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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五零:我是姥姥的金手指

深色 著

武侠仙侠连载

【双女主】【亲情线】【无cp】【种田】【美食】21世纪美少女云筝意外重生到五零年代的北方农村,成了一个种田系统,绑定的宿主一生凄苦,名字还和她的姥姥一模一样!随着资料刷新,云筝才发现,她的宿主真的是她姥姥!问:重生到姥姥的18岁是一种什么体验?云筝:谢邀,我要带姥姥飞!赵家之的一生,苦字贯穿一生。幼年丧父丧母,只得寄人篱下;18岁嫁人,32岁守寡,一生育有四子三女,却没享几天福,就因为帮二女儿干活被老鼠咬了一口,死于鼠疫,终年86岁。但18岁的赵家之却绑定了一个自称云筝的种田系统,男人还是那个男人,但她的一生,因为云筝的到来,翻天覆地。多年以后,中年丧夫的赵家之穿着得体的女士西装,送走前来悼唁的朋友,看着身后的七个孩子,眨了眨眼。工...

主角:云筝,赵家之   更新:2023-01-14 06: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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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云筝,赵家之的武侠仙侠小说《重生五零:我是姥姥的金手指》,由网络作家“深色”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双女主】【亲情线】【无cp】【种田】【美食】21世纪美少女云筝意外重生到五零年代的北方农村,成了一个种田系统,绑定的宿主一生凄苦,名字还和她的姥姥一模一样!随着资料刷新,云筝才发现,她的宿主真的是她姥姥!问:重生到姥姥的18岁是一种什么体验?云筝:谢邀,我要带姥姥飞!赵家之的一生,苦字贯穿一生。幼年丧父丧母,只得寄人篱下;18岁嫁人,32岁守寡,一生育有四子三女,却没享几天福,就因为帮二女儿干活被老鼠咬了一口,死于鼠疫,终年86岁。但18岁的赵家之却绑定了一个自称云筝的种田系统,男人还是那个男人,但她的一生,因为云筝的到来,翻天覆地。多年以后,中年丧夫的赵家之穿着得体的女士西装,送走前来悼唁的朋友,看着身后的七个孩子,眨了眨眼。工...

《重生五零:我是姥姥的金手指》精彩片段

虚无,还是虚无,到处都是虚无,什么都看不到。

云筝睁着眼睛和闭上眼睛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头痛起来,大量的数据挤入脑海,让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快炸了。

疼痛结束,她仿佛被碾碎重组一般,大汗淋漓。

下一秒,她眼前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卡片,有的泛着金光,有的灰扑扑的,她揉着眉心,随手拿了一张。

卡片是浅灰色,只有一圈朴素的康乃馨花边,她舒了口气,看向卡片的正面:

【姓名:赵家之

年龄:18岁

生平:18岁嫁人,32岁守寡,一生养育四子三女,86岁死于鼠疫。】

赵家之啊……

云筝摩挲着卡片上的这三个字,怅然若失,居然抽到了和姥姥同名的宿主,连生平都这么像。

她再未多想,反手捏碎了卡片,一阵眩晕之后,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大片苞米地。

悄悄松了口气,云筝回忆着那些一股脑塞进脑海里的数据,兢兢业业开始了自己做系统的职业生涯。

【田园牧歌系统绑定成功,宿主赵家之你好,我是你的系统小助理,云筝。】

“谁在说话?”

清脆的女孩声音响起,满是警惕,紧接着,云筝的视野也有所转变。

这是一大片苞米地,没什么人,倒是有头老黄牛在地头吃草,余晖满地,看样子是傍晚时分了。

一地的苞米绿白相间,而她的宿主赵家之手里还拿着一穗刚掰下来的白壳苞米。

不太好判断年代,倒是能判断出宿主的地区,种植苞米,基本上是北方农村了,南方好像不太种这些。

加上女孩的口音,云筝莫名安心了许多,是熟悉的方言呢!

【宿主你好,我是田园牧歌的系统小助理,你可以叫我云筝,我存在你的脑海里,你可以直接用意识和我沟通哦!】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方言熟悉的苞米地,云筝莫名对这个不曾见面的宿主多了许多好感,就像回到小时候和姥姥一起下地干活一样。

“啥系统?啥意识?你到底是谁?装神弄鬼做啥?我警告你啊,新夏国没有鬼神!”

赵家之又看了看四周,老牛还在地头上啃草,地里也没别人,都这个时候了,大家都回家了,也就她不想回去,还在地里磨叽。

她摸摸自己的胳膊,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心里也有点虚。

小舅说了,广播上都讲新夏国成立了,我们得做新时代的无产主义无神论者,再没有封建迷信鬼神之说了,她用不着害怕的。

可赵家之还是怂,看了一眼一望没头的苞米地,果断把手里的苞米扔进篓子里,拐着篓子就往外跑。

【赵家之,我是来帮你的,你可以不信我,但是三天后你就要嫁人了。】

云筝无奈叹气,她好像知道自己绑定了一个什么样年代的人了,强烈的熟悉感和对宿主的无奈感反复拉扯着她的情绪,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好在,她关于宿主的资料库正在更新,也看到了宿主最近一段时间的原本命运线。

“你胡扯啥呢?我还是大闺女呢!”

赵家之一个趔趄,脸红到了耳朵根,她嗔骂了一句,心跳得厉害。

【我没胡扯,一会你回去就能看到你未来的丈夫了,他叫宋清安,宋家村的,家里兄弟三个,他爹死得早,他是家里老小,和他老娘住一块儿。】

云筝越看越觉得,这故事她好像在哪儿看过,但是她想不起来了。

不过眼下还是取信于赵家之比较重要,她也就懒得深究这些。

“你咋跑我脑子里的?我是不是病了快死了?”

可能是陪伴了自己四年多的老黄牛给了赵家之一点儿安全感,她坐在地头尝试着在脑海里和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云筝聊天。

【你不会死,你可以活到86岁,即使在未来,你也很长寿了。而且,你只要完成我给你的任务,还可以延长寿命,说不定能活到一百多岁呢!】

云筝时刻谨记自己现在是个系统,哪怕解释的时候也要顺便勾搭一下赵家之做任务的情绪。

“啥任务?”赵家之的心又提了起来,紧张不已,“我可不做那缺德带冒烟的事儿啊!”

【我是正经系统,不会让你做那种事儿的,任务很简单,你掰十穗苞米,我给你二斤苞米面二斤白面,以后你完成任务更多,我给你的东西也更多,你做任务不?】

不知不觉中,云筝的口音也被赵家之带偏了,她说了十几年的普通话在这一刻顺利切换成家乡方言,和赵家之无碍沟通。

“你真给?”赵家之还是不太相信,这咋还有天上掉馅饼儿的好事呢?

【你试试呗,反正这块儿地的苞米都是你要掰的,早晚都得干。】

云筝笑嘻嘻,五六十年代啊,某些事儿还没开始,但已经有了苗头,现在国内应该正忙着清剿敌特,还顾不上管这些普通老百姓。

地里的收成都还是各自家里的,赵家之作为寄人篱下的那个人,自然就要多干些活儿换自己的口粮。

赵家之在地头坐了一会,拍了拍老黄牛粗壮的牛腿,换来一声悠长的“哞~”。

起身挑着地头上还没掰的苞米胡乱拽下来十个扔进篓子里,静静等待着。

【任务完成!奖励宿主二斤玉米面、二斤白面、一斤花生油、一份水果大礼盒!请宿主再接再厉哟~】

云筝扫描了一遍赵家之掰下来的苞米,有两穗还是青绿青绿的,根本没到时候。她假装没扫出来,把任务奖励全发了,又看了一眼流程,给赵家之发了第二个任务:

【任务二,搜集十种不同的种子,无限制。任务完成,奖励宿主十种种子的产出!】

她算是看明白了,任务得直接发布,不能问赵家之接不接,问了赵家之就有一堆问题等着她。

赵家之看了看周围,什么也没有,皱起了眉头。

“啥都没有,你骗我呢!”

【我没骗你,你默念空间,就能看到任务奖励了。】

云筝也没办法,绑定了一个根本没受过网络小说荼毒的宿主,她也不能指望赵家之无师自通各种系统功能。


赵家之默不吭声,云筝却感觉到了她的心声,她照做了。

很快,苞米地头出现了刚才的任务奖励,白面、苞米面都是用这个年代常见的布口袋装着的,花生油在一个塑料桶里装着,最后是水果大礼盒,包装得十分精致,透明的塑料纸能让赵家之清楚地看到礼盒里的东西,有她认识的苹果和梨,更多的是她不认识的。

“你是神仙吗?”

赵家之看着一地的东西,惊喜非常。

在她印象里,也只有神仙能做到这些事了!

【你不是说新夏国成立了,没有牛鬼蛇神吗?】

云筝故意用赵家之说过的话回复她,见她陷入纠结,顿感无奈。

【逗你呢!我不是神仙,我叫云筝,是你的系统小助理。以后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我会尽量帮助你的!好啦,有人往这边来了,你默念系统,快把东西收回去,别被人看到。】

“为啥不能让人看到?这是粮食!”

赵家之不理解,有粮食不是好事儿吗?

【那人家问你哪儿来的,你咋说?你不怕人家把你当封建迷信抓起来?】

赵家之打了个哆嗦,听话地收好了东西,又把苞米收拾好,牵着老黄牛慢吞吞地往家走。

“那有粮食不能拿出来,你给我粮食干啥?”

走到半道儿,和村里人打了招呼,赵家之还是想不通,东西不能拿出来,要了干啥?

【你现在住你舅舅家吧,以后呢?你舅妈又不待见你,你还打算一直住着啊?】

现代思维的云筝理解不了这个年代的土著赵家之的想法,她也不打算理解,绑定赵家之为的就是改变她的命运,让她有一个闪闪发光的未来。

首先一点,就是得让赵家之离开舅舅家。

云筝想着赵家之的情况,心情不太好。估计按照赵家之的想法,离开舅舅家唯一的途径就是嫁人,偏巧这会儿宋清安就在舅舅家等着呢!

她又刷新了一下资料库,赵家之嫁给宋清安的婚后生活如何还是没刷新,也就是说,她不能给赵家之有用的建议,这让她很烦躁。

没有理论数据支撑,她要怎么说服赵家之不嫁给宋清安?

万一宋清安是良配,她再给搅和黄了,那不就成了好心办坏事?

云筝有种直觉,宋清安不可能是赵家之的良配,可她的直觉也没多准,只凭直觉做事,她不敢。

一人一统沉默着回到赵家之大舅舅家,刚进门,赵家之就被态度异常的舅妈拉进了厢房,又是给她换衣服又是给她洗脸的。

赵家之像个布偶似的被乔装打扮着,忽然想起来云筝说过,她未来的丈夫就在家里等着和她相看。

她俏脸微红,不再抗拒。

村里和她一般大的姑娘基本许了人家,也就她,孤女一个,寄人篱下的,没人愿意给她说亲。

难得有媒人登门,赵家之自然是高兴的。

【赵家之,你是不是没读过书?】

完全能感受到赵家之内心想法的云筝呼吸一滞,看着自己的任务表上密密麻麻的任务,默默划掉了一部分,又把读书识字变成任务加上去了。

不管什么时候,唯有读书识字,方能开阔视野,彻底地改变命运,这一点,前世国内Top2大学毕业的云筝深信不疑。

“咋、咋了?我会写我自个儿名字,就是‘家’字有点难写。”

赵好写,之也好写,唯有家字,笔画多,不好记。

【没啥,随便问问。】

她要怎么说,说我觉得你的想法一看就是文盲?

那太打击宿主积极性了,云筝虽然是第一次当系统,但她很清楚,话不是这么说的。

堂屋里,赵家舅舅和一个妇人相谈甚欢,妇人身侧坐着个还算年轻的男人,个子在一米七五左右,看起来有点瘦,准确来说是身材匀称。

除了身材还行,男人就没什么特点了,长得在云筝眼里算一般,不过看了一眼赵家舅舅的样貌,她又觉得其实宋清安不算难看了。

穿的是这个年代的特色粗布衣裳,黑色对襟盘扣的上衣加同色粗布长裤,裤腿扎紧了,脚上穿了双有些破烂的布鞋。

宋清安没觉得拘束,他低着头,不吭声,好似妇人和赵家舅舅在聊的事儿与他无关。

“他三婶,这就是我们家之之。”

赵家之一进门,赵家舅舅自然地截住了话头,介绍赵家之给妇人。

“这就是你家之之?小姑娘长得可真俊!过来,叫婶子看看,多大啦?”

赵家之有些腼腆局促,但偷偷瞧着舅舅舅妈的脸色,她也不敢反抗,乖乖往妇人面前凑了凑,声若蚊蝇。

“婶子,我今年十八了。”

“十八啦?十八好!十八就能结亲了!安子!抬头!”

前一句对着赵家之,妇人还和颜悦色的,后一句对着宋清安就是低吼了。

宋清安浑然不觉似的,漠然抬头,扫了一眼赵家之,垂下眼睑。

“我叫宋清安,今年二十六。”

赵家之浑身一僵,不识字不代表不会算数,多了不会算,二十六减十八她还是会的。

眼前的瘦高个比她大8岁,她想着云筝说得,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以后的男人,心里多了一丝怪异。

怪异来得快去得更快,同样在走神的云筝并未捕捉到。

“他三婶,我这难得见着你,听说你做衣裳的手艺好,我这两天给二良做衣裳总是手不好咯吱窝,你进来给我看看?”

气氛沉默了不到一分钟,赵家舅妈就拉住了妇人的手往里屋带,还不忘瞪一眼赵家舅舅。

“傻坐着干啥呢!都啥时候了,二良咋还不回来,你出去看看去!”

几乎是眨眼功夫,不算大的堂屋里就剩下赵家之和宋清安俩人面面相觑。

宋清安轻咳两声,脸色有些许不自然:“你叫赵家之?坐啊,这不是你家吗?”

“嗯。”赵家之轻轻应了一声,却没去他指着的凳子上坐,反而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

她本就不是个壮硕的姑娘,小细胳膊小细腿,人也长得矮小,如果不是再三确定了她今年真有十八岁,任谁都会觉得,她今年顶多十三四岁。


两个人又都不吭声了。

云筝看得着急上火,又不好催促指挥什么,只能默默扒拉着刚接收到消息,企图从中窥探出一二来。

她真的很喜欢赵家之,最开始是因为赵家之和姥姥重名,后来就是短暂的相处下,她能感觉到赵家之的性子,单纯、腼腆、小心翼翼、察言观色。

寄人篱下的小姑娘,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会看人脸色行事的,不看就是不知趣儿,走到哪儿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院子里传来于二良和于一秀姐弟两个打闹的动静,听着离堂屋越来越近的时候,姐弟俩被赵家舅舅呵斥到一边儿去了。

于家重归于安宁,唯有鸡鸭鹅不时刷一下存在感。

“我家,咳……我家兄弟三个,我排行老三,我爹早没了,我和我娘住一块。我大哥二哥都成家了,以后成了亲,我娘还跟我住一块儿,你能接受吗?”

眼看着外边天色渐暗,宋清安还是开了口,大致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着重强调了他娘的归属问题。

赵家之没急着应,在心里琢磨着这件事儿的可行性。

她在小舅家住了八年,情分早就磨没了,估摸着小舅和舅妈都是盼着她快点嫁人的。

宋清安是良配不是良配的,她说不清楚,她只觉得宋清安这人还行,不像个不着调的。

“云筝,云筝,你在吗?”

赵家之实在找不到人商量,她没有朋友,没有兄弟姐妹,舅舅家的人也都厌恶她,商量也没什么用,恍惚间,她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系统,系统说,她叫云筝。

【我在宿主,我能帮你什么吗?】

“云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赵家之低着头,在心里默念着,一双手局促不安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裳。

现在的她是寄人篱下,那以后呢?嫁了人她就有了自己的家吗?

【宿主,这是你的人生,我无法为你决定什么。】

云筝真的不知道该为赵家之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赵家之现在的处境并不好,她又怎么敢给赵家之无端的盼望?

赵家之沉默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宋清安并不催促,只是偶尔讲两句他们村里的趣事给赵家之听。

宋王庄是附近有名的大村子,村里以宋王两姓家族为主,后来灾荒、战争的缘故,又多了许多来避难的外乡人,久而久之,原本只是两个家族混居的村子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大村。

与之相反的是于家坳,地处深山环抱的洼地,进出村都不是很方便,就算外乡人逃难也很少会来到于家坳,而今村里也就三百多户人家。

对赵家之来说,十岁之前她爹娘还活着,她在赵家庄活得快快乐乐,十岁之后爹娘相继病死,她被爷奶赶出了村子无处可去差点冻死在深山老林,是赵家舅舅找了三天三夜才找着她,把她带回了于家坳。

刚来的时候,她真以为她可以成为舅舅家的一份子,于一秀闹,她也闹,于二良疯,她也疯,舅舅说过的,以后在舅舅家就当是自己家。

年少不懂事,天真地以为当是自己家就真是在自己家里,却忘了只有在别人家才得当成自己家。

赵家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胡思乱想这么多东西,她明明最该想的,不是要不要答应宋清安吗?

抿着唇,赵家之蓦地抬起头,一双杏眼圆溜溜的,盯着宋清安,声音有点哑:

“我去了你家能把你家当成家吗?”

宋清安一怔,随即又笑了起来:“你嫁给我就是我媳妇儿,我家就是你家,哪儿用得着你当成家啊!”

见赵家之不肯说话,眼圈也有点红,宋清安心里一慌。

“哎赵家之你别哭,我是说,等咱俩成亲了,那就不是我家也不用你当成家,那是咱们家,咱们家你懂不?”

赵家之当然懂,她可太懂了。

云筝也没想到,赵家之会为了这么两句话就草率地把自己嫁了。

而她的系统资料库依旧没有更新赵家之的婚后生活,就好像,上辈子的赵家之没活到结婚这天似的。

可她分明记得,抽到卡片的时候,上面写着“18岁嫁人,32岁守寡,终年86岁”。

若上辈子赵家之也嫁给了宋清安,那就意味着,宋清安40岁那年死了。

云筝心里发慌,她看着宋清安不像是短命的,可那张卡片是宿主的前世,断然不会有错,那问题出在哪儿?

【宿主,你真的决定了?】

夜半三更,赵家之躺在炕上一动不动,于一秀就在她旁边,和她背靠着背睡得死沉。

云筝知道她没睡,没忍住问道。

“还有更好的法子吗?我再不嫁人,小舅妈更不待见我了。”

即使是意识交流,云筝还是听出了赵家之的颤抖不安。

那句“宋清安短命”的话,云筝说不出口了。

良久,她叹息一声,还是不说了吧,如果赵家之觉得嫁了人就能获得自由,那就嫁人吧,反正有她在,总不会再让赵家之吃苦就是了。

宋清安家穷,赵家舅舅也没多富裕,两家穷一块儿去了,赵家舅舅大抵还是顾及了几分舅甥情,彩礼并没多要,五斤麦子十斤谷子十斤苞米也就得了。

小舅妈不太高兴,却又不敢反驳赵家舅舅,只能对着赵家之指桑骂槐。

赵家之全当没听见,任劳任怨地站好最后一班岗,收拾了地里的苞米,又把苞米地翻了一遍。

婚期定在十月十六,村里的老人说那天是良辰吉日,宜婚嫁。

也没有什么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更没有大红嫁衣八抬大轿。

很普通的一天,宋清安穿了一身干净但陈旧的粗布衣裳,洗了头发洗了澡,清清爽爽地过来,给街坊四邻散了一小把碎糖块,就带着同样洗了头发洗了澡,穿着一身深蓝粗布衣裳的赵家之回了宋王庄。

回到宋王庄,没有鞭炮没有酒席,唯有颤巍巍的两扇木板街门上贴了两张圆圆的红色喜字窗花。

赵家之忐忑不安地在宋家堂屋见到了她的婆婆、大伯哥两口子、二伯哥两口子。

婆婆有些富态,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意,见她进门,笑呵呵的。

“你就是之之呀?小姑娘长得真俊!”


宋清安兄弟三个已经分家了。

大伯哥宋清年是家里第一个结婚的,娶得是婆婆娘家弟妹的娘家侄女李如菊,俩人结婚五年,生了一儿一女,儿子今年四岁,女儿一岁。

二伯哥宋清平娶得是隔壁赵家村的赵小枣,结婚两年,赵小枣如今怀着第一胎,已经六个月了。

宋清年结婚的时候,他们的爹还活着,穷是穷了点,结婚给儿子起栋房子的钱还是有的。

轮到宋清平结婚的时候,宋老爹死了,所幸家里还有些家底,于是宋清平也起了房子领着媳妇自立门户去了。

轮到宋清安和赵家之,什么家底,什么存钱,什么起房子,想都不要想,婆婆住哪儿,他们两口子就得住哪儿。

四舍五入,养老的责任就落到了他们两口子身上。

年轻如赵家之,也没个长辈正经教导,更没见过婆媳战争,对此等潜在危险一无所知。

云筝还在苦等自己的资料库更新,奈何资料库仿佛死机,半天蹦出一个字来,居然是“啊”,她差点气晕过去。

宋家的宅子一排四间房,最东边的套房只有一个小窗户,和一个小炕,窗户的另一边就是厨房,厨房面积要比套房面积大一些,套房白日里所有的光线都要通过厨房七歪八扭地进来,亮堂的时候有限。

套房往西数第一间也是个卧房,前后两扇窗户,炕长二米六宽二米,前窗外正对着院子里那株野蛮生长的月季花,此时窗户上也凑合着贴了一对喜字窗花,炕上铺着暗红色床单,看着倒总算有那么点儿结婚的喜庆劲儿。

剩余两间,一间做了堂屋,最西边那间则是家里的储藏室,粮食什么的都堆在里头。

卧房就是赵家之小两口进后的房间,东连着婆婆住的套房,西连着堂屋,可以说没有半点儿隐私。

可这年代都这样,他们家房子已经算大的了,赵家之也沉浸在离开舅舅家的快乐中,根本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这种快乐一直持续到晚上睡觉。

宋清安熟门熟路,等婆婆进了套房关上了房门后,利索地把自己扒了个精光,精壮结实的巧克力色肌肤在一豆油灯下亮闪闪,男性荷尔蒙爆棚。

赵家之红了脸,啐了他一口背过身去,粗糙的手捏着衣扣,怎么也下不去手解开。

单身26岁的老男人与18岁的清纯懵懂少女,总要有一个无师自通夫妻生活的小天才,很显然,宋清安选择了这个角色。

两人对视着,目光焦灼。

所有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赵家之没忍住出了声。

随之迎接她的不是新婚夫妻第一课,是婆婆哎哟一声摔倒在地的吆喝。

一夜的兵荒马乱,迟钝如赵家之也明白了,她的婚姻生活,未必比在舅舅家寄人篱下来得轻松愉悦。

被迫失去所有感官一夜的云筝在第一声鸡鸣里重获掌控能力,入眼的不是还在熟睡中的新婚夫妻含羞带怯的眉眼,是水蒸气蒸腾翻涌的农家土灶,和哔啵声声的熊熊烈焰。

【宿主,你在做什么?】

云筝实在没忍住好奇,主动询问。

“做饭呀,婆婆摔倒了,安子他不会做饭……”

赵家之说着,眼神晦涩不明。

她从没听说于家坳哪户人家的新妇结婚第一天就要做早饭的,可她不能去问宋清安,更不能去问婆婆,她没有娘家人撑腰,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就得忍着。

【宿主,我绑定你不是为了让你当个受气包的!】

云筝气血翻滚,尽管变成了系统的她根本没有气血这种东西。

赵家之不说话,沉闷着,往灶里塞了一把晒干的玉米秸秆,这是他们这边儿最常见的烧火柴了,除此之外,还有小麦秸秆、豆子秸秆之类的,秸秆皆可烧嘛!

锅里粥水滚滚,新妇进门第一天,做了早饭,早饭吃的是野菜粥,说是粥,米少,野菜居多,水更多。

吃不饱没事儿,总能喝个水饱。

“之之啊,都是娘不好,夜里上炕也不知咋滴,就手软了……”

饭桌上,婆婆一脸愧疚,却没挡住眼底的得意。

赵家之定定地看着那么得意渐渐变成了不安,旋即又成了算计,心里多了一丝无奈。

“娘年纪大了难免的,我理解。”

她弯起唇角,眼底一片冷意。

那个第一次见面跟她说“成了亲就是咱家”的男人低头呼噜着碗里米多水少的粥,对婆媳两个的言语争锋视而不见,宛如聋子。

原来嫁人只是从一个被人嫌弃的牢笼出来,心甘情愿地走进另一个被人嫌弃的牢笼。

赵家之看着自己碗里的米粥味白水煮野菜,淡定地吃完,收拾桌子,洗涮归置,又换了一身干活的衣裳,熟练地拿起平房里的锄头,拽住了要出去玩的宋清安。

“咱家地在哪儿?趁着天没冷透,去把地翻了。”

宋清安抿唇不太情愿,看看门外,又看看坚持的赵家之,扭头回去也拿了锄头,走在赵家之前头。

“我跟你一块儿去。”

一前一后两个人沉默着走在田间,宋王庄人多村大,田地自然也是多的。

出了村往东没多远,宋清安就在一片野草蔓生的地头停下来,再看两边,左边是麦子地,右边是块菜地,这会地里的白菜萝卜正盛,大丰收了。

赵家之气闷,她总算知道这家子为何穷了,如此不勤快,怎么富?靠做梦还是靠天神怜悯?

待翻了半小时的地,赵家之彻底无言以对。

原本看着宋清安身子精壮,以为是个勤劳肯干的。

刚来的时候看见田地模样,她想着最起码宋清安是个会干活的。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不是嫁了人过日子,她是给自己找了个比自个儿大八岁的儿子!

“宋清安。”

眼瞅着宋清安哼哼唧唧半小时里第六次找理由去地头坐着,赵家之扶着锄头站定,淡淡唤了他一声。

“你回去吧,傍晚来接我一趟,我没记住回去的路。”

【宿主!】

云筝不解,为什么啊?不会干就教,凭什么要让赵家之自己在这儿干活,他们娘俩在家享福?

“行,媳妇儿,你多休息,我走了哈!”

宋清安如蒙大赦,扛着锄头走得飞快,一次也没回头。

赵家之的盼望也一点一点崩盘,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一点苗子,压进了心底。


赵家之沉默不言,任凭云筝在她脑子里旋转跳跃炸烟花也不说话。

折腾了一大会儿,云筝自己累了,乖乖待着不吭声。

“不把他撵走我怎么吃饭?”

赵家之从地北头锄到了地南头,锄头一扔,去路边薅了不少野草,又去别人家地里捡了些放倒了没拉走的苞米秸回来,胡乱扔进她之前挖的坑里,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摸出一盒洋火(就是火柴),把苞米秸点了。

面粉大米这些肯定是吃不了的,她拿的是后来完成任务后,云筝给她的肉。

她拿出长长一根小木棍,把肉串上,放在火上烤,翻来覆去地烤。

“你给我的东西,我总不能便宜他们了。”

云筝欣慰了,干活累不假,可在家不干活没饭吃不是?

“我记得你当初说我三十二守寡,我嫁了谁,宋清安?”

把肉翻了个面,赵家之时不时就要看看周围,她这地方没遮没挡的,万一有人来了她就把肉给放回空间去,把火埋了,绝对不能让人看见。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云筝嗫嚅着,把自己资料不更新的事儿说了个干净。

“这样啊……”

赵家之感慨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儿的?”

上好的猪五花烤得滋滋冒油,哪怕没有调味吃起来也是干净的肉香,没有一丝腥膻。

赵家之吹了吹,咬下一小口烤得有点焦糊的白肉,开心得眯起眼睛,闲聊似的问道。

【我的世界?】

云筝迟疑了一会,挑拣着说了。

【我的世界吃得饱穿得暖,有学上有钱赚,种地不是唯一的出路,飞机火车高铁汽车已经很常见。】

想了想,云筝又加了一句。

【我的世界里,宋清安这样的,根本找不到媳妇儿。】

这话纯属胡扯了,宋清安长得还行,说话又好听,想忽悠小姑娘,绝对一忽悠一个准。

“那你的世界很好呀,找……嗯……找宿主,这是你的工作吗?”

赵家之不仅仅是想找个人聊天,她也很好奇云筝的世界。

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好好的人会变成一个系统在她脑海里。

哦,她到现在也不知道,什么叫系统,系统到底是什么意思。

【唔……算是?】

云筝也不知道,她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明明死了为什么会变成系统,跑来五十年代绑定宿主。

“那宿主是你们自己选择的吗?”

【不是,是领导给我们很多卡片,随机抽到的。】

“这样啊!那你们世界的人还会种地吗?”

【会的,但种地的人越来越少了,耕地也越来越少了,尤其是你们这个位置,一些原因导致无法形成大规模的机械化种植,耕地都是一家一点,想靠着种地赚钱很难。】

“那……要怎么办呢?”

赵家之不是很懂,她一直都在听云筝说赚钱赚钱赚钱,她不明白,钱是很重要,可是种地不重要吗?不种地的话,吃什么喝什么?

【工作,做生意,等等吧,种地只是其中一环,更多的还是要工作赚钱。】

云筝回忆着自己的老家,她死的时候,老家白云夼已经拆迁,姥姥家的宋王庄拆得要比白云夼还早一点。

等一下!

姥姥家在宋王庄?

【赵家之,你们村叫宋王庄?】

“你说我嫁人的这个村子?是叫宋王庄啊,怎么了?”

赵家之不知道云筝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嘴里吃着肉,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

【海省莱县茉莉镇宋王庄村?】

云筝将记忆里那个已经有些模糊的地址飞快地说了出来。

在她小时候,白云夼还是莱县月季镇的,在她11岁那年,月季镇整体重新划分行政区域,归到了莱县旁边新成立的开发区,但姥姥所在的茉莉镇依旧属于莱县。

姥姥去世后的第三年,茉莉镇划归开发区,姥姥去世后的第四年,莱县与隔海相望的长县合并称为长莱区,随后下一年,长莱区与开发区各自划分出一部分组成了新区,茉莉镇和月季镇都在新区的范围内。

那个时候,云筝的父母已经搬到了茉莉镇生活,起初是为了离姥姥近一点,姥姥去世后,他们也懒得折腾搬家,就这么在茉莉镇住下了,只是户口依然落在月季镇的白云夼村。

“是吧,宋王庄好像是茉莉镇的,我们这儿也确实叫莱县。”

至于海省,赵家之不太确定,平常也没人会问这里是不是海省,就连问是不是莱县的都少。

云筝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说什么,她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确认,归根结底,她对姥姥最了解的那些事儿,都是姥姥结婚很久以后的事儿了,婚前的事儿,她很少知道。

宋清安到底是不是姥爷她也不知道,姥爷去世的时候,她妈才十岁,哪儿来的她?

她生下来之后身子骨太弱,姥姥怕她被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从来不会让她跟着去给姥爷上坟。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上坟,是姥姥去世一年后,宋王庄的坟地统一搬到了公墓去,云筝自己回了老家也没让人陪着,问了她妈大概位置,自己去了一趟。

姥姥和姥爷搬到公墓后就合葬了,她满公墓转悠着找赵家之的名字,好几次路过看到了姥爷的名字都无视过去,后来还是打电话给她妈又问了一遍,才找到位置。

因为记忆里就没姥爷这个人,祭拜的时候云筝也一直都在和姥姥说话,根本没在意墓碑上姥爷叫什么。

后悔!

太后悔!

明明不用资料刷新就能知道的事儿,因为她不在意,现在两眼一抹黑。

“云筝,你是不是认识以后的我?”

云筝半天没说话,赵家之吃完了烤肉,收拾好了残局,严肃地问道。

认识啊!

云筝心里咆哮,她怎么会不认识?

她爸家里穷,又不受爷奶重视,爸妈刚结婚那两年都是靠姥姥接济着过日子的。

她妈结婚没多久就怀了她,要忙着挣钱哪儿有功夫管她,爷奶重男轻女更不会管了。

所以云筝一直都知道,她就吃了半年母乳就被迫断奶送到了姥姥家,姥姥带了她五年,从她哼哼唧唧只会哭带到她上幼儿园!


云筝还记得,当初的自己看到爸妈来姥姥家,笑嘻嘻地管亲妈叫大姨,因为小姨家的表哥就这么叫的,她有样学样。

她妈当时什么心情她不知道,只是年纪大了之后想起来,那时候她妈应该挺难过的吧。

姥姥这辈子两个亲孙子一个亲孙女,还有两个没血缘关系的孙女,以及两个外甥儿两个外甥女,加吧加吧,云筝是姥姥最喜欢的孙辈了。

其中不乏姥姥心疼她身子骨弱,也有她是唯一一个爹妈不在身边,是姥姥一把屎一把尿从小养出来的情分在。

后来云筝有了亲妹妹,姐妹俩一个二十多一个十几岁,陪着姥姥去超市,妹妹想吃点什么,姥姥视而不见,云筝就说了一句这东西看着挺好吃,姥姥就给她买了小半箱,让她吃个够。

全家人都知道,云筝在姥姥这儿是明晃晃的偏爱。

“云筝?”

见云筝还是不说话,赵家之心里越发肯定了这个猜测。

她只是没文化不是傻,从云筝问这个地方叫什么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猜到了大概。

“我们以后很熟悉,对吗?”

云筝纠结,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姥姥,或者说是18岁的赵家之,她们确实很熟悉,熟悉到一衣带水,熟悉到身体里留着同样的血脉。

“说起来,你两天没给我任务了,是因为我要结婚吗?”

赵家之没有再逼问云筝,心里有数了,能不能听到云筝亲口承认就变得不重要起来。

【嗯,结婚很累的……】

本来想说结婚特别累人,转念一想,赵家之的婚礼只是个过场,哪儿就累了呢?从于家坳走到宋王庄太累?那点儿路程还没有平日里赵家之去地里干一天活儿累呢!

【结婚嘛,一辈子就一回的事儿,老惦记任务干啥!】

话锋一转,云筝识趣儿地捡起了赵家之给的台阶,把话题岔开了。

因为有了下地干活开小灶的秘密,赵家之每天早上做了早饭就出门,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取决于宋清安什么时候去地里接她。

宋家的口粮地不多,母子两个加起来也就三亩地,每年种的粮食,说实话不太够,也多亏了有宋清年和宋清平两家年底给的养老粮才能扛过去。

赵小枣从小在娘家不受重视,结了婚也是个会算计的。

之前宋清安没结婚,给了养老粮也就给了,毕竟宋清安懒散是懒散了些,种的那点儿粮食也够他自己吃一年的,赵小枣不高兴也不会说什么。

现在不一样了,宋清安结了婚,婆家又多了一张嘴吃饭。

赵小枣不知道赵家之是个什么德行的,她只是觉得,能跟宋清安看上眼,多半也不是什么勤快人。

给婆婆养老是应当应分的,可还要带着养小叔子和妯娌,那赵小枣就顶顶不愿意了。

赵家之嫁进宋家门的半个月后,赵小枣亲亲热热地挽着大嫂李如菊登门,两手空空,对养老粮绝口不提,反而一个劲儿地给赵家之戴高帽,夸她贤惠懂事儿,说什么婆婆有她照顾,她们两个做嫂子的就放心了云云。

李如菊唇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一字不说,给自己留足了余地,单看着赵小枣花样百出。

赵家之也不急着接话,同样噙笑看着赵小枣唱戏似的一个人演。

一屋子四个女人各有心思,赵小枣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见两个妯娌但笑不语,婆婆一个人若有所思,心里慌了起来。

这情形和她想的不一样啊!

“那二嫂的意思是?”

又等了一分钟,见赵小枣确实没话说了,赵家之柔柔一笑,又把话茬递了回去。

赵小枣说不出口了。

小叔子结婚半个月,当嫂子的登门撺掇妯娌分家,这话好说不好听的,她挺着个大肚子,多少还是要脸的。

“大嫂呢?和二嫂商量好了过来的,还是?”

赵小枣不说话,赵家之也不气更不着急,转头又把话茬递给了李如菊。

李如菊笑脸一僵,摆了摆手:“你二嫂来找我也没说是什么事儿,就说你嫁过来有些日子了,咱们仨以后都是一家人,该好好亲近亲近。”

扭头瞥见赵小枣阴沉了几分的脸,李如菊也知道自己这话是讨好了赵家之,却惹恼了赵小枣,不由心里升起一丝悔意,忙着找补。

“再说娘前些日子不是摔了一下嘛,我和你二嫂做人儿媳妇的,合该过来看看。”

赵家之长长哦了一声,目光从两人空着的手上打了个转,分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臊得妯娌二人不轻。

赵小枣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赵家之不得而知,看着两个人信誓旦旦地来,落荒而逃地走,波澜不惊。

感谢婆婆,半个月的斗智斗勇,赵家之觉得自己说废话的能力见长。

这一晚,婆婆出奇安静,没有作妖。

宋清安猴急了半个月,总算知道了结婚的好,彻彻底底过足了瘾。

从暮色四合到月上中天,赵家之觉得自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她就是小舅妈手里那块用了十年的抹布,破破烂烂还得凑合着,继续用下去。

北方秋末初冬的夜晚寒冷至极,挨着炕的窗户呼啦呼啦漏风。

赵家之贴着窗台躺着,身上盖着不算厚实的棉被,身上疼得睡不着。

结婚原来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要承受婆婆的刁难,还有男人的发泄。

作为女人,她又该如何自处?没人教过她,她也不知道。

云筝考虑了半个月,觉得认亲这事儿不着急,对一个刚结婚的黄花大闺女说自己是她外甥女这事儿不合适,她还是憋着得好。

她恢复了一日两三个任务的系统办公模式,有条不紊地给姥姥送物资,然后指导着姥姥灵巧躲避可能被察觉到的暴露。

尽量让姥姥一日三餐吃饱吃好。

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云筝很清楚。

天气越发冷了,用不了多久就该下雪了,到时候姥姥肯定没理由再上山,宋清安和他妈也都在家,想再让姥姥悄没声地开小灶不现实。

扒拉着自己有限的权限,云筝头秃。

得想法子给姥姥弄点儿可以不用开火也没什么味道的物资,让姥姥尽量吃饱才行!

——

一些作者的碎碎念:

外甥儿、外甥女:都是当地的叫法,比较笼统。舅舅叫外甥也是外甥儿外甥女,姥姥叫外孙子外孙女也是外甥儿外甥女。

|•'-'•)و✧作者不是分不清辈分哦!

然后就是说一下这本书的一些想法:

这本书是想了很久的一个脑洞,只是迟迟不知道怎么下笔,现在斗胆开篇,依然有许多不足。

这篇文在简介上也标注了:亲情向,双女主文,唯一算得上男主的姥爷宋清安就是个工具人。

另外一点,这篇文的视角在赵家之和云筝之间转换,全文节奏也很慢,并不是时下大家爱看的大女主爽文,赵家之是个普通人,有了云筝这个金手指也依然是普通人。

加上赵家之的半生都在经历不可言说的年代,即使有一腔热忱也会湮灭在时代的洪流中,趋于平凡。

在那个年代,平凡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最后,北方天气很冷了,读者宝宝们要注意保暖呀,出门做好防护,一起平平安安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呀,比心❤


第一场雪落的时候,赵家之彻底赋闲在家,不再出门。

她变得懒洋洋的,不太愿意动弹,有时候看见宋清安就觉得厌烦。

这不对。

赵家之心里琢磨着,有点儿难受,她开始想,她到底为什么要着急忙慌地把自己嫁了,为了逃开小舅妈日益增多的指桑骂槐,匆忙嫁人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这样的想法日夜缠绕着她,犹如附骨之蛆,让她一天比一天憔悴了许多。

云筝看不到赵家之的身体变化,她隐约能感觉到,赵家之的情绪不太对劲。

就像是前世躁郁症的自己,间歇性打鸡血,持续性情绪低落。

云筝试着安慰赵家之,或是讲一些未来的笑话给她听,收效甚微。

云筝不得不承认,她不是一个有趣的人,她连自己都逗不笑,要怎么逗笑赵家之呢?

赵家之的变化,除了云筝,无人知晓。

这个年代就这样,能吃饱饭已属不易,哪儿有心思去关心别人的情绪对不对。

对宋清安母子来说,娶了赵家之是极为正确的决定。

赵家之勤快、话少,没有歪歪心思,不像老大老二那妯娌俩,满脑子的小心思,妥妥的搅家精。

不过是不和他们母子俩住一起,搅家精也不会太搅和他们母子俩的日子。

母子俩对现在的生活满意极了,地里的活不用操心,家里家外的,都有赵家之忙活。

云筝不知道,大概能猜得出来,要不是为了赵家之那句吃饭,她早改改任务,让赵家之和他们翻脸了。

【赵家之,你要不要学认字?】

这件事云筝自己琢磨了好久了,一直没能下定决心。

归根结底,还是年代的问题。

云筝是90后,她学的,是已经成熟推广开的简体字,繁体字对她来说,认识,也能写一些常见的字,可要系统学习,她那点儿繁体字储备量就捉襟见肘了。

在确认了赵家之就是姥姥之后,她也知道了现在的年份,1955年。

她隐约记得,正式的、通用的简体字颁布要等到1956年初才行,而且第一批公布的简体字只有几百个,根本不能算通用汉字。

若非察觉到赵家之的情绪一天比一天差,她也不会现在就提出来。

“认字?认字做啥?”

正在厨房烧火的赵家之不太理解,这年头,认字能吃饱饭是咋的?

【冬天下雪也没事儿干,认认字就当打发时间了,总不能你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吧?】

云筝小心藏起自己的小心思,故作随意地忽悠。

前世姥姥可不就是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吗?她倒是能认出来自己的名字,要说写,想都不要想。

宋王庄拆迁以后,姥姥作为老年人,被村里统一交了社保,每个月都有退休工资可以领,但她不识字,更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去银行存钱取钱的事儿,总是要找人帮忙。

云筝还在茉莉镇的时候,经常陪她一起去,工资不高,一个月也就九百多块钱,姥姥却总要抽出一二百硬塞给她。

后来云筝去了市里上班,姥姥只好找姨夫舅妈帮她取钱,为此还闹得很不愉快,姥姥总说,姨夫拿了她的钱。

小姨不愿意和姥姥说话,她脾气直,说话呛,从小就是个有自己主意的,总觉得自己有妈没妈都一样,取钱这种事儿,她能干,但是干了还要叭叭叭说个没完。

姥姥年纪大了脾气也怪了不少,当然不愿意听女儿叭叭,久而久之,母女俩达成默契,坐一块儿吃饭可以,别的事儿就算了。

至于云筝的爸妈,不是不想帮,是有心无力。

云爸是个死宅,如果可以不赚钱就养活老婆孩子,他大概能在家里闷一辈子,脾气又固执己见,固步自封着很难接受新事物。

云妈年纪大了,她乐意学,奈何记忆力太差,总是记不住。

ATM的使用方式,云筝不厌其烦教了一遍又一遍,云妈始终没学会,最后家里取钱的活儿还是得云筝来。

云筝不在茉莉镇的时候,两口子宁愿不取。

他俩不取钱也能过日子,打打零工,结算的工资都是现金。

姥姥不行,姥姥卖破烂儿都不会算数,她手里的钱全靠着那点儿退休工资了。

说到卖破烂儿,云筝心思一动。

【赵家之,你知道13乘6等于多少吗?】

“啥?啥是十三乘六?”

赵家之往灶台塞苞米秸的手一顿,满是疑惑。

她知道加知道减,乘是个啥意思?

【十三乘六就是六个十三相加的意思,你能算出来不?】

云筝循循善诱,她觉得教会姥姥算数应该比教会她识字更重要一点。

“你要教我算术题?不是要教我识字吗?”

赵家之觉得云筝想一出是一出,识字还没开始呢,就又要教她算数了。

【以后算术、认字都很重要的,等你五六十岁的时候,干啥都要你签字。不说那么远,咱说点儿近的,你以后总要卖粮食买东西吧?到时候你不会算数,人家蒙你咋办?】

卖粮食?买东西?

赵家之有点迷茫,她还能卖粮食买东西?这事儿能轮的着她干?

“有安子呢,再说他娘也不一定愿意让我管这些事儿。”

迷茫之后,赵家之失落了不少。

在舅舅家的时候,她就从来没管过这些,她连钱长啥样都没见过。

【你忘了你以后要守寡啦?他娘还能管你一辈子啊!再说了,就算安子不会早死,你让他管钱?你看谁家爷们管钱了?】

这也算海省的地方特色了。

尽管后世都在说海省重男轻女,但海省的老传统是家里女人管钱,男人只负责挣钱,要用钱的事儿,得女人拿主意。

云筝的父母就是云妈管钱,云爸从来不会过问这些,但云妈是个实心眼儿,但凡家里要用大钱的地方,都会找云爸商量着来,云爸几乎很少反对什么。

唯有的几次反对,都让云筝家错过了发财致富的机会。

后来云筝总和妹妹说,她爸天生没有发财的命。

以后要让姥姥好好跟她妈说说,做生意的事儿,该做就做,千万别听她爸的!

转念又一想,她要改变姥姥的命运,那她爸还真不一定能当上宋家的女婿。


如果是别人面对这个问题,可能还会纠结,但对云筝来说,这并不值得纠结。

在云筝看来,她妈换个丈夫对她唯一的影响就是,她不能出生了。

很巧的是,她也不太想出生。

死了重生成系统来到五零年代,能帮助姥姥改变命运不说,还能顺便把自己的存在蝴蝶掉,这种美事儿,云筝做梦都不敢想。

云筝在胡思乱想,赵家之也在思考。

她想的是,她的孩子们。

云筝的话,赵家之听了,也听进心里了。

正因如此,所以她才开始想她的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孩子们。

以后读书识字如此重要,那她的孩子们是一定要读书识字的,那身为孩子们的娘,是不是也该识字?

一直到吃了饭,赵家之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在舅舅家的时候,于一秀骂她笨,连名字都学不会的记忆太过深刻,让她对自己没有丝毫的信心,她真的能学会识字算数吗?

【赵家之,你在犹豫什么?】

捕捉到赵家之的想法,云筝都要气笑了。

这要不是姥姥,她肯定要脱口成脏的。

还没开始学居然就想着学不会了?

赵家之脸色讪讪,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动静:“那、那就学……”

借着收拾厨房的名义,吃过饭赵家之一个人窝在厨房里,手里拿着根烧了半截的树枝条子。

云筝在她脑海里投放了三个字,她认出来了,是她的名字,赵家之。

云筝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将三个字拆成一笔一划地教给她写,她也认认真真照葫芦画瓢,跟着云筝演示的笔画顺序,在地上划拉。

可能是年纪大了一点,也可能是真的没信心,赵家之学得很慢,三个字翻来覆去地写,树枝条子在草木灰上写了抹平,再写再抹平。

直到“赵家之”三个字被她写得横平竖直像模像样了,她才稍稍松了口气,让云筝教她别的字。

在她决定学习认字的时候,云筝就给她发布了长期任务:每天学习十个字,要求会读会写,看到时能一眼认出来。

现在学会了自己的名字,她今天的任务还差七个字才能完成。

云筝教给赵家之的第二组字也是三个字,不是别的,是“宋清安”。

教这三个字倒是和宋清安本人没什么关系,单纯是云筝觉得这三个字也算常用字了。

是常用字,却不是常用的词组搭配,拿来教学再合适不过。

教完这三个字,云筝又教了“王”、“庄”、“村”、“茉”、“莉”、“镇”六个字。

认识了自己的名字,也认识了宋清安的名字,总要知道自己的地址吧?

云筝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赵家之勤奋练习若有所思。

在今日识字教学结束后,赵家之状似无意:“那云筝两个字怎么写?”

【云筝?筝字不好写啦,也不是什么常用字,以后再学,不着急的。】

云筝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只以为赵家之是觉得从熟悉的字入手更好学,所以想连她的名字也学起来。

“那你可以和我解释一下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赵家之微微一笑,不能学习也没有放弃,知道意思也行啊,一点一点来嘛!

【云是因为我姓云呀,筝的话,风筝你知道吗?】

对云筝来说,这个名字其实还挺特别的,虽然她妈说过,这个名字是因为准备给她上户口的时候,村里有小孩吵吵着要放风筝。

当时她的名字尚未定下,得票最高的是三舅舅给取的,叫云菊。

她妈觉得如果不是云这个姓撑着,这个名字简直了,对一个刚出生的小姑娘来说……

算了,刚出生的小姑娘没有任何意见,也提不出意见,是她妈坚定认为这个名字不可以,恰逢村里小孩吵嚷,她妈不顾反对,决定就叫云筝。

她爸嘛……

她爸没有任何意见,都听她妈的!

云筝把自己的名字由来当笑话讲给了赵家之听,却没发现赵家之一闪而过的深思。

当晚,云筝又被屏蔽,赵家之躺在炕上,捅咕了一下身边昏昏欲睡的宋清安。

“咋了媳妇?”

宋清安白天东家玩西家窜的,这会儿困得不行,但媳妇才进门没多久,还是新鲜的,他不能不搭理。

“我问你,你知道有哪个村的人姓云不?”

赵家之往他身上靠了靠,不知道自从结婚以后云筝晚上就被迫下线的她,生怕被云筝听到自己在打听的事儿。

“姓云?我寻思寻思。”

宋清安也不管他媳妇突然问这个干什么,老老实实开始想。

好半天,赵家之都以为他睡着了,他才出声:“月季镇那边有个白云夼,他们村不是姓白的就是姓云的,村子不小,人也多,是那边的大村了。”

月季镇,白云夼。

赵家之在心里反复念叨了几遍,才又问了一句:“还有姓云的不?”

“哪儿那么多姓云的,这姓儿出了白云夼就找不到了。”

宋清安笑起来,总算回过味儿来:“你打听这个干啥?”

“就是想起来了,前两天在地里干活遇见个问路的,说她姓云,我寻思她骗我呢!”

赵家之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也就懒得搭理宋清安了,随意找了个理由把人打发了,蜷缩在他怀里,心里琢磨起来。

云筝姓云,和她认识,来自后世,所以这个后世也没多远,起码她活着的时候就到了。

所以,她年纪大了的时候,也能遇见云筝?

那她和云筝会是什么关系,亲戚?邻居?

赵家之仔细回想着这段时间云筝的行为,说话的语气,带着不自然的亲昵,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肚子,眼底染上笑意。

好像,是亲戚也挺好的。

“云筝,你会是我哪个女儿的女儿呢?”

声音细不可闻,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这句呢喃。

云筝发现,最近赵家之的情绪平稳了不少,识字也好、算数也好,都认真得不得了,别说一天十个字了,有时候教她十五、二十个字她也能记住。

这感觉就像是,赵家之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激活了学习属性。

是好事,她觉得这样再好不过,当然不会拦着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这年头又没有集中供暖,就算有,村里也是没有的。

宋家就烧了一个炉子,就在赵家之和宋清安的屋里,至于赵家之的婆婆屋里是没炉子的。

她婆婆娘家姓刘,村里人一直管她叫宝昌家的,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她闺名叫啥都没人知道了,要么就是叫她宝昌家的,要么就是叫她宋刘氏。

一开始云筝不太习惯,后来想想,现在是55年,宋清安都二十六了,宋刘氏也有五十四了,那可不就是清末出生的吗?

没名字也不奇怪了。

说回炉子的事儿,宋刘氏原话是说,她那屋的炕是通着厨房里的灶台的,平日一日两餐烧着,她那炕可暖和了,再加上白天不叠被子,睡一宿正好。

至于白日里?

那不是还有赵家之和宋清安屋里的炉子吗?他们两口子那屋的敞亮,做个什么活儿也不费眼睛,又有炉子烧着,再好不过。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赵家之一个刚过门的儿媳妇,再多不愿意也懒得说了。

何况,这样其实也挺好的,赵家之还能有更多借口赖在厨房里跟着云筝识字算数,厨房做了饭之后注意别开开关关的,其实也不比屋里冷多少。

没法子,谁让宋清安不精干,赵家之嫁过来的又晚,可不就大冬天的炉子都不敢可劲儿烧了吗?家里的柴火就那么多,什么苞米核子,什么树枝子,都能用来烧炉子,可苞米秸这些就只能烧火做饭了。

1955年冬月初九,冬至。

按习俗,这天得吃饺子。

宋刘氏一早起来满屋子乱窜,宋清安缩在被窝里不动如山,睡得正香。

赵家之闭着眼装睡了一会儿,实在扛不住,哆哆嗦嗦地从脚底下的被窝里找出自己的破棉袄穿上,打了个冷颤,麻利儿地越过宋清安下了炕。

“娘,你咋了这是?”

宋刘氏见她起来了,嘟囔了句什么,她没听清,就当宋刘氏没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宋刘氏不放。

宋刘氏抿着唇,瞧着外头扑簌簌的大雪,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今儿个冬至,你去你大哥二哥家看看,他们今儿包饺子不?”

说着背过身去,又叨咕了一句:“没个眼力见的,也没个娘家!”

这句赵家之听见了,脸色难看了一瞬,到底没说啥,扭头出了门。

她早知道的,舅舅舅妈不管她,她结了婚就是没娘家的,婆婆说得也没错,她没什么好生气的。

但要说一点儿不难过那是假的,没娘家这事儿也不是她情愿的。

赵家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离家近一些的老大宋清年家走着,心里犯苦水又自个儿安慰自个儿,她要是有娘家,还能嫁到他们宋家受这冤枉气?

于是她又想起来大哥和小妹。

爹娘死了以后,大哥被去了东北的大舅舅带走了。

大舅舅一直想要儿子,可是大舅妈连生了三个女儿,原本想着这辈子也就这么着了,没想到赵家之爹妈都没了,当即不顾家里人反对,费了不少劲儿才回了海省,把大哥给带走了。

小妹年纪小,乖巧懂事,讨人稀罕,不像赵家之,锯了嘴都葫芦似的,半天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所以同在海省,却是嫁到了海省省会江州的小姨二话没说,带着小妹走了。

剩下个赵家之没人要,赵家之想着干脆自己去山里自个儿过得了。

十岁的小姑娘懂什么呀,啥也没带,穿着一身旧棉袄,流着鼻涕就进了山,要不是村里人通知了小舅,小舅又跑山里找她,她大抵是要死在山里的。

时至今日,赵家之还是没想明白,为啥大哥和小妹都有人稀罕有人疼,只有她没人要?

还没想出个结果来,宋清年家已经到了。

门口的雪扫过了,现下只有薄薄一层,赵家之伸手哈了哈气,上前砸了几下门捯。

屋里李如菊喊了一嗓子,赵家之开了门正对着平房,她扫了一眼,绕开平房进了院子。

恰逢李如菊从屋里出来,妯娌两个你看我我看你的,李如菊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这不是家之吗?这风雪冒烟的,你咋来了?”

“大嫂,娘让我来问问,你和二嫂今儿个包饺子不?”

赵家之声音不大,还有点哑,听着像是要感染风寒,李如菊心思转了一圈儿,上前两步抓着她胳膊往屋里带。

“这大雪天,你出来也不知道多穿点儿,不怕冻着?赶紧进屋上炕暖和,有啥事儿屋里说!”

赵家之被连扯带拽地拉进了屋里,倒是避开了上炕这事儿,和李如菊一块儿,一人一个小凳子围在炉子边坐着。

炉子边上放了俩青萝卜,也不大,手腕子粗细,得有个巴掌长。

赵家之心里有数了,这是准备包饺子的,她看够了也就收回了视线,顺手抓着簸箕里的菓子,陪着李如菊剥菓子。

“大嫂,这是要做种的?”

这年头的菓子也好、苞米也好,没有出去买种子的说法,大都是今年的收成里挑那些好的,来年当种子用。

“昂,今年菓子收成好,这种子还是我年初回娘家跟我大哥换的,比咱家原来的种好。”

赵家之不问饺子的事儿了,李如菊求之不得,不过是个菓子,有啥不能说的?

“家里原来的菓子种不好?”

赵家之心思动了动,她是个种地的好手,小舅家的口粮地从她十五岁开始就是她照应了,地什么样儿,种什么样儿,她差不多已经能算出一年收成多少。

宋家的地下雪前她看过了,不好不坏,也就那样。

但菓子种苞米种这些,她来得晚,没看见收成的时候,自然也就不知道什么样。

“确实不太好,得来来回回补个三四回,收成也不咋地,菓子可瘪了。”

李如菊没掩饰自己的嫌弃,就差没直接说是宋刘氏没好好弄,留的种子一年不如一年。

“大嫂,你这种子有多余的没?我拿家里的菓子跟你换点儿,也不多换,换个半亩地的就行。”

菓子这东西,云筝也给了不少,生的、熟的都有,赵家之不确定能不能做种,寻思了一下,觉得还是跟大嫂换得好。

——

菓子:花生。山东部分地区的方言音译。

门捯:农村街门上的环状把手T^T我一时间也不知道用普通话怎么称呼它了,好多年没见这东西。


“这个……唉,家之啊,不是嫂子小气,就是这年景你也知道,我也是拿不出多少来。”

李如菊先是一怔,然后就开始假哭卖惨。

这意思很明显了,不换。

赵家之也不是死皮赖脸的性子,不换就不换了,她本来也不是真心想用李如菊的种子。

“是我没考虑周全,大嫂,你就当我没说过这话。”

她笑笑,继续地头剥菓子。

菓子其实不难剥,一捏就开,无非是用多少力气的事儿。

如果没干过什么活儿就来干这个,手指肚肯定疼,但俩人都是干惯了农活的,谁也不会觉得这活儿累得慌。

一簸箕剥完,赵家之拍了拍手起了身。

“大嫂,妈还在家等我回话呢,我先回了,你看你和大哥这……”

赵家之不好意思地笑笑,目光澄澈。

“哦哦,是,你看我这脑子,跟你说着话,把正事儿都忘了。”

李如菊笑得很尴尬,说谎的技术也很拙劣,属于被人一眼看穿的程度。

也就是赵家之,不喜欢多管闲事才没拆穿她。

她笑盈盈的,等着李如菊回话,李如菊则东拉西扯了又得有十来分钟,这才满脸不好意思:

“家之啊,唉,我和你大哥这日子也不好过啊,为子看着小吃得可不小,也就春儿人小又是个丫头,包饺子这事儿,我和你大哥是真不敢想。”

为子是大哥家的儿子,全名宋余为,春儿是大哥家的女儿,全名宋玉春。

赵家之点点头,客气话是半句没有的:“行大嫂,我去趟二嫂那边问了话,就回去和娘说,我走了。”

从大哥宋清年家出来,赵家之还惦记着菓子种的事儿。

“云筝,你给我的那些菓子能做种不?”

云筝有点懵,这不在她的常识范围里啊!

她说农村长大的没错,但说实话,五岁前她跟着姥姥生活,不说能记住多少吧,就姥姥那个惯着她的劲儿,连头蒜都不让她剥,更别说剥菓子种了。

五岁以后被爸妈接回白云夼,她就被送进了幼儿园,放假就是和左邻右舍年纪相仿的小伙伴满村疯玩,她什么时候下过地,更别提研究这些了。

说句实在话,云筝连方言都说不太好,她小时候没少因为方言发音不准确被她爸嘲笑,一来二去的,加上学校里的老师也都在努力讲普通话,云筝说普通话的时间比方言久。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得考虑怎么回赵家之的问题。

从系统有限更新的资料里扒拉了一遍,云筝松了口气。

【可以的,我给你的那些粮食,只要没有经过精加工,都是可以做种子的。】

“啥是精加工?”

赵家之磕磕绊绊往二哥宋清平家走着,一心二用地和云筝聊着天。

【比如说小麦磨成粉,菓子打油,都算精加工。】

具体该怎么解释给姥姥听,云筝心里没数,索性也就举两个通俗易懂的例子,实在不行,等看见姥姥要用的时候再提醒呗!

相比起李如菊的八百个心眼子,赵小枣是真的直来直去,也就说话不怎么中听。

赵小枣的原话是:我们家都揭不开锅了,包啥饺子?你们包的话,带着我们两口子?我们吃的也不多!

这事儿赵家之自认做不了主,把婆婆搬出来浅浅压了一下赵小枣就回去了。

厨房里还是她早上走的时候的样子,宋清安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只有婆婆一个人在他们俩的屋里炕上坐着,纳鞋底子。

“回了?她们咋说的?”

赵家之撩开门帘刚进来,宋刘氏就抬了抬眼皮子,不太高兴的样子。

“大嫂二嫂都说今年年景不好,自家实在没有多余粮食,不舍得包呢!”

轻声回了一句,她自顾自地搬着小凳子坐到了炉子边烤火。

外头天寒地冻的,屋里这个不怎么旺的小炉子反而变得温暖了不少。

宋刘氏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却又没什么好的法子,暗暗瞪了一眼赵家之,心头憋着股火。

原想着自己的小儿媳妇从小没爹没娘的,应该是个性子泼辣的,哪知道居然是个三棍子下去打不出个闷屁的玩意儿,一点用都没有。

没坐多久,赵家之身上就暖和过来了,看了一眼还在坚持纳鞋底子,也不说做不做饭,做什么饭的婆婆,了然笑笑。

“娘,我瞧着厨房早上没收拾呢,我过去收拾了。”

收拾厨房是小,学认字是真。

云筝把每天十个字变成了长期日常任务,奖励在她看来也十分丰盛,她不想断了。

她还记得云筝说过,21天就能养成一个小习惯,读书识字的习惯保持好了能收益一生,对以后的孩子也好,赵家之对学习没了丁点儿的抱怨,云筝让她干啥她干啥。

半下午的时候,宋清安终于回来了,不但他人回来了,手里还拎了一只老母鸡和一小块儿猪肉。

赵家之本来想问这都哪儿来的,余光瞥见宋刘氏一脸欣慰的习以为常模样,她那点儿疑问又被她悉数咽了回去。

就她婆婆这态度,恐怕她和宋清安结婚前,宋清安就没少干过。

宋刘氏要耍婆婆威风,宋清安奉行“君子远庖厨”的圣人言,母子俩都不动弹,收拾老母鸡的活儿就落到了赵家之身上。

老母鸡收拾起来也不算难。

宋清安带回来的是死鸡,鸡血都放过了,倒是鸡毛还在。

赵家之烧了一锅热水,仔仔细细地给鸡洗了个热水澡,又稍稍泡了一小会儿。

这样一来,鸡毛就很好拔了,但同时,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味道也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从浇上热水开始,赵家之就开始不舒服,她以为是自己不习惯这种味道,强忍着继续收拾。

眼看着鸡毛褪了小一半,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再也控制不住,扔下鸡冲出厨房,就对着院子里堆起来的那堆雪开始大吐特吐。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矫情,就一直压着自己的动静,生怕屋里的母子俩听见点儿什么。

【你是不是傻?他们俩啥都不干,你都这么难受了,让他们知道一下咋了?】

云筝数落了几句,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一直没用上的功能:扫描宿主的身体数据。

这一扫不要紧,云筝瞪着自己后台的扫描结果,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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