坐在塌上,而是坐在了床头,拉着安陵容的手说道,“眉姐姐听了也为你高兴,只是她没功夫来,只能托我来道贺了。”

沈眉庄自出了小月后就忙得很,一天到晚地不见人影,却也没和安陵容甄嬛说在忙什么,只得随她去了。

甄嬛又看向淳常在,笑道:“淳儿也是,巴巴地跟着过来凑热闹,结果瞧着人多又不敢来扰你,在我那儿躲了大半天。”

“容姐姐这屋子原是我住的,如今姐姐又搬进来住,也算是我们俩的缘分不是?”淳常在笑着打趣,“我现在住在延禧宫里,那儿虽然又宽敞又亮堂,但总觉得空荡荡的,还是碎玉轩好,有莞姐姐和容姐姐在,热热闹闹的。”

“你既喜欢热闹,那就常来,我和你容姐姐都喜欢你。”甄嬛本就宠爱淳常在,闻言立时说道,“有你在,总是欢欢笑笑的,更热闹了。”

安陵容看着淳常在天真无邪的面孔,心里慢慢敞亮起来。

这样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城府心计的人,纵使她是皇后的人,但本性终究是天生不坏,不过是入了宫,想要找一条出路罢了,有什么错呢?

这宫里想要过得好、不被人作贱,只能往上爬。淳常在即便年纪小,但善恶是非却是懂得,前世,她虽是被皇后利用着来挑拨自己与甄嬛,却也知道分寸,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不像她,前世手里占满鲜血。

安陵容微微闭了闭眼。是她太钻牛角尖了。

“莞姐姐说得是。”安陵容看向淳常在的神色温柔了不少,“近来时气反复,我时常生病,你常来常往的,碎玉轩的人气也能旺些。”她轻轻笑道,“看你这送礼的模样,想来也是个贪嘴的,正好,我爱在小厨房捣鼓吃食的花样子,不如来当我的试菜大使?”

淳常在眼眸一亮:“真的?那再好不过了!”

这馋猫的模样惹笑了甄嬛和安陵容,齐齐笑她嘴馋。

淳常在就这样融入了碎玉轩的生活,有了她,碎玉轩里常常传来欢声笑语,不是今日扑蝴蝶摔进了花丛里,就是昨日吃多了直嚷着肚子疼,没一天安生。可偏就是这样不安生的日子,让安陵容难得有了生活的踏实感。

小厨房升起袅袅炊烟,淳常在在门口冒出一颗脑袋:“容姐姐,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她眼睛闪闪发亮,像是一只等着投喂的小兔子。

安陵容笑得眉眼弯弯,舀起一勺倒进小碟子里:“尝尝,新酿的桃花酒,用的是去岁梅花上采的雪,我加了点蜜,是不是甜丝丝的?”

淳常在喝了一口,眼睛都眯起来了,连连点头:“好喝,和寻常的酒不一样,一点冲鼻的酒味都没有,又香又甜。容姐姐,你怎么这么厉害呀!”

淳常在最大的特点,除了她性格开朗之外,就是爱说好话,而且不是曹贵人那般阿谀奉承的话,是稚童一般发自内心的夸赞,任谁听了心里都喜欢。

安陵容想起前世的自己,处处和淳常在针锋,人家却根本连这个意思都没有,未免觉得可笑。

她摇了摇头,把前尘往事扔出脑海,又拿起一块翠绿的糕点塞进淳常在嘴里,说道:“还有新做的翡翠糕,你也尝尝,喜欢的话等下带点回去。”

翡翠糕是用熟透的糯米捣烂成泥,然后混了苌楚的汁水,揉粉擀成面皮,再将拌好的红豆沙包裹进去,蒸熟后软糯甜蜜,不知加了什么佐料,竟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桃花香。

淳常在喜好甜食,对这种糕点完全没有抵抗力,连着吃了三个,腮帮子鼓着对安陵容用力点头。

安陵容忽然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被填满了一般,这种投喂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说的美妙——不同于给皇上做吃食,淳常在每每都会给予她极大的肯定,每一道吃食她都很认真地在品尝,安陵容有了一种微妙的被尊重感。

“别噎着,锅里还有呢。”安陵容拈着手帕给淳常在擦嘴角,笑道,“不过这翡翠糕甜腻,一口气不能多吃,我给你装一小盘子带回去,放着慢慢吃啊,别又像上次一样吃撑了。”

淳常在吃着好吃的,全身都在冒泡泡,她双手拉住安陵容,左看右看:“容姐姐,你的手是十根手指,我的手也是十根手指,怎么你就能做这么多好吃的呢?”

“容妹妹负责做,你负责吃,岂不是两全其美?”甄嬛的声音含笑着在门口响起,“我道呢,小允子说你一进来就没影儿了,原来是在这里吃好吃的。”她伸手点点淳常在的额头,止不住笑,“等下晚饭别又吃不下了。”

淳常在不好意思地抿着嘴笑。

安陵容差不多做完了,收了手上的活计,对甄嬛说道:“姐姐,再过两日就是中秋了,我瞧着这几日桂花开得正好,不如摘一些来酿桂花酒?埋在树下,等入了冬再开启,到时候白雪红梅再加一缕桂花香,岂不是一件雅事?”

“白雪皑皑,红梅簇簇,再添一缕桂香,当真是风雅。”甄嬛相像着那个场景,已然是心醉神往,“还是容妹妹的想法好,我这就让流朱和竹青去准备东西。”

淳常在听不懂雪啊梅的,只觉得好玩:“我也要来。”

安陵容和甄嬛顿时笑开:“好好好,少不了你的。”

三人正说笑着,崔槿汐来报,说是内务府总管姜忠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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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飞,紫禁城被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下,碎玉轩里种上了大片的白梅,与瑞雪盛景融为一色,甄嬛穿着天青色的斗篷穿梭在梅林间,手捧着一束新摘的白梅花,更衬得她肤容胜雪,清丽出尘。

回到殿内,崔槿汐上前解了她的斗篷,顺手将白梅拿去插瓶。

甄嬛敛眉浅笑着走到榻上坐下,皇上正盘腿奋笔疾书,见她落座,开口问道:“你不是要看院子里的白梅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自从赏菊大会上,博尔济吉特贵人顶撞华妃之后,皇上也顺势训斥了华妃,过后对她的恩宠便锐减不少,这一个月来,皇后一直抱病在床,沈眉庄则是奉太后懿旨开始学着管账,皇上大半时间都在召幸甄嬛,偶尔见一见富察贵人和欣常在,渐渐的显出几分甄嬛独宠的苗头来。

“雪景看久了反倒眼晕。”甄嬛笑得明丽,却又带着几分缱绻的柔情,“皇上本是好意,在园子里种植白梅,可是一下雪反倒与雪景融为一色,倒看不出来了。”

“那有何难?你若喜欢红梅,朕再让他们把倚梅园的红梅移些到宫中来。”皇上写字久了,忍不住直起身来松松筋骨,想着方才下棋时一招不慎输给甄嬛,结果现在被罚抄诗,忍不住调侃她,“你不是让朕专心抄写吗?怎么反倒说话来乱朕的心呢?”

“哪有这么赖皮的人,自己不专心反倒赖人家。”甄嬛嗔道,“皇上一言九鼎,可不能在我小女子面前食言啊。”她转手拿起绣到一半的寝衣,眼眸波光流转,“好啦,嬛嬛不是也在为皇上裁制冬衣做贺礼吗?”

皇上看着甄嬛低垂的头,纤纤玉手一针一线地缝制冬衣,这一幕与记忆里的纯元几乎要重叠。他近来觉得甄嬛待他热切了许多,不似从前那般总端着三分,要他哄着捧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她发生了这样的转变,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甄嬛与纯元近乎要一模一样起来。

他不禁柔软了眉眼,轻声说道:“食言倒也罢了,单为你亲手裁衣的心意,朕就是抄写三遍也无妨。”

“这可是皇上自己说的。”甄嬛眼眸微亮地看过来,露出三分小女儿家的雀跃,“要替嬛嬛抄录所有咏颂梅花的诗词,可别反悔。”

皇上看着她,一颦一笑皆似故人,只是桌上的白梅不合时宜,纯元最爱的,当属红梅。

“莞姐姐、莞姐姐!”

淳常在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紧接着,她就裹挟着一阵寒风跑进来,手里抱着一大束红梅,草草给皇上请了安后,献宝似的送到甄嬛面前:“姐姐,你瞧瞧,淳儿给你摘的红梅花好不好看?”而后又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姐姐这里好暖和啊,外头可要冻坏人了。皇上您看,臣妾给姐姐摘的红梅花好不好?”

“你姐姐整念叨着红梅呢,你就来了。”皇上正抄完一句“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抬头先看到一束开得热烈的红梅,心头微微触动,而后才看到淳常在,“淳常在似乎长高了不少啊。”

“皇上您忘了,过了年臣妾就满十七了。”淳常在面上一片天真烂漫之色,心里牢牢记着皇后的叮嘱,一定要在年前见着皇上的时候刻意提起自己的年纪,眼下正是好机会,她脱口便说道。

皇上心思一转,淡淡应了一声。

“别光顾着说话,快把身上的雪给掸了,回头受了风寒,吃药的时候可别哭啊。”甄嬛笑着说道,惹得皇上一阵发笑,“还抱着呢,快叫人插起来。”甄嬛示意崔槿汐接过红梅,“你选的梅花倒好,都还含苞待放的,有些日子能开呢。”

淳常脱掉了斗篷:“我就喜欢那个颜色,看得人心里暖暖的。”末了,又是一番厚脸皮地讨赏,甄嬛宠溺地拍拍她的脸,将新做的点心拿给她。淳常在吃着点心,才在小凳子上坐下,“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托你的福,朕也吃点东西。”皇上故作夸张地叹了一声,“你若不来,你莞姐姐只管饿着朕。”

“我姐姐才不呢,我姐姐最心疼皇上了。要是姐姐存心饿着皇上,那定是皇上瞪着姐姐,连吃东西的工夫也没有了。”淳常在自是向着甄嬛,她认真地说完,又咬了一口手里的点心,忽的说道,“皇上,你什么时候能让容姐姐出来呀?臣妾想吃她做的点心了。”

甄嬛面色不着痕迹地一僵,随即打断她说道:“慢点吃别噎着,槿汐,再倒杯牛乳茶来。”

“谢谢姐姐。”淳常在被这么一打岔,转头忘到了一边。

皇上也没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只是照常同两人说笑,见甄嬛的手磨墨时沾上了墨迹,顺手就替她擦了擦。

淳常在轻轻“嗯?”了一声,而后说道:“臣妾原想不明白,为什么看着皇上和姐姐在一起的样子很眼熟,原来臣妾的姐姐在家和姐夫也是这个样子的,一个磨墨,一个写字。”她喝着小孩才喝的奶茶,说的却是大人才会说的话,“两个人虽然不说话,却要好得很,臣妾的额娘管这叫、叫……”她努力想了想,才想起来,“叫闺房之乐!”

甄嬛当即红了脸,皇上却夸淳常在说得极好,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

自从夏常在怀孕后,皇后看她看得异常紧,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皇后这般看重皇嗣也是应当的,皇上便也没有再多去瞧夏常在,如今看到淳常在,才发现,蠢笨憨厚和天真可爱是不一样的,小女孩家娇嫩,初经人事时才显得尤为珍贵。

皇上当晚就召幸了淳常在。

隔天,皇后来养心殿同皇上商议年下赏赐的事情,顺道说起淳常在来:“听说皇上昨晚召幸了淳常在。”

皇上一口热茶险些呛在嘴里,抬眸看向皇后,心里浮现出一抹微妙的尴尬,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老年吃嫩草了。却见皇后神色如常,不由地抿了抿嘴角:“你看过敬事房的档了。”

皇后温婉一笑:“淳常在入宫快有两年了吧?如今也出落成大姑娘了,臣妾记得她喜欢吃甜食,又爱穿些俏皮颜色的衣裳,所以早上派人送去了些。”

“她是小孩子心性,多少爱娇些。”皇上说道。

皇后点点头:“小女孩爱娇是好,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嫔妃了,至少也该端庄大方些。”她试探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皇上的神色。

皇上怅然开口说道:“朕就是喜欢她率性可爱,不像有些人处处挑衅,叫朕心烦。”他抬头看了一眼皇后,眼中蕴藏深意。

皇后自然是看懂了皇上的意思,垂眸浅笑。

苏培盛趁巧进来传话,说是张廷玉到了,皇后便起身告退,离开了养心殿,路上,她吩咐剪秋去告诉淳常在:“皇上爱她娇俏可人,那些规矩不必学了,让她自己把握着些分寸即可。另外,多和莞贵人亲近,如今碎玉轩的东配殿空出来了,让她想想怎么同莞贵人说。”

“是。”剪秋应声去了。

这边,张廷玉正在弹劾年羹尧:“年羹尧这次进京参见,赴京途中他命都统范时捷、直隶总督李维钧跪道迎送,到京时车马显赫,王府以下官员跪接,年羹尧安然骑在马上,连看都不看一眼,,他这样骄狂,令人侧目。”

皇上直了直身子:“有这等事?”

“微臣不敢妄言。”张廷玉低头回道。

“年羹尧得胜归来,衣锦还乡,难免得意过头。朕会提醒他。”皇上心里已经有数,又叮嘱张廷玉,“你们户部事情多,年羹尧懂边事,有什么事情可以与他商量。记住,商量即可。”皇上强调了一遍,“年羹尧门下之人若不尽忠职守,反而借端生事,作威作福,你可立即参奏,朕会重惩,绝不姑息。”

张廷玉点头应是,转而说起第二件事:“皇上,处州通判安比槐昨日上奏,言明走私贩盐的团伙已经有了眉目,他已着手安排,只等皇上一声令下,就将其一网打尽。微臣请旨,是否要派人前去支援?”

“好,果然没让朕失望。”皇上当即夸了一声,“盐政关乎国本根基,安比槐胆大心细,只凭着处州知州程止漏出的蛛丝马迹就能查到他与人勾结走私盐务,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甚好。”他顿了顿,同张廷玉说道,“让岳钟琪去吧,挑一支精锐前往处州支援,务必要一击而中。”

“是。”张廷玉领命。

事毕,皇帝独自在殿内坐了许久。

“皇上,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您是打算在养心殿摆饭,还是预备去哪位小主那里用膳?”苏培盛躬身进来请旨,顺道说起,“华妃娘娘已经差人来问过好几次了。”

想起华妃,皇上心里涌起一股烦躁,但想到年羹尧如今还在京城,自己又借着富察贵人和博尔济吉特贵人的事情冷落了华妃这么多天,想想也该去她那儿露露脸了。疲惫地叹了口气,皇上说道:“既然华妃都已经备好了,那朕就去她那儿吧。”

暂且不说华妃收到皇上要来用膳的消息后如何喜不自胜,安陵容这几日总觉得身子乏力,胃口越发地差起来,豆蔻留了心,细细给她把了脉,却是被惊到了。

“小主,你已经怀有身孕一个多月了。”豆蔻白着脸说出这句话,跟着,身边的莳萝等人也都齐刷刷变了脸色。

安陵容被禁足已经两个多月了,哪来的一个多月的身孕?难不成……

“恭喜小主。”翠音却是开口恭喜,又与众人解释,“一个多月前,皇上曾夜半来见过小主一次,怕就是那次怀上的。”转而又面露忧愁之色,“只是,那晚并未在敬事房上记档,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怕是要不得安宁。”

听翠音如此说,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安陵容还处在傻眼的状态,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几乎不相信豆蔻所说的话,巨大的喜悦将她整个人淹没,她颤抖着手摸上自己的肚子,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她有孩子了。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前世种种回忆汹涌而至,安陵容一时间难以控制情绪,止不住地落泪。

“小主,这是好事啊,怎么还哭了呢?”莳萝拿着帕子替安陵容擦掉眼泪,却是越擦越多,不禁也跟着心疼起来,“小主这是欢喜坏了。以后奴婢们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不让那些腌臜事情害到小主身上。”她顿了顿,忽而说道,“如今禁足在这梓椿阁里也安静,不如小主求了皇上,一直待到生产之日如何?”

翠音觉得不妥,正要开口说话,这次却被豆蔻抢了先:“小主身子虚弱,这两年虽是养得好了一些,但怀一个孩子所需要的营养太多,若是不用药仔细调理着,恐怕生产的时候会有危险。如今小主禁足,奴婢虽懂一些医术,但要开方用药还得是太医才行,小主这几日一直四肢乏力,怕是已经供不上胎儿所需的营养了。”

安陵容骤然清醒过来:“得先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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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陵容怀孕的事情还没来得及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后倒是先知道了。

听完剪秋的话,皇后沉默了许久,她心里千回百转,一面震惊皇上竟然不顾礼数夜半幽会嫔妃,一面又飞快盘算着该怎么打掉安陵容的孩子,不过瞬息的时间,她就已经有了主意。她端起茶慢慢喝了一口,轻声说道:“今晚皇上宿在华妃宫里,这么大的喜事,也该让她知道高兴高兴。”

“是。”剪秋扬眉一笑,顿时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翊坤宫里,华妃正服侍皇上进了寝殿,颂芝悄悄走到她身边与她耳语了两句,顿时,华妃脸上露出又惊诧又惊喜的表情,转瞬牵起嘴角得意地笑了一声:“她可真是找死。禁足期间不知检点,与人私通珠胎暗结,本宫看她这次还怎么为自己洗脱罪名。”她看了眼寝殿,小声交代颂芝,“去同曹贵人说一声,让她好好谋划一番,顺便让人去看紧梓椿阁,别让她趁着别人不知道自己把胎落了。”

说完后,才千娇百媚地扭着身段进了寝殿。

冬来渐寒,紫禁城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底下却已是波涛汹涌。

皇上从小夏子嘴里得知了安陵容怀孕的消息,喜不自胜,悄悄安排了章弥前去安胎,又因年关将至,前朝事多,皇上抽不出身来去见她,只能写信以寄相思,却是没想到,这竟然成了事情披露的导火索。

这天晚上,华妃正在发愁今年宫里年节的赏赐减半的事情:“每逢年节本宫就要大兴赏赐,足足加上一倍还不够,还要减半,不是杯水车薪了?今年不同往年,哥哥在京中过年,本宫少不得要多赏些,要宫里的人听话信服,威信是一回事,皇上的恩宠是一回事,最重要的就是要银子赏下去,人家才肯实实在在地为你做事。”抱怨了一通,她又叹气,“不过,皇上亲口下令节省开销,倒是有些难办了。”

“其实,娘娘大可向大将军开口要的。”颂芝提议道。

华妃却是皱眉摇了摇头:“这些年哥哥在外头,明里暗里地接济了本宫不少,不然就靠这点月例银子,十天都撑不住。可是一味地向娘家伸手,也不是个事儿啊。”

颂芝眼珠子一转,想起前两天外头传进来的话和那人送给她的东西,心意一动,开口道:“其实娘娘想赚些体己并不难。”见华妃看过来,她又说道,“奴婢听宫里的人说,大将军回京以后,想要拜见求官的人多得不得了,只可惜大将军没空见他们,这些人正急得跟没头苍蝇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若是娘娘肯帮他们在大将军面前说上两句话,那他们自然也就知道怎么孝敬娘娘了。”

华妃有些犹豫:“有这样的好事?”

“皇上开考科举是为了选拔人才,这些人毛遂自荐也是为了前程。”颂芝将那人传进来的话整理了一下说来,“若是真有好的,让大将军举荐给皇上,那也是娘娘的一份功劳啊。”

华妃想了一圈,心里有些意动:“皇上不许后宫妄议朝政,他们要见哥哥,本宫传句话是能的,至于用与不用,那得听哥哥的。”

“娘娘英明。”颂芝俯身一礼,知道华妃这是答应了。

正说着,曹贵人从外间走进来,对着华妃行礼问安。

“都安排好了?”华妃解决了一件烦心事,这会儿心情正好着,见曹贵人今日又没带温宜过来也不生气,只说道,“本宫知道你同容贵人交好,先前你拦着本宫不去找她麻烦,本宫也答应你了,这次可是她自己撞枪口上来的,可怨不得本宫。”她止不住嘴角的笑意,朗朗说道,“容贵人被皇上禁足,耐不住深宫寂寞与旁人苟且,是自寻死路。皇后如今身子抱恙,本宫身为众妃之首,理当肃清宫闱,替皇后分忧。”

曹贵人闭了闭眼,垂眸应是:“按照娘娘的吩咐,人都已经安排好了。”

“好。”华妃扶着颂芝的手,慢悠悠地站起来,“那本宫就去一趟启祥宫。”

曹贵人紧跟其后,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宫女小太监,若是梓椿阁的人在这儿,定是能认出这是日常给他们送菜的宫女太监。

夜幕渐深,满城风雨欲来。

安陵容裹着厚厚的毛毯,坐在廊下小口小口地喝着安胎药,脸色比前几天看着好多了,莳萝和豆蔻正收拾今天晒过太阳的棉被,沁儿沫儿帮着一道整理着,小印子拿着前两日做好的机关鸟逗安陵容开心。

翠音铺好床褥出来说道:“小主,可以进去睡了。”

“好。”安陵容将空碗递给她,起身正准备进屋,忽然听见外头一阵吵闹,翠音莳萝等人连忙站到安陵容身边护着她。

紧接着梓椿阁的小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拦门的小石子被侍卫架到一边,华妃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进来。一进门,华妃就对上了安陵容略带惊慌的眼神,顿时笑得越发得意起来:“来人,把容贵人扣下!”

“你们干什么!”

侍卫得了令,当即就冲上来拉开莳萝和豆蔻,翠音被推搡着不肯走,被领头的侍卫狠狠扇了一巴掌推倒在地,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押着安陵容到华妃跟前,稍一用力就将她按跪在了地上。

华妃悠哉悠哉地走进梓椿阁,在上首坐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安陵容,唤来江城:“本宫听闻妹妹近来身子不适,特意带了太医过来。劳烦江太医,替容贵人把脉。”

江城应是,上前一步替安陵容把脉。

事已至此,安陵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心里冷冷发笑,华妃今晚注定要铩羽而归——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要先保护好自己和孩子,若是任由华妃动作,到时候落了胎,伤得最深最重的还是自己。故而,她脸上做出一派凄惶之色,说道:“华妃娘娘今日闯入梓椿阁,可有皇上圣旨?可有皇后懿旨?”

华妃只是冷笑,等着江城的宣判。

“回娘娘,容贵人身子并无不适,只是,贵人已经怀孕一月有余……”江城欲言又止,但意思却已经说到位了。

“大胆安陵容,竟敢与人私通、秽乱后宫!”华妃立刻发作,高声厉喝,“奸夫是谁,还不老实交代!”见安陵容瑟瑟发抖,她眼中得意更甚,同周宁海说,“此事关系重大,去请皇上。”她扫眼看了一圈,忽又冷笑道,“容贵人身边的这几个人都是陪着一道禁足在梓椿阁的,都给本宫狠狠地打,打到他们松口交代为止。”

“华妃娘娘,您空口污蔑臣妾……”

“污蔑?”华妃厉声打断安陵容的话,起身走到她面前,眯着眼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凑近说道,“你禁足两个多月,太医却诊断你怀孕一月有余,这孩子不是你私通怀上的,难道还是皇上的不成?安陵容,别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华妃冷哼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躲在梓椿阁里,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孩子给处理掉,然后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她扔开安陵容的脸,直起身,拿腔夹调地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自己做了下贱的事情,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日日给你送菜的宫女太监就曾看见你时不时干呕孕吐,还亲眼看到有人与你互通书信,怕是只有你自己以为无人知晓吧?”

安陵容听着外面一声又一声的痛呼声,心如刀绞,她抬眸看向华妃,眼中满是恨意,又看向曹贵人,却见曹贵人挪开眼逃避与她对视,顿时心里凉了一截。她咬了咬牙,脑子里飞快想着对策:“臣妾没有与人私通。即便要处置臣妾和臣妾宫里的人,也得是皇后娘娘下旨才行,华妃娘娘此举未免僭越……”

“皇后前儿个头风发作,正在养病,已将后宫诸事全权托付给了本宫,你说本宫有没有资格处置你?”华妃安然坐下,绕有兴致地看着安陵容仓皇不知所措的脸,又开口道,“安氏无德无才,腹中孽种断断留不得,去熬一碗堕胎药来,待孽种落地后,再交由皇上亲自发落。”

安陵容睁大了眼睛,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江城已经领命下去了,安陵容跪在地上,冷汗一滴又一滴地落下来,她如坠冰窖,全身冰凉。可是,她无法告诉华妃,她怀得确实是皇上的孩子,若是说了,纵然可以保得性命,却也会坏了皇上的名声,今日之后,她又该如何自处?可若是不说,一碗堕胎药下去,药性凶猛,不止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没了,以后恐怕也再难有身孕。

这一出手,华妃实在是又快又狠。

曹贵人站在一旁,心如热油烹煎。她其实手里并没有安陵容私通的罪证,也知道安陵容其实是颇得皇上重视的,但不论这个孩子究竟是何来路,今日之局,对安陵容来说乃是死局,真相说与不说,她都无力回天。

安陵容没有敬事房的记档,怀得就不可能是皇上的孩子,若怀的是皇上的孩子,那就说明是皇上罔顾人伦礼法,私会宫嫔,哪怕是为了顾全皇家颜面,安陵容的这个孩子都不可能被留下来。

曹贵人狠狠闭上眼,不再去看安陵容。

即便她隐隐猜到了安陵容的孩子或许是皇上的,但她还是顺从了华妃的意思,将秽乱后宫的罪名安在了安陵容的头上,只因为她觉得,安陵容已经必输无疑了。

滚烫又浓稠的药汁被端了上来,安陵容想逃却被按住了肩膀,眼睁睁地看着周宁海把药送到了眼前,她遏制不住地身体颤抖起来,咬紧了牙关躲开,却因为力量悬殊,还是漏了几口进嘴里。

真苦啊……

“小主不能喝!”

翠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安陵容眼前一阵模糊,只听见外面一阵骚乱和打斗声,有人冲上来狠狠地将周宁海撞倒,药碗落地砸碎的声音清晰可闻,紧接着,钳制着安陵容的手被松开,小印子发疯一般地护住了安陵容,小石子跟在一旁像头初生牛犊的牛崽子一般,谁上来就撞谁。

“大胆!”华妃惊了一下,示意周宁海直接上手打,顿时板子如雨一般落了下去。

小印子扑在安陵容身上挡住板子,眼瞧着一板子要挥落在安陵容肚子上,小石子猛地往前面一扑。

“噗——”

安陵容泪眼朦胧,看着倒在自己眼前的人,心头大恸:“小石子!!!”

“小主……”这一板子奔着打落胎儿来的,小石子正面挡下,五脏俱裂,睁着眼看向安陵容,伸手推搡了一下她的衣角,“快……跑……”

安陵容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眼前天旋地转,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是步履匆匆赶来的那抹明黄。

“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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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事实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人关心是不是假孕,这么大的出血量,孩子定是保不住了,假孕之言不攻自破,但在场的人却没一个是高兴的,甚至气氛比方才更加凝重了。

这时候,莳萝也拿着方子回来了,安陵容直接让她拿给章弥看。

章弥眉心一跳,正是方才在杏花村里抄给豆蔻的方子,想起安陵容的话,便照实说道:“回皇上,这确实是有助于怀孕的方子。”

一锤定音,江诚打落牙齿和血吞,连质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华妃狠狠瞪了一眼曹贵人。

曹贵人心里一沉,她甚至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难道,惠贵人是真的怀孕了吗?

甄嬛在一旁止不住地垂泪:“皇上,眉姐姐今日无妄之灾,被人陷害在前,又痛失胎儿在后。章太医说,姐姐近日饮食不当才导致有小产迹象,怕是被人暗害的!”

“是啊,臣妾看这茯苓就嫌疑最大,手脚不干不净的,还特意挑这会儿闹起来,定是心怀不轨。”华妃立刻说道,“原本为惠贵人安胎的刘畚也是,今日东窗事发,他定是心虚才逃走的。”

甄嬛恨恨看她一眼,等着皇上下旨。

皇上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满是愧疚地开口:“是朕,冤枉了眉儿。”

“皇上,都是因为小人作祟才扰了皇上圣断。”皇后连忙安慰道,“惠贵人,也是被人所害的。”

“眉儿一向稳重,以她的行事作风,断不会做出假孕争宠的事情来。”皇上甩了一下玉珠串,眼中浮起心痛之色,“朕,很是期盼这个孩子。”

“皇上……”皇后面露凄哀。

苏培盛远远站在门口,躬身问道:“请皇上示下,那刘畚和茯苓二人当如何处置?”

皇上沉眸看向前方,天子之威倾泻而出:“追捕刘畚,茯苓,杀。”他起身,不欲再待在闲月阁,看向安陵容与甄嬛,“你们两个,好好照顾惠贵人。章弥也留下。”

安陵容和甄嬛皆应是,章弥也弯腰领旨。

皇后紧随其后离开,其余人也一一道别,不过片刻,闲月阁就冷落下来。

敬嫔安顿好了众人,又宽慰一二才走。

章弥还在忙前忙后,一面为沈眉庄施针,一面让人下去煎药,等到空无一人时,才起身回禀:“回莞贵人、容贵人,惠贵人身子已然无恙,再过个三两日便好了,为掩人耳目,微臣会开一张方子,为惠贵人好好调理身子。”

甄嬛止住啜泣声,质疑道:“姐姐骤然小产,怎的只三两日便好了?章太医,你可诊断仔细了?”

章弥看了一眼安陵容,没有回话。

“章太医,劳烦你先去看看惠贵人的药吧。”安陵容淡淡地让章弥先退下了,自己则拉着甄嬛的手坐了下来,“姐姐,此事容我慢慢与你说道。”

甄嬛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惊诧地看着安陵容。

安陵容让莳萝和流朱都退了出去,守在门外,这才压低声音将事情前前后后地说给了甄嬛听:“当日那张方子我拿回去后,豆蔻有几位药吃不准,琢磨了几日后告诉我,那不是什么助孕的方子,而是一张推迟月信的方子,我觉得有些奇怪,想着问问眉姐姐是怎么回事,就传来了眉姐姐怀孕的消息。”见甄嬛缓缓皱眉,她又说道,“今日的方子是我另外问章太医讨的,是实打实助孕的方子,只是功效不显而已,原先的方子,已经被我好好藏起来了。”

甄嬛松了口气,也猜出了一些:“所以你是怀疑,从眉姐姐怀孕开始,就是有人苦心孤诣设的一个局?”

安陵容点点头:“姐姐是知道我的,事情没有把握前,我不会打草惊蛇,眉姐姐那会儿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不好将此事说出来,便将计就计,让豆蔻寻了一味药,替换了眉姐姐喝的药。”她将百日子的功效说了一遍,“此药不会损害女子身体,反而有助于清除体内积累的毒素,所以章太医说,过个三两日,眉姐姐就能见好。”

甄嬛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她很快想到了背后是谁主谋:“又是华妃!她便这般迫不及待除我们而后快吗?我要将此事禀告皇上。”

“姐姐,现在动不了她。”安陵容叹了口气,“西北战事吃紧,听闻年羹尧屡立战功,华妃得兄长庇护,自是难以撼动。”

甄嬛心里一酸:“那眉姐姐,就这样平白地被她冤了一趟不成?”

“自是不能就这样算了。”安陵容眼眸深深,“眼下,茯苓已经被仗杀,但刘畚却在出逃在外,姐姐,若是能抓住刘畚,定能在华妃心口上戳一刀!到时候,华妃便是有意设计眉姐姐假孕,却弄巧成绌落了眉姐姐的孩子,残害皇嗣,这个罪名看她担得起担不起。”

甄嬛心里一跳。

她知道,安陵容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从余氏下毒那次她就窥见一二了,但她没想到,安陵容竟然能想得这般长远,甚至这一次,说是利用了沈眉庄也不为过。

若有朝一日,她与安陵容为敌,当真能在她手里安然无恙吗?

“姐姐可是觉得我狠?”安陵容似是看穿了甄嬛的心思,蓦地开口问道,“我也不想害人,但若那人已经将刀举到了我的脖子上,我再不反击,只有死路一条。她设的情香局,若不是应在我身上,而是夏常在,她等不来皇上,又不想死证清白,还有什么办法,姐姐可想过?”

与旁人苟且。

这个想法甫一生出来,甄嬛就打了个冷战。

“这宫里,没有宠并不算最可怕,最可怕的是你连利用的价值也没有。”安陵容似是想起了往事,声音里多了几分沉痛,“别说眉姐姐,若有一日我不得不利用姐姐,我为求自保,也不会顾念旧日情分。此言,姐姐对我也可使得。”

“容妹妹……”甄嬛被她一番话说得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我们曾结拜姐妹,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容儿说得对。”

沈眉庄的声音轻缓传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悲怆之色:“若是今日我真的遭难,你们俩必须狠心摈弃我保全自身为先,只有你们俩保全了,才能有机会再救我。”

“眉姐姐!”甄嬛拉住沈眉庄的手,眼中蓄泪,“你感觉好些了吗?”

沈眉庄也是眼眶含泪,点点头,转而说道:“嬛儿,你不要觉得容儿说话难听,她的道理是半分不错的。若我们当中有谁着了道被陷害,其余的人首先要做的就是保全自己,说句难听的,着了道的人是自己活该,若是再连累了别人,真是连一丝希望也没有了。”她拉住安陵容的手,说道,“容儿,我虽是生气你利用,却也感激,今日之事若没有你提前谋划,我沈家满门或许都要因此遭难。”

安陵容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是沈眉庄比甄嬛要看得开,顿时心头触动:“眉姐姐,也是我不该,若是能早些同你说就好了。”

沈眉庄苦笑一声:“我沉浸在得子的欣喜之中,未必能听得进你说的话。如今这般,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她苦涩地慢慢说来,“真正让我寒心的,是皇上。”

甄嬛握着她的手,给她无声的支持。

沈眉庄借着甄嬛的力气,强撑着坐起来,对安陵容说道:“当年我与嬛儿同伴闺中,所求不过是可以嫁得一如意郎君,纵然知道要一朝嫁与君王,也不敢奢求举案齐眉,只希望他能信我怜我,让我能有终身的依靠。可是今日,他只凭茯苓片面之词,和江太医模棱两可的诊断,就断定是我求子心切,为争宠而不择手段,当众散了我的鬓发,若是没有容儿你及时过来,恐怕我现在,已是凶多吉少。”

沈眉庄闭上眼,眼泪在脸上划落:“把我捧在手心,又弃我不信我,皇上他真的是好薄情。竟然半点,也不念往日的情分。”

“皇上得知是冤枉姐姐之后,对你也是满心愧疚与心疼的。”甄嬛还欲再劝,却被沈眉庄一脸悲戚之色堵住了话头,“等抓到刘畚,一切都能分明了。”

“愧疚心疼又如何,已经伤了我,又何必作态呢?”沈眉庄摇了摇头,“帝王情意,终究是我不配了。”

说话间,采月进来:“小主你醒了?皇上拨了芳若姑姑来照顾小主。章太医的药熬好了,小主既醒了就快些喝吧,凉了药性就散了。”

沈眉庄淡淡嗯了一声,喝了她递过来的汤药,而后对安陵容和甄嬛说道:“我这儿有章太医和芳若姑姑,不会有什么大碍了,你们俩就先回去吧,尤其是容儿,你身子还没好全,赶紧回去歇着。”

安陵容和甄嬛遂携手离开。

路上凉风习习,慢慢将甄嬛的脑袋吹得冷静起来,她将安陵容的话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许久才开口说道:“容妹妹,你的手段心思都让我很是心惊,我方才听你那般说,竟是想着若与你为敌,我能占得几分胜算,竟是困住了自己。”她自嘲一笑,“明明自己说着,我们是姐妹,却下意识地将你放在对立面,是我不该了。”

甄嬛的坦诚让安陵容紧张了一瞬,她停住脚步,认真地对甄嬛说道:“姐姐,我希望我们永远是姐妹。”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是这般希望着的。前世,是我着了皇后的道,自己钻了牛角尖,重来一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构陷甄嬛,站在她的对立面,是安陵容上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我也是这般想的。”甄嬛牵住安陵容的手,微微笑道,“所以今日,我要向你致歉,方才在闲月阁说的重话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顿了顿,又说道,“自入宫以来,你前前后后救了我和眉姐姐许多次,你虽是妹妹,却出力最多,以后我和眉姐姐得振作起来才好,总是靠你怎么行呢。”

“姐姐们只管依靠我就是。”安陵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是搁在她与甄嬛之间的那一层雾被风吹散了一般,眼前豁然开朗。

安陵容哪里知道,正是从今天开始,甄嬛才算得上与她真正交心了。因为她的手腕和心思,也因为她的坦诚和直白,足以抵得上甄嬛与沈眉庄自幼相伴的情谊了。

谁都不知道,在这个月疏星稀的夏夜,携手相伴而行的两个人,将成为这个宫里最霸道的存在。

是夜,曹贵人战战兢兢地站在清凉殿里,华妃坐在梳妆台前,由着颂芝卸下钗环,一言不发。

“娘娘……”曹贵人开口得有些心惊肉跳。华妃这般沉默,还不如她把火发出来的好。

华妃一反常态地扬起笑脸,好似没有一点要责怪她的意思:“本宫好些日子没见着温宜公主了。”

“娘娘?”曹贵人慢慢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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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巧笑着拉住曹贵人的手,嘴里却含了刀子:“怎么,公主只愿意在皇上那儿玩吗?”

曹贵人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公主夜来身体不适,除了午后去皇上那里,这两日并未出门。”

“你虽是她亲娘,但也只是个小小贵人,公主有恙,在你那儿养着也不方便。”见曹贵人还想说什么,华妃直接冷着脸打断,“还是把她送到本宫这儿养病吧。”

曹贵人这才慌了神,磕磕巴巴地拒绝:“娘娘,公主半夜啼哭,实在打扰娘娘休息。娘娘若是喜欢,嫔妾可随时带她过来。”

但华妃主意已定,哪里容得了她反驳,自顾自转身妆扮自己:“颂芝,明日一早就去把公主抱来,别等着日头上来晒着公主。让奶娘也一道过来。”

颂芝看了一眼曹贵人,俯身一礼:“是。”

曹贵人仓皇失措,她可不认为华妃是真的想要照顾温宜生病,分明就是今日事败,华妃恼恨她无用,准备自己动手了,把温宜要到身边来,一来是为了吸引皇上注意,二来,怕也是存了利用的心思。

曹贵人心疼不已,还要再说,周宁海忽然进来回禀,一脸慌张:“娘娘,刘畚跑了!”

“什么?”华妃猛地将手里的簪子拍在桌上,回头怒斥,“没用的东西,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医也解决不了!”

周宁海连忙跪下:“娘娘息怒,奴才已经派人去追了。”

华妃怒火中烧:“没能扳倒沈眉庄就算了,居然还留下这么条祸患,追到了格杀勿论!刘畚知道我们太多事情,断断留不得。”她努力平复情绪,“茯苓的家里人都安排好了吗?”

周宁海止不住身体的颤抖,咽了口口水,回道:“奴才给足了银两,已经连夜送出热河了。”

华妃这才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但想到今日的事情,到底心里堵得慌,“那沈眉庄莫不是真的怀孕了,茯苓前两天给她多吃了些活血的东西,这才导致她今日小产。此事你下去料理收尾,茯苓既然已经死了,就让她所有罪名都担下来,别再闹出旁的乱子。”她透过镜子看向曹贵人,语带讥讽,“这点事情,你总还是能办妥当的吧?”

曹贵人僵硬着俯身行礼:“是,嫔妾知道。”

隔天,甄嬛来勤政殿回话,正碰上华妃从里面出来,脸上一片喜色,昨晚沈眉庄小产的事情一点没牵连到她身上,甄嬛当即面色微微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华妃娘娘万福金安。”甄嬛拜礼。

“莞贵人也来见皇上?”华妃带着一惯明艳的笑容,“这么大太阳,难为你跑来,昨晚上惠贵人没事了吧?”

甄嬛垂眸回答:“眉姐姐夜半的时候醒过一回,服用了章太医的药后才又睡下,嫔妾早起又去瞧了一回,眉姐姐还在睡着。骤然小产,眉姐姐伤心不已,身子也不大爽利,嫔妾正要将此事回禀皇上。”

华妃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皇上忙于政事,怕是没心情听你说这些事情。”末了,又笑着说道,“西北战事未平,皇上难免关心家兄,正好家兄传来家书,本宫便过来一一告知皇上。莞贵人,皇上现下最关心什么,你应该能想得明白吧?”

甄嬛不卑不亢:“嫔妾谨记。”

这时候,苏培盛出来请甄嬛进去:“莞贵人,皇上知道你来,正传召呢。”

甄嬛对着华妃又是一礼,转身接过流朱手里的食盒,踱步走进勤政殿。

皇上的脸色已经不大好看,哪怕西北连连胜仗,终抵不过他丧子之痛,又听甄嬛说沈眉庄伤心不已,顿时愧疚溢满心脏:“嬛嬛,朕又没了一个孩子。朕早年没了大阿哥和二阿哥,后来又接连失了好多孩子,这是不是上天在惩罚朕?”

甄嬛心里一绞:“皇上,眉姐姐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好歹,夏常在还怀着皇上的孩子呢,有皇后娘娘照拂,定会安然无恙。”

皇上想着夏冬春,心里终于宽慰了几分:“夏常在是个有福气的人,她的孩子应该能好好的。朕昨晚交代了皇后,务必要好好照顾,不能再出意外。”顿了顿,他又说道,“朕原本想着,眉儿理事得当,等她生下孩子后,还是交由她帮着皇后协理六宫,如今……”皇上叹了口气,“等她身子好些再说吧。”

听这意思,似乎是不想让华妃再行协理六宫之权了。

甄嬛眼眸一闪:“等姐姐出了小月就好了,帮着皇后娘娘料理琐事,能让姐姐忙碌一些,也好早点忘记丧子的伤痛。”

皇上轻轻嗯了一声。

“还有一事。”甄嬛又说道,“今早臣妾去闲月阁看眉姐姐,见内务府的人搬来的花都是些快要开败了的,想着姐姐醒了看见或许要伤心,便都让人撤了下去。臣妾想着,眉姐姐骤然失子,宫里的人恐都认为皇上厌弃了她,便迫不及待地要来轻贱她,还请皇上今晚去看看眉姐姐吧。”

皇上缓缓皱眉:“宫里的人惯是拜高踩低,朕何尝就厌弃了惠贵人?这群奴才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说起黄公公,臣妾倒想起初入宫那会儿的时候了。”甄嬛自然知道黄规全是谁的人,挑起旧事说来,“那个时候,臣妾接连病了好几个月,内务府的人便处处轻慢,那日臣妾见着桌子上的漆不大好了,便让小允子去内务府找人来补漆,谁知小允子回来后说,黄公公连日里事多正忙,顾不得臣妾这边。臣妾自知人微言轻,也不敢说什么,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她抬眸看了眼皇上的神色,又继续说道,“臣妾便罢了,只是眉姐姐,本就伤了身子,若在触景伤情,不知要缠绵病榻到几时。”

皇上脸色阴沉,攥紧了手里的珠串:“黄规全,朕记得他是华妃的远亲。”

甄嬛装作吃惊:“臣妾不知,原是黄公公这般有背景。臣妾失言了,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自然不会怪罪她。

今儿个皇上虽是翻了华妃的牌子,入夜却摆驾了闲月阁,彼时沈眉庄正在用饭。

看着桌上那简陋的清粥小菜,皇上满面风雨欲来:“内务府怎么做事的?这些吃食该是贵人的份例吗!”他冲苏培盛说,“去让内务府管事的过来回话!”

沈眉庄安静地坐在床上,看着皇上一阵发落。

杏花村里,安陵容正绣着千里江山图,忽听得豆蔻来报,说黄规全被皇上撤了职,罚他去了慎刑司服役。

“莞姐姐动作倒是很迅速。”安陵容手指微微出了汗,怕淹了丝线便停了手,“华妃知道了,怕又是要说一通。明日我起早一些,先去桃花坞拜见皇后娘娘,把这件事情同她说一声。”

豆蔻点点头:“那奴婢早些叫小主起床。”

安陵容起身准备用晚膳。

这是她与甄嬛商量好的,现在虽然不能直面对上华妃,哪怕皇上知道有华妃的手笔在里面,也不能明着发落她,只能旁敲侧击地打击她一下。

黄规全在内务府待了许多年,仗着自己是华妃远亲,没少作威作福。安陵容和甄嬛借着他挑起事端,不仅是提醒皇上昨晚的事情和华妃有关,也顺势剪掉了华妃的一条臂膀。

次日晨省时,华妃果然说起此事:“皇后娘娘,臣妾早起恍惚听得一句,说黄规全坏了事,昨晚便被打发到慎刑司服役去了?”

“可不是吗,打点一些小事都不上心。昨晚皇上去惠贵人那边,刚进门就看见惠贵人用的晚膳不成体统,便生了气打发了出去。”皇后看了一眼华妃,缓缓说道。

听到皇上昨晚去了闲月阁,华妃心里顿时有些不痛快,咬牙故作轻松:“臣妾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过些日子让他回来吧。”

皇后却立刻正色说道:“宫中之事从无小事,今日能在一饮一食上不在意,他日便能事事皆疏忽大意,再便是要蹬鼻子上脸凌辱主子了。”皇后意有所指地看着华妃说道,“更何况,昨晚皇上召黄规全来回话,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好歹,皇上才亲自发落了他。华妃轻描淡写一句‘过些日子让他回来’,可是存了抗旨不遵的心思?”

华妃张口欲言,皇后却又紧接着说道:“本宫知道黄规全是你的远亲,这件事你更要好好做个样子。”皇后略微一笑,故意说道,“妹妹你心善,不觉得是个大事,可在外人眼里头,他黄规全是仗着妹妹你作威作福,到头来伤了妹妹你的面子不说,还叫皇上想来生气而疏远妹妹,却是不值了。”

华妃想了想,笑着回道:“臣妾只是觉得黄规全打理内务府惯了,临时又换不上别人,随口说一句便是,没其他意思。既然是皇上下的旨意,臣妾自然没有反对的意见。”

“内务府不可无人主事,本宫已经提调了副总管姜忠敏为主管了。”皇后宣布道,“妹妹你尽可以安心了。”

“到底是皇后,做事就是雷厉风行。”华妃皮笑肉不笑地奉承。

说完这事儿,齐妃又说起昨晚皇上翻的是华妃的牌子,临了却去了闲月阁的事情来,好一顿嘲讽。

“皇上一时心性也是有的。”皇后笑着说道,“那日皇上不就是一时兴起才去了的容贵人那儿吗?幸好是去了,不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呢?”

齐妃没听出皇后的意思,但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出来了。

安陵容敛眉掩去眼底的情绪,甄嬛淡淡地抬起茶盏喝了一口,华妃面色僵硬地将手里的扇子丢到了一边,曹贵人拈起手帕掩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就连欣常在也发现了异常,闭嘴默不作声。

唯有齐妃,好似好不容易抓住了华妃的尾巴一般,喋喋不休:“若是昨晚华妃留皇上在清凉殿,没去闲月阁,皇上也就不会看见惠贵人用的那些吃食,想来黄规全也不会这么倒霉了。”她轻摇着扇子,一脸得意地笑着。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跪安吧。”皇后打住话头,让众人都退下了。

入了偏殿,皇后招来绘春,把方才殿里众人的反应都说了一遍。

“莞贵人和容贵人果然心思沉稳,尤其是容贵人,涉及自身,又是那样的事情,竟然一点情绪都不显,可见城府之深。”剪秋缓缓说道,“但好在,她对娘娘极为敬重。”

皇后想起安陵容早前那一番关于“正妻”和“妾室”的言论,微微扬起笑容:“如今宫里多半都是本宫的人,华妃倚仗的不过一个年羹尧,待到时机一到,本宫处置她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说到年羹尧,剪秋又是忧心忡忡:“娘娘,年大将军近来可是威望极高呢,听闻西北那边对年大将军极为奉承,皇上也颇为重视他,还赏赐了他黄马褂。”

听到这里,皇后又是脸色一沉,笑容一寸寸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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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送走皇上,安陵容与甄嬛之间不可避免地尴尬了起来,只是她们两人还没发作,手底下的婢女倒是先吵起来了。

豆蔻和浣碧你揪着我的头发、我扯着你的衣裳,一身凌乱地扭在院子里,小宫女小太监围了一圈,崔槿汐一脸头疼地站在一旁劝架,到底是惊动了正在午睡的甄嬛和刚准备休息的安陵容,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我家小主位分就是比你家小主高,先给我家小主煎药怎么了?”浣碧还在高声怒骂,“你年纪小就算了,进宫也大半年了,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甄嬛一出门就听见浣碧这话,顿时脸色僵硬了一瞬,看了眼神色平淡的安陵容,不知怎的心里涌出来一股不安,忙开口斥责她:“浣碧住口!”

“浣碧姑娘好厉害的一张嘴。”安陵容拉过豆蔻,看了看她身上的伤,还好只是一些皮外伤不打紧,松了口气,转而看向浣碧,“上次因着余官女子不敬,皇上升了莞贵人的位分,竟是让你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了。怎么?浣碧姑娘这是想揣度圣意,妄图攀附龙恩吗?”

安陵容微微眯起眼睛,周身气势竟是吓得浣碧一个激灵,震在原地不敢再说半个字。仿佛被拆穿了心思,浣碧脸色瞬时惨白,狼狈地看向甄嬛,连连摇头:“不、不是的,小主,奴婢没有……”

甄嬛有些狐疑,但她不愿揣测浣碧,毕竟这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她入宫后互为依靠的亲人,但看浣碧这反应,似乎安陵容所言又不是空穴来风。甄嬛又想起前几日,皇上来碎玉轩找她时,还特意夸奖了一番浣碧,而浣碧的眉眼,确实和她有着几分神似。

甄嬛缓缓皱起了眉头。

浣碧哪里能不了解甄嬛,当即跪在了甄嬛脚下,哭道:“小主,奴婢自小就跟着你,一心只有小主,万不敢生出旁的心思。容小主为护着自己的婢女,就拿奴婢做筏子,小主可千万别信她说的。”

甄嬛犹豫了一下:“你这几日说话越发的不像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了。就罚你闭门思过三日,算是给你个教训,日后要引以为戒。容妹妹这般宽宏大度的人都被你惹恼了,你是该好好清醒一下了,免得以后祸从口出,闹出更大的祸事来。”

浣碧啜泣了一声,还是磕头应了,而后哭着跑开。

满院子的宫人都噤声,但身后免不了议论纷纷,浣碧到底是甄嬛的陪嫁丫鬟,这一罚是委实罚的有些重了,看来甄嬛还是很在意安陵容的看法的。

处置了浣碧,安陵容自然也不会太包庇豆蔻,也同甄嬛一样,罚了她三日思过。

事情的起因经过很简单,不过是因为昨晚甄嬛的那套药具摔碎了,今日花穗煎药时不知该先煎哪位小主的,犯了难,被浣碧瞧见了,二话不说就让花穗先煎甄嬛的药,结果豆蔻掐着点来拿药时,被告知今日的药还没开始煎,一来二去的,就闹了起来。

浣碧的理由自是如她所说的那般,而豆蔻又说着这套药具本就是安陵容的,已经渗透了药性,轻易不能换,便被浣碧吵着说矫情,豆蔻也跟着恼了。

其实,早在前几日豆蔻发现药不对劲后就开始留心了,一番检查后正巧发现了药罐的不同,为了不打草惊蛇,安陵容还是照常煎药,只是药端进去后一概不喝,全都倒掉了。而甄嬛的药她们无从下手,只好寻了机会将药罐打碎,想着再换个新的就是了。

谁知这浣碧不识好人心,反咬一口,豆蔻这会儿心里还委屈着呢。

“奴婢再也不管主殿那边的事儿了!”豆蔻抹着眼泪和安陵容哭诉,“让她喝去!拼了命地喝!那药吃下去,不出一年就会形容枯槁,重则丧命,我看到时候那个浣碧还怎么嚣张去!”

“我的小祖宗哎,可小声些吧。”莳萝一边给豆蔻上药,一边哄她。

安陵容也是神色郁郁。

她现在百分百肯定,浣碧是有着攀附皇恩的心思的,只是不知道她前世有没有、甄嬛又是怎么解决的。但这一笔,安陵容肯定会记在心里,想来浣碧也肯定记恨上了,既然如此,不如她就顺水推舟,全了她的心意,也好看看她的下场。

只不过,还不是时候……

“容妹妹。”甄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安陵容回过神,示意莳萝开门。

甄嬛身后跟着崔槿汐,拿着一盒礼物走进来:“容妹妹,事情我已经问清楚了,确实是浣碧有错在先,今日惹得这么一出,是我管教不严之过,特来给妹妹赔礼道不是,还望妹妹不要因为小事与我生分了。”

安陵容看了一眼崔槿汐递过来的锦盒,没记错的话,正是此前皇上赏的,不多说,只让莳萝收下,转而说道:“不是妹妹多心,实在是浣碧……姐姐这段时间多注意她一些吧,好歹是自小服侍在身边的,冤了她也不好。”

甄嬛本就聪慧通透,安陵容半遮半掩的话语,倒是让她多了许多自己思考的空间。

有些事,只需要埋下一个引子,待到日后冒出一点火星,就能点燃爆炸。

两人又客套地说了几句,安陵容听出她不经意间的在意,想了想,还是开口提醒她:“莞姐姐,可是倾心于皇上?”

甄嬛一愣,脸上绯红:“容妹妹怎么突然问这个?”

安陵容沉默了一瞬,没有调侃她,反而异常冷静,甚至透着一丝冷酷,缓缓说道:“那我要提醒姐姐一句,这宫里最容不下的就是真心,尤其是对皇上的。后宫的女子,终其一生所能谋求的,只能是帝王的恩宠,而不能是帝王的情爱,若追求后者,结局必定凄凉可悲。”

甄嬛心头猛地一跳。

很多时候她都会觉得,安陵容不似她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懵懂稚嫩,内里其实有着睿智老者般的灵魂,每每说起话来,总能让她心头震颤。自上次御花园枯井沉尸一事开始,她就知道,安陵容是个了不得的人,即便不能结盟,亦不可得罪。

她因着那日安陵容一句“枪打出头鸟,若是恩宠太盛、锋芒太过,定会被人视作眼中钉”而选择收敛锋芒避宠而居,这才有了这大半年的安稳时光。眼下,安陵容又提醒她不要对帝王交付真心,她才恍然惊醒,自己差点犯了入宫的大忌。

甄嬛手心冒出冷汗,面上却是浅笑:“容妹妹说哪里的话,既入了宫,此生便都是皇上的人,除了皇上,难不成我还能对旁的人动心不成?”

安陵容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又说了几句,甄嬛便请辞了,安陵容笑盈盈地送她出门。

看着甄嬛离开的背影,安陵容眼眸深深。她们之间,情分总是有的,安陵容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她已经提醒过甄嬛了,若是此生还是逃不开“菀菀类卿”的命运,那边是她命中注定,不是外力所能改变的了。

又过了几日,小夏子来传旨:“小主大喜,皇上赐莞贵人汤泉宫浴,还请槿汐姑姑随侍。”

甄嬛一笑,谢过皇上隆恩。

彼时安陵容正与一同赏花,对她微微一礼:“恭喜姐姐。”

甄嬛谢过她,让崔槿汐先去收拾东西,自己则回去做些准备。

浣碧扶着甄嬛回屋,临走前,还特意挑眉得意地看了眼安陵容,气得豆蔻险些又控制不住,被安陵容拉住了才作罢。

“是莞贵人得宠,又不是她,也不知道她在优越什么。”豆蔻愤愤地扶着安陵容回了寝殿。

安陵容捏了捏她的脸,笑着哄了她两句,转而说道:“你去同莳萝说一声,莞贵人今晚承宠,碎玉轩难得冷清下来,正是见夏答应的好时机。安排一下,晚上我在饮绿轩见她一见。”

过了午时,甄嬛便带着崔槿汐上了去昌平行宫的车轿,离宫去了。

“我家小主体虚,最适合泡汤泉了。”浣碧故意在豆蔻面前晃悠,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呀,我怎么忘了,容小主也是身子虚弱来着,也不见得皇上带她去行宫呀?”她拿着手帕掩唇直笑,“这人与人就是不能比,恩宠盛不盛,还是得各凭本事。”

豆蔻咬了咬牙,忽的冷笑一声:“小主的恩宠自是皇上的心意,浣碧姐姐这话说得倒是酸的很,没得以后你也飞上枝头去,得了皇上的宠爱才好。”

浣碧眉心一动,立时骂她:“你这小蹄子,混说什么呢!”

“我是说,浣碧姐姐也有几分姿色,那余官女子都能得皇上恩宠,浣碧姐姐自然也能不是?”豆蔻扬头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浣碧留在原地,又是羞愤、又是思忖。

入了夜,碎玉轩里顿时安静下来。

莳萝悄悄地开了角门出去,不多时,就领着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走了进来,一路朝着南边的饮绿轩而去,豆蔻借着洗衣盯梢,见那人安然进去了才松了口气。

入宫半年,夏冬春的棱角是被磨了个一干二净,如今她在宫里活脱脱就是个笑话,整日里不是被禁足,就是被拘着学规矩,就连父亲也从一开始地四处打点帮衬变成了现在的不管不问,甚至还说,她若是不得用,便考虑将夏家旁支的女儿送进宫来。

生平第一次,夏冬春知道了屈居人下的滋味。

延禧宫里,除了她陪嫁进来的两个丫鬟,谁都对她没有好眼色,富察贵人更是,自从得了宠,就越发的轻贱她,动不动就是责骂,她学得满腹文书,骂起人来都文邹邹的,有时候夏冬春还听不懂,呆愣在那儿,又惹笑话。

所以,安陵容让莳萝来传话的时候,夏冬春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立即就答应了。

惶惶等了几日,好不容易等到今日安陵容松口见她,夏冬春忙不迭地就过来了。

“夏妹妹坐罢。”安陵容看着眼前这个容貌迤逦的女子此时面容憔悴,不禁心生感慨,“初见姐姐时,还是那般意气风发,如今怎的变成这样了?”

前世,她踏进紫禁城的第一份羞辱就是源自夏冬春,却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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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冬春眼中划过一丝愤恨。她怨恨华妃,更怨恨皇后,但她通通不能说,皇后找来的教习姑姑比她在家时的那位教习姑姑要严厉得多,稍有差错就是一顿手板,几个月下来,她初入宫时的气焰是一点不剩地被消磨光了。

听得安陵容如此问她,夏冬春骤然生出一份委屈,但又硬生生忍住了:“多谢容常在关心,嫔妾一切都好,只是初入宫时不懂事,尽闹笑话。”

安陵容眼神柔软,起身缓缓拉住她的手,说道:“刚进宫那会儿,大家都是不懂事的,你不过是性子直爽了些,又不小心掺和进了皇后娘娘与华妃娘娘之间,被推出去做挡箭牌了而已,否则,以你的性子、你的样貌,怎的会不如沈眉庄她们。”

夏冬春唰的一下就掉了眼泪,呜咽着怎么也止不住,她实在是觉得安陵容这话说进了她的心坎儿里。

“我知道,夏家将门,你上头一连三个哥哥,各个骁勇,你是幺女,必定是夏大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小娇养,入宫后又被人有心利用,到如今这幅模样,实在是冤了你。”安陵容声音轻缓,似是带着一分蛊惑,如哄睡的呢喃一般,声声钻进夏冬春心里,“我们新进宫的,莞贵人与沈贵人是自幼的交情,谁也插不进去,富察贵人又家世显赫,未必瞧得上我们,淳常在又……年纪小,剩下的便只有你我二人。”

夏冬春一阵哭完,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听着安陵容如此道来,字字句句都是为她考虑,一颗心顿时偏向了她。

好歹也在皇后跟前听过不少话了,她哪里还听不出安陵容的意思,忙回握住安陵容的手,急匆匆就说道:“容常在若是不嫌弃我,我自当跟随。”

“好。”安陵容露出一抹笑容,伸手轻轻略过夏冬春的脸,拂去她的泪,“眼下你已入困局,需静待时机,等到入夏,我们就有机会了。”

“入夏?”夏冬春不解。

安陵容笑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她:“你可会骑马?”

夏冬春露出自信的笑容:“我从小就被父亲带着练马,骑术一绝!”

“那你可知道,当年华妃初入王府时备受皇上宠爱,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善骑术,先帝举办木兰秋狩时,华妃总能压过皇后陪在皇上身旁,独宠一身。”安陵容说起往事,“你与华妃同是出自将门,都是爽朗的性子,学不得那些小家子气,你该发挥你的长处才是。”

夏冬春眸光闪烁,似是终于找到了方向。

安陵容也不出声,静静地看着她。

许久,夏冬春才小小握拳,似下定了决心一般看向安陵容:“我听你的。”

“好。”安陵容点头,“眼看着夏天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了,这段时间你定要好好的调理自己,可别到时候还是这般憔悴。”

老实说,能够在选秀时,别皇上一眼瞧见并且选中,就说明夏冬春长得并不算差,五官大气且明艳,和华妃差不多的风格,只是性格过于张扬,硬生生将这份美丽给打了折扣——别看华妃跋扈,她在皇上面前可做足了规矩的,夏冬春吃亏也就吃亏在这里了。

送走夏冬春,已是深夜,安陵容才回到寝殿浅浅眯了一会儿。

才躺下一会儿,就听见外头一阵动静,内务府的黄公公带着一拨人忙慌慌地走进碎玉轩,一面告罪一面道喜:“皇上身边的苏公公天没亮就让人来传话,说是让小的们赶紧着来给莞贵人拾掇拾掇寝殿,一应啊,得按照民间大婚时的喜庆习俗来布置。”

浣碧和流朱同时露出喜色,连忙让黄公公带人进主殿。

一番咚咚当当,安陵容也睡不着了,翻身起床,点灯看书。

重来一世,她知道没文化是很容易在这后宫吃亏的,即便是勉强识得几个字,若不多懂得一些,日后也会慢慢后继无力,所以她闲来除了刺绣外,更多的时候就是读书,如今已经读完三字经和百家姓了,最近正在看诗经。

外头浣碧的声音尖尖地传进来:“民间撒帐,用的可都是饱满圆润的好果子,稍稍干瘪的可都不能用,快捡出来丢掉!哎呀,这被子叠放也是有讲究的,可别乱放……”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莳萝拿了衣裳来给安陵容披上:“可是吵着小主了?奴婢去说一声,让他们动作轻些。”

“不必,我觉着身子已经好多了。”安陵容摆摆手,示意莳萝不用披,“原本就打算今日去面见皇后的,早起一些也好过迟到,反正我也睡不着了。”

莳萝看了眼窗外,有些忧心:“奴婢瞧着,莞贵人这得宠的架势可不得了,还不知道华妃如何记恨在心里呢,小主当日不过是得了个封号,就惹得华妃那般不高兴,硬是把您撵出启祥宫才作罢,莞贵人可比您当时得宠更甚,怕是……”

安陵容放下手里的书,说道:“今晚,估计很多人都睡得不好。”就连沈眉庄也是,前世是顶着个黑眼圈来找她的。

再怎么姐妹情深,怕也是心有芥蒂的。

眼看着天亮了,安陵容拾掇一番准备出门,一抬头就碰见了浣碧招呼人涂椒墙,遇着她了,也不行礼,一个错身就进了主殿,高声叫着小允子:“这椒墙还有一半没涂完呢,小主这就要要回来了,你赶紧去拦着小主,往御花园里走一圈,晚些回来,好让我们准备妥当些。”

小允子哎了一声,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莳萝有些生气,被安陵容轻轻拍了拍手臂,主仆二人沉默地走出了碎玉轩。

身后,流朱有些过意不去,拉着浣碧说道了几句,被浣碧一扭头甩开。

小允子手脚快,紧赶着甄嬛出景仁宫前就到了,见她出来,一个错身跳到跟前来,吓了甄嬛和崔槿汐一跳。

崔槿汐疑惑:“小允子,这个时辰不在宫中待着,跑这儿来做什么?”

小允子二话不说先行了一礼“奴才先给小主道喜。”

崔槿汐笑骂道:“猴崽子,大老远的跑来讨喜,回去少不了你的。”

“姑姑这回可是错怪我了,奴才是奉命来的,请小主暂且别回宫。”小允子说道。

“这是为什么?”甄嬛有些奇怪。

小允子故意不说缘由,只引着甄嬛去御花园:“小主先别问,请小主往御花园里散散心。”

甄嬛虽是不解,但她初侍寝,又得了皇后赞赏,心情正好着,瞧着小允子也不是藏着坏事情的样子,便也顺着他的意思,一路往御花园去了。

正巧她们离开,后脚丽嫔和曹贵人就来给皇后请安了,跟在丽嫔身边的康禄海借口肚子不舒服,紧跟着甄嬛的脚步也朝御花园跑去。

曹贵人一瞧便知道他是打的什么主意,开口提醒道丽嫔:“这康禄海虽跟了姐姐,可这鬼鬼祟祟的毛病却一点也没改呀。”见丽嫔没听出言下之意来,复又说道,“姐姐好心性,这背弃旧主的东西,换作是我,那是断断不敢用的。”

丽嫔这才听出不对劲来,转头看了一眼康禄海匆匆跑开的身影,立时带着人跟了上去。

御花园里,百花竞相开放,安陵容扶着莳萝的手慢慢地走着,时间还早,她也不着急,却是远远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的石子路上窜了过去,微微辨认了一番:“莳萝,那个可是丽嫔身边的康公公?”

莳萝也看了一眼,点点头:“还真是,小主真是好眼力。”

康公公就是原先甄嬛身边的首领太监,年下时求了丽嫔,巴巴地要到启祥宫里去当差,好容易过去了,却是被一群小丫头使唤,当时,就连豆蔻都被翠柳打过招呼,说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指使他们去做。好好一个首领太监,过得还不如一个小太监。

安陵容眼珠子微微一转,带着莳萝在一旁桃花树后面躲了起来,直觉告诉她,等下怕是有好戏可看。

果不其然,康禄海追上甄嬛的脚步,将她拦了下来,笑得一脸谄媚:“奴才参见莞贵人,贵人万福金安。”

甄嬛看了眼崔槿汐,神色瞬间变了一变,语气平平,似是提醒崔槿汐这么个人,又似是告诉自己这个人是谁:“是康禄海。”

“小主还记着奴才呢!”康禄海顿时笑开了花,忙点头哈腰。

“康公公好早,怎么没跟着丽嫔娘娘?”甄嬛疏离地和他拉开距离。

康禄海顿时笑容一顿,强撑着说道:“丽嫔娘娘和曹贵人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奴才知道小主回宫要路过御花园,特在此等候。”

这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但甄嬛只当听不懂:“你家丽嫔娘娘有事要你交代?”

康禄海尴尬地笑了两声:“不是、不是丽嫔娘娘的事,是、是奴才私心里有事想求小主……”他想了想要怎么开口,“奴才听说小主晋封为贵人,一心想着给小主请安问好,没办法,差事太多,皇上又下了旨,不让扰了小主静养,奴才我就盼星星盼月亮,盼得脖子都长了,总得给小主请安,心才安不是……”

他越说越顺溜,眼瞅着就快把自己说哭了,也没见甄嬛有半分动容,心里顿时有些着急,搜肠刮肚地想说些什么,却见甄嬛不耐烦了,忙把自己的心思一溜地说出来:“您要是不嫌奴才蠢笨,只要您一句话,奴才愿意侍奉小主,万死不辞。”

康禄海说得恳切,甄嬛却不敢相信,当初可是他说什么都要离开碎玉轩的,再想回来必是不可能的事情。

安陵容站在后面,看着丽嫔和曹贵人带着人已经出现在了转角处,又将自己藏了藏,却是没藏好,引起了曹贵人的注意。她也不慌,安静地对着她一笑。

曹贵人微微一愣,也是垂眸一笑,便收回了视线,全当没看见她。

这边丽嫔已经听不下去了,怒气冲冲地走上前去:“好啊,原来你鬼鬼祟祟装肚子疼,跑了出来,就是为遇到了旧主?!”

康禄海吓得立马跪了下去。

甄嬛与二人见礼,未见半分惶恐之色。

丽嫔冷哼一声:“莞贵人还知道行礼,怎么的也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听说最近皇上拨了不少宫人到莞贵人宫里,怎么,莞贵人身边的奴才还不够使唤的?竟瞧得上本宫身边这不中用的奴才。”

丽嫔眼神厉害,看得康禄海两股战战,不停咽口水。

“这话就说差了,承蒙丽嫔姐姐不弃,把康禄海召去伺候,既已是姐姐的奴才,哪里有我再随意要了去的道理。”甄嬛是说什么也不肯再要康禄海了的,客气了几句便要离开。

丽嫔冷冷笑了两声,客套地夸了甄嬛两句。身边的翠柳看着丽嫔脸色,斥骂康禄海,罚他掌嘴。

一声声的巴掌声传来,慢慢平息了丽嫔的怒火,曹贵人又劝了两句,丽嫔又阴阳怪气了几句,才走了。

曹贵人倒是没再跟着她一道走,同甄嬛道别后,一个转角走到安陵容面前来,笑道:“容妹妹身子可大好了?”

安陵容笑着对她一礼:“劳曹姐姐挂念,妹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许久不见妹妹了,姐姐也是想你想念得紧。”曹贵人拉着安陵容的手,面上一派亲昵之色,“温宜很喜欢你先前送的布偶,得空了,再来姐姐宫里坐坐。”

安陵容眸光一闪,随即笑着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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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沈贵人很得皇上喜欢呢!”豆蔻从外面领月俸回来,小嘴嘚啵嘚啵地说着近日宫里的新闻,“沈贵人喜爱菊花,皇上就赏了好些名贵的菊花给她,还把常熙堂改成了存菊堂。”豆蔻凑过来,轻声同安陵容说,“小主,有件趣事儿。”

安陵容喝着温补的药,闻言抬起头来,笑着点了点豆蔻的鼻子:“小机灵鬼,又打听到什么了?”

豆蔻咧开嘴一笑,继续小小声地说:“前几日,花房的奴才培育出了稀罕的绿菊,皇上一高兴就全赏给了沈贵人。花房的奴才正得了令,搬着花往咸福宫去呢,碰巧在御花园被华妃娘娘瞧见了,颂芝说了句,‘瞧花房的人急匆匆的,肯定是送到咱们翊坤宫去的’,便叫人放到眼前了,结果一听,竟不是给自己的,哈哈,丢了好大的脸面。”

安陵容恍惚想起来,前世是有这么一遭事情,但也记不大清楚了,那会儿自己整日里沉浸在还没轮到自己侍寝的焦灼之中,对旁的事儿压根就不关心,所以这会儿听起来倒觉得新奇。

“说起这个,那日奴婢也听到些动静。”莳萝停下手里的动作,说道,“翊坤宫里忙慌慌的,半天不到的功夫就把原先摆在宫里的菊花全都给搬了出去,听说华妃还在宫里喊着‘以后翊坤宫上下绝对不能再出现菊花’,想来,怕是已经记恨上了沈贵人。”

安陵容放下药碗,擦了擦嘴角:“难怪这几日,丽嫔回来都是一脸的疲惫,想来是华妃这次气得狠了,不大好哄。”

莳萝将药碗收了下去。

“莞常在的病如何了?”安陵容又问。

豆蔻年幼,长得圆润可爱,扎在人堆里,谁都乐意和她说上几句话,安陵容便从不把她拘在宫里,任由她到处跑,倒是成了个小小万事通。

“上个月,皇后娘娘身边的剪秋姑姑特意去看莞常在,听说莞常在病得起不来床,整日里的吃药,饭也吃不下,人都消瘦了。”豆蔻一时惋惜,“可叹沈贵人和莞常在入宫后情同姐妹,现下一个久病难愈,一个却是恩宠不断,当真让人唏嘘。”

安陵容乐了:“小丫头,你懂什么,还唏嘘呢!”

莳萝进来时,安陵容正和豆蔻闹着,她忍不住温柔了眉眼。

何曾想过,以前自己和妹妹身陷在虎狼窝里,每日里不是杀就是抢,为了活命,踩在别人的尸体上喘气,居然也会有今日这般轻松惬意的时光。

她们姐妹俩能够遇见小主,当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

“小主,眼下新人里,除了年幼的淳常在,只有您和莞常在还未侍寝了,小主可怎么打算呢?”莳萝真心实意地替安陵容打算着,“奴婢知道小主这是为了避宠,但眼下……”

安陵容温柔一笑,拉过莳萝和豆蔻的手说道:“我知道你们俩都担心我,想着我是处处学莞常在,她是新人中的翘楚,说话做事总有据可依。”见两人面色赧然,安陵容也不恼,“我知道,现在宫里很多人都在说这样的话,但是你们别急,马上就会轮到我侍寝了。”

安陵容看向窗外,眼看着冬天马上就要来了,她等的时机也差不多了。

又过了几天,丽嫔身边的翠柳过来传话,让安陵容午后到翊坤宫去拜见华妃娘娘。

安陵容自是应下。

“小主,现在便是你说的时机吗?”莳萝看着安陵容漫不经心地描眉,轻声问道。

安陵容透过镜子看她,眼中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是丽嫔宫里的人,也是华妃麾下的人,能不能侍寝、何时侍寝,自然是要听华妃的意思。”

莳萝想明白了这一层,脸上却没有笑意,只觉得心疼:“小主当真是委屈了。”

安陵容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委屈。”比起前世受制于皇后,现在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是安陵容这一世第一次进翊坤宫,刚踏进主殿,扑面而来就是欢宜香的气味,想起这香的配方,安陵容不禁一阵屏气。

进得偏殿,香味微微淡了一些,安陵容才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缓过来。

“怕什么,倒像本宫要吃了你似的。”华妃的声音懒懒地想起,她靠在贵妃塌上,端是韵味十足,“周宁海下手没个分寸,倒是吓着你了,病可大好了?”

安陵容瞳孔一缩,面上只做什么都不知道,露出一片茫然之色:“周公公何时吓着嫔妾了?”

看着安陵容呆呆的模样,华妃眯起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淡淡露出笑容:“没什么,本宫还以为周宁海刚在外面教训小宫女大声了些,吓到妹妹了。”

丽嫔和曹贵人在一旁直笑,只当安陵容愚笨。

翻过福子这一篇,才说起正事。

“娘娘今日借着沈贵人迟到的事情,罚了她两个月的月俸。”丽嫔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她那般心高气傲,这次算是跌了个跟头。”

华妃扬起嘴角笑笑:“本宫瞧着她那一副故作清高,又不得不在本宫面前忍气吞声的模样,心里就是痛快三分。”

连日来华妃都不怎么高兴,今天好不容易露一回笑,忙捧着逗趣:“连带着敬嫔也跟着没脸,到底是从娘娘身边出去的人,娘娘发了话,她是半句都不敢反驳。”

华妃拿着玉轮滚脸,笑意更深:“本宫身边的人,哪怕是条狗,也得听本宫一辈子的话,否则,别怪本宫不给活路。”说罢,又看向一言不发的安陵容,“你是个听话的,本宫没开口让你侍寝,就老实待到今天,你的忠心本宫已经知道了。”

安陵容起身跪地:“嫔妾以后依靠娘娘,自然事事都要听娘娘的。后宫之中,唯有娘娘有资格独占恩宠,嫔妾不求别的,只求能在宫中活着。”

华妃满意地笑了:“跟着本宫,你不仅能活着,还能好好地活着。”

“是。”安陵容低垂着头。

丽嫔懒懒地拨着护甲,不甚在意。

但曹贵人却不知怎的心头突然涌起一股不安,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女子全然不似她看起来的那般柔弱,而是暗藏獠牙与利爪,一旦有机会,便是取人性命的狠招。

华妃安排了安陵容今晚侍寝,让她回去好好准备,又挥退了丽嫔和曹贵人,径自休息去了。

回去的路上,丽嫔同安陵容说道:“你初次拜见娘娘就迟了两个月,娘娘也不怪你,今儿个瞧着,似乎还很喜欢你。”她絮絮说着,“方才颂芝同本宫说,我们去之前,娘娘看了这个月敬事房的记档,沈贵人和富察贵人侍寝次数多了些,就惹得娘娘不高兴了,你一来,娘娘就笑了,还真是个福星。”

说着,丽嫔也露了笑意。她这几日哄着华妃,实在是哄得头都大了。

安陵容露出憨憨的笑:“想来是因为嫔妾出身低微,娘娘觉得能逗个趣儿吧!”

丽嫔噗嗤笑出声来,伸出手指点点安陵容的额头:“你啊。”

安陵容笑着受下,转头就不着痕迹地擦了擦丽嫔碰过的地方。

她厌恶一切把她当玩意儿的人,可是,如今的她却不得不把自己的位置放在玩意儿上,去讨好华妃、讨好丽嫔。

但是,这只是暂时的。

马上,就会有所改变了。

当天晚上,皇上果然翻了安陵容的牌子,太监过来宣旨时,喜气洋洋地说了一堆好听的话,又让侍寝嬷嬷教了她不少规矩。

入了夜,气温越发地降下来,但养心殿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

安陵容被宫人们伺候着洗澡,记忆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前世,自己突然被召幸,突如其来的巨大喜悦混着天子之威下的恐惧,以及皇上掀开被子第一眼看向她时的淡漠,让她止不住身体的颤抖,以至于被原样推出养心殿,让她一度成为后宫的笑话。

那个时候,还有一个余答应处处压她一头,明明只是倚梅园小小一介宫女,冒领身份得了恩宠,却不知收敛,让人拿来做比较,显得她处处不如人。

那段时间,当真是昏天黑地的岁月。

安陵容闭上眼,不愿再去回想。

“小主,可以了。”莳萝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她伸手将安陵容扶出水来,将她身子头发擦干,又拿出安陵容自制的香露,拍了点在脖子和锁骨处,再由宫人们用宽大的被褥将她包裹起来。

眼看着安陵容被抬进养心殿,莳萝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紧张起来。

“安答应柔若无骨,皇上定会喜欢的。”侍寝嬷嬷宽慰莳萝道,“你且去外间等候吧,晚点里面要是叫水了,你还得进去伺候小主呢!”

莳萝俯身,谢过司寝嬷嬷。

养心殿的寝殿是熟悉的满目金黄,地龙烧得恰到好处,安陵容被抬到龙床上放下后,寝殿里就只剩下了浅浅的呼吸声。

她不敢睁眼,但灼热的注视却让她不得不睁眼。

一睁开眼,安陵容就撞进了深邃的黑瞳,她心头一跳,不忘调整自己的声线,怯怯地喊了一声:“皇上……”

似是顶不住皇上的目光,安陵容羞红了脸,侧身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一动,她就薄薄出了层汗,那一星半点的香露就慢慢散出了香味来。

皇上眼眸幽深起来,俯身在她脖颈处闻了一下:“你好香啊。”就是这个声音,让他心心念念想了许久,这般凑近了听,更像了。

安陵容前世能够盛宠不衰那么多年,自然是有些侍寝的手段的,她知道怎样能让皇上开心,怎样又能让皇上满足,但她不能给的太多,得慢慢来。

火红的烛光映着明黄的帷幔,青涩的娇羞和天真的魅惑交织在一起,揉成惊心动魄的美。

皇上失了神。

他自问不是贪恋床笫之欢的人,此刻却难以抑制。

一觉睡醒,皇上久违地精神头十足,看着不知何时依偎到他身旁的安陵容,神色复杂地摸了摸她的脸。

安陵容疲惫地眨眨眼,半眯着,朦胧呜咽着:“皇上,臣妾当真受不住了……”

皇上喉咙一滚:“睡吧,朕去看会儿折子。”

安陵容迷迷糊糊地趴在皇上身上不让他走:“皇上这床太大了,臣妾一个人睡着害怕,皇上别走。”

皇上哑然失笑。

还没等他说话,安陵容又嘟嘟囔囔地说:“皇上睡不着,臣妾唱歌给您听吧,臣妾以前在家时,母亲就是这么哄臣妾睡觉的。”

皇上被她磨的没有办法,见天也还早,就躺了回去,就当是哄小姑娘了。

“快睡吧,好长大,长大坐马飞跑……快睡吧,好长大,长大把弓拉响……”安陵容的声音糯糯的,软软的,却听得皇上心头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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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伸手,用力握住了安陵容的手,顿时把她惊醒了。

安陵容茫然地看看皇上,似是才反应过来,立即告罪:“皇上恕罪,是臣妾逾矩了。”

皇上却微微哽咽着,拍拍她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没有,你唱得很好,听得人心里暖暖的。再继续给朕唱吧,朕想再睡会儿。”

安陵容眼中划过一道光,继续开口轻唱。

软语小调荡漾在明黄色的帷幔之间,皇上沉沉睡去。

守在外面的苏培盛诧异之后露出欣喜的笑容,暗道这位安答应了不得,竟能哄得皇上入睡,心里盘算着日后要对她客气一些。

隔天,天光大亮了,皇上才缓缓睁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苏培盛什么时辰了。

苏培盛笑得满脸都是褶子:“皇上今儿个好睡,还有一刻钟就上朝了,正好赶上时候。”

皇上微微愣神,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过了,轻手轻脚地起了身,交代苏培盛:“昨晚安常在累着了,让她睡着吧。等醒了,你叫人抬个轿撵过来,送她回去吧。”想了想,抬手又放下,“她现下在华妃手里,再等等吧。”

苏培盛哪里能听不出来皇上的意思,这是还想着再给安答……安常在赏赐呢,但又怕华妃嫉妒,只能作罢,看来这位安常在是在皇上这儿占了份量了。

苏培盛忙嘱咐自己的徒弟小夏子去准备轿撵。

安陵容甫一侍寝就晋封的消息顷刻就传遍了六宫,一时间风头几乎盖过沈眉庄。

但入冬后,一场风寒又让安陵容退出恩宠的竞争舞台,缠绵病榻近半月。

皇上听闻她病了,亲自去看过一回,嘱咐她好生休息,当晚则宿在了丽嫔宫里。

安陵容倒掉太医院送来的药,喝着豆蔻调的补药,喝一勺、倒一勺,惹得豆蔻直呼心疼药材。

安陵容直乐:“莳萝,看她这小气的模样。”

莳萝无奈:“小主还闹呢,好不容易得了宠,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奴婢看皇上那劲头,和小主可亲热着呢。”

安陵容却是摇了摇头:“再不退下来,华妃得看我不顺眼了。我如今仰仗她庇护,自然不能太触她的霉头,更何况,眼看着就要到年下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容易起战事,届时便是华妃独宠的时候,我就更不能抢风头了。”安陵容垂眸算了算,“怎么的,也得等到开春了。”

“奴婢可听说这几日,沈贵人和富察贵人都很得宠呢!”莳萝有些着急,“小主就不怕皇上把您忘了吗?”

忘?

他忘不了。

安陵容勾勾嘴角,不再说话。

见冷场,豆蔻忙笑着说起趣闻:“前几日,丽嫔娘娘身边新来了几个公公,翠柳姐姐和我说,原是莞常在身边的,千求万求地说要到丽嫔娘娘身边伺候,若有什么事情,尽管指使他们去做。”

安陵容乍一听甄嬛的名号,好一会儿才恍然想起来,甄嬛这个时候的确是料理了一番自己身边的人。

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安陵容想了想,自己身边除了莳萝和豆蔻,剩下的四个她从未了解过。

“豆蔻,你这几日去帮我打听一下,沫儿沁儿、小六子和小石子,宫里宫外都是什么关系背景。”安陵容交代豆蔻说道。

豆蔻点头记下。

至于料理,倒是不急。

安陵容继续歪在床上装病,眯上眼一阵好睡。

天气越发的冷了。

今儿个是除夕。

安陵容拢着披风站在廊下,看着漫天的飞雪,思绪万千。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入宫都两个多月了,这一世好像没那么难熬了呢。不知道母亲在家里是否一切安好,父亲有没有按照她说的安排……今天就是除夕了,她实在有些想家了。

安陵容眨眨眼,拭去眼角的泪花,转身回了屋。

宫里的人今晚都去参加合宫夜宴了,启祥宫里落根针都听得见。莳萝和豆蔻点了晚膳和沫儿沁儿、小六子小石子一同吃。

“小主病了这些时日,让你们受委屈了。”莳萝拿出四包银子,一一塞进四人手里,“你们的难处小主都知道,这些算是小主给的压岁钱,都收着吧。”

四人面面相觑,这银子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小主知道你们背后的主子其实是丽嫔,平日里也不是真的拿小主当主子,小主也不追究你们。”莳萝眼看他们要跪,连忙和豆蔻一人两个地拉住,继续说道,“但你们到底是伺候小主,平日里总是辛苦的,小主虽然不说,但都记在心里。沫儿,你家里还有两个弟弟要上学,用钱的地方多着。沁儿,你打算满二十五了就出宫,体己钱总得攒一攒。小六子,你娘还等着看病吃药,别推辞了。小石子,你最是贪嘴,大过年的,自己买点爱吃的。”

一番话,说得四人眼泪汪汪,最后落到小石子这里,众人又是齐齐一笑。

“小主待我们下人都如此和善,奴婢等感激不尽。”沫儿感动地开口,“奴婢虽曾经是丽嫔娘娘身边的,但既然来伺候小主了,那就是小主的人,断不敢有二心。”

其余三人也是立表忠心。

隔天,安陵容听着莳萝回禀,点了点头。也不指望有多忠心,至少别胳膊肘往外拐。

“听闻西北捷报,年大将军平定了罗卜藏丹津之乱,合宫夜宴的时候,皇上大赞华妃娘娘。”莳萝给安陵容梳妆,低声说道,“还有,昨晚上,夏常在殿前失仪,被皇上罚了禁足。”

安陵容才忽的想起这个人来:“她怎么了?”

“她……”莳萝犹豫了一下,脸色表情有些奇怪,“她喝醉了酒,借着酒劲要和皇上亲热,结果自己左脚绊右脚,摔了一片。”

安陵容也是一阵无语,想想那个场景,忍不住笑。

“皇上生了好大的气,独自离开了宴席。”莳萝也是笑,“夏常在这回可丢人丢到自家门口去了。”

安陵容起身看了看天气,盘算了一番,让莳萝备了三份礼,带着她和豆蔻一起出了门。

先是去了丽嫔的承禧殿,讨巧地说了一番新年的吉祥话。

而后又去了翊坤宫,给华妃端端正正地行了大礼。

“属你最懂规矩,起来吧。”华妃看着安陵容,当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昨晚夏氏闹了个大笑话,偏你不在场,可惜了。”

看着华妃藏不住的笑意,安陵容低头一笑:“能让娘娘笑一回,夏常在的笑话闹得也不亏。”

“本宫就是喜欢听你说话。”华妃想起昨晚皇后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就觉得痛快。收了安陵容的礼,华妃心情好,挥手赏了她不少,让她带回去。

安陵容最后去见了曹贵人。

“今儿个大年初一,妹妹怎么亲自来了?倒是让姐姐我惶恐。”曹贵人热情地把安陵容迎进来,“听闻妹妹病了许久,外头这天寒地冻的,要是病再加重可怎么是好。”

“陵容自入宫后就没来拜见过姐姐,心中实在惭愧,故而今天特来拜见。”安陵容柔柔一笑,“更何况,陵容上次见了温宜公主就喜欢,今天特意给她带了小礼物来。”

“哎呀,真是好可爱的小老虎。”曹贵人接过安陵容递过来的布偶,一番欣赏,“这线封的密实,正好给温宜磨牙。”一面让人将温宜抱出来。

温宜刚吃完奶,被乳母抱在怀里。

安陵容看着温宜,目光柔软,蓦地,视线一顿:“公主,似乎有点不妥。”

曹贵人顿时紧张地抱过温宜公主,仔细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不妥。

但安陵容却是蹙紧了眉头,伸手在温宜公主背后稍稍用力拍了两下。

“哇!”温宜公主猛地一口把堵在喉咙的那口奶吐了出来,张嘴大哭。

曹贵人顿时脸色发白,呵斥了乳母,顾不得身上的奶渍,忙让人去请太医:“今日幸亏妹妹,改日我再登门致谢。”

安陵容见她慌乱,也不再打扰,招呼过后就离开了翊坤宫。

“小主,我们回去吗?”莳萝捧着华妃赏赐的东西,问道。

安陵容呵了一口气:“你先回去吧,我到处走走。”

莳萝应声,只留豆蔻陪在安陵容身边。

安陵容原也就打算闲逛,今儿是大年初一,大家都窝在宫里,少有出门的,走了一圈有些无聊,正准备打道回府,却在转角处瞧见了颂芝在为难一个宫女。

那宫女穿着的还是几年前宫里就淘汰不穿了的旧宫装,同是奴婢,却跪在颂芝面前,手边是被打翻的食盒,里面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哎哟,是我不小心了,竟错手打翻了端妃娘娘的午膳,这个全当我的赔礼,吉祥姐姐可别嫌弃。”颂芝把自己手里的食盒重重放在吉祥面前,笑得一脸娇憨无害,“只是不知道这奴婢们的吃食端妃娘娘吃的惯吃不惯,啊,我忘了,端妃娘娘已经三天没吃饭了,这会儿怕是给口馊饭,也是吃得下的。”

吉祥全身发抖,但她没有办法,只能颤抖着伸手拿起颂芝给的食盒,还得谢她:“谢颂芝姑娘赏。”

颂芝带着人趾高气昂地离开,只留吉祥在原地抹泪。

“别哭了。”

吉祥慌忙抹掉眼泪,抬头一看,只见眼前站了一位从未见过的妃嫔,精致的小脸白嫩嫩地被围在一圈毛领中间,纤瘦的身子裹着大大的风毛披风,容貌虽不算出众,但她站在那里,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

安陵容示意豆蔻扶她起来,掏出帕子擦了擦她的眼泪:“大过年的还掉眼泪,多不吉利,端妃娘娘看见了也要多一份忧心。”

吉祥忙谢过:“奴婢谢小主关心,不知……”

“我家小主是启祥宫的安常在。”豆蔻自报门户。

吉祥忙行礼问安。

“天色还早,延庆殿就在启祥宫边上,我去看望一下你家娘娘吧。”安陵容看了眼不远处的延庆殿。

吉祥面露喜色,豆蔻却露出一抹为难:“小主,华妃娘娘可一直都容不下端妃的,若是被华妃娘娘知道了,怕是对小主不好。”

一番话,让吉祥明白了安陵容是华妃的人,顿时看着安陵容的眼神都带上了三分忌惮。

“无妨,华妃娘娘今日不会出门,颂芝也发作一回了,短时间里不会再来。”安陵容全然不在意,反而吩咐豆蔻,“你回去,让莳萝去膳房再要一份新鲜的吃食,你悄悄的带过来,顺便把你惯用的银针也带上。”

安陵容发话,豆蔻再顾及华妃也抛到脑后去了,忙领命去了。

这边,吉祥小心翼翼地带着安陵容来到延庆殿。

这处宫殿偏僻又冷清,还毗邻雨花阁,这本是宫里嫔妃病故或意外殁了后供奉遗体的地方,宫里人大多嫌弃不吉利,少有过来这边的,因而杂草丛生,满目荒凉。

安陵容前世没有踏足过端妃住处,这会儿见了,只觉得诧异,心道宫里竟还有这般住处。

“吉祥。”

端妃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寝殿内传来,吉祥应了一声,安陵容也跟着走了进去。

端妃齐月宾,和华妃一样,同出将门,但自小她便养在宫里,一出生就注定要为妃为嫔,太后原是想将她指给当年的十四阿哥,但后来是皇上登基,她便被赐给了皇上。

安陵容想到这里,莫名和端妃有了种同病相怜之感。

她也是一样,一直来都被当成一个物件和棋子般,哪怕出生高贵,却依然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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