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正在准备开城的魏及被叫停，这个战功，不是那么好拿的。
“不，那个姬娃不会想不到这点，曹县令，现在正是出城的大好时机！”周萍想到之前姬禅层出不穷的手段，不断催促。
“周小姐，战争就是这样，在绝对实力面前，小聪明只能延缓死亡，却改变不了结局！”曹县令伸手去端茶，可眼角却发现城下魏及的小动作，随即大怒道“魏及，你敢抗命？”
魏及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抬头喊道“大人，不管是抢功，还是为了平安县百姓，我们都要出城，不然悔之晚矣！”
“哼！没有我的命令，我看谁敢开城！”
“你……”魏及狠狠的扔掉手里的马槊，他不是怕曹县令，是畏惧曹县令背后的势力。
不然……
魏及想到这里，轻轻摇头，“回去！”
城下，已经陷入死亡边缘，姬禅和王陵拼命上前，与姬虎会和，可既然无法堵住缺口。
“哈哈哈！小子们，胜利就在眼前，给我杀光他们，等知之单于的大军一到，杀进平安县城，屠城！”
“屠城！屠城！屠城！”
无数骑兵怪叫着杀入人群，他们只向前冲杀，没有向后看。
原本在阵中心的萧何，已经来到外围，正带人截断退路！
“恩？”城东，武威侯忍不住直起身子，眼中闪着寒光，“这些刁民，难道不知道把怒古台围住，会彻底激发北奴的兽性吗？”
“是也！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但那是对步军，北奴是骑兵，一个冲锋就能突破百姓的围困，此乃兵家大忌！”
“一个临时组建的百姓武装，就想全歼北奴一千骑兵，贪得无厌，不足为谋……”
就在众人以为姬禅犯傻时，阵外围，萧何终于堵住缺口。
刺耳的敲击铁锅声响起。
姬禅和王陵浑身浴血，猛然直起身，大喝一声。
“起！”
紧跟着，整个队伍都在喊，“起！”
“起！”
“起！”
不甚整齐，却一传十，十传百。
最后，整齐的声音响彻云霄！
“起！”
阵中央，姬老汉哆嗦着伸出手，猛然挥动。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数百个小娃一起朗诵，稚嫩的童颜传遍四方。
整个方阵，包括北奴骑兵都猛然一愣。
“狠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何惜百死保家园，忍叹息，更无语，血泪满眶……”
茫茫草原，平安城下好似成了私塾，清澈响亮的童音让人们心向往之。
“杀！杀！杀！”姬禅适时的大喝一声，整个方阵为之沸腾。
没有阵法，百姓纷纷蜂拥而至。
没有武器，只有双眼充血，嘶喊着冲上去，死死抱住战马上的骑兵，两人一同摔下马来。
再也没有口令传出，只有骑兵惨叫声，以及孩童洪亮的朗诵。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卫国要让四方，来贺！”
人们彻底疯了，童音很可笑，但没有一人笑得出来，汉子们眼中含泪，根本不管迎来的马刀，猛然扑上去，就算用牙咬，也要弄死对方，保住背后那片童音。
那是希望，是所有人的希望！
他们可以死，但一定要保住希望！
希望不灭，拼命不止！
“杀！杀！杀！”李陵鼻头发酸，捡起马刀，跟在姬禅身后，再次杀入其中。
疯子无所畏惧，更别说百姓根本没有退路。
轰……怒古台终于冲破方阵外围，他还没来得及大笑，就见到站成一排的妇女，手拿扁担、木棍、锄头，一个个冷漠的注视着这位北奴首领。
怒古台神情一凛，猛然转头，惊恐的发现身后竟然没有一个骑兵……
“吱嘎……”平安城门打开，五百骑兵冲了出来，却发现整个战场一片死寂。
姬禅和王陵相互扶着，站在人群中央。
“我们赢了……”
这次，是真的赢了！
看到被姬虎五花大绑的怒古台，再看一脸笑意的萧何，百姓无力的扔掉手里的武器。
“万岁！万岁！万岁……”呐喊声，欢呼声，响彻云霄。
“万岁，将军万岁！”
“主公！”萧何赶紧拉住同样兴奋的姬禅。
“跪下？”姬禅一愣，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萧何已经面朝南跪了下去，跟着呐喊“万岁……”
姬禅终于明白过来，整个卫国谁能称万岁？
他赶紧面朝南面，跟着一同呐喊。
“见过小将军！”魏及打马上前，对着姬禅拱拱手。
“我哪能称将军……”姬禅想笑，猛然感觉天昏地暗，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儿啊……”姬老汉眼疾手快，伸手抱住。
“快，他是脱力了，赶紧进城！”魏及还没说完，只见所有百姓一屁股坐在地上，很多人身上的伤深可见骨。
赢了，付出的代价让人无法面对，一旦松懈下来，恐惧会蔓延。
热血过后，哭喊声此起彼伏，失去亲人的哀痛，失去孩子的嘶哑，以及失去丈夫的无助。
历经整整一天，他们终于能进城了，原先的一万余人，只剩不足六千。
这六千人，也半数带着伤。
……
姬禅在做梦，身子供进了羊圈，到处是腥臊味，还有羊毛传给他的温暖。
猛然睁开眼睛，还没看清周围一切，就感觉浑身酸痛，特别是脚掌和手，仿佛不是自己的……
手里，好像抓住什么东，很软，很滑……。
“你……你醒了？”周萍想要把手抽出来，感觉对方越来越用力，最后忍不住一声痛呼。
姬禅打了个冷颤，也不管身边是谁，猛然翻身，向外跑去。
“老爹……茅厕呢？我家的茅厕在哪？”
屋内的周萍愣在当场，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当姬禅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走入屋内时，两人四目相对。
“呃……你是？”
“我叫周萍，小时候咱俩见过……”
等周萍解释完，姬禅才恍然大悟，自己昏死过去，周员外看在同乡的份上，特意接来周家。
接下来，是疯狂的呕吐，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血拼，别人的血第一次溅在自己脸上……
姬禅弓着身子，胃里不停的翻滚。
魂越来越远……
姬禅这一觉，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时已经天黑。
姬禅自己倒了杯凉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
周萍出现在门口。
“外面怎么样了？”
“很不好……”周萍原本还带着好奇，此刻脸色沉了下来，“怒古台虽然被擒，但之前就送出消息，知之单于大军和威武侯的大军在城北对持，只要一个闪失，平安县城又将陷入战火。”
“怕什么，城内不是有驻军吗？”姬禅左右看看，胃里舒服多了，见到周萍旁边摆着点心，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你懂什么……”此话一出，周萍笑着摇摇头，对面坐着的，可是擒住怒古台的人，想来兵法这一块，比自己强多了。
“威武侯五万大军，看着挺多，但北奴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更别说这次是两万，只要分出几千来攻打平安县，我们根本抵挡不住。”
周萍在滔滔不绝分析形势，可姬禅的眼中，全是那些点心。
来到异世，说实话，真没吃过好东西……
“咕咚”声传来，周萍一愣，将点心推向姬禅，“吐那么多，又睡了一天一夜，饿了吧？”
姬禅猛的点头，伸手就去抓。
“别，先去洗手，你浑身都是血腥味……”
“你怎么和我媳妇似的……”姬禅很自然的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逃也似的去门口洗手。
周萍死死攥住手帕，英气十足的脸颊如熟透的苹果，这人……怎么如此放浪？
自己怎么就成他媳妇？
周萍心中小鹿乱撞，眼角偷瞄一眼姬禅，忍不住啐了一口。
“先吃东西，先吃东西……”姬禅回来就往嘴里塞点心，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便嘟囔道“那可是五万大军，杀猪还得放血，不会轻易溃败。”
说到正事，周萍一脸凝重，摇头道“你常年在乡下……”
姬禅抬起头。
周萍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卫国朝堂难以应对北奴，我们在河套平原下方，北有北奴，西有羌族，南有北汉，东有代国。”
“除了代国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另外三个方向都虎视眈眈，威武侯的五万大军，不可能和北奴硬碰硬，万一折损在这里，不管北奴是否有增援，西面的羌族也会趁机入侵。”
“所以说，朝堂根本不管百姓如何，只要威武侯把部队拉到黄河渡口，逼北奴退兵？”姬禅冷笑一声，前怕狼后怕虎，到头来损害的还是普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