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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明

柯久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明朝末年,朝政日趋腐败,党派林立,党争迭起。关外女真,野心勃勃。朱由校决定做些什么,挽大明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主角:朱由校   更新:2023-01-13 15: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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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朱由校的其他类型小说《扬明》,由网络作家“柯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明朝末年,朝政日趋腐败,党派林立,党争迭起。关外女真,野心勃勃。朱由校决定做些什么,挽大明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扬明》精彩片段

万历四十八年,八月深夜,紫禁城。

两个身着太监服饰的人,正打着灯笼急匆匆的穿梭在羊肠小道上。一个模样略微青涩的小太监,突然停下了脚步,四下打量了一下,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对着眼前的人低语道:"干爹,莫非这天又要变了吗"。

骤然听得这句话,模样瞧上去更成熟些的太监似是被吓到了,连忙捂住了年轻太监的嘴,压住了嗓子,低吼道:"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是你敢说的"。

随后松开了自己的手,似是回答小太监的问题,也似是回答自己,喃喃自语道:"是啊,大明又要变天了。"

乾清宫,明朝天子寝宫。

在皎洁的月光照射下可以看清,有十数位身着锦衣玉蟒与身着大红官袍的人正等在乾清宫外的白玉阶下,借着小太监们举起的火把隐约可以看清这些人官袍上绣着的麒麟与仙鹤,彰显着他们的地位。

这些平日里位高权重,身份尊贵的人仿佛失去了往日的沉稳与冷静,时不时焦急的抬头看向白玉阶上那扇紧紧关闭的宫殿大门。有几位鬓角泛白的老人互相对了下眼神,又连忙将目光移开,低下头不知道思考着什么。

突然,寂静的夜里,传来了一丝大门被推开的声音,这声音并不刺耳,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仿佛最灿烂的烟花,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白玉阶上,有一太监立定,看了下白玉阶下的众人,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皇爷有旨,召各位入内觐见。"

听得此人言,所有人互相对视了一下,随后震了震心神,缓缓的踏上白玉阶,朝着乾清宫内走去。

这一段路虽不远,可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勉强维持着镇静。深夜在家中被紧急传入宫,却不准入殿,再结合这些天自己听到的些许只言片语,一个不太好的想法在众人心里浮现了出来。

这一行人中身着麒麟一品公服的老人在大殿前停留了一刹那,,似乎是有些不敢迈出这最后一步,不过最后还叹息一声,仿佛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率先走入了大殿之中。

此人面色刚毅,正是明朝第七代英国公,张维贤。

进殿之后,扑面而来的即是近乎有些呛人的中药味,快速的打量了一下,发现殿内密密麻麻跪满了人。心头狂跳,这一幕,他一个月前才刚刚见过。

其他人进殿之后,见到这番景象,虽是早就有了些许预测,但仍免不了些许颤抖。

众人小心翼翼的朝着殿内后方那唯一一张的龙塌走去。

刚才在乾清宫外让大臣们觐见的太监此时正陪在床头,见众人走来,声音中夹带着一丝哭腔的说道:"皇爷,阁臣们都来了"

听得此人声音,龙塌上那一身着明黄色睡袍的中年人,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的睁开了双眼,低低道:"王安,扶朕起来。"

听闻此人言,王安双眼不自觉划过几滴清泪,又不敢被眼前人发现,双手用力,将穿着明黄色睡袍的人给搀坐了起来。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能发现这个就连坐起来都需要别人帮忙的人似乎年纪不大,只是脸颊苍白,似乎是虚弱到了极点。

这个虚弱到了极点的人正是月前才刚刚登基,历史上有名的短命天子,大明第十四位皇帝——明光宗朱常洛。

而众人早已跪倒一片。皇帝见到了他们,似乎回光返照一般,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仿佛又突然多了些许能量。苍白的脸上突然多了些许红润。

"诸位公卿,是朕饶了诸位的清梦了,将尔等深夜唤来。"此时这位岁数并不大的皇帝,竟从脸上挤出了些许难看的笑容,打趣了起来眼前的诸位。

听得此人言,跪倒的众人只觉心中堵塞的厉害。此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皇帝身后的王安,此时早已泪流满面。

文官中有一位往前膝行了几步,正要说些什么时,却被眼前的皇帝挥手制止。咳嗽了一声说道:"阁老,朕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事,需要快些交代"

皇帝虚弱的说了一声:"吾儿,上前来"

众人这才借着虚弱的灯光发现,龙塌后面还站着一个身材瘦弱的皇子。

皇帝拉起皇子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男孩的脸庞,不舍的说道:"皇儿,父皇要走了,以后要靠你自己了。"

男孩一言不发,只是红了眼睛。紧咬着嘴唇,身体微微颤抖,双手紧握成拳头。

皇帝轻轻的说道:"皇长子朱由校机智聪敏,晋封为太子,即日行监国之事。"随后又转头对刚刚膝行,想要进言的老者说道:"太子尚且年幼,望阁老以后用心教导"

随后皇帝把目光投向身着麒麟公服的老人说道:"老国公,国家多事之秋,万望看在朕的面子上,使你老费些心思,保证京城内外安全"

英国公张维贤重重的以头磕地,中气十足的说道:"但请陛下放心,有老臣在,有京师十万京营将士在,必护得太子周全,容不得宵小作祟。"

很明显,张维贤听出了皇帝的托孤之意,很好的安慰了一颗父亲担心儿子的心。

因为同样的事,就在一个月之前,他已经经历了过一次。

皇帝对于面前的老国公十分信任,自成祖定都北京以来,英国公府世代执掌京营,是皇家的最后一道防线。

交代完他最担心的事后,皇帝仿佛放下了包袱,长舒了一口气,把目光投向自己眼前的皇长子, 在过去他没有做好一个父亲,没有承担起一个父亲的责任,以后的路也只能靠自己的长子独立去走了。

他深知自己的身体走到如今这般模样,只能是怪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只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做些什么了,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想要拉起自己皇长子的手,却发现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来,嘴巴想要张开说些什么,却发现已经无法开口。

刚刚受封为太子的朱由校双眼通红,身体微微颤抖,伸出手去,与皇帝虚弱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皇帝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长子的回应,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他已经太累了,他想要闭上眼睛睡一会。

朱由校就这么拉着自己父亲的手,一言不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王安一声:"大行皇帝殡天",随后乾清宫外顿时敲起了丧钟,大殿内外瞬间响起了无数哭声。无论这哭声后隐藏的是真心或是假意。

朱由校此时头脑有些乱,饶是穿越过来已经有几天的时间。自己还是无法很好的面对这个现实。

直到就在刚才,自己名义上的父亲"朱常洛"真的就死在了自己的面前。朱由校才发现,历史的车轮并没有因为自己穿越过而发生了改变,自己并没有影响历史的走向。

自己的到来,并没有救下那早已病入膏肓的皇帝,那两颗致命的"红丸"早已进入皇帝的体内,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护犊情深的父亲倒在了自己的面前而无能为力。

他决定做些什么。


朱由校甩了甩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历史上明末三大案,"红丸案"的男主角,自己的父亲已经退场。

按照历史走向,很快就会发生由自己这个大明太子主演的"移宫案" ,而自己并不打算在这个时空再次上演这一闹剧。

改变历史,就从这一刻开始。

朱由校从龙塌上起身,站了起来,看向跪地地上垂泪的英国公:"英国公,孤命你即刻出宫,携孤旨意,率三千精锐入宫,听孤调遣."

朱由校的话,仿佛在平静的湖面上引来一道惊雷。新帝刚丧,太子却要引兵入宫,这是要干什么。

内阁首辅,白发苍苍的方从哲直接问道:"太子殿下,新帝新丧,太子这是要干什么"

朱由校看着面前的内阁首辅,仔细回想着历史上此人的所作为,好像并没有提到他跟明光宗皇帝的死有关。毕竟是一国首辅,还是要给予尊重,给予些许解释。

于是缓缓的说道:"父皇曾留下口谕,待他百年之后,召英国公率兵进宫,以防不测。"

听了朱由校的话语以后,内阁首辅方从哲思考了一会,竟未继续反对,反而起身从身上拿出了一道旨意。双手捧开:"遵大行皇帝遗诏,太子朱由校即日登基,即皇帝位"

朱由校听闻自己的刚刚去世父亲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登基的旨意,心头更是一暖。此刻有了内阁首辅手书的遗诏,从法理上,自己即位不会有任何问题发生了。

大明朝历代以来,大行皇帝遗诏均由内阁首辅手书,只有当皇帝留下遗诏,首辅亲自起草,随后用印以后才算一个完整的过程。

朱由校随即在刚刚去世的"泰昌皇帝"灵柩面前,在内阁首辅宣读大行皇帝遗诏后,即皇帝位。当然现在只能算是一个"嗣皇帝"。接下来还需要在大臣的劝进下,在举办一个登基仪式。

这个登基仪式是非常繁琐的,现在只是临时的走一个形式。中国历史上的封建王朝中,对于权力的交接有一系列非常繁琐且完整的手续。不是上任皇帝任命即可,还需要去宗庙祭祀祖先,举行祭天仪式等。

很明显,现在的朱由校有更重要的事情来做。

朱由校对着刚刚拿出遗诏,拥戴他登基的内阁首辅方从哲说道:"父皇新丧,一切丧事规格均按照父皇生前遗愿来做,不得有误。"

朱由校语音话落,内阁首辅方从哲领着几个阁臣也是领旨以后,转身就走。皇帝新丧,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们来处理。以他们的身份,此时并不需要来给皇帝守灵。

随后朱由校还是把目光投向了英国公张维贤,他的态度将直接决定了朱由校在这宫里的处境。

看向朱由校将目光转向自己,张维贤毫不犹豫的磕头:"臣张维贤,领旨。"

随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宫里的水很深,他知道。大行皇帝死因成谜,他也知道。甚至,新皇帝想要做些什么,他也能猜到一些。但是,这不是他能置身事外的理由。

自初代英国公张辅开始,京城的城防便一直牢牢的掌握在了英国公府一脉的手里。两百余年间,从未变过。可想而知,英国公府是如何的受皇帝信任。即便是历史上有诸如刘瑾,魏忠贤等阉臣当权的时候,英国公府一系依旧巍然不动。这一切的根本,来源于英国公府对待皇室的绝对忠诚。

历史上的英国公府也确实没有让皇帝失望,当李自成打进了紫禁城,无数权贵正打着改换门庭念头的时候,末代英国公张世泽陪同崇祯皇帝殉国。真正做到了与国同休。

可以说,张维贤近乎是刚刚登基的朱由校唯一可以信任的外臣了。至于其他大臣,谁知道他们内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朱由校看了一眼跪在自己父皇灵柩前,痛哭不止的大太监轻轻摇了摇头,要不都说孤家寡人呢,宫里宫外真心实意为皇帝逝去感到伤心的人,恐怕也只有这个陪伴了自己父亲几十年的太监了吧。

正在感叹间,却听得殿外突然传来了几个女人的哭声,细眼看去,几个身着长裙的女人正哭哭啼啼的向殿内走来。正是自己父皇登基以后,整天陪伴在身边的几个女人。

竟没有任何人通报,也没有任何内侍阻拦,她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到了自己这个储君面前。

朱由校就这么站着看着他们向皇帝的龙塌走来,此时的泰昌皇帝还没有被转移到梓宫(专门用来停放皇帝尸体的宫殿)里。

自己父亲的死,跟她们有关吗。自然是有关的,要不是索求无度,身体怎么会突然垮下来。可要说全推给她们,也是不公平的,朱由校比谁都清楚,真正要了自己父亲的命的原因,还在于那几颗"红丸"身上。

许是真真被皇帝的死给吓没了魂,也或是真是横行霸道惯了,也或是带着些许刻意,这几人竟无视了在一旁站立的朱由校。也没有见礼,径直扑到了泰昌身边。

无论在泰昌皇帝生前,她们如何受宠。可如今,嗣皇帝是朱由校。即便是还没有正式举行登基典礼,可也容不得几个后宫中的女人如此无视。

朱由校眼睛眯了起来,看着扑在皇帝身边,只是干嚎却没有几滴泪落下的女人们,并且时不时偷看自己两眼,怎么看都像是在刻意在他面前表演。

朱由校突然嗤笑一笑,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能在宫里生存下来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怎么会对自己这个储君视而不见,想来是刻意的受人指示,来他面前表演,想要探一探他这个储君的态度了。

从一开始的不经内侍通报,堂而皇之进入乾清宫,到对自己视而不见的态度,这充分说明了幕后之人的一个态度。

这是在向我展示对方在宫廷中的力量吗。朱由校不禁自语道。

这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向我展示力量了吗。

至于这几个女人背后的人是谁,朱由校不用想也知道,不过是郑贵妃或是历史上闹出"移宫案"而想当太后的李选侍罢了。

没有心思理这几个被人充当傀儡的女人,朱由校吩咐道:"来人,传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进宫觐见"

让朱由校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自己的话说了出去,却没有一人应答。殿内跪满了的内侍没有一人起身去传旨。同时,刚刚还在哀嚎痛哭的女人们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突然安静了下来。

殿内的内侍们全都以头伏地,仿佛要把身体整个的融入大殿的地砖内,但是却没有一人起身。

前世曾经听闻政令不出紫禁城的笑话,结果到了自己这,变成了政令不出乾清宫。朱由校暗自发笑。同时,也紧张了起来。看来,形势远比他自己想象的严峻。

此时殿内的大臣们除去刚刚领旨去处理泰昌皇帝身后事的阁臣们已经跟着英国公一同出宫去的武勋们,已经不剩下几位了。全是皇室近亲。

他们见状,本想呵斥内侍,但看着跪满一地却无一人发出声响的内侍们,意识到了自己仿佛是已经介入了皇室权利的斗争中。以前只听过大臣抗旨的,什么时候听过太监们敢抗旨不尊的。除非,他们身后有大的后台。于是也分分选择闭口不言。

毫无疑问,被这么多人无视的朱由校有些许难堪。这是对身为储君的他的第一次挑衅。

倒是有一位皇亲似是感到皇室尊严受到了挑衅,也顾不得君前失仪,径直站了起来,同时大声呵斥:"都反了,没人领旨是吧,本王自去传旨。"对着朱由校行了一礼后,便向殿外走去。此人正是朱常洛的异母弟,受封为端王的朱常浩。

只是刚走了两步,就发现自己的路被几个太监们挡住。他们一言不发,只是用身体挡住了自己前进的路。

"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拦本王。" 朱常浩又惊又恐。

内侍们却一言不发,只是用身体挡住了这位年轻亲王的脚步。

朱由校的脸阴沉了下来,他没想到,宫内的局势竟恶化如此。

正在此时,自己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有些颤抖的呵斥声:"放肆,谁敢对端王不敬。"

朱由校回头一看,竟是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

"殿下请宽心,老奴自去传旨,一切有老奴在"对着朱由校施了一礼,许是怕年幼的储君受到惊吓,这位朱家皇室最忠心的大管家,竟主动伸出了手,握了握朱由校的手。

随后径直走到了阻拦端王的几个内侍眼前,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的招呼了几个巴掌。

"不长眼的东西,忘了你们的主子是谁了吗,还不给我滚"清脆的巴掌声以及王安的怒喝声响彻整个乾清宫。

小太监们或许有胆子阻拦一位无权无势的年轻亲王,却是不敢阻拦面前这位权势滔天的司礼监大裆。

于是对视一眼,忍着脸上的剧痛,唯唯诺诺的撤到了一边,为王安清出了一条路。

仿佛一切是安排好的,就当王安刚刚走出乾清宫片刻,殿外就突然传来了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太后驾到!"


太后,多么陌生的词语。朱由校眉头一皱,倒是好大的野心。

明朝最后一位享有太后实权的正是几年前逝去的李太后。自己祖父,万历皇帝的生母。

朱由校自己的生母,与自己便宜父亲朱常洛的生母全都早逝,自然没有享受到太后的尊号。

此时,却突然有太监通报太后驾到。朱由校知道,"移宫案"中最大的boss要登场了。

果不其然,在一众小太监的簇拥下,迎面走来了一位身着长裙的年轻貌美女子。凭借原主的记忆中得知,此人正是历史上著名的"西李"。

此人面容虽然娇媚,但是眉眼之间却带着一丝狠厉。看着屹立在大殿中间的朱由校,打量了几眼。主动开口道:"才几日不见,哥儿就不认识哀家了吗"

朱由校一听,不由得一笑。真是先入为主啊,直接从身份上先入为主,想要拿捏住自己。

见朱由校沉默不言,李选侍身旁的其中一个小太监,竟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直面朱由校:"殿下为何不向太后见礼?"

朱由校一愣,看来原身的自己真是在宫中没有任何根基啊。一个选侍身边的小太监竟敢这么跟自己说话。无非是看自己年幼可欺罢了。

见朱由校依旧沉默不言,那小太监或许是胆大包天,竟是走向前来,准备逼迫朱由校给"西李"行礼。

只要朱由校这一礼行完,那么名分既定。

朱由校就仿佛被吓到了一般,就直直的站在了原地。朱由校的表现被"西李"看在眼里,暗自点了点头。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软弱无能的朱由校。

小太监与朱由校越来越近,近到朱由校能看清小太监脸上的急切与眼眸中的不屑。

突然,朱由校伸出了手。狠狠的给了自己面前的小太监一巴掌。随后用尽全身力气向前一推。

仓促之下,谁也没想到看着木讷不言的朱由校会突然暴起伤人。李选侍是又惊又怒,大声呵斥道:"太子是想干什么?"

朱由校看着她,不由一笑,"选侍是在问孤吗?孤倒是要问问选侍了,父皇灵柩尚在。就迫不及待的开始要以太后自居了吗?"

听闻朱由校此言,李选侍脸上一红。但还是强词夺理的说道:"太子错了。先帝在世,曾亲口许诺哀家皇后之位。便是太子,哀家也对你有养育之恩。"

的确,这是李选侍最大的政治资本。历史上的她正是仗着自己曾养育过朱由校,从而想要以太后自居。

朱由校则是冷冷一笑:"非嫡之贵,非生之恩,如何敢觊觎太后之尊位。"

朱由校的话,无疑是让李选侍直接破防了。

确实,朱常洛生前曾有一位太子妃郭氏。郭氏去世后,再没有扶正过任何人。所以从法理上来说,真正有资格被尊位太后的应是这位郭氏,以及朱由校的生母王才人才对。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李选侍被尊位太后。

历史上的朱常洛在刚刚继位以后,李选侍就在郑贵妃的唆使下,要求立自己为后,尊郑贵妃为太后。

即便是在朱常洛病倒以后还不依不饶,拉着朱由校在群臣面前,要求立自己为后。

后来被当时的礼部侍郎孙如游以光宗生母王恭妃的封号尚未定下来的理由将李选侍想要封皇后,郑贵妃想要封太后的事给巧妙的拦了下来。

李选侍的脸阴了下来,朱由校的话无疑是刺痛了她的内心,简单的来说就是有些破防了。

她想不通一直对自己唯唯诺诺的的皇长子为何才几天不见,就变得如此能言善辩。

李选侍姣好的面容突然阴沉了下来,轻咬银牙,狠狠轻轻的吐出了一句话:"先皇刚逝,太子尚且年幼,本宫欲效仿当年孝懿李皇后之事,迁居乾清宫,照拂太子。"

终于李选侍暴露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

孝懿李皇后是她的公公-万历皇帝的生母。万历皇帝年幼登基,少不知事。于是当时的大臣张居正上书,请求让万历皇帝的生母,李太后迁居乾清宫照顾年幼的万历皇帝。同时,当时的国家大事,均是由当时的内阁首辅张居正与李太后商议的。

历史上的"移宫案"是李选侍仗着养育过太子朱由校,赖在乾清宫不走,想要尊封太后。但是,其最终目的很有可能就是想要再行当年孝懿皇后之事,进而掌握国家大权。

朱由校眯起了眼睛,打量起了眼前这位并不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妇人,一位得宠并没有多久的区区选侍,竟然有如此大的野心,她的背后没有人挑拨与支持,任谁都不会相信。

莫说朱由校不会同意此事,便是外朝的大臣们也断然不会同意,可眼前的选侍还是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想必真是有很大的自信能够得到外朝大臣们的支持。

朱由校只觉得这宫里的水,比自己想象中要深的多的多。

见朱由校不语,李选侍软了软语气,娇滴滴的说道:"太子虽然不日即将登基,但在这宫中根基尚浅,所以更需本宫照拂。"

李选侍带着笑意娇滴滴的冲着朱由校说道。任谁来听这话,也只有对朱由校的关切之心。

当然,也可以理解成一种威胁。

摆明了告诉朱由校,你宫里没人。而我宫里有人。

即便你即将成为皇帝,可大臣们的手可伸不到后宫里来。没有我 的照料,不定会发生什么。

朱由校扫了一眼李选侍身旁与大殿内跪满的小太监们,这些人就是李选侍今天敢于跟自己摊牌的底气吗。

朱由校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想要引出更大的鱼。区区一个李选侍,他不相信有这么大的胆量与底气敢于逼迫自己。

见朱由校还是不语,李选侍仿佛失去了耐心。朝着自己身旁的小太监一点头,吩咐道:"太子偶感风寒,请太子移居东宫。"

随后身旁的小太监们竟然一起朝着朱由校走来,竟是真的打算挟持朱由校。

朱由校不禁怒极,他没想到这女人竟真的有胆子这么做,怒斥道:"放肆,你想要干什么?"

李选侍并不答话,反而示意小太监们快点行事。几位想要上前帮忙的皇亲也在同一时间被几个小太监按住。一时间,呵骂声响彻整个乾清宫暖阁。

正当小太监们近乎触碰到朱由校的同时,紧闭的乾清宫大门外突然传来了几声尖叫。"反了你们了,还不止步,知道这是哪吗?"

声音刚落,并没有人搭话,接下来伴随而来的便是几声惨叫声。

顿时,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那紧闭的乾清宫大门。

朱由校知道他的救兵来了。

果不其然,殿内的众人只听殿外传来了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臣,英国公张维贤,奉旨见驾。"


许是猜到了朱由校的处境,也顾不得等待朱由校的通传,英国公径自推开大门,走进了乾清宫之中。

刚一进大殿,英国公一眼便瞧见了众人簇拥的李选侍,冷哼一声。随后,便看到了一脸怒色的朱由校与正打算步步紧逼的太监们。

张维贤只是从朱由校僵硬的脸色与小太监们脸上写着的惊慌便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他没想到,竟真的有人胆敢挟持堂堂储君。

不由大喝一声:"放肆,尔等何敢"。

大步走向朱由校,将围在朱由校身边的太监们,不由分说,一人赏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挨了打的小太监们或许有胆子敢欺负一下自幼长在深宫之中,毫无根基的朱由校,但却是万分不敢对位高权重的英国公张维贤有任何不满。

从见到张维贤的那一刻,朱由校一直提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他知道,他没有相信错人。有了张维贤的站台,他才算有了一些自保的力量。

被众人簇拥的李选侍,眼见张维贤闯入,为朱由校解了围,不由得冷笑一声:"英国公好大的威风啊。"

英国公也并不答话,只是大喝一声"京营何在?"

随着英国公的怒呵,殿外传来一声整齐的脚步声。随后有数十穿着盔甲的人进到了大殿之中。

"臣,见过太子殿下。"所有人,统一对朱由校行礼。

在见到了这些人后,一直高枕无忧,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李选侍第一次在脸上露出了慌色, 悦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英国公,你竟敢带兵入宫,你意欲何为?你是要造反吗?"

张维贤不屑的一哼,对着李选侍说道:"本国公奉太子旨意,携京营见驾。"

随后张维贤对着朱由校说道:"殿下放心,臣已命京营暂时接管皇城。"随后似乎意有所指的说道:"些许宵小,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朱由校听闻后,稍稍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刚才意图逼迫自己的小太监,说道:"国公未到时,孤险些被害。"

张维贤一听此言,顿时怒极。"阉人竟敢。"随后不由分说,啪啪两个巴掌,将小太监们拍倒在地,并让人将小太监们拉了下去。

刚刚还无比嚣张的小太监们,此时纷纷失去了刚刚的跋扈,不住的向着朱由校磕头求饶。

"太子饶命,选侍救命。"几人不住的向着朱由校求饶,并向自己的主人发出了求救声。

只是还不待李选侍反应,几人直接被拉到了殿外。 求饶声瞬间消失。

李选侍见状,脸色更加难看。刚刚那几人都是自己身边的近侍太监。

朱由校见状,不由得转向李选侍,问出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你能告诉孤,你的依仗到底是什么呢?"

而李选侍只是脸色发冷,一言不发。并不答话。

朱由校见状,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你不说孤也能猜到。无非是"净军"罢了。"

听闻朱由校之言,李选侍顿时睁大了双眼,仿佛心中最大的秘密被人勘破,蹬蹬向后退了几步。

身旁的张维贤听闻后,眉头也先是一皱。随后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明朝的"净军"是一支特殊的军队。全部由太监组成,平时只是分布于皇宫,皇陵,经过一些简单的训练,有一定的战斗力。

后世有些学者认为,历史上的李选侍敢发动"移宫案"的背后便是有着太监们的支持。

张维贤此时也是一惊,天子寓所居然有心怀不轨之人。

"殿下放心,臣这就去剿了他们。"张维贤迅速说道,他也是忽略了宫中竟还有这样一支军队。

朱由校摆摆手,制止了张维贤的行动。

"孤是真的好奇,你一区区选侍,为何敢觊觎太后之尊位,竟敢妄图挟持于我?"

朱由校盯着李选侍,一字一句的问道。

李选侍被朱由校盯的有些心虚,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太监们,故作镇定的说道:"天子有言,欲以我为后,何况太子也曾受育于我。"

朱由校嗤笑一声,"选侍说笑了。选侍背后没有高人指点吗?"

李选侍闻言一怔,似是被戳中了秘密。一言不发。

朱由校继续自言自语道:"选侍也不过入宫数年,如何能够指挥的动这些小太监们?"

李选侍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太子究竟想说些什么?"

朱由校一笑,不由得一笑。"选侍莫急,孤只是好奇。"

随后朱由校一指正伏在朱常洛身边假惺惺的痛哭的几个女人说道:"选侍认识她们吗?"

朱由校突然调转了话题。

李选侍听了后明显一愣,打量了几个女人一眼后说道:"许是先帝身边的人吧。"显然对于朱由校突然换了话题,有些许不解。

李选侍对于眼前的朱由校感觉到陌生,太子身上的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太子,你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呢" 。

李选侍似是想起了自己的目的,终于把话题又再次带了回来。似乎仍然对于朱由校会答应自己的要求而抱有信心。

见朱由校充耳不闻,李选侍正要继续开口时,殿外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臣,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见驾"

随后也是不等通传,径自从殿外走进来两人。一人正是刚刚亲自去传旨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另一人则身穿飞鱼赐服,膀大腰圆。

二人对得朱由校行礼之后,朱由校戏谑的发现,身边的李选侍变了颜色,再也不变之前的镇定自若。

锦衣卫,天子亲军也。

朱由校对着眼前的王安说道:"大伴,谴人来服侍父皇吧。"

王安点头应诺,自去殿外唤了几个小太监一同去了朱常洛身边。他伺候了朱常洛二十余年,从朱常洛初为太子时便为太子伴读,对朱常洛有着深厚的感情。

随后朱由校打量起来了眼前的锦衣卫指挥使,这个皇帝身边的绝对心腹。

此时的骆思恭也是心惊胆颤,就在刚刚,司礼监秉笔太监亲自传旨,说太子召见。

他不清楚眼前的太子对锦衣卫抱有怎样的一种态度。

在刚进宫时,他就发现宫内戒严,更是发现了全副武装的京营士兵。

他很清楚,宫内有大事发生。

许是感受到了朱由校的目光,骆思恭以头伏地,说道:"太子有何吩咐,锦衣卫上下愿为太子效死命"。

朱由校示意骆思恭站起来。他很满意骆思恭的态度。

一指跪在地上的其余内侍,语气阴狠的说道:"孤给你一晚时间,天亮之前,我要知道他们是受谁指使的。"

骆思恭点头应诺,一声"来人"。

自殿外迅速涌入数十锦衣卫,不顾小太监们的反抗,全部押出乾清宫暖阁。锦衣卫自然有手段让他们说出一切。

身边没有了众多的小太监们,李选侍显得有些茫然无措。看着眼前不断向自己走来的朱由校,李选侍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踉跄之中,跌倒了下去。朱由校走到了近前,蹲了下去,看着眼前脸上写满惊慌的李选侍 ,说出了一句让殿内所有人都近乎窒息的一句话:"父皇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朱由校的话,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即便是面前的李选侍,似乎也是被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太子你在说什么?"

身旁的张维贤跟骆思恭在听闻朱由校的话语后,顿时瞪大了双眼,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依着太子的语气,莫非皇帝的死还另有隐情?

朱由校似乎对李选侍的反应并不意外,只是戏谑的说道:"选侍真的不知道吗?"

李选侍一愣,急急忙忙的说道:"太子莫要玩笑。"似乎是真不知情,依着朱由校的话,是想要将她与朱常洛的死扯上一点关系。

看着李选侍因为紧张而有些泛红的脸颊,朱由校一笑,站了起来。

"太后之事,选侍日后还是莫要提了。择一好宫殿,安心养老便是,日后孤还是要去看选侍的。"朱由校突然轻飘飘的对着李选侍说道。

见李选侍似乎还是不死心,想要开口。朱由校则是眼神一凛,说了一句:"选侍还是莫要轻信了别人的话。孤才是这皇城之主。"

似乎是被朱由校点破了心事,李选侍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而李选侍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恰好从侧面印证了朱由校的话语,李选侍背后似乎真的有人指使。

而又有何人,能够指使的动在后宫之中炙手可热的李选侍呢。

张维贤与骆思恭只是稍一思考,便想到了答案。在宫中,有能力给李选侍做靠山的也有那一位了。

看着身边的两位近臣似乎猜到了答案,朱由校一笑。"就是你们想的那位。"

朱常洛登基不到一月,他的侍妾如何有能力让后宫众多内侍对她言听计从,甚至做出了今天近乎胁迫太子的举动。

在宫中有如此能力与手腕的只有一人,便是他爷爷万历皇帝的宠妃-郑贵妃。

在万历皇帝去世之前,甚至留下了遗诏,要尊郑贵妃为太后。只是大臣们考虑到局势以及朱常洛本人的态度,并未奉诏而已。

也只有她有能力,让众多内侍为她效命。李选侍,只是在郑贵妃的怂恿下,激发了对权利的欲望,进而被当做了试探朱由校态度的一个棋子罢了。

不理会失魂落魄的李选侍,朱由校叫回王安,带着骆思恭与张维贤一起出了乾清宫。

走出大殿,看着御阶下森然肃立的京营士兵,朱由校暗自后怕。若不是自己提前知会了英国公带兵进宫,那近日李选侍会做出什么举动还尚未可知。

突然朱由校有些恼怒的对着王安说道:"大伴,你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到底是怎么做的,怎么宫里都是她的人。"

此时王安也是后怕不已,他也是万万没想到,郑贵妃竟胆大至此,妄图胁迫太子。

这是他身为天子近侍的最大失责,竟把朱由校置于危险之中。可是王安其实也是有苦难言。

朱常洛登基不到月余,他纵使有通天之能,也不能把宫中所有内侍全变成自己的人。这才造成了今日乾清宫内的惊心动魄。

看着不断请罪的王安,朱由校也知道其实怪不到他。历史上正是因为有王安在宫内相助,才让大臣们成功抢到了朱由校,解决了移宫案。而且王安是有明一朝少数的得到内廷与外廷称赞的太监。

王安在朱常洛即位之初,劝说皇帝实行各种有利于国家的整治措施,发皇帝内怒接济边军,启用忠直的一些大臣,就连当时的大学士都很敬重他。

朱由校唤起了在地上请罪的王安,好生安抚。抓着王安的手说道:"大伴,父皇新丧,孤的安危从此就交付于你了。"

听闻朱由校的话语,王安是涕泪横流,没有想到朱由校依旧信重与他。

"大伴,孤给你一晚时间,给孤扫清一些心怀不轨之人,不从者,杀。"

"骆思恭,你也从旁协助。给孤彻查此事。"

朱由校的话,无疑是表达了对王安与骆思恭的绝对信任,同时也释放了一个信号,这位不日即将登基的信任天子有重新启用锦衣卫的想法。

锦衣卫只对天子一人效忠,是皇帝手中最忠心的一把剑。这把剑,只有皇帝想要使用时,才会露出他的狰狞,变成让群臣闻风丧胆的锦衣卫。

眼看王安与骆思恭各自带队走去,朱由校看向了身边的张维贤。不由苦笑一声:"今晚,多亏国公了。"

今天朱由校能够转危为安的根本原因就是英国公带兵进宫。英国公重新进宫以后,朱由校才算是彻底拥有了些许资本。

历史上的朱由校也确实是在英国公张维贤和大臣杨涟的帮助下,才算成功登基,让李选侍移居别宫,使其妄图把持朝政的意图彻底泡汤。

一旁的英国公听闻朱由校此语,顿时行礼道:"我英国公府一脉,世代效忠陛下。" 英国公年老成精,此时不刷好感,更待何时。很明显,此时的朱由校是对自己抱有极大的好感的。

朱由校不住点头,"国公要注意身体,国家正直动荡,孤尚且年幼,以后还要国公多加照拂。"

英国公纵是老成持重,听闻太子如此信任,一时间也是心怀激动,不住叩首。

历史上的移宫案之所以会发生,正是因为李选侍仗着皇长子朱由校并不认识外臣,在宫内宫外都毫无依仗。所以才敢在郑贵妃的怂恿下,妄图控制朱由校,进而达到把持朝政的目的。

而今天的朱由校直接先下手为强,当机立断的选择相信英国公张维贤,并让他带兵进宫,并让王安传旨负责保卫皇宫安全的骆思恭见驾。可以说,朱由校率先掌握了自己的亲军,起码保障了自己在皇宫之中的安全,也在无形之中,彻底的阻止了"移宫案"的发生。

而皇宫之中,在经历王安与骆思恭的筛选之后,相信从此以后也会只存在他一个人的声音。

朱由校站在玉阶之上,俯身看向下方肃立的军队,一时间有些飘然,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权利的感觉,这种感觉确实让人着迷。

英国公错后一步,站在朱由校身后。

沉默许久,朱由校盯着远方,突然说了一句"天,快要亮了。"身后的英国公不明所以,顺势答话道:"是啊,殿下,很快大臣们就要进宫了。"

朱由校并未答话,双眼一眯,说道:"不,孤说的是大明的天,要亮了。"


朱由校的喃喃自语让身旁的张维贤一愣,继而低下了头。他感受到了身旁这位少年天子身上的野心。

突然朱由校把目光投向了远方的翊坤宫,那里居住着主导今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郑贵妃。

比起李选侍所谓的先帝曾欲以我为后,郑贵妃才是真正的有遗诏傍身。

并且郑贵妃宠冠后宫三十余年,即便是外廷的大臣,也有不少深受郑贵妃恩惠。

他们的暗地支持,才是郑贵妃有决心发动今晚这场逼宫的底气。虽然今晚的这场逼宫在张维贤的武力镇压下得以顺利解决,但是这位还依旧居住在翊坤宫里,她的分量可不是区区李选侍可以比拟的。

张维贤顺着朱由校的目光看去,自然清楚那座宫殿的主人,也明白了朱由校的思虑,许是怕朱由校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情,连忙朱由校劝诫道:"殿下,名分已定。切莫行不轨之事,对您的名声不利。"

朱由校轻轻一笑,明白身旁的国公误会了自己,生怕自己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错事。"国公误会了。孤没有那个意思。"

在听闻朱由校的保证以后,英国公才算是松了口气。随后,许是怕朱由校误会自己有为郑贵妃说话的嫌疑,又连忙要开口解释,同时也暗暗后悔,怎么就多嘴说了这么一句话,好不容易给身旁的太子刷了一波好感,这一下就要败没了。

朱由校看到了张维贤脸上的变化,猜到了张维贤的想法,轻轻一笑:"国公不必多想,孤没别的意思。" 算是稍稍安抚了一下有些紧张的英国公。

"国公对如今的朝廷的局势如何看?"

朱由校突然又换了一个话题,向身旁的英国公问道。

张维贤先是一愣,略微思考了一下,斟酌了一下以后说道:"殿下,眼下国朝虽有些许动荡,但我大明自有国情在此。边境的些许蛮子不足为虑。"

就在一年前,万历四十八年,大明经历了著名的"萨尔浒之战",后金此战之后,彻底崛起,夺取了辽东战场的主动权。

从此以后,明朝在辽东的局势由进攻变为防守,并且在天启元年,也就是1621年三月,后金发动了辽沈之战。努尔哈赤攻占沈阳,并迁都沈阳。辽东局势彻底崩坏。

不过现在辽沈稳之战还未发生,摆在朱由校面前的是一个不算好,但也不算特别坏的开局,一切还来得及。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肃清宫内一切不稳定因素。并且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威信。

紫禁城皇宫内的肃清活动持续了一夜,时不时便有小太监从各个宫殿被锦衣卫带走。夜色笼罩下的紫禁城内,时不时便传来一声惨叫与求饶声,并又很快消失。

待到天色渐渐放亮时,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与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来到了朱由校身边。

"太子,都处理干净了。"王安对着朱由校行礼后说道。

"骆卿,你那边呢?审出来什么东西没有?"

听到朱由校的问询,骆思恭先是与王安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殿下,倒是有几个人已经招了,虽还没有切实证据,但均已承是受人指使,听从李选侍之命,为难殿下,只是这指使之人..."

骆思恭吞吞吐吐,没有把后续的话说完。

朱由校一皱眉头,"只是什么,不过是郑贵妃罢了。有什么不敢说的。"

听闻朱由校已经知道了幕后之人,骆思恭顿时放下了包袱,实在是郑贵妃身份太过特殊,由不得他不谨慎。没有切实证据之前,万万不敢随便攀附。

朱由校暂时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主意来解决这个麻烦。

就连李选侍,历史上刚刚移居仁寿殿哕鸾宫,外廷就传出来天启皇帝虐待李选侍母女,职责天启违背孝悌之道。

更何况郑贵妃。怕是自己稍有动作,外廷就不一定会传出什么谣言风语了。

于是也只能无奈的对着王安说道:"翊坤宫那边,看的紧一点。"王安自是点头应是,经历了今晚的混乱,他绝对会把这个女人看的死死的,谁能想到其竟有如此之胆。

不过很快,朱由校便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王安,传旨福王,进京面圣。"朱由校突然对着王安说道。

朱由校口中的福王便是郑贵妃的亲子,一度闹出了国本之争。最后在群臣们的压力下,万历皇帝不得不妥协,使其就藩河南。

接下来的几天里,在掌握了宫内的绝对力量以后,郑贵妃与李选侍并未在搞出什么事情,早在朱由校即位之前,李选侍就抱着她的亲生女儿,朱由校的皇八妹移居了仁寿殿哕鸾宫,并未在多生波澜。

而朱由校也在群臣们的劝进之后,完成了一系列的仪式以后,正式的即皇帝尊位,依旧以天启为年号,以明年1621年为天启元年。

而在朱由校登基之后,下达的第一道旨意便出乎所有大臣的意料,既不是加封在自己即位过程中出力良多的英国公等人,也不是清算进献红丸从而导致朱常洛丧命之人,反而是下旨给了千里之外的辽东经略熊廷弼,升任熊廷弼为辽东巡抚, 总领辽东一切军务,并赐予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并发内怒拨款50万两。

拥有后世上帝视角的朱由校比谁都清楚,一旦历史上的"辽沈之战"再度发生,那么辽东局势会再一步恶化。

乾清宫暖阁。

朱由校睡眼惺忪的睁开了双眼,看了一下大殿外面的天色,早已是大亮了。狠狠的伸了一个懒腰。

发现了朱由校醒了以后,早在身旁等候的宫女太监们连忙赶来伺候。

朱由校也是登基以后才知道,早在自己的爷爷万历皇帝登基时,便经内阁提议,对早朝制度进行了变动,减少了早朝的次数,定为每逢三,六,九日进行上朝,也就是每月只需上朝九次。

待得朱由校洗漱完毕之后,朱由校刚准备传膳。便听得王安对他说道:"皇爷,客氏早早就来了,候在殿外。"

听得从王安嘴中提起这个名字,朱由校先是一愣。客氏正是自己这具身体的奶妈。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奉圣夫人"。

历史上正是她与魏忠贤狼狈为奸,肆意迫害忠臣良将,杀害王安,霍乱宫廷。他就觉得自己前几天命王安与骆思恭清理内廷之时,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人,这下一经提醒,突然想了起来,自己怎么把这个魏忠贤给忘了。

历史上的李选侍正是在魏忠贤的怂恿下,密谋挟持朱由校,妄图争当皇太后,把持朝政。

"客氏,宣进来吧。"朱由校随口吩咐道,他也确实想见见这个历史上都著名的奶妈。

王安吩咐下去,时间不长,很快便有小太监引着一个身着红色长裙的妇人走了进来。

伴随着一阵香风,一个姿色妩媚的少妇缓缓走到了朱由校的近前,随后缓缓下拜。

"客氏见过陛下。"


朱由校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客氏。

史书上记载,客氏原名客印月,姿色妖媚,为人狠辣残忍,生性淫荡。

细瞧之下,确实生得一张好脸。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举措多娇媚。

"起来吧,别跪着了。"

朱由校唤起了眼前的客氏。

"客妈妈,这么早进宫有何要事。"

客氏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在起身时,又往前近了一步,让朱由校刚好能够看清大红长裙下隐藏的曼妙身材。

身旁伺候的王安也是看到了客氏的举动,不由得眉毛一皱。

朱由校自然也是看清了客氏的小动作,不由一笑。只从这一点上看,史书上记载客氏与天启皇帝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恐怕并不是空穴来风。

客氏微微一笑。"臣妾心念陛下,陛下已是数日没有召见臣妾了,今日特来探望陛下。"

朱由校轻轻一笑,打趣了一句。"客妈妈,倒是有心了。"

随后对着身旁的王安说道:"大伴,传膳吧。想必客妈妈此时的肚子也饿了。"

一旁的王安看了一眼此时已经站立在朱由校身旁的客印月,随后躬身点头应是。自去殿外传膳。

说起明朝皇帝的饮食也比较有意思,明朝虽有光禄寺存在,但是光禄寺的厨子居然是世袭制的。并且光禄寺并不仅仅负责皇帝一个人的饮食,还有许多别的事要忙,比如光禄寺还负责操办宫中的各种大宴。这做菜的水平自然而然的也就下降了。

所以大概从明朝中期开始,皇帝们的饮食就由宫内的太监们承办了,一般都是由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太监们来负责皇帝的饮食,各宫妃子们也都有自己的私灶。

而且历史上的天启皇帝非常有意思,他的饮食一般就是由两个人负责的,一个就是眼前的奶妈,客氏客印月。另一个人便是那位权倾朝野的大太监"九千岁"魏忠贤。

其中客印月有时还会给天启皇帝进家膳,名为"老太太家宴"。

朱由校径自起身,走到了暖阁内的一处软塌之上,半倚着。

"客妈妈,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客氏见状,一咬银牙,对朱由校搭话道:"瞧见陛下一切安好,臣妾心里由衷的高兴。"

见朱由校并没有说话的打算,客氏似是无意挑起话题:"就是陛下登基之后日渐繁忙,以后想要给陛下请安恐怕是越来越难了。"朱由校大概猜到了她想要说些什么,也不打破。就是附和道:"客妈妈求见,朕定没有不见的道理。"

客氏听后,内心稍定。心想朱由校心里还有自己这个奶妈的位置的。

随后又试探着说道:"只是臣妾住所稍远,且人多眼杂。倒是不方便日日来给陛下请安。"

朱由校一笑,明白了客氏的意图,这是来找求自己给她改善一下居住环境了。

在朱由校心中,这点小事自无不可,正要答应,就听得殿外脚步匆匆,打眼望去,正是王安指挥着小太监们把一道道膳食搬到了殿内。

于是止住了话题,只是一句:"朕知道了,稍后会让大伴给客妈妈安排的。"随后便起身准备用膳。

而一旁的客氏见没有直接达成目的,略有失望。依着皇帝的意思,是会给自己换一个环境。自己身为天子奶妈,住的环境稍微好一点,自无不可。可依着自己的心思,是想要伴驾天子身边。

客氏可是读过几本书的,知道明朝成化年间,那位宠冠后宫的万贵妃当初不过是照顾宪宗皇帝的一个宫女。但却让宪宗皇帝对其死心塌地,宠冠后宫。

而自己作为朱由校的奶妈,朱由校对其也是信任有加,并且也是陪同朱由校从幼年皇子时期一步步长大,积累了深厚的感情,在朱由校成功登基以后,在身边一些小宫女,小太监们的巴结声中,也难免滋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若是让朱由校知道客氏此时的心里想法,应该也是得嗤笑一声。殊不知,这具身体早已变换了灵魂。自己可不像前身那样,对其有浓浓的依赖之情。

很快朱由校在王安与客氏的伺候下,用完了早膳。一旁的客氏也是识趣的告退。

王安盯着客氏的背影,眉头一皱没有说话。天子继位,这客氏理应当出宫去了,一直赖在宫中不走,始终是个隐患呐..

反倒是朱由校先对王安提起了话头,他对于这位陪伴自己父亲二十余年的近侍可谓是抱有绝对的好感与信任。历史上的崇祯帝上台之后,即赐予王安祠堂的匾额为"昭忠"。

"大伴,今日客妈妈进宫,对朕提起了居住之地有些不堪,央求朕给她换一个地方,你怎么看?"

王安一听,顿时心里一沉。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客氏果然是想赖在宫中不走,她想要干什么?

虽是万般不满,但毕竟朱由校开了口,他一介家奴,又能说些什么。

只能强压住心中的不满,说道:"客氏身为皇上您的乳母,这点要求自无不可,一会内臣就安排下去。"

:"但那客氏,内臣瞧着心机颇深,内臣实是怕日后恐有祸端。"

朱由校一听并不意外,也没有生气,史书上就记载着王安为人正直,敢于进谏。

于是微微一笑对着王安说道:"大伴多心了,朕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朕刚刚继位,倒是不好刻薄寡恩,待到时机成熟,自是将她逐出宫去。"

皇帝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王安也没有办法。只是心底暗暗打算,若是日后客氏稍有不轨,定要再次劝说天子。

不过很显然朱由校并没有把客氏放在心上,很快的就转移了话题。

"大伴,这几日有些事忙忘了,竟忘了嘱咐于你。东厂的厂督你也给朕兼任起来,若是忙不过来,找一个信得过的人看着。也给朕上下清洗一遍,朕会让骆思恭从旁协助于你。"

王安没想到身旁的天子竟会如此信重于自己,不仅仍让自己任司礼监秉笔太监,还把东厂这个重要部门交给了自己,连忙磕头谢恩。

而对朱由校本人而言,王安的忠诚是经过历史验证的。

吩咐完王安,朱由校正打算一起去外面走走,紫禁城实在是太大了,饶是已经穿越过来数日,自己还没有把整个紫禁城溜过来。

不过还没有走出殿门,便听得骆思恭来报。

福王进京了。


福王,朱常洵。郑贵妃与万历皇帝之子,是万历皇帝最宠爱的儿子。

为了将朱常洵立为太子,万历皇帝与大臣们斗争了15年。闹出了历史上的国本之争。最终迫于群臣压力,不得不在万历二十九年,封朱常洵为福王。

明史记载,万历二十九年, 封常洵福王,婚费至三十万,营洛阳邸第至二十八万,十倍常制。廷臣请王之藩者数十百奏。不报。至四十二年,始令就藩。

并且在就藩之后,万历皇帝还下令将四川,洛阳等地的盐茶税全部交予福王,并且赐予大量土地。足以可见,万历皇帝对这个儿子的疼爱。

对于朱常洵本人,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他与皇帝的关系好像并不如大多数人猜测的那么不堪。相反,历史上的福王多次向天启皇帝捐献银子,充当辽东军费。李自成攻占洛阳,福王遇害以后,崇祯帝甚至大哭,罢朝三日。

就在月前,万历皇帝殡天时,朱常洛自然没有允许这个弟弟进京服丧。但是,谁能想到朱常洛即位不过月余,也步了自己父亲的后尘,堪称史上有名的短暂皇帝。

再接到朱由校进京的诏令后,朱常洵没有丝毫犹豫,带着自己的随从,日夜星程,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北京。

朱由校也是没想到自己这位皇叔居然来的如此之快,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人到哪了?"

朱由校看向身旁的骆思恭。

"福王此刻就在宫外候旨"

"宣进来吧。不,王安你亲自去请朕的这位皇叔。"朱由校思考了一下,对身旁的王安说道。

让司礼监秉笔太监去亲自迎接,这无疑就是在对外界释放一种政治信号。

奔波数日的福王此刻就等候待在宫门之外,看着这熟悉的大门,一时间不住地唏嘘。

前几日他正在王府内饮酒作乐,突听到有侍从来报。说京城有旨意来,顿时一愣。

此时朱常洛的去世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洛阳,朱常洵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待得听完旨意以后,更是不敢相信。月前刚刚登基的朱常洛居然殡天了。

给自己传达旨意的是刚刚即位登基的侄子朱由校。

自己这位刚刚即位的皇侄,命自己火速进京。

"王爷,这一趟凶险尚未可知,不如称病暂行。"

在王府的书房内,朱常洵紧急的召集了自己的几个心腹商议此事。

"是啊王爷,不如即刻派遣心腹火速进京,摸清京城局势后,再行商议。"

"王爷,不如即刻修书一封。问询贵妃娘娘。"

此人不提还好,一提到自己的母亲,朱常洵不由得一怔。他敏锐的感觉到,恐怕自己的这位皇侄命自己火速进京,就与自己的母亲有关。

他深知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性格的人,在联想到自己的皇兄朱常洛即位不过月余便撒手人寰,恐怕这其中也有着母亲的影子。朱常洵不敢再往深处去想。

"给本王备好车马,火速进京。"朱常洵近乎颤抖着吼出这句话。众人不理解福王的转变,但也只得照办。

而朱常洵又何尝不知道此行的风险,自己身在河南,自就藩以来,虽有些须犬马声色,但从不染指政治。皇帝没有任何理由与动机去处理自己,可自己的母亲不一样。他要进京去面圣,倘若真像他想的那样,自己的母亲在朱常洛的死中充当了某些角色,自己也好当面向皇上求情。

福王自幼衣食无忧,平素又缺乏锻炼,时间久了自然便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但是依旧用着自己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所需要的的一切东西。

就连被王安派来传旨的两个小太监,以及护送他们的锦衣卫也没想到福王如此迅速。刚刚传达完旨意,被福王府的下人们安置好,尚未得以好好休息,就被通知福王召见,准备一同进京。

待得走到王府门口,见得朱常洵正在指挥下人们准备进京所需要的一切事物,不由得对视一眼,说道:"福王爷好快的速度。"言语之间,有些许吃惊,他们日夜兼程的从北京赶来,原以为福王会找出各种理由搪塞,再不济也会拖延数日再行进京。万没想到,不过是回房间喝口茶的功夫,这福王就要进京了。

待得福王府快速的准备好了进京一切所需要的的事务之后,福王在王府卫队的保护下,快速启程进京。

几天的星夜兼程,无疑是让这位从小衣食无忧的王爷吃了不少苦头,如果是让福王府的侍妾们看到,无疑会发现,福王竟有些消瘦了。

正当福王在宫门外踱步,心里盘算着这一次进京可能会遇到的风险时,就看到从眼前的午门走出了几个人。来人正是王安一行。

福王身穿四爪大红蟒袍,腰系玉带。自然是最好认的。

王安走到近前,先对着福王行礼道:"见过福王爷,王爷一路辛苦,陛下有请。"

福王连道不敢。在王安的引领下,从午门的西侧门一步步走入了紫禁城内。午门西侧门,非宗室王公不得行。

在交谈间,福王得知为自己引路的这位中年太监竟是堂堂司礼监秉笔太监,不由得一愣。许是看出了福王的惊讶,王安微微一笑对着福王说道:"陛下念王爷皇叔之尊,特派老奴亲迎。"

毫无疑问,王安的亲自迎接,让这位一路提心吊胆的王爷稍微松了口气,让司礼监秉笔太监来迎接自己,无非是对自己表示了一种尊敬。想来,之前怕是有些想多了,自己吓自己。朱常洵暗自寻思着。

时间不久,王安便引着朱常洵来到了乾清宫外,刚才隔着老远,他就看清了有一人被众人簇拥在中间,屹立在台阶之上。

他没想到,王安引路还只是个开始,堂堂天子竟也出迎。

快走两步,走到了朱由校身前,跪下就要行礼,并且说道:"臣,朱常洵,奉旨见驾。"

而朱由校不待朱常洵行完礼,就亲自去搀扶朱常洵,朱常洵体态肥胖,朱由校一时之间,竟没有搀动,身旁的王安赶忙帮忙。

"皇叔不必如此,都是一家人。"

朱由校的话语,无疑是给一路上都有些心惊胆跳的朱常洵打上了一阵强心针。

"皇上切莫如此,自古君臣有别。臣,愧不敢当。"朱常洵倒是非常上道,并未摆谱。非常明白自己的位置。

朱由校见状倒是一笑。这就好办了,福王是个聪明人啊。

于是对着福王说道:"这次急诏皇叔进京,实在是有一桩家事要与皇叔商议。皇叔我们暖阁说话。"随后一指乾清宫,就要请福王入内。

而刚刚稍有放松的朱常洵,在听闻朱由校是因为家事召见自己以后,刚刚才放下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


待得朱由校与朱常洵步入暖阁之后,王安挥挥手,让殿内所有内侍宫女全部退下,只留自己一个人在身旁伺候。

朱常洵见状知道,接下来皇帝要说的事情,怕不是小事。而且定然与自己有关。

果不其然,朱由校的第一句话就让朱常洵心里一沉。

"福王叔进京之前可曾与太妃通信"

朱常洵自然明白,朱由校口中的太妃是自己的母亲郑贵妃。

连忙正襟危坐道:"臣自接到皇上旨意后,立刻星夜兼程赶赴京城面圣,未曾与母妃联络。"

朱由校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多岁,体态肥胖甚至有些臃肿的富态王爷打趣了一句:"皇叔虽远在河南,可这紫禁城中偏偏就有人想要皇叔不安稳啊。"

朱由校这话就有点诛心了。吓得朱常洵立马跪在地上请罪。

"臣自就藩以来,一直谨守本分。望皇上明察。"

这一次朱由校并没有像刚在乾清宫外那样立刻的唤起朱常洵,而是站了起身,叹了口气说道:"福王叔自然是无辜的,可这紫禁城里有人想要给福王叔找不自在,朕也是无奈啊。"

朱由校语气轻松,可听在朱常洵耳里却犹如催命符一般,豆大的汗珠顿时顺着额头而下。

虽然内心已经近乎猜到了皇帝口中的让自己不自在的人是谁,但是还是抱有一丝侥幸,抬头看向了朱由校:"请陛下告知此人是谁?"

"福王叔,你是个聪明人,何必多此一问呢。"

"福王,你可知先帝因何殡天?"朱由校不待朱常洵回答。突然又换了一个话题。

此话一出,暖阁内的温度仿佛都似乎低了一点。

此时的福王已是大汗淋漓。

"臣,不知。"

"那好,朕来告诉你。"

朱由校图穷匕首现。

"先帝登极,太妃进美女侍帝。未十日,先帝有疾,御药房崔文升进通利药。以至先帝日泄三四十次。"

"福王,你知道崔文升是谁吗?"朱由校这一次不再温言细语,而是大声呵斥道。

此时的福王已是浑身颤抖。崔文升他怎能不知。那是他母妃,郑贵妃的贴身内侍。

朱常洵想要张口解释两句,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铁一般的事实摆在了明面上。一切都指向了自己的那位一直不甘心居于人下的母妃。

"福王叔,朝廷对你福藩赏赐不断,你就是这么来报答朝廷的吗?"

朱常洵跪在地上,后背早已被浑身的汗水浸透。这要他怎么解释?自己的母妃很有可能谋害了先帝,而自己这个儿子又恰好曾经与先帝竞争太子之位二十余年。

朱常洵此时只想找到他的母妃问一问究竟是为什么?先帝又不是没有子嗣。她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

朱由校并不知道朱常洵此时的心理活动,他看着被吓得浑身颤抖的福王说道:"福王叔先去见过太妃再说吧。朕就在这乾清宫等你。"

许是没想到朱由校能允许自己去见自己的母妃,他先是一愣。他以为自己很快就会被门外的锦衣卫冲进来带走,然后就是被废为庶人,然后被囚禁在凤阳,终老一生。涉嫌弑君这么大的罪名,即便是他亲王的身份也护不住他。

待听得朱由校允许他去见自己的母妃,他那肥胖的脸庞立马涌现出一丝愤怒与迫不及待。他要亲口去问一问自己的母妃,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把他这个儿子置于何处。

随后由王安亲自将福王送出乾清宫,在指派几个小太监引着福王前往翊坤宫,见一见那个郑贵妃。

待得王安去而复返后,他望着朱由校,欲言又止。他不知道刚才朱由校说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朱由校看出了王安的窘迫,暗自一叹,恐怕自己身边的这位大伴才是真正关心朱常洛死因的那个人。

"大伴有什么想说的,尽管问吧。不要有顾虑。"

王安见朱由校开口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皇爷,先帝的死真的跟翊坤宫那位有关吗?"

朱由校沉吟了一会。朱常洛的死因,一直是一个迷。在后世一直有着两种声音。

一种是认为朱常洛是因为纵欲而死,史书记载,朱常洛在登上帝位以后就彻底的放飞了自己,白天处理完政务以后就与郑贵妃进献的美女厮混在一起。 没有多久,就病倒了。而在病中的朱常洛仍拖着病体纵欲,最后纵欲而死。

还有一种声音是认为,朱常洛是被郑贵妃下毒害死。首先是朱常洛在临幸了郑贵妃进献的美女之后,没过多久就生病了。朱常洛曾诏太医陈玺诊治,根据记载,御医认为皇上精损过重,所以使用了一些固精之类的药物。但无论用的药物是什么,疗效不是很明显。 于是不知道怎么想的,朱常洛传召太监内侍崔文升给他看病。也就是说,是朱常洛主动召唤的崔文升。而崔文升认为皇帝“日饵房中药,发强阳而燥”,导致“体内蕴积热毒”,有必要用“去热通利”之药。于是给朱常洛开了泻药,然后朱常洛就大泻不止,一夜之间如厕三四十次。彻底的损害了朱常洛的身体健康,使其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虚弱。

随后就是那两颗史上有名的"红丸"登场了。或许是朱常洛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不行了,开始胡乱投医。服用了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献的"仙丹"。

这两颗红丸与之前崔文升进的泻药之间药性相反,这才导致了朱常洛暴毙而亡。

并且在移宫案中,李选侍背后站着的靠山也是郑贵妃,只有她才有能量这样做。

朱由校思考了一会,对身旁的王安说道:"朕也不知道,至少朕找不到她这么做的目的。但,她在背后暗暗支持着李选侍是真的。至少,这宫里是不能让她待了。"

一旁的王安听得朱由校的回答后,也是暗暗点头。不管如何,这宫里郑贵妃是肯定不能待了。

同时朱由校看向翊坤宫的方向,换了一个话题,对着王安说道:"大伴,朕的这位福王叔是不是很有钱啊?"

一旁的王安不明所以,下意识的回答道:"福王之贵,天下皆知。"

那么万历皇帝到底有多宠爱自己的这位儿子呢?

史书记载,福王大婚,用去银两三十余万。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万历6年,万历皇帝本人大婚时,用去银两七万两。万历10年,万历皇帝的亲弟弟潞王大婚时,用去银两八万两。皇太子朱常洛大婚时,用去银两10万两。由此可见,万历皇帝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偏爱。

朱由校听得王安的回答以后说道:"看来福王叔比朕这位皇帝都要富有啊。"

有意思的是,一旁的王安并未出言反驳,只是面带笑容的看着朱由校,点了点头。

朱由校一愣,随后也是一笑。很明显,自己身边的大伴恐怕也是猜出了自己急诏福王进宫的目的。


大明紫禁城,翊坤宫。

郑贵妃正坐在宫殿里发呆。前些天夜里,那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与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借着审讯的名义,将她宫里的许多小太监都带走了。

两人虽是表面上犹对她恭恭敬敬,没有一丝冒犯。可却没有给她一点脸面,抓起人来毫不手软。二人为何这般如此,她心知肚明,可又无能为力。谁叫她当时一时脑热。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大明的天,已经变了。

不再是她能一手遮天的万历朝了。

宫中的人最是见风使舵,眼见得从翊坤宫带出去的小太监,能够回来的不过十之四五,一些风言风语也开始在宫里流传开来。李选侍那边,也已经断了联系。她几次派人去请,都吃了闭门羹。

郑贵妃似乎也知道得罪了当今天子,于是深居简出。

今日,她起得稍晚了些,刚刚用过饭食,便听得殿门外有些许声音传来。听不真切,只听得是行礼声。

她暗自一叹,许是皇帝来了。这几日她翻来覆去的睡不好,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于是站起身,往着殿门外走去。

只是刚没走几步,便停下了脚步。那个正一脸怒气,急匆匆向自己走来的人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皇帝,反而是身着四爪蟒袍亲王赐服。

仔细打量一下,此人竟是自己那朝思夜想的儿子,朱常洵。一时间,竟惊喜的眼含热泪。

而原本有些愤怒的朱常洵在见到自己的母妃正惊喜的看着自己并眼含热泪时,心中的愤懑也暂时搁置。

"儿臣,见过母妃。"朱常洵对着数年未见的母亲,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

待得朱常洵行完礼之后,郑贵妃将朱常洵带进了翊坤宫中。待得激动的心情少许平复之后,郑贵妃看向自己的大儿子,问道"我儿为何突然进京,怎不提前与母亲知会。"

待听得郑贵妃此言,朱常洵站了起来。他也有一堆话,想要问问自己的这个母亲。于是,看向了殿内的宫女们与内侍们。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

待得最后一人退出,并关上了大门之后,朱常洵也是迫不及待的对着郑贵妃说道:"母亲为何害我?"

郑贵妃一愣,不解的说道:"我儿何出此言?"

"母妃,儿臣今日刚刚进京,随后即刻刚刚面圣,当今天子曾与我言,说母妃涉嫌谋害先帝,母妃你让儿臣该如何自处。"朱常洵此时一脸愤懑。

听到儿子的话,郑贵妃顿时从椅子上惊起。

而她的表现也正好落在了朱常洵的眼中,有些惊恐的说道:"母妃,莫非一切当真,先帝殡天,真与母妃有关?"

郑贵妃此时已是有些慌了。她确实曾在背后怂恿过李选侍争一争太后之位,可这谋害先帝一事又从何说起。

连忙对着朱常洵说道:"我儿,天子当真如此说吗?"

朱常洵此时已是有些认命,但还是想知道自己的母亲这么做的原因,于是问道:"母妃为何要指使那崔文升给先帝进药。"

郑贵妃闻言,先是一愣。连忙说道:"本宫未曾指使那崔文升啊。"

朱常洵先是一呆,但并不相信,刚才自己母亲的反应已被他看在眼里。颇有些认命的说道:"事到如今,母妃还有什么可瞒着儿臣的?恐怕不久之后,儿臣就会被一道圣旨,圈禁在凤阳高墙下,孤独终老。"

此时的郑贵妃已是彻底的慌了,她的确是怂恿过李选侍,给朱由校使了一些绊子,可这谋害先帝一事又谈何而来。

于是连忙的跟朱常洵说道:"母妃未曾指使那崔文升啊。"

而朱常洵并不信她,说了一句:"纵使母妃不曾指使崔文升,可母妃给先帝进献侍妾总是真的吧。而先帝在临幸过母妃进献的几名侍妾以后,便病倒了。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郑贵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她发现好像真的像朱常洵说的一样,自己真的有很大的嫌疑。

可给天子进献侍妾不过是自己想要缓和一下与朱常洛的关系,恭贺一下他登基。他生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啊。

郑贵妃本来以为自己不过是给新皇帝使了个绊子,想趁着皇帝年幼,看看能否继续执掌后宫,即便是失败了,大不了自己死心,老老实实做自己的太妃便是了。

可依着如今的说法,当今的天子这是要对她们母子二人赶尽杀绝啊。

一旁的朱常洵已经彻底慌了心神,不住的唉声叹气。

可郑贵妃不愧是宠冠后宫三十余年,心思并非常人能比,很快的就冷静下来。

对着朱常洵说道:"我儿不必如此自怨自艾。"

朱常洵仿佛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母亲,不明白这才几年不见,自己的母妃怎么就糊涂成这样。谋害天子之后,还能镇定自若,这份养气功夫,他自认是学不来的。

许是看懂了朱常洵的眼神,郑贵妃不由得白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说道:"若是真如你所说,天子认为是我谋害先帝。哪还轮得到你进京?"

这话点醒了朱常洵。对啊,若是天子当真这么认为,哪还需要大费周章的把自己从洛阳叫来。只需要在朝廷上一公布,在事关先帝死因这件事上,纵是没有些许切实证据,要不了自己的命,可派遣几个锦衣卫携带一道圣旨,废了自己的王位,交由世子继承总不是难事。就算是当今天子顾忌皇室脸面,不想公开这份秘密。那随便找个宫内失火的苗头,便能要了自己母妃的命,哪还轮得到自己来面见母妃。

但是朱常洵还是有些不解,那天子这么做的目的是在哪呢?

郑贵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对于当日在背后支持李选侍感到有些后悔,竟没想到一时冲动,会把自己的儿子陷入危险之中。

于是将自己当日的所作所为告诉了自己的儿子。

而朱常洵在听得母亲的话后,也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自己的母亲,确实不曾犯下那般滔天之罪,惊的是,母亲也确实得罪过当今天子。这可如何是好。

倒是郑贵妃好像猜出了朱由校的意图,对着朱常洵说道:"皇上此举或许是让你知道,母妃确实得罪于他,借此想要从你这位皇叔身上得到些什么..."

朱常洵不待自己的母亲说完,便转身而去。

"儿臣即刻去向皇上给母妃请罪。"

说罢,便大步的走出了翊坤宫。听得母妃并没有谋害过先帝,只是给当今天子使出过一些小绊子,只觉得身上仿佛散去了千斤担,浑身轻松。

只留下在原地叹气的郑贵妃,望着朱常洵远去的背影,也是暗暗后悔。

大明的天,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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