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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圣人

寒山孤影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文明破碎之后,萧史携带华夏最后一缕气运,重生在了两千年前肩负拯救华夏苍生千年命运的他,却在楚汉战场意外导致项羽重生从此,历史如一头脱缰的野马肆意狂奔而他,也再次来到了一千年后,一个完全陌生,充满混乱的世界什么?拯救世界?“莺莺,你看我写的这本西厢记怎么样?”“婉儿,快作两首词给老公听听!”

主角:萧史,弄玉   更新:2023-01-20 02: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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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萧史,弄玉的其他类型小说《我非圣人》,由网络作家“寒山孤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文明破碎之后,萧史携带华夏最后一缕气运,重生在了两千年前肩负拯救华夏苍生千年命运的他,却在楚汉战场意外导致项羽重生从此,历史如一头脱缰的野马肆意狂奔而他,也再次来到了一千年后,一个完全陌生,充满混乱的世界什么?拯救世界?“莺莺,你看我写的这本西厢记怎么样?”“婉儿,快作两首词给老公听听!”

《我非圣人》精彩片段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青天白日,微风徐徐,勃勃生机,万物竞发,难听的歌声从天边传来——

一望无际的青翠平原上,突兀刺眼的黑点呼啸而过,掀起阵阵风浪,将脚下的花草踏的七零八落,留下一条直通天际的乳白线痕。

黑点一路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速度终于是放慢了下来。

抹了一把脸上横七竖八流淌的汗水,萧史喘着粗气,对着半空中悠悠飘荡的白色倩影不满的吼道:“姐姐,你飞慢一点,我追不上了!”

那道白影优雅的漂浮在萧史头顶不远处,一袭白衣如降秋霜,青丝随风送来淡淡香气,动静之间宛若天成,清素若九秋之菊。

听到地面上传来的抱怨声,仙子缓缓止住身子,回眸淡然一笑:“让你平时不好好修行,就得让你吃点苦头,下次战场上记得跑快点,不然可没人救你。”

不就是战场上当逃兵,差点被人一刀给劈了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跑了,跑不动了,我要睡觉!”

见姐姐揭自己的老底,萧史的老脸也有些挂不住,面色一黑,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倒在草地上,眼睛一闭,再不去理她。

这人怎么又耍起小性子了!

姐姐掠起额前飘散的一缕青丝,秋水般的眸子中碧波荡漾。

自幼清修,习惯与世无争的她,即便是泰山崩于面前,心绪也不会有丝毫波动。

而此刻,面对地上躺着的小无赖,她心中竟然升起一股无力感。

莲步在空中轻踩,悄无声息便落到了萧史身边,纤纤小手随意一挥,凭空变出一根莹白的玉箫。

捏着玉箫在萧史身上轻轻捅了几下,却是毫无反应,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见这人跟个孩子似的,她心中一片苦恼,想使点气力却又怕他受伤,之前就因为背上擦破了点皮,硬是让自己给他上了整整七天的药。

“快点起来,赶晚了回去你又得挨夫子骂!”

自己脱离俗尘,一心修道,从未求过他人,若是平时,早已一走了之。

但此事乃是师祖和夫子几人折身所托,关乎苍生千载命运,又如何能怠慢。

思索一会,却是想不出让他起来的办法,即使她心性如水,也不免生出一丝焦急,往萧史的屁股上一连踢了数脚。

“不起!腿疼走不了路,谁爱拯救世界谁去,我就不受这个气,赶紧毁灭吧!”

萧史翻了个身,侧躺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正对着姐姐,似乎在嘲笑她敢不敢用力点。

怎么没羞没臊的!

见萧史不雅的姿势,姐姐俏脸微红,正想再给他来一脚,心中却突然有了想法。

“只要你好好干活,这次姐姐答应给你做一件事如何?”

做一件事?萧史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两道精光闪瞬而过,嘴里却满是不屑:“能给我做什么事?我拿命干活,还被人叫成逃兵,承受着生理心理双重折磨,天下哪有这么亏的买卖!”

听到萧史的抱怨,姐姐想了一下他做过的事,心中默默点点头。

自己好像是有点亏待他了,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弟子。

(萧史不要脸死缠烂打当上的——)

这次回去就好好补偿一下他,免得他天天找各种消极怠工的借口。

萧史做梦也不会想到,资本家剥削工人的手段,竟然在两千年前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姐姐没有回答,突然神秘一笑,反问道:“你知道我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不就是吹箫么!是个人都知道姐姐箫音出神入化,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史思考了两下,便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自己这个白送的姐姐,一身修为冠绝天下,容貌更是倾世绝伦,乃是亲传的道家弟子,连他们那个总是嘻嘻哈哈,堪比社会废人的师祖都对她赞不绝口。

他没见过什么貂蝉杨贵妃,但也曾偷偷跑去见过浣纱女,只能说跟姐姐比起来略差一毫——

修为容貌或许还有人可以比肩,姐姐最为出众的,则是一手玉箫仙音,弹指间令万物失色、日月无光,哀鸣间甚至能降万道霞光,引紫凤东来!

当然,这些都是萧史道听途说的——

至于看见,这种反认知,反科学的话你不会真信吧?不会吧!

“可是姐姐还没给男人吹过,不知道谁会是第一个呢?”

姐姐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如蝉翼轻挥,细弱蚊蝇,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勇气,话音出口,便急忙捂着通红的娇颜转过身子。

“什么——什么意思?”

萧史狂吞了数口唾沫,却是再也坐不住,一屁股从地上蹦了起来,死死盯着身边判若两人的姐姐。

清纯中带着点点妩媚,虽是无心之举,但这恰似矛盾的两点完美交融,共同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勾的萧史三魂七魄直欲升天。

“就是你想的那样啊,你到底干不干?”姐姐捂着俏脸背对萧史,不敢看他一眼,娇羞至极。

“干!”

略微沙哑的声音斩钉截铁,响彻天地!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能反悔。”

‘干’字的余音还在天地回荡,姐姐已经转过了身,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抹压不住的得意。

萧史看的目瞪口呆,那静如止水的玉颜绯红尽褪,一如往常,哪里还有刚刚的分毫娇意。

上当了!!!

“姐姐,你怎么也学会骗人了,你可是仙子啊!”萧史垂头丧气,一脸委屈。

“谁说仙子不会骗人?而且这可是跟你学的!”见他不甘的模样,姐姐心中得意无比,却突然一惊,连忙将这缕多余的情绪剥离体外,正色道:“好了,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的,已经耽误了这么多时间,该去办正事了!”

萧史点了点头,身体却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你怎么还不走?”

“姐姐,你不会还让我走过去吧?那我看也不用去了,反正走过去黄花菜也凉了!”

——

“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的自由过了火……”

高天之上,万里无云,一黑一白两道光影,如惊鸿般掠过,随之,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歌声。

“你这歌是跟谁学的,五音不全,难听至极,有空让你好好跟伯牙先生学学音律。”

那难听的嗓音吵得姐姐眉心紧皱,就像在遭受什么严酷的峻刑。

切!这么好听的流行音乐竟然说难听?一点品味都没有!

萧史将古人的音乐审美狠狠鄙视了一番,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高空中长途的飞行甚是无聊,萧史晃着脑袋四处张望。

待看到身下一览无余的万丈高空,吓得连忙把头收了回来,顺便将身体自觉地往姐姐怀里拱了拱,这才安心的舒了一口气。

“莫要作怪,小心把你丢下去!”

胸口处传来的温热触感,令她一片分神,脸上微微发烫,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赶紧调整好气息,将萧史从怀中轻轻推开,轻声说道:“知道这次任务是什么吗?”

“秦朝过了应该就是楚汉了?就是不知道是那一场战争。”

“垓下之战!”

听到姐姐不带任何情感的吐出四个大字,萧史心中一紧,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又是一场你生我死的战争,萧史脑海中已经想到了伏尸百万,血流千里的画面。

因为,这早已不是他第一次经历。

从上古一路走来,如果说历史是由哪两个字组成,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你——尸体!

无穷无尽的尸体!

重要的是他还要一直走下去,走到这段历史的尽头,亲眼看着无数王朝的兴衰和落幕,因为这就是他的工作。

维护历史的顺利进程。

准确来说,是修复遭到侵损的历史,保证华夏的文明能够一直延续。

听起来很扯淡,虽然也的确很扯淡,但这就是萧史现在正在做的。

萧史来自两千年以后一个已经毁灭的文明,这个文明几乎是一夜之间,从繁荣强盛沦为一片废墟。

外敌入侵,内乱四起,天灾人祸,瘟疫疾病。

所有能想到的,想不到的灾难,悉数降临到这片土地。

而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平时和朋友吹吹牛,调戏调戏公司新来的小妹妹,从没想过会有踏上战场的一天。

因为这个国家强大无比。

当他拿起毫无卵用的武器誓死抵抗时,却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异端。

无数的人跪伏在地,用可悲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愤怒地咆哮,大声地嘶吼,直到在炮火下化成一团灰烬,连同他深爱的这个国家,一起,化为灰烬……

等再次醒来,便已到了两千年之前。

据那些老头说,因为历史长河中存在的气运被尽数抽离,才会导致绵延的文明在顷刻间崩碎。

是谁所为,因何缘由,却不得而知,他也不想知道。

所以,当他重生之后,毫不犹豫接下了这份工作。

如果说硬要找个理由,他或许会告诉你,他不想再看到那些人的眼神——行尸走肉一般,没有半点生机。

“我会陪着你的,不要怕!”

察觉到了身边男人心绪的变化,姐姐将萧史腰间的胳膊箍紧了几分,轻声安慰着。

她知道他不喜欢战争,但这件事必须要靠他的能力,否则无数历史便要生灵涂炭,到最后,再次毁于那个尽头。

年幼时,师祖曾说过,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人只要顺势而为即可。

为此,她清心苦修百年,只为等待玉箫上的另一个名字,那个命中注定刻在她生命中的‘萧’字……

“姐姐,我没事的,只是有点累,等战争结束了,姐姐抱着我睡几天觉就好了。”萧史半开玩笑的说道,只是脸上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二人在空中疾掠而过,原本湛蓝的天空一点点昏暗了起来,天空中乌云密布,仿佛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着。

不知为何,看着沉闷的天气,姐姐心中一阵悸动,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到了。”

简单的两个字,让萧史的心弦陡然绷紧。


抬头向四周看去,眼前的景象并没有出乎自己的预料。

千里赤地,满目疮痍,伏尸百万,血雾弥漫。

尸海堆成小山,一座接着一座,不知何处是尽头。

遮天的黑鸦在半空徘徊,哀鸣四起,久久不绝。

那是一般什么样的景象?

萧史没见过地狱,但总归要比这像人间。

唉——

默默一叹,曾经见到尸体都会吓得拔腿就跑的他,此刻竟然心如平镜。

他知道,这种感觉叫麻木。

摇了摇头,将游离的心神收起,此行而来并不是为了看这些尸体。

目光在战场上扫了一圈,却并未找到刘邦项羽二人的身影。

难道说自己来晚了?他心中有些不安。

“在那里!”

关键时刻,姐姐的声音出现在了耳边。

顺着声音望去,不远处的山坡上,两只残军正交缠在一起相互厮杀,刀枪相接,不时尸首横飞,惨烈异常。

萧史眼光转动,在战场上飞速横扫,终于发现了两人踪迹,正是楚汉双雄刘邦和项羽!

两人早已没有了昔日的风采,装束凌乱,盔甲破烂,眼神空洞。

宛如两具被人提在手中的木偶,丝毫不见身为王者的雄心意气。

这两人的眼神,就跟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民众一般,一片灰蒙,毫无生气。

“果然有问题!这两人的气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若是就这么一直打下去,怕是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战场。”

姐姐语气中破天荒的带着焦虑,今日一个处置不当,她连后果都不敢想象!

萧史心中一凛,听出了姐姐语气不对,连忙询问:“现在该怎么办?”

战场之上,两人仿佛不知疼痛,不晓生死,戟影剑光间,已不知在鬼门关走了多少遭。

“先把项羽杀了,你再修补刘邦残缺的气运,这样也算勉强回归历史了。”

情况紧急,姐姐也来不及多想,挑出了一个最为简单的办法。

萧史点了点头,他不是优柔寡断之辈,关键时刻,自然知道该做什么。

牙关一咬,聚起精力,取出身后的弓箭便要向项羽射去。

没想到有一天项羽会死在我手里,嘿——

危机时刻,萧史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连紧张的情绪都是突然一松,吓得连忙将箭收了回去。

“怎么了?若是不舒服便让我来吧,你只管修补气运就好!”见萧史奇怪的动作,姐姐还以为他身体不适,连忙开口询问。

萧史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将弓箭重新搭到肩上,平稳呼吸。

自己虽然不喜欢杀人,但更不喜欢见到姐姐的白衣上沾染鲜血。

这或许就是属于男人的——倔强!

清风吹拂,淡淡香风从耳边袭来,萧史深深嗅了几口,躁动的灵台顿时变得一片清明。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手挽箭弦,真气灌注,对准项羽开弓而去!

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利箭呼啸着破空而出,直奔项羽胸口,附着的点点荧光,犹如跳动的火焰,绚烂而又迷人。

一箭射出,萧史双目死死盯着那道黑色流星,浑身汗如雨下,脸颊一片潮红!

“中了!!!”

项羽魁梧的身形突然一滞,出于本能的低下脑袋,胸口,一根漆黑的箭矢贯穿而过,带走了他的生机。

随即,项羽从马上狠狠坠下,顷刻间,身死道消!

双目空洞的刘邦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萧史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心脏猛地跳个不停,浑身早已被汗水湿透。

一把抹掉脸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的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项羽真的被我杀了?那可是西楚霸王!

后知后觉的的他,嘴角不禁咧起一个灿烂的弧度。

见萧史痴痴傻傻的模样,姐姐眼睛一白,急忙催促:“别傻乐了,赶紧给刘邦修复气运,做完就可以回去了,我不是还答应过你一件事吗?”

萧史起初还有些不乐意,劳工也有人权啊,劳工也要休息啊!

但一听到回去以后姐姐能给自己干那啥,立马从地上蹦了起来,双目喷火,鼻息冒烟。

不就是修复气运吗?就算再来一百次我也能干!

这修复气运之事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干了,相比一箭射杀项羽来说,实在是简单至极。

盘坐在地,双手合拢,十指轻捏,迅速结出一个个复杂玄奥的手印。

随着手印的不断变换,萧史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无法言喻的能量,正在被抽离而出。

那正是自己身上的气运!

再准确点来说,是自己身上的火种气运。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是天壤之差。

何为火种?一息尚存,便是烈火燎原,一念尚在,便能浴火重生!

火种,就是最后的希望。

若是哪一天火种真的熄灭了,就意味着这一脉文明,真正意义上走向末路。

当最后一个手印落下,萧史猛然睁开双眼,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从身上冲天而起,直插云霄!

“去!”

萧史口中发出一声低吼,金色光柱化为一道洪流,直直奔向远处的刘邦。

不出意外应该是没问题了。

气喘吁吁的萧史一屁股瘫倒在地上,脸上苍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

他困意难掩,也顾不得这是在战场之上,倒头就准备睡去。

忽然,一只温热的小手贴在了他的背后,止住了他倒下的身躯。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温柔似水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简简单单几个字,却令萧史无比心安。

磅礴的真气从后背涌向丹田,脸上血色迅速恢复,连带着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顺利完成了任务,萧史心情大好,再不见之前的沉闷,冲着姐姐嘻嘻一笑:“战场上生死相随,我和姐姐的故事可以流传千古了!”

呸,鬼才愿意和你流传千古!

见萧史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姐姐不由暗自松了口气,这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小无赖!

在萧史腰间轻轻一拧,正要开口教训他,却突然神色一变。

“萧史,你那气运是不是灌错地方了?”

灌错地方?开玩笑,这玩意带自动导航的!

难道还能从下面灌上去?萧史脑海中闪过一个邪恶的画面。

他不以为意,目光随意扫了眼战场,随即,脸色剧变,瞳孔猛缩。

这——怎么可能?

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战场,满脸的难以置信。

原本应该接收到萧史身上气运的刘邦,此刻,依旧如木偶一般毫无生气,游走在战场之上,不知疲倦,机械的重复着一个又一个动作。

而自己那道金色气运,竟然在离地三尺处拐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向着另一个地方倾泻而去。

目标竟然是——项羽的尸体!

一具尸体竟然在跟刘邦抢夺气运?

萧史心中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荒谬到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随着气运缓缓灌注,原本失去生机的身体,竟然开始慢慢蠕动,仿佛真的要活过来一般。

妈的,老子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一不做二不休,萧史心里一狠,拉起弓,对着项羽便开出第二箭。

箭矢疾驰而去,一瞬间已至项羽身前,眼看即将再次命中,却突然出现了令人悚然的一幕。

横尸在地,已经死去多时的项羽,一只手诡异的伸了起来,将那道飞驰的箭矢紧紧攥在手中。

“怎么,还想杀本王一次吗?”

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低沉而又沙哑,带着丝丝嘲弄,。

项羽从地上爬起,胸口箭矢贯穿而过的空洞,还在缓缓渗着鲜血。

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茫然地环顾四周,最后落到萧史身上。

顷刻间,眼中的呆滞悉数散去,化为两道睥睨天下的神光。

项羽,不但复活了,还恢复了气运!

“今日之事非他本意,但维持历史原貌,本就是我等责任,还要让项王再遭一次罪了!”

见项羽气势逼人,姐姐连忙将萧史护于身后,淡淡白霜环绕周身,淡漠的说道。

项羽玩味的看了两人一眼,却并没有急着出手,反而是道出了一句奇怪的话。

“你二人的身份,应该知道,每一段历史都必须要靠气运之人镇压吧?”

这般辛密他怎么会知道?姐姐心有疑惑却面不改色。

“你虽有气运,却不是那王道之人,将你斩杀,再修复刘邦气运,这才是正途!”

话音落下,取出玉箫,随意一挥,手中点点寒芒闪动,便要对项羽出手。

“哈哈哈哈!”项羽不怒反笑,似乎是在嘲笑两人的愚蠢,突然神色一变,阴沉的说道:“那这下呢?”

“不好,他要对刘邦动手!”

关键时刻,死死盯着项羽一举一动的萧史,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姐姐闻言脸色一变,脚下几个轻点,向着刘邦闪瞬而去。

只是两人之间的百丈距离,又怎么比得上项羽和刘邦的咫尺之遥。

舔了舔嘴角干涩的血渍,看着面前无比熟悉的对手,项羽兴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给本王死!”

手起戟落,血洒三丈,长剑归土。

一代帝王——就此殒命!

“记住,我命由我,不由天!”

项羽戟指苍天,肆意张狂的大笑着,雄浑的怒吼传遍四野八荒。

“怎敢行如此逆天之举?我今日便要收了你的性命!”

冰冷的声音顺着大地一寸寸蔓延,似要连天地都一并冻结。

周天无数寒芒汇聚,化为颗颗散发着杀气的冰晶,向着项羽倾泻而去。

姐姐这是真的生气了,萧史站在百丈外都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寒意,一阵心惊肉跳。

手中长戟挥舞,一连退了数步,艰难将这女人带着杀意的一击挡下。

这就是她的实力吗?果然还是太勉强!

项羽强撑着站立,一口鲜血从喉中喷出,连神色都变得萎靡不振。

正当姐姐准备再次出手了结项羽性命,却见他忽然一声大笑:“你应该知道失去气运的后果,刘邦已死,若是我再死于你手,你猜会发生什么?”

“你!”

银牙一咬,已疾至半途的冰晶陡然停滞,随后,似是失去了力量支撑,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你还是先看看你那个小情人吧,再不说两句恐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姐姐!”

一声呼唤从远处传来,惊得姐姐连忙回过头去。

“怎么可能?为什么会出现天劫!萧史,快回去找你师祖!”

萧史头顶乌云缭绕,电光银蛇呲呲作响,巨大的威压下,连空间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姐姐再也顾不了其他,飞身闪到萧史身边,见他安然无恙,眼中的担忧这才稍稍散去。

什么项羽,什么苍生,在她心中,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如眼前这个男人重要。

“他改变了一切,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终究是引来了隐藏在背后的东西。”

项羽看了一眼刘邦的尸体,好像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怒火,缓缓开口:“他今日杀我一次,又救我一命,算上修复气运,本王还欠他一个人情。”

“那本王今日就告诉你二人一些辛密,若是他继续留在这个世间,注定变得跟我一般下场,因为早已有东西盯上了他,唯有离去,隐去天机,方能救他一命,记住,本王这是在救他!”

话语落下,项羽不再停留,带着残留的军队远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没有时间去理会项羽话语中的意思,姐姐一手环抱住萧史,毕生功力悉数使出,莲步轻踩,脚下云雾升腾,短短几个呼吸,身影便消失在了天际。

萧史猛地抬起头,只见高天之上黑云汇聚,漆黑的云团遮蔽了整个天穹,逐渐形成一个庞大恐怖的漩涡。

漩涡之中风暴肆虐,雷霆滚动,电蛇乱舞,发出阵阵惊天震地的轰鸣巨响,宛如末日来临,要将整个天地撕碎。

耳边景物消逝,片刻时间,两人已飞出百里之外。

头顶那恐怖的漩涡却如跗骨之蛆,一路尾随,任由她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摆脱。

“姐姐,我是不是犯了大错——”萧史神情落寞,眼眸黯淡无光,语气低沉:“如果不是我,就不会引发这么多变故,姐姐更不会冒着这般风险保护我。”

听见萧史的话语,姐姐心中一惊,连忙转过头去,那总是嬉笑作怪、没心没肺的脸上,现在却是满是颓废之色。

“胡说些什么,今日之事怎可怪你,就算没有你,他二人一样会死,该发生的一样会发生,你明白吗!”姐姐神色凌厉,盯着萧史眼睛厉声喝道,旋即又轻声一叹:“我还是喜欢那个总是让我提心吊胆的小无赖。”

萧史闻言,心中更加难受,乖巧的点了点头,眼眶泛红,身体却是不知不觉向姐姐身上贴了过去——

这个小无赖!唯一的优点就是这脸皮,比长城的城墙还厚!

身边传来的男子气息令仙子身躯微颤,淡淡绯红爬上晶莹玉耳,心中涌起一抹暖流,将那不安的情绪悉数扫去。

一只手紧紧揽住他的腰部,柔声安慰道:“放心吧,我可是你姐姐,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也奈何不了我!”


天地剧变,狂风呼啸!

一道惊雷自九天而下,闪烁着刺目的银色光芒,携带着毁灭万物的威势朝着两人狠狠劈来。

天劫开始了!

“萧史,你害怕吗?”姐姐红唇轻启,似是无心一问。

怕?萧史闻言一愣,一开始自己确实后怕不已,只是到了现在这般地步,心境反而变得万分平和。

撑破天不过一死,反正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来一次又何妨?

“只要有姐姐在的地方我都不怕,大不了做个亡命鸳鸯!”萧史嘻嘻一笑,脸上见不到丝毫恐惧,又回到了那个不怕天、不怕地的模样。

仙子清冷的眸子淡淡一瞥,小小雷霆能奈我何?

见已是避无可避,仙子一声轻哼。

她伸出小手,掌心灵光闪烁,一根通体透明的玉箫凭空而生,白皙玉指挥舞,化作无数凤影,在天空划出一片璀璨光华,将那道惊雷瞬间湮灭!

这就是姐姐的实力吗?弹指之间恐怖雷霆化为虚无,萧史想起姐姐曾经说过,自己只差半步便可得道成仙。

当初还以为姐姐修行修的走火入魔了,那时候的萧史还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怎么会信这些神鬼之说。

现在回想起来,怕是所言没有半分虚假。

思索间,二人已停下了脚步,萧史好奇的抬头望去,自己竟然立于一处千丈绝巅之上,吓得萧史赶紧把头缩了回来。

“姐姐,我们来这干什么?”萧史一脸不解,神色僵硬,连忙将身子往后挪了几步,他不怕天地、不怕生死,唯独有些——恐高!

“今日之事,已是无法逃避,既然如此,我便与天争斗!”

仙子踏于绝巅之上,一袭白衣迎风而立,衣袂飘扬,青丝随意披散,清冷绝尘。

她仰望苍穹,眼中闪过深邃神光,此刻已经幕醒时分,却见不到一丝黎明。

而她,就是那黑夜中唯一的光!

“轰——”

黑云压城,响起阵阵巨响,云层翻滚,恐怖的雷鸣响彻苍穹,一条条银蛇在天空盘旋,散发着滔天的杀机!

趁着天劫来临前最后时刻,姐姐从怀中掏出一面青铜古镜,交予萧史,轻声叮嘱道:“这是昆仑古境,有破开时空之能,我们穿梭各个时空皆是靠它,只是现在空间被扭曲,无法催动,一会我想法屏蔽天机,你便趁机催动赶紧逃离!”

萧史接过青铜镜,还带着丝丝温热,上面刻画着繁复交错的纹路,古朴而神秘,一股玄奥气息如瀚海般扑面而来。

萧史听罢,心中一凛,急忙担忧道:“姐姐,那你呢?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要走我们一起走,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姐姐心中一暖,银牙轻咬,眼眶微微泛红,眸中决绝之色闪过。

“这天劫虽不知为何而生,但一定是冲你而来,只要你安全离去,那天劫便会不攻自散,到时候我自会去寻你,记住了,你可是我弟子!”

话音落下,却是再容不下片刻犹豫,黑云之上,旋涡翻腾,天雷滚滚,恐怖的威压已经近乎实质,普通人哪怕看上一眼,也会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还没有男人听过姐姐吹箫呢,你可是第一个!”

姐姐嘴角微微勾起,似冰雪消融,百花初绽!秋眸流转,春水荡漾,一抹绯红爬上绝世倾城的容颜,羞涩之中平添几许娇媚。

萧史直呼惊绝人寰,狂吞了数口唾沫,连忙压制心中的躁动!

将萧史护于身后,取出玉箫放于唇边,檀口轻启,青葱玉指轻轻拨弄,悠悠的箫声顿时传荡四野!

箫声袅袅,悠扬婉转,带着几缕知音难觅的哀怨和彷徨,又有几分春风化雨,苦尽甘来的欢呼雀跃,就连不懂音律的萧史也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箫声回荡,刺破九霄,一缕霞光从万丈深渊中映照而下,要将这黑暗驱散。

“轰隆——!”

似是察觉到了危险,黑云中一阵急剧扭曲,狂暴的力量疯狂涌动,几十道雷霆犹如狰狞的银蛇,携带着恐怖的威压,咆哮着向萧史暴射而去!

见雷劫袭来,仙子眼眸微合,面色如水,箫声骤然一变,一股悲凉的孤寂取代了之前的哀怨婉转。

玉箫之上,点点青光流动,氤氲寒芒自周天汇聚而来,形成一颗颗泛着青色波纹的剔透冰晶!

冰晶在绝巅之上漫天飞舞,急速旋转,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已将半个山巅笼罩,犹如一朵散发着森冷寒光的青莲,静静盘旋在高天之下,凄冷寒颤,渗人骨髓。

好在萧史也有几分实力,不需姐姐动手,浑身真气从毛孔中喷涌而出,自动汇成了一圈淡薄的赤芒,将萧史整个包裹其内。

虽然比不上姐姐的牛逼,保护自己小命,还是绰绰有余了!

萧史第一次发现武功高,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不用再担心寒暑侵袭。

正心中暗自得意时,悲凉的箫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冷漠无情的箫声中,散发着滔天杀意,悉数汇进青莲之中。

朵朵冰花绽放,带着无穷杀气,向着那些肆虐而来的雷霆冲天而去!

刹那之间,雷鸣电闪交加,狂风暴雨大作,冰晶青莲生生撞在几十道雷光之上,碰撞出惊涛骇浪般的巨响!

一朵朵宛若碧玉的冰花在天空之中炸裂开来,化为点点冰屑,漫天飘洒,却没有因此沉沦,反而顺着一切能够攀附之物,迅速向着云霄之上,蔓延而去!

目标,正是那高高在上睥睨一切,急速喷涌的——黑云漩涡!

青莲所过之处,黑云凝滞,雷霆崩碎,一道道张牙舞爪的银龙,须臾之间化为齑粉。

无数冰屑在漆黑的夜空飘舞,短短片刻,便已蔓延至漩涡的四周,散发出道道寒芒,笼罩四方,欲要将那漩涡围杀殆尽!

这雷劫乃是天地意志所化,又岂是那般容易对付,冰晶虽然强横无比,应付这不断新生的雷霆之力却是力有所逮。

那恐怖漩涡急速流动,透过厚重的黑云,无数银芒闪动,雷霆之力不断爆发,将侵蚀而来的冰晶吞噬的一干二净。

仅凭一颗冰莲还是难以继事,天地间的寒气已经所剩无几,自己真气也消耗大半,这么下去怕是……

难道今日真是死局?

仙子缓缓收起玉箫,目光紧锁在那云霄之中,琼鼻上布满了细密汗珠,脸色苍白一片,连嘴角渗出的点点血渍都是未能发现。

正心神沉寂,苦思破局之法时,一道温柔的触感忽然贴上自己的脸颊。

回过神来,萧史正拿着一块破碎的衣布,为自己擦拭着汗珠。

面前的男人,明亮的眼眸满是柔情,见不到一丝邪异,吓得姐姐连忙低下脑袋,避开那灼灼的目光,却正好发现萧史衣衫上缺失的一角。

“姐姐,要是无可奈何的话,就算了吧!反正我身上有气运庇佑,一次没死成,再来一次我也不怕!我不想看到姐姐受伤,更不想为了我丢掉性命。”萧史擦拭掉姐姐嘴角的血迹,轻声安慰道。

仙子在旁,却没有半点作恶的心思,他虽然贪财好色,但也知礼义廉耻,这个时候若是心存花花心思,恐怕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胡说些什么,今日发生的,对你来说是劫难,对我又何尝不是考验,若是就此放弃,只怕日后道心入尘,修行尽毁!”

姐姐连忙打断了萧史的话语,不知为何,她突然很不喜欢萧史对自己说这些话。

扫了一眼空中越发稀薄的寒芒,应该还能支撑一会。

姐姐心中稍安,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檀齿微张,一口吞了下去,磅礴的真气立马从小腹涌向丹田,苍白的容颜也是恢复了几分血色。

“何况,还并没有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今日就试试阻碍我仙路上的那一招!”

仙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秋眸神光闪烁,脸上悲喜交替,看的萧史一脸迷糊。

“姐姐,什么阻碍你成仙路,你怎么学我一样,又哭又笑起来了!”见姐姐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萧史一阵大急,天雷马上就要劈下来了,怎么还有心思跑神呢!

他连忙去拉姐姐的小手,正要上手,又觉得不妥,只能扯着衣角焦急的呼唤。

姐姐回过神来,见萧史一手扯着自己衣角,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娇艳红唇不自觉勾起一道弧度,如三月桃花初绽,美艳的不可方物!

直看得萧史目瞪口呆,丢魂落魄。

“你知道姐姐的名讳吗?若不是想起些什么,百年光景,怕是连我自己都忘了,难怪前路那般困顿——”仙子深深一叹,似是在问萧史,又想是在问自己,似谒非谒,迷惑至极。

姐姐的名字?

萧史听得也是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

姐姐好像从来没提过自己的名字,曾经自己有过几次想要细究,却总是被敷衍而过,久而久之,自己早就忘了这件事,反倒是姐姐这个称呼叫的顺口无比,亲切至极!

这个傻子!见萧史呆呆的模样,姐姐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欢喜,若不是亲身体会,自己都不知道世间还有这般心绪。

姐姐小手挥舞,空空荡荡的手中云雾袅绕,一个眨眼,居然凭空变出了一只玉箫,看的萧史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原以为作为一个现代人,对古代文明应该是了如指掌,结果来到这里以后,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让萧史发愣地次数比他这辈子都多。

“姐姐,你给我变几块金子吧!那样我就不愁以后孩子没奶粉钱了!”见到姐姐神奇的魔术表演,萧史不禁连连咋舌,兴奋的打趣道。

“那等凡俗之物岂能入我眼,你看这是什么?”姐姐葱指捏着玉箫,在萧史眼前一阵挥舞,却不知萧史的心思全然跑到了另外一件事物。

切!你不用吃饭,不用买房子,不用娶老婆,自然不知道钱有多重要!要是在我们那个社会,没钱?想死都没门!

不过像姐姐这样的仙子,自然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毕竟——来多少我养多少!

“好细嫩的玉箫,啊,不!好光滑的手指,啊——疼!”萧史捂着脑袋上蹿下跳,一脸委屈的看着姐姐,脸上满是无辜之色,只是嘴角尚还流淌的口水深深出卖了他。

“让你没个正经,也就是我手下留情,换做脾气暴躁之人,早把你头剁了!”姐姐在萧史头上狠狠一敲,脸上却不见怒色。

头给我剁了?萧史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只感觉裆下生风,清凉无比!

“这玉箫好看么?”

萧史这回老实了,盯着那玉箫目不转睛,有些疑惑这玉箫怎么跟平时不太一样,半晌才恍然大悟,姐姐平时都用的白玉箫,而这支却是通体泛着青光,显然是用青玉制成。

点了点头,萧史满脸认真的说道:“这玉箫漂亮是漂亮,就是跟你姐姐的气质不太相符,姐姐这样的绝世仙子,就应该用最好的白玉,那样才配得上姐姐的身份!”

萧史曾经也是情场高手,这一番话虽是点评玉箫,却是不知不觉将仙子马屁拍了个遍。

姐姐却不理会他的吹捧,对着萧史突然神秘一笑:“既然这玉箫跟我不衬,那我就将它送予你怎样?”

“姐姐你是要把这根青色玉箫送给我吗?可是我不会吹箫啊!”

听闻姐姐要将玉箫送予自己,萧史心中一阵激动,可随即又想起自己哪懂得什么吹箫,神情变得一片落寞。

“不会不要紧,姐姐可以教你嘛,你想学么?”姐姐诱骗人的功力实在太差,语气全无半点诱惑力,谁这么笨会上当啊!

“学!”话音刚落,一道不带丝毫犹豫的清脆咆哮响彻天际!

玉箫入手温润无比,其色正青、晶莹玉透,玉箫之内,点点荧光流动,似极光一般缥缈夺目。

“咦?”

萧史开心地欣赏着手中的玉箫,突然发出一声轻疑,原来是那青玉之上,刻着一个萧史的萧字。

难道姐姐一早就准备好了礼物?

见萧史收好玉箫,姐姐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不再多言,转身莲步轻踩,眨眼便已行至云端之上。

萧史见状大惊失色,那天上黑云滚滚,电闪雷鸣,可不是开玩笑的啊!连忙呼喊道:“姐姐,你要干什么,快点下来,我一个人在这害怕!”

仙子没有理会萧史的呼喊,转头对他微微一笑,悦耳的声音传遍四方。

“记住姐姐的名字,我叫——弄玉!”

话音一闭,取出玉箫,悠扬的声音瞬间飘荡在苍穹之上。

云海之中,仙子白衣胜雪、纤尘不染,视风雨雷电如无物,素手轻弹,指尖变幻,倾世绝伦的仙乐响彻九霄。

随着仙乐响起,一缕金光从被黑暗包围的东方破茧而出,紧接着是两缕、三缕,直到越来越多……

当万丈霞光从天际洒下之时,整个天地顿时变得明亮无比,一轮骄阳从茫茫云海中升腾而起,将大地照的无比灿烂。

那如冰雪般消融的漩涡,似是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向着光明地界吞噬而去。

眼看刚刚重见的光明正消逝殆尽,仙子神色坚定,银牙紧咬,一口鲜血喷出,耗尽毕生功力,将那玉箫催至极致,声声哀鸣如凤凰泣血,凄厉断肠!

就在哀鸣响起的那一刻,遥远的天际,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凤啼,声震八荒,穿透寰宇!

遥遥东方,紫凤来兮!

那凤凰通体暗紫,长约百丈,双翼一展,如大鹏展翅,遮天蔽日,携带着滔天怒气,掠过黑暗的天空。

其身无数凤羽飘落,烈火焚烧,每一支都似利箭划破长空,所过之处,再无半点黑暗残留!

温暖的阳光照在仙子的身上,将本就虚弱的俏脸映的更加惨白,冲着萧史灿烂一笑,再无半点气力支撑,浑身虚软,在萧史发狂般的惊呼中跌落而下。

“姐姐!!!”

萧史声嘶力竭的呼喊不能阻止半分,万丈高空,哪怕是姐姐这般倾世绝尘的人物,力竭之下,也唯有粉身碎骨!

高天之上,黑云漩涡已经被撕裂成千万块,消散在天地之中。

没人注意的是,似有一道虚影,从云层之上,一瞬即逝。

危难时刻,紫凤化作一道光影,凤唳之声回荡不休,其身火焰大作,就在仙子即将坠地的瞬间,紫凤终于赶到,将仙子伏于身后,冲天而起!

“姐姐——”

萧史抹了一把脸上流淌的泪水,兴奋的冲着姐姐挥手,只是那通红的眼眶却怎么也止不住泪流。

仙子虚弱的从凤背上爬起,听闻有人呼唤自己,回头一看,正是萧史在那绝巅之上上蹿下跳。

这人,怎么就不知道老实?待会从山上掉下来怎么办!

姐姐心中一暖,正要答话,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剧变,一声痛彻心扉的疾呼骤然响起:“萧史,快催动古境,快跑!”

话音刚落,原本已经稳定的空间竟然再次开始扭曲,姐姐抬头一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那九重天上,一颗巨大的陨石携带无尽威势从天而降,陨石周围,熊熊滚动的烈焰肆意沸腾,所过之处,皆化为一片虚无。

听到姐姐的提醒,萧史终于反应了过来,脸色大变,连忙取出昆仑镜,催动手中真气缓缓注入。

可是空间已经开始扭曲,任凭萧史如何努力,那虚幻的大门也无法成型。

姐姐看的心中焦急万分,陨石已近在咫尺,凭自己的速度,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当下没有丝毫犹豫,舌尖猛地一咬,催动全身所有的真气,对着萧史轰击而去。

“轰!!!”

就在陨石撞击大地的那一刻,真气也是随之赶上,将萧史用力一推,竟是硬生生砸进了大门之内,那昆仑古境连同着千丈绝峰,化为虚无……

“萧史——”

万物消弭,天地之间只留下一道悠悠的长叹……


“小妹,你确定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大夫检查他的身体,体内连一点伤势都没有,这怎么可能?难道他是神仙不成?”

“大哥,你见我什么时候扯过谎,今早我在道场练武,谁知道天上突然划过一道光彩,就朝道场直直砸了下来,我开始还以为是流星,没想到居然是个人,我给他收尸的时候,竟然发现他还有呼吸!”

“可大夫说他……唉,算了,他是不是神仙都与我们无关,咱们明日就要起行,就当萍水相逢一场吧,对了,义军都招募好了吗?”

“早就准备妥当了,就等大哥一声高呼,咱们就进军直取那逆贼狗头!”

“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正其时也!”

“大哥,你又在说胡话,你还没成家呢!哪里来的封妻荫子!”

——

满天繁星点缀苍穹,闪烁着微弱荧光,却照不亮这片寂寥的天地。

萧史在大地之上缓缓前行,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过了多久……

他看不清前路,不知这是何方,周围宛如深渊的黑暗,散发着死一般的寂静。

他大声呼喊,姐姐、夫子、老头……

一个个名字脱口而出,在没人打搅的夜空中传荡九霄,久久不绝,却无人回应。

他心中害怕至极,想停留下来等待,等待姐姐来接他,却害怕再也不会有这一天。

他要走出去!

强忍着心中的孤寂,低下头看着脚下仅存的微弱光芒,一步,一步,一次次在黑暗中跌倒,又一次次的艰难爬起,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时间,在这片空间失去了意义,仿佛这里永远见不到朝霞和黄昏,肉眼可见的,唯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哪怕是心神最为坚毅之人,也会在这种漫长的折磨中,迷失一切。

萧史趴在地上,浑身虚弱至极,他想站起来继续前行,却使不出一丝气力。

眼皮跳动,沉重无比,疲惫的感觉让他昏昏欲睡。

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艰难翻了个身,躺在大地之上,繁复的星辰在面前的夜空闪烁,就跟自己小时候在山上看的一样,嘿嘿!

萧史大口喘着粗气,嘴角咧起一道灿烂的笑容,想到自己经历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境,竟不知梦里梦外,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眼中的倦意越来越浓,沉重的眼皮闭合又睁开,不厌其烦的重复着,直到最后,连睁开眼皮的力气也荡然无存。

他再也支撑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不再挣扎……

就这样吧!

心神逐渐沉寂,一切都在远去,他好像又看到了姐姐在对自己挥手,不断呼唤着自己名字,娇柔的脸上,笑颜如花。

“萧史——萧史——”

声音带着浓浓的焦急,如此真实,就仿佛姐姐在自己耳边低语一般,萧史迷恋地勾起嘴角,挂起一个甜甜的笑容,随即,不再去想她。

“萧史!快醒醒,不要睡!”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令他心中添上几许疑惑,难道我花痴到了这个地步?连死之前都还想着姐姐忘不掉?

还没等萧史反应过来,胸口处突然传来一股暖意,顺着经络骨骼涌向全身,丝丝缕缕的热浪在身体里流动,如同微小的电流冲击,让萧史浑身酥麻无比,却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沉睡了。

有完没完了,连个觉也不让人好好睡!

萧史一点点撑开如同灌铅的眼皮,眼前还是那熟悉的夜空,还有那熟悉的容颜——

“姐姐,是你吗?我这是在做梦,还是已经死了?”

萧史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盯着面前一袭白衣,不染尘埃的仙子,就连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了气力说话,都是全然不觉。

“你能看到我,自然没有死,而且就算死了,我也会把你找回来!”

姐姐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满脸温柔的笑道“你还要在地上躺多久?不凉吗?”

啊?萧史听得一愣,却没明白姐姐话里什么意思,半晌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恢复力气了!

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身体的变化惊地萧史啧啧咋舌。

不亏是姐姐,我都以为这次彻底玩完了,没想到又被姐姐给救回来了!

挥舞着手臂,肌肉中充盈的力量呼之欲出,澎湃不已,萧史兴奋的在地上猛地蹦跶,却没想到一个脚滑没踩稳,狠狠朝着一侧摔了下去,目标,正是姐姐所站的地方!

完蛋了!这次我真不是故意的!

萧史心中发出一声哀鸣,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姐姐的毒打,可奇怪的是,面前的人却并有做出任何动作,脸上依旧是一幅笑颜如画,云淡风轻。

还没等萧史反应过来,冰凉的地面,便已经跟自己的脸颊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啊!!!”

没有任何防备的一撞,萧史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摇晃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满脸茫然的看着姐姐。

“都是一个铮铮七尺男儿了,却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我不在身边,要是不小心把腿摔断了,以后可没人给你接上!”姐姐的话似娇似嗔,透露着浓浓的关心。

此时的萧史却是一句话没有听进去,只是目光呆呆的望着面前的佳人。

“姐姐,你——”

萧史颤颤巍巍抬起一只手,向着姐姐缓缓伸出,仙子不言不语,低头浅笑,默默注视着他。

他牙关一咬,似是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大手猛地往前一伸,手中传来的空虚之感,顿时让他的心沉入谷底。

哪里有什么姐姐,面前的人儿分明就是一个虚影!

难道说……

“姐姐,你是不是——”萧史声音哽咽,眼睛肿胀,汹涌的泪水已成决堤之势,眼看就要呼之欲出。

“有些事既已成事实,就不必再因此自责。”

姐姐的话本意是在安慰萧史,不必因已经发生的事情而心怀内疚。

然而落在萧史耳中,却如晴天霹雳一般轰击在他的心房。

“哇——姐姐——”泪水如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四野八荒,直听的人肝肠寸断!

姐姐也是被他突然的举动吓的手足无措,这好端端的怎么还哭起来了呢?谁知下一句话却让她气的柳眉倒竖!

“哇——姐姐——你死的好惨啊——都是因为我连累姐姐——哇——哎呦!!你干嘛?”

当青色棒子出现在头顶的那一刻,萧史几乎是本能般急速护住脑袋,凄厉的惨叫瞬间直冲云霄,下一秒,沉闷的敲击之声才缓缓传来——

萧史揉着脑袋上的包委屈的盯着姐姐,脸上一道道泪痕触目惊心,那开闸的洪水却是终于止住了。

还是这个好使!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来一棍子,立马万事大吉!

“姐姐,你都已经死了,怎么还拿玉箫敲我的头!”

姐姐一听,恨不得再给他头上来一下,没见过这么笨的人!

只是那通红肿胀的眼眶和花猫一样的脸颊,却让她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谁跟你说我死了!”

萧史瞪着明晃晃的大眼睛疑惑问道:“那姐姐的身体为什么——”

话没说完,姐姐已经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一道虚影就把你吓成这样,真是又笨又胆小,对我作恶的时候胆子倒是挺大的。

姐姐没有回话,拿起那只玉箫,眼眸中波光流转,似是勾起了某些回忆,悠悠一叹:

“这玉箫陪伴我百年,却是从未使过,不知不觉,其中竟诞生了我的一丝神识,只能说是命运弄人,她恨我罢,怨我也罢,我都无话可说!今日你本十死无生,最后关头,却是那道神识主动与我相连,让我的意识能够得以进入,这才保了你一命!”

萧史听得迷迷糊糊,纵使他也经历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事情,但这神鬼之说对他而言,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姐姐的意思是——这根玉箫救了我?”将姐姐的话语在心中反复琢磨了一遍,最后终于提取出了一句有用的话。

“或许这根玉箫命中注定便跟你有缘”

姐姐点了点头,脸上复杂的神情闪过,突然语气一变,严厉的叮嘱道:“萧史,你要切忌!不可辜负这根玉箫,哪怕是用性命,也要保护好它,你明白吗?”

看着姐姐脸上没有半点玩笑之意,萧史哪里说得出反驳的话,从姐姐手中取过那只玉箫,用手轻轻一拭,其上流光回转,散发着荧荧青光,仿若真的有生命一般。

将玉箫小心翼翼揣入怀中,萧史郑重的点了点头:“姐姐,你放心,我对这只玉箫就跟对你一样好!”

什么叫跟对我一样好?姐姐气的牙痒痒,你难道还想对这只玉箫作恶不成?

若不是那只玉箫已不在手中,真想狠狠地再给他头上来一下!

此事已毕,仙子也不再多言,毕竟这里只是一道意识,无法长久维持,自己还有些事情要交代。

“萧史,接下来说的事你要认真听好,这不仅关系到你的性命与否,还与天下苍生有关!”

姐姐突如其来的话让萧史吓了一大跳,赶紧跳起来反驳道:“姐姐,有什么事等你过来了再说!我一个人武功又不高,除了帅亿点,聪明过人亿点,长得高一点,也没其他优点了,让我保住性命有可能,拯救天下苍生什么的不是开玩笑嘛!”

武功确实不高,毕竟一点不会,浑身上下就没看见帅和聪明两个字,人倒是长得五大三粗!

姐姐银牙一咬,强忍住心中波澜跳动的心境,再跟他多说两句,怕是自己的道行都要毁了!

“我想去却是去不了了,那昆仑镜在那场陨石撞击中早就成了飞灰,要与你相见,怕是早已成了一堆冢中白骨!”她神情一怅,幽幽一叹。

萧史听闻大惊失色,姐姐的意思不就是永远都见不到了嘛?

那我拯救苍生还有个锤子意义!

“姐姐,我武功弱,人又笨,除了有点帅,就什么都没有了,要是没有你,那我还拯救个什么苍生!”

这会知道谦虚了,姐姐知道他是舍不得自己,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温暖,纵使做不成……有这些记忆也足够自己度过余生了。

自己既然来了自然会有解决之道,又岂能无功而返。

姐姐连忙开口堵住萧史的抱怨:“这些事我都已安排妥当,你醒后去江湖寻一名叫玄音的宗门,那宗门乃是我所立,报上你的姓名和玉箫,自然会有人祝你一臂之力,说起来,你也算宗门首任大弟子了,还是唯一一个男人!”

姐姐说着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扑哧一声,竟面如三月桃花,绽放开来,让人直呼美不胜收!

好在萧史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见过姐姐的容颜不知多少遍,只是略微分神,便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清醒了过来。

“你过来——”

姐姐一声低语,声音细弱蚊蝇,若不是萧史耳朵好,这里又寂静,还真容易漏过去。

乖乖走到姐姐面前,萧史情绪低落,一声不吭。

“闭上眼睛!”

刚刚将双眼闭上,萧史便感觉一股清凉之意涌上眉心,脑海中顿时闪过无数画面,形形色色、斑驳陆离,仔细一看,居然都是在——造小人!!!

“这是我道家秘诀,不可外泄,只能脑海相传,最适合你这种不用功又好色的人!”

姐姐话语之间微微轻颤,从玉颈到耳尖绯红一片,心跳猛然加速,怎么也控制不住,连力破天劫时都未曾出现过这般心绪。

萧史神色怪异,那老头都教弟子些什么玩意?

简直就是为老不尊!不过——我喜欢!

“我走之后,勿要随便寻些女子苟合,练此秘诀须要与你真心相印之人方可,若是日后我知道你干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休怪姐姐我清理门户!”姐姐似爱人般轻声慢语,细细嘱咐,说着说着心中暗自一叹,我与你终究有缘无分,若有来生,再来相见。

萧史缓缓睁开眼眸,姐姐面色如水,毫无波澜,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姐姐,你真的要走了吗?我们这辈子还会不会见面?”萧史痴痴的望着姐姐,心中如刀割剪绞,好像什么天大的东西,就要从心中抽走一般。

“只要你好好表现,我就找师祖夫子他们想办法,他们可是神通古今的圣人!”

我却是想留也留不住!姐姐心中一阵酸苦,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还记得姐姐的名字吗?”

“当然记得,弄玉嘛!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萧史眼眸明亮如星辰,不见半点虚妄。

弄玉娇躯微颤,不敢再看他一眼,莲步轻踏,便已飞至夜空之上,化为点点晨光,将黑暗的天地,映如白昼——

“不要忘了我!前路漫漫,君且珍重——”

“姐姐!!!”

——

“大哥,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他,他醒了!”


“姐姐,你别丢下我,姐姐,我一个人害怕啊,我以后再也不占你便宜了——”

萧史拼命拉着姐姐的小手不让她离去,顺道在上面一阵揉捏,心中还有疑惑,姐姐最近是不是变胖了。

姐姐满脸焦虑,就要抽出柔荑离去,却被拉的死死的无法挣脱,只能不停疾呼:“放开我!快放开我!”

“小兄弟,你快醒醒啊!不要再摸我的手了,我不喜欢男人啊!”

声音带着丝丝恐惧和颤抖,好像在诉说这道声音的主人,正在经历一场怎样不可名状的遭遇。

咦,姐姐的声音怎么变成男的了?

萧史缓缓睁开眼睛,却见一名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身高七尺,相貌堂堂,一脸儒气,似是一位读书之人,却又长得孔武有力,眉角间显露几分刚毅之色。

他坐在自己面前,满脸铁青,面露寒色,浑身汗毛竖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正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

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萧史双目茫然的与眼前青年对视着,目光纹丝不动。

那神态,在青年眼中,就跟大灰狼见到了小绵羊!

片刻之后,萧史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问道:“我这是在哪啊!”

“小兄弟,你能不能把手先拿走!我真的不喜欢男人,不要在我手上抓了!”那青年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完了这句话。

手?什么手?萧史不解的低下头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不得了,自己正紧紧抓着面前男子粗糙的大手,不断来回摩挲,上面还印着几个鲜红的爪印,格外惹人眼球。

完了!老子的清白!等等——清白是什么?

“这位大哥,这是哪里?你为什么要抓着我的手?”

萧史面不改色心不跳,瞪着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无辜的说道,似是丝毫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那青年被萧史的举动搞得也有点懵逼,他目光清澈,面色不改,一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青年心里也有些偷偷犯迷糊,难道真的是我记错了,是我摸的他?呸呸呸!我怎么可能有那种倾向!

青年再也不想在谈论这个话题,赶紧岔开道:“这里是秀容,从昨天家妹把你捡回来,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要是今日再不醒,我们兄妹二人离开,就只能把你交予医馆了。”

秀容?这是什么地方,萧史对古代这些地名可谓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不过这人还挺好,在以前那个年代,这种事情想都不敢想,别说看你在路边晕倒把你救起来,不偷偷给你来两脚都算好的了!

萧史连忙道了声感谢,抬头扫视了一眼周围环境,突然发现这青年身后还俏生生立着一位女子。

桃李年华,生的明眸善睐,俏生生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一头简洁的齐颈短发,在古代女子身上颇为罕见,身上不见穿红戴紫,简简单单的一身粗布紧衣,将身材勾勒的无比纤细。

一双秋眸好奇的看着萧史,小手捂着嘴,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正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这位姑娘,你想笑就笑吧,一直憋着会出内伤的!”见那女孩忍的辛苦异常,萧史忍不住提醒道。

“扑哧——”

那女子终是没忍住,从指间缝隙中传来一声轻笑,满脸羞红,恼怒的瞪了萧史一眼,这人怎么如此没礼貌!

“对了,敢问大哥现在是什么时间?”萧史突然想起一件无比重要的事,连忙冲着面前的青年询问。

“现在大约是申时吧,再过一会天就要黑了。”

萧史听得大汗,才发现自己没问清楚,又赶紧追问现在是什么朝代。

那青年一听吓得脸色大变,转过头朝房外扫视了半天,这才回过头小心翼翼地对萧史说道:“小兄弟,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要乱说,今日你我相遇乃是缘分,我自当无事发生,若是让外人听到了,报予官府,治你个谋逆之罪,那是要砍头的!”

有这么严重吗?萧史砸了咂嘴,心中对那什么破规矩不屑一顾。

但是看这大哥的神情又不好再开口,只能想了个理由胡诌道:“大哥,不瞒你说,我自幼生活在西域,因意外才来到了这里,对中原情况不甚了解,还望大哥见谅!”

只能说古代人淳朴的可爱,萧史随便一句破绽百出的信口胡诌,便让这兄弟深信不疑。

想起这人从天上掉下来的经历,听到萧史解释,大哥点了点头,心中悬着的石头这才放下。

无奈一叹道:“非是兄弟我敏感,只是最近这天下乱的很啊!朝廷去年刚刚平定西南之乱,紧接着又是东海倭寇不断骚扰,去年秋收,北方蒙古铁骑大军压境,朝廷不得不派重兵防守,到三月前,那直隶总督石敬瑭趁着王师未归,竟敢勾结辽人,伙同叛乱,实在是可恨!皇上于乱军中杀出重围,迁都汴京,不过王师现已北上,定要将那逆贼一举绞杀,还我河山!”

那青年口若悬河,唾沫横飞,越说越激动,眸中神采飞扬,语气掷地有声,到最后,脸上冒着抑制不住的怒火。

萧史却是越听越头大,四面八荒全是敌人,中间还搞内乱,这还玩个锤子啊,累了,赶紧毁灭算球!

平复了一下想死的心情,却是怎么也无法从青年口中,整理出有用的信息。

听这大哥所诉,既像大宋,又似大明,还有点像满清,萧史一时也无法分辨自己在哪个朝代,心中却是重重一沉,这里不管哪个朝代,距离秦汉可都有着一千多年的岁月!

一开始萧史心中还有点希冀不会相离得太远,现在几乎已不报任何希望。

“大哥,现在到底是什么朝代?”萧史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心里已经做好了跌落谷底的准备。

见这小兄弟神情严肃,没有半点玩笑之意,似是真的不知道现在什么朝代。

“现在的国号名为华,乃是当年太祖所立,距今已经绵延五百余年。”

“华?历史上有这个朝代吗?”

萧史一阵思索,恐怕跟自己之前改变的历史,少不了关系。

“对了,现在距楚汉之争大概多少年?”问了半天,却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萧史终于想到了一个最直接的办法。

大哥沉思了片刻,缓缓道来:“当年项羽与刘邦争夺天下,垓下之战刘邦大败,项羽一统九州建立楚国,算起来,约莫有个一千四五百年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一千四五百年!!!

萧史心中一片翻江倒海,却是五味杂陈无法言喻,目光呆滞,浑身冰冷,如三魂七魄离体而去。

“小兄弟,你怎么了?身上不舒服吗?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

这汉子也是个热心肠,见萧史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还以为他身体有异样,连忙要给他找大夫。

“大哥,我没事!”

平日口若悬河的萧史,现在却一句话也不说不出,心中凄苦无比,又无法与人诉说,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痛哭一回。

一千五百年!纵使姐姐是仙子——等等,仙子!

萧史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心中突然燃起一丝希望。

姐姐可是活了一百多年,还跟小女孩一样年轻,力破雷劫的神仙,哪有这么容易死!

我们一定会有再见的一天!

萧史在心中给自己点燃了一盏明灯,即使在黑暗中如此微弱,他也坚信不疑。

因为他不知道,若是没了这束光,漫漫长路,他该怎么走下去——

“对了,我叫萧史,还不知道两位尊姓,若是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今日之恩!”心神收敛,萧史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两人姓氏,便赶紧追问。

那青年哈哈一笑,慷慨豪迈至极,朗声说道:“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婆婆妈妈,相遇即是缘分,何况我观兄弟也是人杰,能相识一场便不枉此生,还求什么报答!”

青年豪迈的话语将萧史心中苦闷冲散不少。

顿时多了几分感悟,人生做事就应该这般豪迈而行,若总是贪念回忆,又怎能看得清前路!

那青年将站在身后的女子拉了出来,大声笑道:“这是我弟辛——”

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犯浑了,在萧史奇怪的小眼神中尴尬一笑。

“这是我舍妹辛衣依,因为四处随我征战杀敌,多有不便,所以一直用的男儿名,刚才一时习惯,口误了!”

原来如此,萧史看着面前柔弱似水的女子,心中顿感一阵惭愧!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还是上阵杀敌的女英雄,可比老子这半个社会废物强多了!

“那大哥你呢?”

“哈哈!在下山东历城人,姓辛,名一个弃疾!”

那山东汉子豪迈一笑,虽是短短几个字,却是字字铿锵,如龙吟虎啸!

“辛弃疾——辛弃疾——辛弃疾!”

萧史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总感觉无比耳熟,突然一个激灵,从床上猛地跳了起来。

“我靠!你是辛弃疾?”


“萧兄弟!你不要再拉我的手了,我没有龙阳之癖啊!”

辛弃疾面色铁青,眼神中透露着恐惧,赶紧抽回被抓着的手,这萧史看着也是个堂堂男儿,怎么就偏偏好这一口呢?

“哦!不好意思,辛大哥,我见到你太激动了,放心吧,我性取向很正常的!”萧史收敛眼中精光,压制住激动地心情,歉意笑道。

“见到大哥有什么激动的,难道你听过我大哥的名字?”

听到一道温润的声音,萧史好奇地投过目光,原来是辛小妹正站在辛弃疾身边,满脸狐疑的盯着自己。

这还是萧史第一次听到这姑娘讲话,看模样应该不过二十,比自己小不了太多,姿态温婉,话语间却带着些许强硬,好像是在质问自己。

这丫头还挺聪明,随便一句话,就抓住了自己话语之间问题所在,这怎么回答?难道要我说在历史书上看到的?

“像辛大哥这样文武双全、豪气干云、忠心为国的豪杰,声名早就传到四海,响彻天下,尽人皆知,我听过自然没什么奇怪的!”

这倒不是萧史吹牛,在他那个年代,辛弃疾的大名没有几个人不知道,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不知是多少人的偶像,可惜就算是这般人物,也终究埋没在大宋的泥潭之中。

想到辛弃疾的遭遇,萧史心中一阵惋惜,又隐隐生出几分期待,自己改变了历史,他的遭遇还会像上辈子一样吗?

萧史一顿胡夸海吹,听得辛弃疾云里雾里。

自己兴兵以来,寸功未见,除了作过几首词外,便再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光辉事迹值得传颂。

见两人还有继续追问的架势,萧史赶紧岔开话题:“辛大哥,你对这江湖之事可有了解,有没有听说过玄音宗这个门派?”

玄音宗?这是个什么宗门?

辛弃疾思索片刻,皱着眉头缓缓摇头道:“江湖上的事我也只是略知一二,当今天下以少林武当最为强盛,其他的什么五岳剑派都有所耳闻,只是这个玄音宗却从来没听说过。”

这小子扯了半天,却是什么都不知道,萧史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番,正失望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了辛衣依的声音。

“萧大哥说的是不是那个只收相貌人品俱佳,且精通音律之女子的玄音宗?”辛衣依眉间微锁,一脸沉思,努力的搜寻着脑海中相关的记忆。

只收女弟子?精通音律?按姐姐离别之时所说的话,自己是宗门里唯一的男弟子,那应该就是只收女弟子,至于精通音律嘛,这个自然好理解!

心中思索一阵,萧史几乎已经能够确认,这就是姐姐要自己找的那个玄音宗!按小说情节,这般故事都会异常艰辛,历经无数磨难,没想到在自己身上居然如此顺利!

萧史激动的追问道:“对对,就是这个玄音宗,衣依可是知道在哪?”

听到萧史直呼自己的闺名,辛姑娘俏脸生晕,狠狠瞪了萧史一眼。

这人对大华的国情一无所知就算了,怎么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女子的闺名是能随便乱喊的吗?

若不是萧史有可能是神仙的身份,如此轻薄之人,早就把他给扔出去了!

但想想萧史从天上掉下来的经历,和后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来看,或许真是从来没接触过我华夏文化。

看着萧史没有任何变化的眼睛,似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辛姑娘心情这才略微平复。

摇了摇头轻声道:“这玄音宗我也只是偶然听说,却并不知在何处,相传玄音宗招收弟子极为苛刻,有时候甚至几十年都不收一位门徒,因此在江湖中名声并不显赫,但凡能够进入这个宗门的,无一不是风华绝代的倾世女子,只是玄音宗好像从不招收男弟子,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辛衣依说着说着,目光逐渐迷离,神光中透露出一片向往,能用风华绝代形容的,该是怎样美丽的女子,自己跟她们比起来,怕是形如山野村妇吧——

嘿嘿,玄音宗确实不收男弟子,可惜我是走后门的,有关系就是好!

尽管还具体不知道宗门消息,但萧史却是心情大好,至少证明了姐姐没有骗自己。

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如同漂游的浮木,无根无靠,能够找到一个扎根之所,自然最好。

就是不知道宗门之人见到我会有什么反应,算起来我可是他们的师祖!

心中越想越激动,恨不得立马飞到玄音宗去,但是又不知道去何处寻找,难道要我上大街去一个人一个人问?

我倒是耗得起,就怕时间等不起我。

就在萧史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辛弃疾沉思了半天,终于开口解决了他的苦恼。

“玄音宗我虽然不曾听说,但是江湖上每五年,会在临安举行一次武林大会,推举出新一任武林盟主统领江湖,到时候,江湖上有名的宗门皆会悉数前往,算算时间,下一次武林大会应该就在三个月后。”

辛衣依点头接过话道:“这个事在大华,就算三岁孩童都会有所了解,与另一脉的文坛大会并称为大华两大盛事,几乎是尽人皆知。”

萧史听得大喜,起身便要向二人告辞,准备去临安等待那武林大会,可刚走两步便被辛弃疾拦了下来。

却听辛弃疾焦急说道:“萧兄弟,那武林大会到现在还有三个月,不用急在一时,况且此去南下,要途径山东,那里现在兵匪成群,你一个人怎可安心上路?”辛弃疾说到那山东时,脸上不由浮上一层怒气。

被拦下的萧史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听到辛弃疾解释,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老子真是烧糊涂了,这兵荒马乱的我又人生地不熟,恐怕还没到临安,就被人当白肉剁了!

萧史一屁股坐到床上,苦思许久也想不出个办法,无奈的问道:“不知道辛大哥有没有什么办法,那玄音宗对我来说确实万分重要!”

“我倒有个法子,不知道萧兄弟愿不愿意?”辛弃疾思考片刻,试探着说道,眼中忽然划过一道计谋得逞的得意。

只可惜萧史正垂丧这脑袋,对偷偷打在自己身上的算盘一无所知。

“大哥只管讲,只要能到临安,就算让我去当鸭子,我也二话不说!”

辛衣依听的满脸羞红,心中暗骂这人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辛弃疾酝酿了片刻,脸上浮现悲愤之色,一声长叹道:“数月前,那直隶总督石敬瑭起兵叛乱,我大华大部分军士皆在边关与蒙古决一死战,朝中无人,国土沦丧,很快就连东北也丢了,可恨那石敬瑭卖主求荣,竟然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辽人,还自称儿皇帝!”

萧史点了点头,默不作声,这些在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没想到又上演了一遍。

自己生活的这个国家,还真是多灾多难。

辛弃疾接着说道:“我等爱国之士又岂能坐看山河沦丧,当夜我便散尽家财,招募义军,与各路人马一起北上,先行抗击逆贼,只等大军还朝,扫清余孽!”

看来这个国家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在这般困境下,若是昏君当政,朝廷无能,恐怕会顷刻间分崩离析,战火四起。

听辛弃疾的话语,还能有这么多义士自发北上,而且从他的言语中貌似对朝廷并无不满,这就很令人奇怪了。

“辛大哥,咱们这个皇上到底怎么样,莫非是个昏君,怎么搞得天下到处都是战火?”萧史将心中的疑惑托盘而出,然而接下来辛弃疾的话却让他彻底懵逼。

“萧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大华皇上登基三十载,励精图治,勤勤恳恳,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各得其所,国力更是强盛无比,二十年前,大华海军曾横渡东海,踏平倭寇,活捉他们的天皇,就连北方野蛮强盛的蒙古,也是主动退让千里,年年来朝,不敢犯我雄威!”

这——

萧史严重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吹牛,皇帝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强大无比,连小日本天皇都给捉了,他实在想不通这里面哪一条,跟战火四起有丁点联系。

见萧史满脸的难以置信,辛衣依紧接着开口说道:“大哥说的没有半句假话,我大华朝每一任皇帝都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已经有上百年未曾发生过动乱,就算是天灾最严重的时候,也是人人有食。”

人人有食这个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萧史摇了摇头,不过就算辛衣依的话语有些夸大,但起码能证明,问题不是出在统治者身上。

难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萧史越想越头大,揉了揉太阳穴缓解疲惫的神经,心中一阵感叹,怎么我走到哪,哪就打个不停?

“那后来呢?”

想不清的问题萧史索性不再去想,反正以后迟早会弄清楚。

“后来我与山东各部义军联合行动,我统领前军先行北上,一路浴血奋战,杀敌无数,正当抵达居庸关时,却突然得到消息,那后军统领张国安,竟暗地向逆贼投降,致使我大军后路皆断!”

还真他妈的有这号人!


一提到张安国,辛弃疾眼中就抑制不住怒火,恨恨道:“眼下朝廷大军已至晋阳,不日便要挥师北上,各路义军皆已散去,只是我曾在兄弟们面前发过毒誓,不诛杀那叛徒我辛弃疾誓不为人,这才迟迟未归,待到明日我们兄妹二人去晋阳面见大帅,一来讨个名正言顺,二来为兄弟们谋个前程,便起行前往山东,诛杀叛逆!”

萧史听得心潮澎湃,什么叫热血青年?这就叫热血青年!

忠肝义胆,快意恩仇,前世的那些网络喷子只配叫键盘侠!

只是他们明日便要启程,前往山东,那不就剩我一个人了,起码先让我把东西南北搞清楚啊。

等等——山东?

萧史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瞬间一亮,过了山东不就是江苏,过了江苏不就到浙江了!

“那个,辛大哥,我想求你一件事,我能不能跟你们大军一起起行?”

辛弃疾听得一愣,我还没开口邀请你加入义军,怎么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却正好了了自己心事,大喜过望道:“萧兄弟要加入我们义军?好啊,只是加入义军难免要上阵杀敌,萧兄弟可做好了这个准备?”

萧史一听就知道闹误会了,赶紧解释:“萧大哥,我并不是要加入义军,只是想同伴而行,当然,我会跟大家一起劳作换取报酬!”

辛弃疾听完,面色一黯,叹息道:“我们义军大都是农民出身,萧兄弟不是凡人,看不起这些平头草莽也是自然。”

怎么越解释越乱了!

“辛大哥,我是懒散惯了,受不了这些约束,这才不愿意加入义军,什么农民不农民,偏偏就要低人一等?他们靠自己双手吃饭,养活这诺大一个国家,要我看,天下何其多的农民才是最伟大的人!”

萧史这番话在后世几乎是人人都懂的道理,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耕作的农民,奔波的打工人,一样是受到冷嘲热讽最多的底层人,台上大话讲的震天响,台下却又避之不及,几千年历史,从未改变过——

这几句话却是说到了辛弃疾心坎上,即便是在百姓安定富足的大华,农民地位一样低下。

历史上或许偶尔会有这么几个人,为农民说上几句话,那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统治。

背地里,该征暴税一样征暴税,该看不起一样看不起,这就是农民的悲哀。

之前辛弃疾想拉拢萧史,是因为他匪夷所思的经历。

而刚才一番话,却让他心里由衷的佩服,这萧兄弟果然不是凡人,不枉相逢一场。

“既然萧兄弟不愿加入义军,大哥我也就不勉强,今日天色已晚,先好生歇息,明日咱们再一道出发。”

古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才刚刚六七点,但天色已暗,兄妹二人嘱咐萧史好生休息,又找人送来饭食,这才姗姗离去。

吃过晚饭的萧史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无法入睡。

今天接收到的信息太过庞杂曲折,可以说是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没有熟悉的历史作为依托,也没有强大的姐姐能够保护自己。

唯一能够称之为熟悉的,恐怕就是那从未谋面的玄音宗。

若不是答应过姐姐,自己真想双手一摊,什么也不去管,就这么摆烂!

他深深叹了口气,自己前途一片黑暗啊!

从怀中取出玉箫,说来奇怪,天色已是漆黑一片,屋内又无火烛油灯,那玉箫在黑暗中,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青色荧光,将萧史的身体笼罩其中。

用手轻轻摩挲,光滑温润的质感沁人心脾。

原本有些黯淡的青光逐渐变得明亮起来,最后,已经能将这十来平的小屋,照的通明一片。

虽比不上现代科技能让黑夜变成白昼,但却少了其中的强烈刺激,如默默相守的爱人,温柔似水,养人心神。

可惜姐姐光把玉箫交给我,却没教我吹奏的方法,难道是要我去宗门再学?

萧史自然不知,这乐器一途,即便是再天资聪颖者,也需要有人亲手引领指导,不然就算怀揣天下第一曲谱,也是废纸一张。

那日姐姐箫声引得紫凤东来,万丈霞光,看的萧史心潮起伏。

一想到或许自己有一天,也能做到那般地步,心中就不免一阵激动,却是更加无法入睡。

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借助玉箫的荧光走出房门。

屋外月明高照,轻纱似水,刚刚初夏时节,晚风拂过,带着些许凉意,让萧史猛地打了一个寒颤,灵台顿时清明。

萧史身处的地方乃是一座普通的小院,正中竖立着一座半丈假山,周围荷池环绕,流水作响。

深吸一口清爽的空气,胸中的郁闷一扫而空,自己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体验过这种宁静的感觉。

从遥远的未来,到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战国,再到现在又回到了一千年后。

一路过来,皆是无情的战火,流离的百姓,若不是自己运气好了一点,恐怕也早就成为了战争下的一堆白骨。

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这些沉重的问题,至少自己现在还活着!

萧史天生就是个乐天派,尽管也会有颓废的时候,但每一次,都会顽强如蟑螂般站起来。

在庭院中四处闲逛了一番,便觉得索然无味。

已是皓月当空,星辰隐匿,他正准备回房休息,路过一个拐角处,忽然发现立着一架梯子,直通屋顶,想来是有谁上下攀爬所用。

还是去屋顶看看月亮算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萧史实在没有早睡的习惯,那个年代,能在十点之前入睡的,基本都可以算是异类了。

顺着梯子攀爬向上,几步便来到了屋顶,一屁股坐到房脊上,极目远眺,顿时心神开阔。

这个时代,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雾霾尾气。

顺着皎洁的月光,隐隐能看到远处山峰林立,最高一处壁立千仞,直插云霄,上面泛着点点模糊的火光,想来是有人居住。

正当萧史心神沉寂之时,从角落忽然传来了一声女子的轻叹。

“唉——”

这里还有别人?声音虽然微弱,但在寂静的深夜却是无比清晰。

萧史顺着声音好奇的投过目光,一位身材纤细高挑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一头齐颈青丝显得格外清爽,双手托着香腮,望着明月一脸愁容。

“衣依,你也在看月亮啊!”

辛姑娘心中苦闷,独自跑到屋檐上对着明月寄诉心肠。

庭院内只有自己和大哥两人,却忽然听到一陌生男子的声音传来,吓得她脸色一变,连忙转过身子,原来是被自己所救那人。

“萧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辛姑娘心中一松,但转念一想又不对,孤男寡女,他为何会在上面?

月色已深,加之两人背对而坐,萧史并没有看到辛姑娘的神色变化,望着皓月笑道:“睡不着觉,出来转转,看到下面有把梯子,就爬上来看看月亮,没想到衣依也在。”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是……

“萧大哥,女子的闺名是不能随便乱叫的,你不懂我大华人情,若是以后冒犯了哪位小姐,小心被人骂登徒子!”

辛姑娘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丝丝抱怨,让萧史原地一愣,这个时代还有这种规矩吗?

不过既然入乡了,随俗就随俗!

“那好吧,以后我就叫你辛小姐怎么样?”

看到萧史知错能改,辛小姐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当面纠错有些让人难堪,但若是一直被叫闺名,迟早有一天会被人误会。

两人背对而坐,各自想着心事无言,月明星稀,万籁俱静。

不知过了多久,萧史终于熬不住了,困意涌上眼皮,正准备回屋休息,耳边突然传来了辛小姐的声音。

“萧大哥,你真的是神仙吗,神仙是不是都是在天上飞来飞去,无忧无虑?”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整的萧史有些不知所措:“辛小姐,你怎么问起这种话来了,你看我有一点像神仙吗?”

果然,这人怎么看也不像神仙,亏大哥那么看重他。

辛小姐心中失望无比,一脸惆怅:“我要是神仙就好了——”

“辛小姐想当神仙?神仙有什么好的?”萧史被勾起了兴趣,连回屋睡觉都忘得一干二净。

“神仙当然好啊!那样大哥就不用为了这些破事操心了,等我成了神仙,就把那些不听话的,天天想着叛乱的全杀了!让天下人都能有饭吃,有衣穿!”

辛小姐说着说着,心神慢慢融入其中,仿佛真的看到了这么一天,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高高挂起,甜甜一笑。

还真是个单纯的姑娘,这何尝又不是我的愿望呢?

只是,就算是神仙,看到这芸芸众生百态,怕也只能喟然长叹。

萧史望着夜空怔怔出神:“这些事就算真的神仙来了,怕是也做不到,再过几千年,人人都可以在天上飞,在海里游,一样会有战争,会有饥饿,会有人穿不上衣服。”

这次却是轮到辛小姐困惑了:“人人都可以在天上飞,在海里游了,还会吃不饱饭吗?”

这个问题自己又何尝明白?

萧史沉思了片刻,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或许这就是人吧,有七情六欲,会贪嗔痴疑,而其中最难度量的,就是人的贪欲,为了它,可以杀人放火,可以抛弃道德伦理,甚至连自己性命也可以舍弃。”


辛小姐越听越迷茫,嘴中喃喃低语:“萧大哥,你说的太复杂了,我有些听不懂,我只是想让大哥完成他的功业,这也算贪欲吗?”

何止你不懂,世界上最复杂的就是人性,又怎么会是三言两语能讲清的。

萧史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继续解释:“每个人都会有欲望,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有些人为了欲望不择手段,甚至伤害他人,挑起战争,这种就叫贪,而另外一些人,为了自己或者他人,默默付出,甘之如饴,这就不能称之为贪,而应该叫梦想!”

梦想?

辛小姐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两个字,似乎是听懂了萧史的话,眼中迷茫逐渐消散,语气坚定地说:“我的梦想就是天下早日太平,让大哥不再为国忧心,早日成家!”

“那你自己的梦想呢,等天下太平以后,辛大哥也成家立业了,你自己有没有想做的事?”

这丫头整颗心思都在他大哥身上了,还真是个好女孩,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么关心自己的妹妹呢?

辛小姐思索了片刻,皱着眉头缓缓摇头道:“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大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他的梦想就是我的一切。”

听着辛衣依单纯的话语,萧史就感觉自己就像吃了一整颗柠檬,从胃酸到心里。

日啊,老子居然吃醋了!

萧史从小就是孤儿,没有任何亲人,一直在孤儿院度过了整个童年。

这才养成了他油嘴滑舌,不羁放纵的性格,后来在好心人的资助下上完了大学,没有让他沦为一个社会废人。

如果说世界上还有谁能算得上自己的亲人,恐怕也只有相距千年的姐姐了——

“萧大哥,那你的梦想是什么?”辛衣依转过身子,看着萧史有些落寞的身影,好奇的询问。

这个问题可算问对人了!

萧史嘿嘿一笑,眼里说不出的嬴荡:“我的梦想就是赚很多的钱,娶很多的老婆,买很多的房子,天天什么也不用干,就抱着老婆在床上睡觉!”

粗俗!

辛衣依被萧史这一番荤话羞红了脸,赶紧把身子转过去,心里暗骂,这人上一秒还一脸正经,怎么突然就来了个大变脸?

正当辛衣依满心疑惑的时候,萧史语气突然一转,深情而又温柔:“这些虽然很重要,但都可有可无,我真正的梦想就是找到姐姐,然后一直陪着她,慢慢变老,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

辛衣依彻底凌乱了,这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

一会正经严肃,一会又嬉皮笑脸,现在又变成了情根深种的痴情人。

辛小姐羡慕的问道:“你的姐姐是不是很漂亮?”

“她是天底下,哦,不,她是天上天下最漂亮的仙子,就连那嫦娥也不及她万分之一!”

吹牛,你又没见嫦娥,你怎么知道嫦娥没有你的姐姐美丽?

辛小姐听得入迷,不禁心生幻想,天上天下最漂亮的仙子,那该有多好看?

萧史嘻嘻一笑:“辛小姐不是想当神仙吗?其实你本来就是神仙啊!”

我?我怎么会是神仙?

辛衣依一愣,却听萧史接着笑道:“你就跟神仙一样好看!”

辛衣依脸颊瞬间红成了火烧云,捡起身边的瓦片,就往萧史身上砸了过去,脑海中浮现三个大字:

“登——徒——子!”

萧史坏笑着跑开,调戏无知小姑娘的感觉就是爽!

却忘了自己正在屋顶,得意洋洋之时,一个没踩稳,“咕噜——”从房顶滚了下来——

身心俱疲的萧史,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迷迷糊糊之中,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名字。

“辛大哥,起床了吗?该洗漱吃早饭了!”

萧史艰难的从被子中爬了起来,只感觉浑身止不住的倦意,深深打了几个哈欠,外面天色正暗,也不知是几点了。

拖着沉重的身子,摇摇晃晃走到门口,一把将房门推开,夜空中还挂着几颗零散的星辰,远方天际漆黑一片,丝毫看不出天亮的迹象。

说话那人手持着一盏红灯笼,已经催促许久,见房门终于被打开,正要欣喜的上前搭话,却只见出来这人浑身赤裸,腰间别着一条醒目的大红裤衩,麦黄的肌肤在烛光下,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啊!!!”

就在二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时间仿佛都凝滞了,数秒后,一声尖锐的惊叫冲上云霄,响彻大街小巷,将无数正在熟睡的人惊醒。

被那声刺耳尖叫惊醒的萧史,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老脸一红,赶紧将房门关上。

老子真是睡糊涂了,这可不是在自己家!

听到尖叫声的辛弃疾连忙闻声赶了过来,却见自己妹妹面红耳热,低着脑袋头也不回的往外跑,连自己这个哥哥也没看到。

正在疑惑发生了什么,准备叫住她时,忽然房门一开,萧史已经穿好衣服从屋里走了出来。

辛弃疾见状大喜,大声喊道:“萧兄弟,你可算醒了,再过一个时辰咱们就要出发了!”

萧史点了点头,歉意一笑:“昨天睡得太晚了,不自觉就睡过头了。”

“那先去洗漱吃饭吧,哦,对了,我刚看到小妹匆匆忙忙跑了出去,萧兄弟可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开玩笑,这要让你知道了,还不把我腿打断!

萧史打了个哈哈,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谁知道呢,也许是碰到耗子了,女人都怕耗子!”

辛大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点了点头,便带着萧史往前厅行去。

古代的庭院一般都建地极广,尤其是大户人家,他跟着辛弃疾东拐西歪绕了半天,这才走出那狭长的走廊。

“这院子原是我一位至交所住,正值石敬瑭起兵叛乱,这里离直隶又近,便索性带着一家人前往南方避难了,他听闻我在这一带率领义军除贼,便直接将院子交给我了,用作安息之所。”

萧史听得明白,心中暗自偷乐,这小子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平白无故帮人家看大门,还要欠人家一个大大的人情!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来到了前院。

夜幕未褪,但院子里已经忙得热火朝天,这大院占地极广,其中人马往来,不断将一袋袋的物资装上马匹。

萧史承诺过要一起劳作,自然不会舔着一张脸干看着,撸起袖子就找了个搬麻袋的活开干。

说来奇怪,那沉重的麻袋抗在别人身上,皆是累的汗流不止,气喘吁吁。

萧史都已经做好了吃瘪的准备,可麻袋一入手,却感觉颇为轻松,丝毫不见沉重,仿佛里面装的棉花一般。

“辛大哥,这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萧史随手提起两麻袋,往前一抡,在空中呼呼转了数圈,稳稳落在了十米之外的马车上,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这里面装的小麦,一袋差不多百来斤。”

辛弃疾也是被萧史露出的这两手吓了一大跳,两袋小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要说这般轻松的扔飞十来米远,他自问无法做到。

更何况,萧兄弟这游刃有余的模样,分明是留有余力。

于是乎,这一片广场,便成了萧史的个人秀。

众人围成一团,当中留出个数十平米的空间,身为主角的萧史,双臂生风,仿佛不知疲倦,一袋袋小麦在空中翻飞,划出一道带着残影的弧度。

“好!”

“牛逼!”

“真牛逼!”

上百袋小麦,在众人的惊呼叫好声中,不到一刻钟便已装备完毕,纵使萧史如有神力,这么多麻袋也是累的他气喘如牛,热汗直冒。

抹了两把汗水,萧史能感觉到丹田真气沸腾,无穷的力量四处涌动,滋养着全身。

以前姐姐在身边的时候,一切都不需要自己动手,清苦寂寞的修行对自己来说,还不如花时间吃吃姐姐豆腐来的舒服。

现在自己孤身一人,终于是体会到了一身强大修为的好处。

可是修道真的太无聊了!

萧史心中天人斗争了不到半秒,便将认真修行的想法扔进了垃圾桶。

正要找个地方休息,忽然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萧大哥,吃饭了!”

抬头看去,辛衣依正端着两个碗,筷子上各自插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馋的萧史口齿生津。

萧史也不客气,笑嘻嘻冲着辛小姐道了个谢,一屁股坐到台阶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虽是简简单单的稀饭咸菜馒头,萧史却吃得格外香甜,一口馒头下喉,噎的差点断了气,连忙灌上数口稀粥,这才狠狠打了个饱嗝。

“萧大哥,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辛衣依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水灵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似乎看别人吃饭,是一件格外开心的事。

“辛小姐,这饭是你做的吗?你以后千万不能嫁给别人,不然我去哪再蹭这么好吃的饭!”短短十分钟,萧史便将一堆食物消灭的干干净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笑着对辛衣依打趣道。

辛衣依刚刚才恢复正常的脸色,还没保持片刻,便又被吓得滚烫一片,就像煮熟的红鸡蛋,诱人至极。

辛小姐气的鼻孔生烟,这人就不能正经一会吗?

抬起小脚在萧史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疼的萧史一阵尖声怪叫,连忙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就在这时,忙完事情的辛弃疾大步走了过来,冲着萧史竖了个大拇指。

大声笑道:“萧兄弟刚刚那两手真是令大哥我佩服至极,我就知道兄弟你不是凡人,果然是深藏不露!”

萧史腼腆一笑:“大哥说得什么话,我也就有点力气,上不得台面。”

知道萧兄弟是谦虚,辛弃疾也不点破,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又问道:“我刚刚看到小妹了,怎么又变得跟早上一模一样了?”

“哦?也许是又碰到耗子了吧,你知道的,最近耗子特别多!”


众人将食物武器装配完毕,已到破晓时分,耸入高天的群峰中,泛出点点金辉,与地平上的一线乳白,相织相融。

日之将出,夜色未褪,本就是一日之中最为寒冷的时候。

忙碌了一早上,萧史身上大汗淋漓,衣衫早就被湿的透透。

清风吹过,带着残留的几分寒气,将萧史不算厚实的衣衫紧紧吹裹在身上。

“阿——秋——”

萧史脸色铁青,连着打了三个喷嚏,鼻涕横流,内衣渗出的寒意不断侵袭,只能把身体紧紧缩成一团,不停地打着寒颤。

有没有什么保暖的东西啊?

四处张望了几眼,见众人都在忙碌,即将起行,便也懒得再去打扰别人。

就在萧史被寒意侵体,折磨地痛不欲生时,体内的真气终于出手了,沉寂的丹田如沸水滚动,顺着经脉暖流四溢,顷刻间,就将体内寒气祛除的一干二净。

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个,真气这玩意还真是好用!

连带着内衣一并烘干,萧史浑身舒爽,心中得意,忍不住发出一声骚包的呻吟。

换好新的衣衫,再次来到前院,宽阔的广场已是空空荡荡,车马皆去,只有零星的一两个人往来穿梭。

快步走到大门,一脚正要迈出,却忽然止住,突兀的停滞在半空中。

自己这脚迈出去,就算是真正走到这个世间了——

心生感慨,萧史微微一笑,随即,不再犹豫,半空中的腿重重踏下,稳稳踩在了坚实的大地上。

车马已经先行,门外还立着数人,其中一人正是辛弃疾,跟周围几人交头接耳,不断讨论,手中拿着一个小本,似乎是在记录着什么。

辛衣依安静的站在辛弃疾身后,不言不语,见萧史出门,随意扫了一眼,再不看他。

萧史却是没有认出,一脸惊奇,辛大哥手下居然有如此清秀的人,难道他还好这口?

这小厮长得桃花玉面,朱唇琼鼻,眼中秋波流转,眉如新月,好生一个娇俏动人,可惜却不见齐腰青丝,一头短发高高束起,隐隐有些眼熟。

本能地向胸部望去,被布甲包裹着,平平无奇,皱着眉头盯着俊俏小厮打量了半天,丝毫看不出异样。

那小厮也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狠狠瞪了萧史一眼。

“我靠,辛小姐!”

那熟悉的眼神,柔和中带着点点刚毅,萧史终于反应了过来,一口粗话爆出,惊得四面寂然。

“你要死啊!”

见到众人好奇的目光,辛衣依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转下去,牵过一头俊马,侧身而上,一气呵成,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

小妹她这是怎么了?辛弃疾一脸迷茫,不就是喊了你一声吗?

他当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见到萧史出来,笑道:“人都到齐了,咱们现在就出发吧,我跟小妹,萧兄弟三人先行去晋阳,你们率义军直接奔赴山东!事成之后再跟你们汇合!”

“是!”

众人领了命令,皆是散去。

辛弃疾牵过一匹神骏的大马,交于萧史,又有些不放心:“萧兄弟出身西域,想必马术应该不成问题?”

萧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牵过缰绳,踩着马镫纵身一跃,稳稳坐在了马背上,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辛弃疾连声叫好。

“就凭这一手,萧兄弟即便去考那武状元,也是唾手可得!”辛弃疾不知什么时候也骑上了大马,并排冲着萧史笑道。

惭愧惭愧,当初那些老头整天逼着学这学那,什么治国安邦,君子六艺,自己是一窍不通。

唯独对这骑马情有独钟,无聊的时候,经常一个人骑着出去就是一整天,最后总是引得无数人来找自己。

辛弃疾骑马先行离去,也不担心萧史迷路,毕竟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到,墙门就在大路的正前面。

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地方,厚重的朱红大门早已上锁,门匾上书着“李府”两个大字。

大门两侧,立着一幅门联,上联写着“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下联则是“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这门联写的龙飞凤舞,苍劲有力,萧史虽不懂书法,也能感到其中的磅礴气势。

只是一般门联要么抒怀己志,要么就是有吉祥寓意,这两句却充满颓废之意,想来这家主人应该过的并不顺心。

离别“故里”,萧史不再耽搁,一路快跑,此时时辰尚早,马路上稀稀拉拉,见不到几个人影,没有出现堵马的情况。

出了城门,寻着义军的尾巴追赶而上。

这义军是募集而来,足有一千之众,骑马穿梭而过,皆是军容齐整,精神抖擞,虽比不上自己见过的楚汉雄狮,但也算有一战之力,可堪大任。

来到军前,兄妹二人已经等候多时,萧史拉住缰绳,缓缓行到两人身边,虽是道路颠簸难行,依旧从容不迫,面不改色。

辛衣依嘴中发出一声轻咦,显然是对萧史的骑术感到有些惊讶。

——

晋阳距离秀容不过一二百里,三人快马加鞭,一路疾行,仅仅几个时辰,就已经看到了那厚重的城墙。

这也是萧史第一次摸清自己的方位!

距离越来越近,原本狭窄崎岖的官道逐渐变得开阔平坦,足够十数匹大马并行,晋阳作为山西重镇,地位自然非同一般。

其中往来行人、车马逐渐增多,到最后,竟然将宽阔的官道堵得寸步难行,三人只能拉着缰绳一点点往前挪动。

“晋阳我也曾来过几次,却从没见过这么多人马,不知今日是何缘由。”辛弃疾看着水泄不通的大路,满脸疑惑。

三人随着人流一点点往前艰难移动,眼看太阳从正中移到山头,却没有行出多少,前面依旧是望不到头的人海,急的辛弃疾就差破口大骂了!

就在三人等的头昏眼花,昏昏欲睡之时,城门处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敲锣声。

“城内今日已人满为患,不再放行通过,想要进城,过几日再来!”那领头的官兵喊道。

“什么?昨天还开到酉时,今日怎么申时就关门了?”

“我是来做生意的,怎么能耽误的起这么多天,军爷就放个行吧!”

“北边蒙古大军压境,马上就要南下了,这不让我们进去,是想让我们死在外面吗?”

……

城门外喧嚣一片,有几个不死心的仗着人多,不怕死的向城门挤去。

守城的军官见情势不对,赶紧一声怒吼:“吵什么吵?都不要命了?封城是上面大人的命令,劝你们赶紧散去,过几日再来,再敢闹事,一律先拿后办!”

说着,手下十数名军士皆齐刷刷抽出大刀,在阳光下明晃晃的泛着寒光,吓得众人再不敢往前一步。

“哼!这些狗兵,仗着手里有几把破刀就敢无法无天,有本事拿刀去砍蒙古人去,欺负百姓算什么男人!”辛衣依显然是看这些军士极不顺眼,重重一哼,满脸怒色。

萧史听得却是有些哭笑不得,女人还真是感性,大家都去砍蒙古人了,谁还给你看大门?

“那只是他们的工作罢了,维护城池治安本来就是他们的职责,只是态度过分了些。”

听到萧史为那些官兵辩解,辛衣依脸色一冷,心想:原以为你也是个七尺男儿,没想到竟然如此贪生怕死,枉我看错你了!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欺负百姓是对的了?”辛衣依语气冰冷,眼神不屑,似乎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明显失望至极。

辛弃疾在一旁也是默默看着,显然对萧史刚刚那一番话并不认同,但毕竟成熟稳重,没有轻易开口。

萧史摇了摇头,心中苦笑,这小姑娘还是太单纯,一句话就对自己横眉冷对,但毕竟出于一片热忱。

“他们拿刀威吓百姓固然不对,可这些百姓冲关就对了吗?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些人都放进去了,会有什么后果?”

“这——”

单纯的小姑娘心里只想着百姓,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么多,三言两语便被萧史拿捏。

萧史叹了一口气:“若真是按这些官兵所说,城内已经人满,再把这么多百姓放进去,结果只有一个——暴乱!”

“这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走了这么远的路,只是想进城歇息,怎么可能会暴乱!”辛衣依被萧史的话吓了一大跳,连忙反驳。

“是不可能暴乱,前提是能让他们有饭吃,有地方住,不被饿死冻死,你能保证吗?不光是你,就算是那些官兵也不能保证!真要让这么多人闯进去,等待这些官兵的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也有家人,也需要吃饭,说到底,他们跟这些百姓没有什么两样,真正该杀的,是那些高高在上,妄图控制众生的人!


夜色将暗,聚集在官道上的人们见进城无望,只能慢慢散去寻找栖身之所。

原本熙熙攘攘的官道逐渐空荡了下来,只剩下一些不死心,依旧抱着丝进城希望的人们,在路边席地而眠。

辛弃疾良久才从萧史的话语中回过神来,萧史说的这番论调自己闻所未闻,可一听便让自己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百姓是没有错的,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生存,可偏偏那些位居高庙,满口仁义道德的圣人君子,背地里时却如吸血鬼般骑在这些百姓身上,吸着他们的血,吃着他们的肉,踩着他们的尸骨!最后还大言不惭质问他们为什么造反!渤澥声中涨小堤,官家知后海鸥知。蓬莱有路教人到,应亦年年税紫芝!”

萧史言辞越来越激烈,胸中憋着无法宣泄的怒火,涨的脸色潮红,一头短发竖直而立,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看的身边二人心惊肉跳。

他一路亲身走过来,见过太多战争,也见过太多白骨,又有谁敢问心无愧说自己是正义的?

无非是一个统治者换成另一个统治者罢了。

“蓬莱有路教人到,应亦年年税紫芝——好!好!好!”辛弃疾闭目沉思,半晌,双目骤然一睁,连呼三个‘好’字,感慨道:“我虽年长你几岁,可这人世间的事,却还不如兄弟来的通透,年少时仗着有几分文采,也杀过几个贼寇,自诩文武双全,今日兄弟一番话,真是让我自惭形秽!”

“辛大哥,这些话都是我从别人那听过来的,诗也是抄的,你就别挖苦我了,我哪能跟大哥你比!”

萧史一声苦笑,话语里半真半假,落在辛弃疾耳朵里,却更是让他觉得萧兄弟是个实在人。

见两双眼睛都盯着自己,萧史虽自认不要脸,心里也不觉有些发毛,老子又不是没穿衣服的花姑娘,用得着这么盯着我吗?

他赶紧岔开话题:“对了,辛大哥,咱们现在要怎么进城,难道要在一直外面等着吗?”

闻言,辛弃疾眉头一紧,一直干等下去自然是不行,就此离去自己又心有不甘,那么多兄弟的前程还等着自己,牙齿一咬下定主意:“我去城门口试试,若是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说完,便骑着马向着城门匆匆而去。

萧史正准备大步跟上,刚刚把马蹄催动却又急急立住,笑道:“辛小姐,虽然我长得比较帅,但是也不用一直盯着我看吧!”

这人怎么又没个正经了!

辛衣依轻呸一声,小脸微红,好奇的问道:“萧大哥,吸血鬼是什么?”

这个要怎么给你解释?萧史满脸严肃认真的科普:“这个——吸血鬼是一种专门吸人血的怪物,长着长长的牙齿,喜欢在夜里出现,尤其是喜欢吸辛小姐这种漂亮女子的血!”

“啊!”

辛衣依闻言,吓得脸色大变,赶紧转着脑袋找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那吸血鬼的踪迹,这才深深松了一口气。

突然感觉又有些不对,侧过头一看,萧史正强忍着笑意,嘴角都憋的抽了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

“萧大哥,你真坏透了!平时也这么欺负别家小姐吗?”

辛衣依虽然平时少言寡语,性格温和,但毕竟是桃李年华的小姑娘,哪经得起萧史这一番调戏,气的鼓起了小嘴。

欺负?那你还没见过什么叫真正的欺负!

萧史嘻嘻一笑:“你看我像是这种人吗?”

你确实不像这种人,你就是这种人!

辛衣依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这人虽然油嘴滑舌,脸皮厚了点,但还算有点觉悟,知道什么事不能做。

可惜,她对萧史的认知还是不够深刻,脸皮厚?抱歉,脸皮是什么——

“我从来不去欺负别人家的姑娘,我只欺负我喜欢的女孩——”

望着落荒而逃的袅袅倩影,萧史龇牙咧嘴的揉着头上的大包,这丫头劲还真大,不就是调戏了你几句,至于吗?

那城门处距离萧史有个一二百米,借助月光和城头的火把,大致能看清辛弃疾在和官兵交谈着什么,说的什么内容却是不得而知。

萧史正准备跟过去看看情况,眼角余光一扫,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刷!’的一下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道路两旁是一片密林,月光洒下,穿过枝梢,投下遍地斑驳杂影。

借助微弱月光,萧史隐隐能看清密林中立着一道人影,大约两米来高,手中抓着一道圆形的物体,似是一根绑成圆环的绳子,绳子的一端,高高悬挂在树梢之上。。

有人要上吊!

这是萧史的第一反应,再来不及多想,使出全身力气向密林中飞奔而去。

这个年代没有什么救人还得看经济实力的说法,萧史也不是那种,能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自杀而无动于衷的人。

那人手中紧紧拉着绳子,脚下一悬,显然是垫了东西,就要向绳索中倾倒而去。

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萧史飞快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牙根咬死,使出全身力气向密林中的人影砸去。

只听“哎呦”一声,人影狠狠摔在了地上,茫然地看了一圈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史见那人得救,正打算离开,却只见他站起来身将地上的石块摆好,又踩了上去。

没完没了了!

“喂!你影响我看月亮了,躲开点!”

这上吊之人心中有事,一心寻死,整个身体浑浑噩噩,根本没有任何思考,应了一声便向旁边走去。

连走了好几步,这人突然醒悟过来,不对啊!我在这上吊,怎么就影响你看月亮了?

“兄弟,你能到别处去看月亮吗,你占了我的位置!”

那不知从哪里来的青年,正躺在自己的石块上,双目微合,休闲的看着月亮。

“我就喜欢在这看月亮,这里看到的月亮又大又圆,而且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位置?有什么证据,你把它买下来了吗?”萧史一脸无赖的说道。

月亮又大又圆?那人好奇的抬起头,目光所及,只有满头的树梢枯枝,哪里能见到什么月亮!

见这人诚心找事,他心中忐忑,有些拿不准,难道是来讨债的?

可看他模样才二十来岁,又面生的很,那些讨债的自己大都见过,好像没有这么一号人。

“小兄弟,你喜欢这就在这躺着吧,我换个地方,免得到时候污了你的眼睛,晚上睡不好觉。”

这人本想上前理论,但转念一想,自己一个求死之人,还有什么好争的,不就换个地方吗,罢了,罢了!

只是萧史早已将石块整个占据,他找不到立脚之处,那绳索高高挂起无法取下,急的他绕着萧史不停打转。

看时机差不多了,自己也没有多少时间跟他耗着,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石块上坐了起来,这才看清楚这个上吊男人的模样。

大约四十来岁,一米八几的个头相当魁梧,比萧史还要高出几分,浑身衣着光鲜艳丽,却沾染了许多泥土,显然是大富之家,脸上愁容满面,一道道横七竖八的泪痕尚未干涸,头上乱糟糟成了一团,束冠早已不见踪影。

“说说,什么事这么严重,至于一心求死吗?”萧史打了一个哈欠,随意的问道。

那人扫了萧史一眼,没有说话,来到大树底下双手抱拢,仰头就往上爬,只是水平实在不怎么样,刚跳上去扒拉两下又滑了下来。

见这人不搭理自己,萧史心中的倔劲一下就上来了,老子今天还就非救不可!不然我就跟我儿子一个姓!

“不就是钱吗,做生意的哪有不赔的,看你哭哭啼啼,一心求死,跟个女人一样,这么可能做好生意!”

“你懂什么?”那人也是个倔劲,回头冲着萧史怒喝一声,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密林深处走去。

“你家里还有别人吗?让我猜猜,父母?儿子?女儿?哦,原来是女儿啊,那可就惨啦!”

萧史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眼睛不断转动,紧紧盯着离去的男人,在自己说出女儿两个字的时候,明显看到他的身子轻轻一颤。

“你想干什么?休想拿我女儿威胁我!”

“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我猜你现在肯定被人追着要债吧,说不定现在就堵在你家门口,甚至在你女儿的闺房里?唉,你是一死了之了,可有没有想过你的女儿会怎么样?怕是死都是种解脱咯!”萧史语气幽幽,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长叹。

“你们想做什么?要是敢动我女儿,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那男人也是个汉子,只是被挫折蒙蔽了双眼,见萧史威胁自己的女儿,连忙抄起一根木棍就要跟萧史拼命。

靠,老子救你一命你还要恩将仇报,下次这种事一定要收钱!

萧史一个闪身躲开劈砍而来的木棍,大笑着跑开:“不要误会,我只是个过路人,今天心情好救你一命,下次再来就要收你钱了,记住,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话音还未落,人便已经消失在了深深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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