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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洋少爷回国说要娶我

烟花年年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清末落魄清冷小姐x追妻黏人留洋少爷青梅竹马甜宠,放心食用儿时人人都道萧淑婉和盛清山是天作之合。一夜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的娇娇女成了旧社会的遗留物,为避祸盛父连夜将爱子送出国,被迫留洋,错过十载。“先生留洋回来,说的爱我还算作数吗?”“先生倘若嫌我不会洋文,也不曾爱我,那从前的父母之言就作罢。”萧淑婉:他留洋归来,从里到外都是新的,只有我是他的一件旧物件盛清山:她不是旧物件,她是我的最重要的物件。

主角:萧淑婉,盛清山   更新:2023-01-27 13:5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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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萧淑婉,盛清山的其他类型小说《留洋少爷回国说要娶我》,由网络作家“烟花年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清末落魄清冷小姐x追妻黏人留洋少爷青梅竹马甜宠,放心食用儿时人人都道萧淑婉和盛清山是天作之合。一夜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的娇娇女成了旧社会的遗留物,为避祸盛父连夜将爱子送出国,被迫留洋,错过十载。“先生留洋回来,说的爱我还算作数吗?”“先生倘若嫌我不会洋文,也不曾爱我,那从前的父母之言就作罢。”萧淑婉:他留洋归来,从里到外都是新的,只有我是他的一件旧物件盛清山:她不是旧物件,她是我的最重要的物件。

《留洋少爷回国说要娶我》精彩片段

1898年,彼时已是封建王朝的末尾,他们故事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婉婉,慢些跑,慢些跑。”京都长巷,一精致夫人朝着巷尽头急急喝道。

紧赶慢赶的小跑,女人额上沁出薄薄一层汗。

从上到下扫一眼这富贵打扮,外头裹了一件浅蓝色绣金彩蝶滚边缎面袄衫,下着配套赭石色花纹干裙。

裙下露出一小尖鞋,定睛一瞧,哟呵这可是一匹千金的苏锦缎子,鞋上两朵金牡丹绣的栩栩如生,单是这两朵牡丹恐怕就要当下最时新的绣娘不吃不喝绣上两天。

整整齐齐的小髻盘于脑后,发髻中整整齐齐码着几根赤金发钗,身后跟着一众乌压压的仆妇,这般浩浩荡荡的阵仗走到哪都频频惹人侧目,女人是京都萧家的主母顾馨。

“萧夫人,往左寻些罢,将将瞧见淑婉好像跟着盛哥往左走了。”路口卖豆腐陈阿伯抬手指了指方向示意。

街道邻里互相都是个认识的,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也是有些道理,谁家孩子玩儿总能搭把手看一眼儿。

“多谢您,陈阿伯,婉婉这丫头从小就爱跟着盛哥儿跑,没个正形。”顾馨从怀中掏出一块蓝花手帕擦了擦额间的汗,略有些难为情感谢道,便往巷左追了过去。

追了几步,隐约瞧见前头,一个模样六七岁的粉娃娃,乌黑的两个小辫随着小跑一颠一颠。

果然在这,这丫头!

见着心肝宝贝,顾馨松了口气。

慢慢走近,才看清这丫头藕粉色小袄上沾了些灰,又是在哪里蹭的,手里还不忘紧紧攥着东街的糖人,那张小嘴吃得亮晶晶。

顾馨看到那油滋滋小嘴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婉婉,跑慢些,小心摔着。瞧瞧你这身上衣服,哪还有半点女孩子的样子。”

“娘亲,再慢些,可就赶不上西街的皮影戏表演啦~我好不容易求了爹爹,他才肯放我出来。”粉娃娃听罢微微扭头。

一张娇艳的巴掌小脸,精雕细琢的眉眼生的极像顾馨,水剪双眸点绛唇。

这小模样儿那些姑母姨娘的,每每见着都要夸上两句,也不知道日后不知迷倒多少少年郎儿嘞。

其父是当朝正五品官通政司参议萧信,上头只有个大10岁的哥哥萧书恒,因着多年就一独子,突得一女,萧淑婉自然是被视为掌上明珠。

即便是要天上的星辰,萧参议也会二话不说摘去讨自个儿明珠欢心。

“你爹爹已为你们定了最前排的位置,保证连个影儿都看的精细。”顾馨拿出绢帕拭了擦萧淑婉头上的汗。

“萧姨,左右是我着急,带着妹妹走得太快。”擦汗间,旁边比萧淑婉高出两个头的明媚少年赔礼作揖后实诚开口。

出声少年梳着麻利的小辫,身着一件素净藏蓝色小长袍。

说话言语透出一股世家子弟彬彬有礼之态,三庭五眼标致的容貌放在全京城也是难泽对手。

其父是当朝正六品官盛彦,这少年名为盛清山,上头有个兄长盛清峰,盛家两子相貌都继承了父母亲的优点。

也难怪,即便盛家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官,京都世家有适龄女儿皆早早想与盛家定下一门亲事。

这容貌这才情日后必定能飞黄腾达,堪当大任。

“无妨,这丫头也是个缠人的,究竟是谁着急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能不知晓?”顾馨说罢俯下身,宠溺的刮了刮萧淑婉娇俏鼻子。

这苗头不用瞧就知道定是这丫头非拽着人家,这盛哥儿哪里是这丫头的对手,但凡说东绝不往西。

这话把萧淑婉说的一阵面红,低头娇嗔道“娘亲惯会取笑我。”

望着面前头低的不能再低的萧淑婉,全然不见刚才那说天说地的模样,三言两句便能将她说的这般,也就只有顾馨了。

“好好好,娘亲不说了。”顾馨边说边看向盛清山,后者又是会心一笑。

萧淑婉那时两边可都要顾及到,一手挽着一个,欢欢喜喜一同前往西街。

紧赶慢赶到戏楼。

将将坐定,热热闹闹的皮影戏也跟着开始了,栩栩如生的皮人儿在白色幕布后或上或下滑稽的很。

京都的皮影戏那是鼎鼎有名的,吸收了京剧,戏曲等元素,影人照镜子、流眼泪、梳妆打扮等动作细节都演的十分真切。

台上影子戏嘤嘤呀呀的唱着。

盛清山原是对这些没甚兴趣,只因这萧家妹妹一句“你不与我去,我便同那周家哥哥去了,阿爹一共买了三个位,我与阿娘占两个,另一个位置那些哥哥们可都抢着跟着去呢。”,

瞧着她这洋洋得意的样,顿生醋意,终究是老老实实的推了手上的事情,眼巴巴的来占这个位儿,可不能便宜那些小子。

想到这盛清山嘴角不由自主的勾了勾。

一阵抽泣声将盛清山思绪拉了回来,转头忽瞧。

怎的一时没看,旁边粉团子已经哭的梨花带雨了,顾馨手忙脚乱擦都来不及堵住这一串串珍珠泪。

盛清山哪经得住这般,忙笨拙的从怀里掏出帕子来,连声宽慰道,“婉婉,影子戏怎能当真。”

“最后...那大将军.....分明是死了。”萧淑婉吸溜鼻子,断断续续说,还带着软软糯糯的哭腔。

“怎会,他们定是去过那世外桃源逍遥日子了。世上有情人终会成眷属。只是世人瞧不见罢。”看着萧淑婉这脸上的眼泪还在唰唰往下流,没有丝毫停的意思。

盛清山继而宠溺哄道: “好啦好啦,婉婉别哭,这样吧哥哥带你去买你最爱的糖炒栗子可好?刚出炉的婉婉不想吃吗,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萧淑婉听到栗子两眼放光,扬起脸一手抹干脸上的泪水,“好!”

粉嫩的小脸立马多云转晴。望着面前一袋栗子就能哄好的女子,不由发笑。

顾馨静静在旁侧看着眼前场景,当真是活脱脱的影子戏呢。

顾馨家中还有内务,盛哥儿她是最信得过的,沉稳的性子也放心把淑婉交给他。

回身蹲在萧淑婉面前,柔身叮嘱,“婉婉,娘亲先回府,手上还有未了的事,你跟盛哥儿买完早些回家。”

萧淑婉满口答应,心里已在暗暗盘算,等下定要把之前娘亲不让买的羊皮小球买回府。

盛清山听罢忙作辑回礼“萧姨放心,我会照顾好婉婉。”

顾馨放心的点了点头,招呼身后仆妇起身回府。

东街的栗子摊约莫要走半刻,街两旁的商铺大开正门迎接四面八方的顾客。

为了吸引街上客观,他们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让人应接不暇,是把萧淑婉的魂儿也勾了去了。

顾馨走后,萧淑婉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东瞧瞧西摸摸,盛清山见状也是哭笑不得。

“哥哥笑什么,是嘲笑我女儿家没点大志吗,阿娘走了就这样高兴吗?”萧淑婉装作生气,两手叉腰,气鼓鼓的问。

盛清山自是明白萧淑婉哪是真的生气,耐着性子蹲下摸了摸萧淑婉毛茸茸的脑袋道,“那么婉婉倒说说,你大志是何处?”

“我?”萧淑婉认真的思索了片刻。

“我只是个女儿家,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娘亲曾经与我说过,作为女子,理好内务,相夫教子就是最好的大志。”

说到此,萧淑婉顿了顿,脸上似有些不甘,仰着头环了环顾万里无云的天,铿声道:“这个世道将女人囚禁在那一方小小后院,我没有什么法子,如果有机会,我也定要像阿爹阿兄那般在外头有自己一方天地。”

盛清山瞧着眼前的小人儿,这番话竟会从她嘴中说出,一瞬间有些陌生,与认识的萧淑婉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既熟系又陌生。

“那哥哥你呢,你以后想做点什么?”萧淑婉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瞧着盛清山。

盛清山丝毫没有犹豫,“我罢,听惯了朝上那些猫腻,有人贪名,有人贪利,有人贪钱,有人贪色。而我以后想做个好官,做个为民着想的好官。”

少年的脸上扬起一抹坚定,看向远方。

当然了,做个好官,一辈子能够保护好你的好官...

盛清山在心里默默的述完后半句话。

天公不作美,春雨下了起来,细如牛毛,雾蒙蒙的下着,碎石街上的小石头都湿漉漉的。

“婉婉,我们快些。”盛清山回头牵起萧淑婉的小手往东街跑。手更攥紧了些。

少年的心思全都藏在这朦朦胧胧茫茫细雨中…

手被牢牢的牵着,趁着街边的光,萧淑婉瞧见盛清山发梢都是细密的水珠,像是璀璨的碎光,眼底也好似有星光一般,贴心的拿手挡住萧淑婉面前细雨,自己面上只有零星水汽撒在脸上。

嗯,如果,是你的话,我也愿意呆在那一方院子里,相亲教子也是好的。

少女的情愫在慢慢发芽…

所有的心思,只有这场绵绵春雨知晓...

前路漫漫,往后两人,也许会明白这句“世上有情人终成眷属”有多难吧。

彼时的萧淑婉7岁,盛清山11岁。


1899年年底,光绪二十五年。

今年冬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些,湖面已覆薄冰,枝头吊枯叶,稀稀拉拉的白雪飘落在地上

茶楼托了这场大雪的福气,来来往往的商客络绎不绝。

“政府真是荒谬!!为了再苟延残喘些时日,竟将广州湾轻易割与洋人!”

“是啊是啊,还允许洋国建炮台、驻扎兵丁,早晚要踩在我们头上,简直是不把我大清放在眼里!”

“大清要亡啊!要亡!”甚至有老者愤愤不已直言道,嘴里没个忌讳的。

同行的同僚连忙捂住他的嘴,恐引来杀身之祸,“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可讲。夫子慎言!”

文人学子们口中谈论的无一不是昨儿中午,与洋国签订的《广州湾租界条约》,将广州湾租与西方强国,作为停船趸煤之所,定期九十九年,条条框框足足有7条。

盛府前厅,外头大雪纷飞,屋内一个男子赤着上身跪在地上,背上已有深深浅浅的鞭印,深的几处正往外渗血,嘴里咬着发辫,饶是这般狼狈硬是一声不吭,身板立得笔直。

后院屋内,“老爷,你又何必和清山置气呢,他还小,朝堂上那些弯弯绕绕他哪能知晓,未必能懂你的心思。”

程秋兰是最心疼这个小儿子的,小的时候身体原因总是没有养在身边,一直由嬷嬷带大,两三岁自己身体好些才抱回来养在身边,从小这孩子身边也没个亲近的人,满肚子话也不知道跟谁说,就养成现在这般冷冷的性子。

但要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呢也是有道理的,脑子聪明学得快随他爹,人家看十遍能背的东西,他读个两遍便能说个大差不差了。

“朝内如今局势动荡,前路不明,昨个儿又去签了这广州湾协议,有了这先例,岂非被洋人撕开了一个口子,外头那些眼红的,谁还不想来分块大饼?”盛彦看着前厅那倔如牛的身影,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难掩眼底心疼之色,到底是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你又不是不知晓清山一直心仪淑婉,咱家虽不如萧家那般大富大贵,但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撇下老脸去求亲萧老爷必能同意。你这般贸然送他出去求学,多半他也是因为淑婉多有不愿。”

盛彦不语,过会暗暗开口,“淑婉那丫头我看着也是不错,样貌才情品性俱佳。但萧家如今在朝中颇得陛下喜爱,那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兰娘,树大招风啊!这道理你不是不明白。”

程秋兰闻言轻啧一声,摊了摊手,“那你去劝清山吧,我是劝不动了,我这儿子脾性我是知晓,自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你要没有扼住他的命门,即使你是他的父亲,他也未必会听你的。”

盛彦瞧了瞧天,也看着雪越来越大,再这样子跪下去,身子也要跪坏了!终究是心软,知子莫若父,心中也已有盘算,抬脚往前厅走。

“清山。”

“爹。”

“不肯去是为何,你倒是把你的道理讲与我听听,我听听到底是为了什么,莫不是为了女子?”

闻言,盛清山缓缓抬头,自是知道盛彦这个女子暗指的是谁,此刻要是多提了她,必定会震怒,需得将她与此事撇清关系,思索片刻开口:“爹,淑婉确实是我思慕女子,虽我已认定这是我此生唯一要娶的女子,但与去不去无关,不全是因为她,洋国我并无道理去,我们自己的学堂夫子并不比那些洋人教的差,为何要上赶着去做这崇洋媚外之事?”

盛彦被这段话说的愣神,哪能不懂自家儿子的打算,简单一句便知道多半还是为了这女子罢,有些微怒大声呵斥道,“你!不争气的东西!简直是糊涂!萧家虽与我们盛家世代交好,萧家小女也确确实是京都数一数二的佳人,但终究不是你的良配,终究是被捧在手心的心肝儿,日后如何做你身后的女人,助你成就一番事业!”

“爹!淑婉与那些深闺女子不同!”

讲到深处,盛清山也不碍于父子之间微妙的关系,缓了缓开口道:“爹,你只知是萧府宴席我第一次见淑婉,其实并不然,早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她了…”

“您还记得吗,那一年我刚回盛家不久,被别有用心的家仆带出去,被人犯儿绑走要挟银两。”

“多半是想一票干个大的好抽身,被绑的还有淑婉。”

“那么小的人遇到这种事,换做别家的小姐定是惊慌失措,喊破喉咙,可是这丫头倒是被绑的乖乖巧巧,不哭不闹,只是跟绑匪说,叔叔你且等等,我爹爹定会花重金来赎我。”

盛清山的思绪慢慢打开,尘封在心底的往事也被剜开。

郊外破旧仓库内,两个娃娃被捆在一起,看那衣着打扮,估摸着是哪家的少爷哪家的小姐,门口几个大汉身穿简陋麻布衣绕着仓库巡逻,机警的环着四周。

“大哥,这票干完,也好金盆洗手了。这可是萧家和盛家的两个宝贝,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才买通老妈子,给咱们捆来。”一个身高不到五尺,豆眼,方脸男子,对着面前坐在摇椅上,悠哉悠哉抽着大烟的男子殷勤道。

那烟雾缭绕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张凶狠恨的脸,两颊处一条约莫三指宽的刀疤尤为醒目,叫人不敢再瞧一眼。

“你tn的给我好好看着,要是这票干不好,你就提头来见!”刀疤脸一把揪住豆眼男子衣领,冷声喝道。

以刀疤脸马首是瞻的小罗罗见状,纷纷点头附和。

仓库内,盛清山迷迷糊糊醒来,头还有些昏昏的,动了一动发现手脚均被捆住,背后碰到一处温热,还有个人!

冷静片刻,从小嬷嬷教导,回忆刚才的情形,自己多半是被绑架了。

眼睛被蒙的严实,用耳朵听了听,四周似乎没有什么脚步声,手胡乱的摸索了一番,便寻到身后结头。

忽地,旁边软乎乎的女声道:“哥哥不必再挣扎了,这些绑匪儿,既给你捆起来,怎么会让你轻易解开呢,挣扎只会让我们两越捆越紧。”

声音的主人,盛清山大约也是能分辨,这大概是个三四岁的奶娃娃,看这冷静且习以为常的模样,怕是被绑了不止一次了,想到这盛清山不觉笑出声。

萧淑婉听到这声笑,不觉侃侃道:“这些人是不会轻易杀了你的,也怕你爹娘寻仇,哥哥你爹娘也是个大官吧,找到贼人轻而易举,咱们俩就好吃好喝的等着来赎就好啦。”

有个同伴照应,盛清山药效又有些上来了,只觉得脑袋昏昏成成,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耳边隐约听到奶娃娃在喊人:“来人啊,快来人啊。”

“他浑身好烫,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后面盛清山就听不清楚,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外头管事的赶忙来看看,摸了摸盛清山的额头,滚烫的吓人,大感不妙。

“大哥,这盛二郎好像发高烧了。这不找个大夫,恐怕要出人命啊!”

“找大夫?我们现在有钱请大夫,还用得着干这个勾当吗。再者你真当自己是活菩萨啊,喂他点水,撑到亥时就行了,他也就被接回家治了。”

萧淑婉听着那几个壮汉在窃窃私语,勉强听到几个词,揣摩揣摩意思,顿时明白,这是不找大夫了,这怎么行,别说亥时了,这身边滚烫的身子,一会就该烧糊涂了,这哥哥恐怕是撑不过一个时辰。

“我是萧参议的掌上明珠萧淑婉,这位哥哥一定身份也不凡,如若你们不给他医治,烧出什么三长两短,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走出京都吗!他爹爹定会要你们好看!”

“不就是钱吗!我腰间有块上好的兔子玉,拿去当必定能当几个钱,找大夫足够了!”

萧淑婉说完顺势抖了抖腰间的玉,果真是一块上好的兔子玉。

刀疤脸闻言,这倒是好法子,如若真烧坏了这小公子,恐怕真的就要命丧在这儿了,赶忙让人拽下了玉去请郎中。

盛清山耳朵叽叽喳喳个不停,被人喂了两口水,眼皮还是沉沉的睁不开,耳朵能听到一些,好像是那奶娃娃在与歹人们争辩,还取了玉救他。

脑子里只记得“xiaoshuwan?”究竟是哪三个字??

盛清山你定要记住这个名字,她救了你。

定要记住她的名字...

定要记住...

盛清山服了药,只觉得头昏脑胀,梦里总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强撑着眼皮看了一眼,周围是自己的熟悉的地方。

床边程秋兰正在低声抽泣,盛清山抬了抬睡麻了的手臂。赶忙安慰道:“娘,我这是怎么了。”

“你被歹人绑了,回来的时候,已经烧的糊里糊涂,大夫说还好之前服了一些药,若是再耽误一刻,就是老神仙来都没法子了。”

“还好那些歹人有些良心还知道给你喂些药,你要是出什么事,娘也不活了,是娘没看好你,让你吃苦了。”程秋兰这几个时辰这心就没搁下,没说两句都以泪洗面,刚擦干泪,讲到此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

菩萨面前好话说尽了,也算是老天开眼,二郎还能平安回来,已是最大的幸事。

“好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没事了。”

“娘以后将我拴在裤带上,走到哪带到哪可好?” 盛清山看着程秋兰这哭的梨花带雨的,不觉心里头一暖,嘴上话也变得滑溜溜。

程秋兰闻言,扑哧一笑,苦巴巴的脸也算是开晴了“你这孩子...”

“今晚受了惊吓,早些休息罢,你爹爹已经去查那些贼人了,定不会让他们好过。”边说,程秋兰边帮盛清山掖了掖被窝。

看着程秋兰要走的模样,忙手伸出被窝,一把拽住,“娘亲,可否帮我找一样东西。”

“何物?”

“请所有城中当铺今日收到的兔子玉,明日都拿来与我瞧瞧。”盛清山在脑子里回忆了回忆,是那娃娃讲自己的兔子玉当掉,为自己寻的郎中。

“好,娘亲明日一早就派人去办。”程秋兰把盛清山的手重新塞进了被窝,吹灭了窗边的烛火,合上门走了出去。

心头事落定,再加上今日惊吓,此时盛清山再也抵不住,一闭眼便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阳光还没撒进屋内,院子里便站满几大典当行老板,随身都领着皮箱候在此。

“劳烦各位掌柜的跑一趟,等下走请收下我府一点跑路费,小小心意,莫要推辞。”

盛清山这漂亮话一出,掌柜们哪个不是前仆后继把皮箱打开,把昨日收到的兔子玉,通通拿到桌上,供这盛家少爷好好选选。

盛清山看着眼前几十块兔子玉,长的都大差不大,顿感压力,有些失望,自己也没见过那块玉,恐怕是找不出了。

粗略的扫一眼,突然瞄到,右上角一块通透的白玉,似有鼓动般拿到手上把玩,此玉质地是上品,上头活灵活现的雕刻着一只兔子,温润的质感,摸两下就知道不是凡品。

眼尖的掌柜看着盛公子有兴趣的把玩着这块玉,忙解释道:“昨日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拿来典当,看样子好像不是他的,虽是上好玉,竟只求市面上一半的价格,多半是顺了主家的物件,着急忙慌拿了钱就走了。”

听这情形,倒有五六分吻合,将兔子玉翻个面,赫然一个“婉”字刻在下角。

“婉?”

“wan?”

正与她最后一字相符,是她的字?

定是她的玉!“掌柜的,这块玉我要了,请掌柜割爱相让,多少价我都照单全收。”

掌柜的一听,立刻喜上眉梢,哪敢多要价,立马把当契掏出,以收价折给盛清山。

心里暗想,这玉收的值,赚不赚钱的不重要,往后在盛家也算是个熟脸。

盛清山拿手指一下一下抚着手心的玉,我定会找到你...


春日,京都闷热了几日,又连着几日绵绵细雨,终于舍得放晴。

天刚蒙蒙亮,东街西街大半小厮鱼贯般涌入箫府,两个扁担都填得满满,篓筐里皆是当季时令鲜货。

今天是萧夫人寿辰。萧家的席面向来精贵,宴会前一个月就开始着手置办各类珍馐。

宴请的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既是宴会,亦是朝内官员来往的好时机。

萧府东厢房内,镜前,一张明媚的小脸,脑后拖着两条乌油油的大辫子。

辫根扎着二寸长的红绒绳,辫梢用桃红色的绦子系起来,留下一寸长的辫梢,辫子绑上零零散散的彩宝花朵,蓬松着垂在背后。

额前整齐的齐眉穗盖住额头。白嫩细腻的脸颊像一块纯净的玉。

“小姐,要快些了,眼见着要到点了,夫人已经派人来催过一遍了。”萧淑婉的贴身丫头小桃撩开厚重的门帘,见着镜前一动不动的小人儿,耐不住性子又催了一遍。

萧淑婉看着跟热锅上蚂蚁似的小桃,觉得滑稽的很,“好啦,小桃你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了,我看着眼都花了,来帮我选选穿哪件衣服。”

萧淑婉缓缓起身,走至金丝楠屏风后,架上整整齐齐码着几件当下时兴的艳丽款儿。

萧淑婉在里头挑挑拣拣,眉头皱了皱,“怎么这次阿娘都给我做的这样花哨的衣服,竟一件淡色的都没有?今日是阿娘的寿辰,我穿那么艳作甚。”

小桃见主子不悦,也是知主子不喜太过娇艳的颜色,上前扫了眼,选了件稍淡豆绿长袄放萧淑婉肩处比划,“小姐,从前的宴席您还小不必参加,如今您过了年已经五岁,夫人老爷有意将您介绍给各位大人。京都的各家世子少爷也好早早物色起来了。”

“我还这样小,阿娘就要开始为我物色夫婿了?”萧淑婉明显一愣,虽也是知道女子婚配的早,也是没想到才将将五岁,要开始物色夫婿了。

“是啊,才貌双全的世子打小就要定下。”

萧淑婉闻言面上有些不悦,动了动嘴皮也再未说些什么,任由小桃服侍穿衣。

“小桃姐,小姐可好了?夫人那边遣人来问。”门外小厮朝着门帘高声喊着。

里头立马有了应答,“好了好了,已经好了。”

话音刚落,厢房门开,入目便是东街珍宝阁的豆绿彩绣水仙盘扣小袄,衬的萧淑婉愈发的白嫩,配深色云纹绣金边干裙。

腰间从前一直带的的一块羊脂玉色的玉佩换成了一块成色绝佳的翡翠玉佩,走路间,玉佩上也会若隐若现露出个“婉”字。

行至正厅,便瞧见前后张罗的顾馨。

今日顾馨穿的尤为正式,将头发集于头顶编一长辨,盘一圆髻,一整套点翠首饰簪在发髻上,冠顶一颗鲜红的红玛瑙珠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

因是寿辰,顾馨也是应景的穿着红色串金珠牡丹苏锦缎长衫配深色六幅褶涧裙,盘扣都用金丝线编了一圈,袖口分别绣着一圈圆珠点缀。

“阿娘!”

“女儿恭祝阿娘生辰快乐,事事皆如意,岁岁常欢愉。”萧淑婉欣喜的走到顾馨面前,行跪拜礼道。

顾馨连忙搀起伏在地上的萧淑婉,小丫头一眨眼长的这么大了,心头一暖,“婉婉真是长大了,快起来罢,前厅不必你来帮忙,快去后边暖房与你那些姨娘姐姐叙叙旧吃吃茶,她们许久没见到你,想你想的紧,刚才还问阿娘,说淑婉怎么还未来。”

“是,娘亲。那我先去后边了。”萧淑婉微微福了福身,抬脚往暖房走去。

虽然已是春日了,外头的风还是刺骨的冷,前厅小厮丫鬟来来往往,暖气总蓄不住。

那些夫人小姐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吃得消这样久吹,顾馨烤虑了这一点,在后面花房处专门布置了暖房,供女眷们先在后头吃吃果子,赏赏花。

待前厅暖气存的足些,开了席面再来前厅。

正厅至花房也就短短五十米的样子,寒风似长了眼般直往脖间钻,萧淑婉拢了拢小桃披来的藕粉狐毛披风,鼻尖已经冻得通红。

眼见前边就是花房,萧淑婉也加快脚步。

忽的前方花丛中站着一道黑影,正猫着腰在草丛中鬼鬼祟祟不知在找什么。

看身量瞧着像是男子。男子!小桃见状机警的把萧淑婉护在身后,见是个约莫十岁男童,开口冷呵道。

“大胆,男眷不得入后院!后院都是女眷,你不知晓吗?你是谁家的公子,竟这般不识礼数。”小桃向来是个泼辣的角色,这性格深的顾馨喜欢,此番也是对方无理,故底气更足些,即便是首相家的公子也是不带怕的。

被这样一番呵斥,草丛中男子木木然抬头,连忙作辑赔礼:“姐姐,我不是有意的,我是盛家二子盛清山,并非什么歹人,在此惊扰到各位夫人小姐实属我之过,原是刚给家母送手炉的路上,我不小心遗失随身玉佩,这玉佩虽不是什么顶顶好之物,但对我很重要,来碰碰运气寻寻看。”

待男子走进才看清面容,才十岁脸上竟已有了些许英气,看着气度不凡,不像是寻常人家。

小桃见这男子语气实诚,语气也放的缓了些:“寻归寻,切记不得再往后厅走,后面都是夫人小姐,男女有别,惊动了女眷,谁也担待不起。”

小桃身后的萧淑婉静静听着,受了小桃的气,竟还能如此谦逊说明情况,这气度真是不凡,换做其他世家公子,恐怕早就破口大骂了。盛清山?这名字倒是符合他。

想到这,萧淑婉不由好奇的探头瞧了瞧。

面前男子,剑眉凤目,鼻正唇薄,一双清澈的眼睛,浑身带着些书生气,衣服是深色的上好缎子衣袍,袍上绣着细致竹叶,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

头戴一顶皮帽,不大的年纪穿这样暗色的衣服,竟也毫无违和。

“公子慢寻,小姐,我们走。”小桃朝盛清山轻伏一礼,盛清山作辑回礼。回头牵起萧淑婉的手往暖房走,就一会萧淑婉小手就已经冰凉,小桃赶紧加快步伐。

盛清山看着走远的藕粉小小身影,不知怎的,竟觉得熟系,想到这,连忙摇摇头,定是玉佩丢了脑子也浆糊了。

萧淑婉被小姚拉着,手被攥着已经有些温温的热意,“叮”的一声,脚好像踢到了什么,听声音像是玉在地上滚动的撞击声音,拽着小桃停了下来,“小桃,我好像踢到了什么。”

“小姐,多半是路边石子,我们抓紧些,前头就到暖房了,外头别冻坏了您。”

“不是,好像是玉。”小桃听到这话,低头一瞧。

角落里确确实躺着一块玉,那玉小桃是瞧着越发眼熟。

“小姐!那不是你前段时间丢掉的那块白玉吗?”小桃去捡了过来,角落里赫赫然刻着“婉”字,惊喜道。

“竟真是我的。”萧淑婉看着这玉,也心生疑惑。

当初被赎了回来,阿娘见着腰间没有了玉佩,问起来,也只是胡乱糊弄了几句,只说是丢掉了,阿娘也没有生疑,也算糊弄了过去。

为此阿爹怕自己难过还专门补了块品质更好的翡翠玉,特意在同样位置照旧刻上了“婉”字。

怎么会在,这块玉怎么会在这,不是被那歹人当掉了吗。

莫非刚才盛公子在找我这块玉佩?他怎会有此物?他与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回头想问个明白,身后也没了盛清山的身影。

罢了,也算是物归原主。

萧淑婉也不再多想,将身上翡翠玉佩解下,重新系上羊脂白玉佩,低头抚了抚失而复得的玉佩,便朝暖房走去。

萧淑婉跟相熟的其他小姐浅浅打了声招呼,便坐在一边吃着果子等开席,本就对这场面无甚兴趣,满脑子都在琢磨将将的事情。

不多时也到了开席的时辰了,顾馨遣了小厮,来通知各位夫人小姐入席。

暖房里的夫人小姐听罢,纷纷携着去了前厅。

屋里烧起了地龙,一进门就是一股子暖风扑在身上。顾馨是个有眼力见的,看着连日小雨,定不会那么快回暖,前些日子叫人搬出的后院各色熏炉暖笼,一件件打磨锃亮,摆在前厅,才有了现在这样暖洋洋。

各家老爷已基本落座,夫人们也谈笑着入了席。

萧信虽只是个五品官,连首相也是肯赏面的。

席面也按位置分个三六九等,讲究一个尊卑,萧信和顾馨虽是主人,但也并未坐在主位,主位按照官位高低便是首相周大人坐,萧信携妻儿则坐在左手位,下首是一众官场同僚,右手是通政司司主刘大人,往后便按照官品依次排序。

盛清山随父母亲和哥哥坐在也算是前头的位置,厅内大人之间的寒暄他无心听,脑袋里琢磨着等下开了席,吃几口再去找找。

酒过三巡,客气话也是说了一箩筐,满室的权贵内眷,这个要应酬,那个得结交。

这顿饭直吃的萧信忙里忙外的,带着妻女一桌一桌敬起酒,萧淑婉跟在后头听着大人们的阿谀奉承,持着杯子有些心不在焉,不由得左右环顾一番,便督见将将遇见的男子,那一身深色袍子倒是晃眼,在人群中一眼便能看见。

啧啧,真是老气横秋的模样。萧淑婉在心里嘀咕道。

“书恒、淑婉,这是你盛伯父,盛伯母还有你两位盛家哥哥。与你们年龄相仿,日后可以一同玩耍。你盛伯父家可是书香门第,你们两个也好好学学些,多去熏陶多去走动走动。快来拜见。”萧信牵着一对儿女,挨个介绍认识。

萧淑婉和萧书恒忙行个标标准准的礼,异口同声道,“见过盛伯父,盛伯母和两位哥哥。”

“盛兄,这是鄙人的一对儿女,犬子你见过了,这是小女,从前年纪小,一直养在深闺,趁着内人做寿,带着出来见见各位世伯。”萧信随即将萧淑婉牵在前头。

盛清山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这声音???是她???那日蒙着眼,不知身边女子何模样,但是声音一直刻在心上,断断不会认错。

寻着声音一看,面前姑娘梳着乖巧的双辫,笑盈盈的脸上一双大眼正盯着自己,豆绿的袄间带着一块兔子玉佩。

这玉佩??不就是我要寻的那块吗??怎的又回到了她手上?

连着两次被震惊到,盛清山有点愣神。

“我家二子你可都见过了吧,清峰,清山,来。”随后朝着身后二子招了招手道。

“清峰,见过萧伯父,萧伯母。书恒哥哥,淑婉妹妹。清峰祝萧伯母福同海阔,寿与天齐。”盛清峰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这讨喜的说辞惹得顾馨一阵欣喜。

“多谢清峰侄儿,等下定要多吃些,在萧伯母家就当自己家,不要客气。”盛清峰连连应下。

“傻愣什么,还不快来拜见?怎么这么大还不如人家萧家妹妹知礼数?”盛彦看着愣神的盛清山,有些不悦,轻斥道。

盛清山被斥回神,连忙拜见,“萧伯父,萧伯母好,见过书恒哥哥,见过淑婉妹妹。”

盛清山讲到此继续发问,心跳如鼓。“只知书恒哥哥名字,有些冒昧,想问妹妹闺名是?”

“萧淑婉,贤良淑德的淑,婉婉有礼的婉字。”萧淑婉淡淡回应道,又是上下扫视一番。想知道我全名做什么,这人儿真是奇怪。

真的是她!

原来萧淑婉三个字是这么写的三个字。

盛清山盯着萧淑婉,一种失而复得的情绪上了心头,竟盯着佳人咧着嘴傻笑。

萧淑婉:奇怪的哥哥,盯着我傻笑什么,好生奇怪。不会是个傻子吧…

这一年,萧淑婉5岁,盛清山9岁。

人生若只如初见~

也许在萧淑婉心里这是第一次相见,但在盛清山心里这是重逢…


往后的日子里。盛清山自是萧府的常客,整日里便是泡在萧府内。活像萧淑婉的小跟班。

起初萧淑婉也是极不待见他,对于玉佩的事情也是有了疑心,又不好当面问,被绑走的事情阿娘千叮咛万嘱咐不得对外说,被缠着也没法子,只能整日里提防着罢,也不知天天追着我作甚。

后来这厮总是能摸来不常见的小玩意儿来讨欢心。

萧淑婉这才慢慢放下戒备,今个儿和盛清山去看看影子戏,明个儿去茶楼吃吃最时新的果子。

称呼也从盛公子变为盛清山,再后来变成了亲昵的清山哥哥。

懵懵懂懂的感情也悄然生根发芽…

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背上的伤口扯动盛清山深吸了一口冷气,这些年藏在盛清山心里的事一口气都讲与盛彦听。

“罢了,我竟不知你与淑婉有这么多事儿,你小子倔的跟牛似的,认定的事认定的人,断是不会轻易改的。”

盛彦顿了顿接着说道:“让你去留洋这件事原本我也是不去想的,但是朝廷出了广州湾那档子事,那摆明是想割地求和,现在割一块地,明儿再割一块,那些洋人是永远喂不饱的!朝廷现在外面看着光鲜亮丽,里面实则早就烂透了,朝廷在那些洋人眼里早就是一块肥肉了,谁还不来分一口?趁着爹现在还有能力,送你去外面多学多看,你日后也好凭借自己的本领为朝廷多做些,爹也不知道还能护住你们多久了。”

盛清山眸光微深,望着盛彦,已经许久没有仔细瞧过。

盛彦好像老了很多,原本意气风发的脸如今愁容满面,鬓边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大把大把的白发。

身板也好似比从前清瘦了很多。

盛彦见盛清山不语,只是定定的瞧着自己,继续开口劝道:“爹年前已为你看准了那李家小姐,虽然其父不是什么高官,但才貌俱佳、家世清白,他们家也算是书香门第,日后清流路上也好助你,与你正是相配。”

“爹!”

“我不愿!”盛清山微微拔高了声音。

盛彦已猜到了这小子想说什么,叹了口气接着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看你这情根深种,认定的模样,定是不会同意我与你母亲给你寻的这门亲事。”

盛彦也有自己的打算,虽不愿搅合萧家的那些乌糟事,但是还是将清山送出国要紧,难保有一日这火不会烧到自己身上儿,到时候谁都无法保全,自己以后也无脸面见列祖列宗,这个时候再坚持要他与淑婉断了恐怕是不可能了。

如若再不松口,只怕是这逆子定会扭着脾气不会去。

小孩子懂什么,小小年纪哪里懂什么情情爱爱,不如先顺着他心意,先送出去要紧,留洋没个十年八载的也是回不来,回来了估计连人家名字也不记得了。

“如你答应去留洋,等你回来爹便同意你们的婚事,为你去萧家提亲,了你心愿。你看这笔买卖如何?”

这句话很玄妙,地上跪着的盛清山了然,这是最后的妥协,盛清山眼神闪了闪,颇有深意的问了一句:“爹,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我不必拿这事儿框你。”盛彦看着面前不争气的儿子,咬了咬牙应了下来。

听到肯定,盛清山心头一动,爹竟会同意?

盛清山这么小的年纪心里哪里会像大人那般弯弯绕绕,也只是在心里盘算,像爹这样的文人清官,儿女婚姻之事最忌高攀。

萧家虽只比盛家高一品,但爹依着文人面子,也多半不会同意,此番看来已是最大的让步了。

“爹,我同意去,但还请多给我两天时间,容我与同窗友人告个别。”

“不得!此事不宜四处宣扬,现在这个时机,你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咱们,风口浪尖上有心之人许会拿来做文章,今晚你就启程罢。随身衣服整理整理带两件,到了那头爹已经为你安排好,其他的不用你操心,正巧今晚的船上也有与我交好的世伯,可以照顾一二。今晚如若不走,下次不知道何时再有这样的机会了。”盛彦语气坚定,不容有反驳。

是连婉婉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吗?盛清山拳头不由的攥紧。

盛彦见盛清山犹豫不决,心生不悦,这孩子总是这样子犹犹豫豫的,日后可如何是好,果然还是得送出去磨练磨练,磨磨性子。

虽有些不满,但盛彦还是耐着性子接着哄骗道:“如若你不同意,我便像李家提亲,左右不过这几年你们便尽快完婚吧,将将答应你的与萧家小女的婚事也就作罢,你自己考虑吧。”说罢,盛彦使了心机装作拂袖要离去。由不得盛清山细想,为了以后能跟淑婉长相厮守,这几年光阴算得了什么,不顾着身上的鞭伤,连忙上前一把拽住盛彦的衣袖,连连应下。

“我去!今晚我就去。还请爹遵守诺言。”这一刻,盛清山似有千斤压在身上,压得直叫人喘不过气。

“好,你回去收拾收拾,傍晚便启程。”盛彦看了看伏在地上的盛清山,大好前程怎可纠结于儿女情长,糊涂糊涂啊。

盛清山终是支撑不住,颓然的坐在地上,回想着这半天的事情,几年光阴换来长相厮守算值得吧。

看来见不到淑婉最后一面了,

对了!可以写信!逐高声喊了小厮进来扶着回了里屋。

待盛清山走后,程秋兰才慢慢从里头出来,神色镇定。

盛彦也敛去笑容,疲累的靠到雕花圈椅的迎枕上去,缓缓道:“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真真是慈母多败儿啊!日后盛家如何交到他手上。”

程秋兰缓步走到盛彦身边,捡起一旁的美人锤,替盛彦轻轻捶着腿,开口道:“是个人,总有七情六欲,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情爱,也就是一时兴起,瞧个新鲜,过几天也就忘了。”

“老爷,你说我们这么做,当真是为了清山好吗?”

“这还用问?他是我儿子,我自是为他打算。”

程秋兰也不敢再多言了,“希望他能明白我们的苦心吧。往后不要怨恨我们就好了。”

盛彦望着远处勾着腰,被小厮搀扶的盛清山,略带深意道,“但愿吧。”

房内,镂空雕花梨花木案桌,盛清山端坐于前。小厮在身侧磨着细墨,慢慢展开宣纸,缓缓在上头写了起来。

婉婉,安好。

我提起笔,字字句句斟酌又斟酌,不知该从何写起。

当你见到这封信,我恐怕已在去往洋国的路上。

这举并非我意。实属无奈,还望你莫要生我气。

离别在即,遥祝平安喜乐。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等我。

请等我。

盛清山

1899年11月25日

入了十一月,寒风似刀,呵出一口气都是白的。

此刻的萧淑婉正在屋内拈着一枚绣花针小心的戳着一个刺绣绷子,“嘶”萧淑婉轻出一声,手指被针刺了一下,流了几滴血珠,忙将手放进嘴里含住。

“小姐,要不,还是我来做吧?”小桃看着面前笨拙绣着图案的萧淑婉,无奈道。

“还是我亲自来吧。小桃,我总觉得心里头有些堵堵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将窗打开些。”

萧淑婉揉了揉胸口,也不知怎的,这几日胸口总是闷闷的。真是奇怪。

举起手里的棚子得意的前后看,给清山哥哥绣的帕子终于快要完工了,原是前几日便完工了,谁知有事耽搁了几日。

估摸着今天应该就好了,他会喜欢的吧?

小桃凑过去一脸正色道,“小姐,你能不能矜持些,你的心思都在脸上了。”

萧淑婉捂着小脸,“是吗?这么明显吗?”

萧淑婉一双含着水光的杏眼,外加一张荷花般娇艳红晕的脸,将绣棚拿至贴近心口位置,想象着盛清山收到是何表情。

少女娇羞的心思都表露在脸上了。

这一年萧淑婉8岁,盛清山12岁。

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1913年,中国终于结束了清朝的封建统治,清政府也终究瓦解在时代的海洋中,走向了崭新的新中国发展。

京都郊外,一座不起眼小宅院里,两棵高大的樱花树犹如遮阳伞,枝叶向外伸展,叶与叶之间,偶尔会有金色光斑洒落在院正中央妙龄女子身上,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

女子姣好的面容上酒窝微动,肤如凝脂。

星星点点的阳光照在贵妃榻上女子的脸上,许是有些刺眼,萧淑婉悠悠转醒,轻舔嘴唇,回了回味将将的美梦。

梦中男子只看得见一抹背影,瞧着很是俊俏,萧淑婉浅笑,怎么还做这些奇奇怪怪的梦了,伸了个懒腰拢了拢腰间半截掉在地上的毛毯。

本想午休时间小憩一下,竟睡得这样沉。萧淑婉拾起案几上的钟表,看了眼时间还好时间还早,没有耽误下午的课。

“婉婉,看你难得睡的这般熟,没忍心叫你,反正去学堂时间还早,本想到点了再喊你。”远处院角,一青衫妇人正卷着袖子,蹲在池边麻利的搓洗着衣服。

一身标志的清汉女的衣衫,身上衣衫已经浆洗的有些发白,简单盘了盘头,单留一簇头发垂在脖颈,发髻别着两根款式老旧的鎏金发簪。

眉眼间不难看出,年轻时必是一个美人胚子,鬓边随着年纪也多了不少白发,这人正是顾馨。

“阿娘,不是让你不要洗,好好歇着,留着我晚上回来洗吗。”萧淑婉忙把顾馨扶起,眼底一阵心疼之色。

“你白日里要去学堂授课,晚上还要备课,反正我平日天天呆在家也没什么事儿干,我能帮着多做些就多做些。好孩子,快些收拾收拾去学堂吧,这些交给我,不然我在家要闲出毛病儿啦。”萧淑婉眼下有些泛青。

顾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孩子昨晚做教案又做到半夜了吧,也是我们做父母的没用,一大把年纪还将儿女拖累成这样。

一个女子要担着家里这么重的担子,能帮着做就做些吧。

萧淑婉督着顾馨这神色,就知道阿娘又在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上前握住顾馨手,将顾馨碎发挽在耳后,细声道:“阿娘,你别多想,一家人哪里这么见外,我也没多辛苦,我只求你跟阿爹都平平安安的,即是老天爷保佑咯。”

说着说着,萧淑婉想到了些什么,唇角不禁浮起笑意,“对了阿娘,昨日哥哥也来信,过两日哥哥与嫂子会带着小囡囡回来了,你不是最想他们吗,信上说他们以后就常定居在京都,我们一家人以后便守在一起,这么多年也终于团聚了。”

顾馨难掩喜色,“真的??那可太好了。一家人终究是要在一块儿才好。我赶紧去给他们把卧房打扫出来。”

萧淑婉对着顾馨手忙脚乱的身影轻笑一声,不禁感慨,等哥哥回来,我们也算是团圆了。

那么他呢?不知道这些年他是不是过得怎么样。

萧淑婉心里有些堵得慌,连忙摇摇头,萧淑婉你可真是无用,这样的男人一声不吭走了十四年,想他作甚。

一番自嘲让萧淑婉精神了起来,望了望时间,也该去学堂了,低头整理整理自己的襦裙,跟顾馨打了声招呼便赶往学堂。

“婉姑娘,这是去学堂了吧。”街边的糖水阿嬢见着萧淑婉,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是啊陈姨,最近佳宜功课做得很好,比前阶段进步了不少。您回头可得好好夸夸她。”萧淑婉提着教案回应。

“还是婉姑娘教得好,要不是婉姑娘极力劝说我让佳宜去上学,恐怕现在还在跟着我卖糖水呢。那丫头回来就夸婉姑娘人长得美课上的好呢。女孩子家家到底还是要学些道理以后好傍身,从前我不懂这些,还要多亏了您呀。”

“这丫头,竟捡好听的说。陈姨不说了,我先走了,回头再聊。”萧淑婉再是脸皮厚,被这么一夸也是脸一红,低头望了眼时间,眼见着要迟到了,忙告了别后,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萧淑婉学堂这差事还要从前年清政府新政说起,以往的女子都以“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子的枷锁,固步自封。

绝少会有女子去学堂,最多也只是请教书先生在家中,教书以“为女、为妇、为母之道”为宗旨。

新政一实行后,从前封建的教育宗旨被否定,新式教育宗旨正式确立的转换过程中,女子教育的范围有所扩大,“男女同校”的禁忌开始松动,更多的女性摆脱家庭的羁绊进入学校。女子师范章程中,明确规定以“不悖中国懿媺之礼教,不染末俗放纵之僻习” 为宗旨。

毕竟是刚实行,要想男女同校恐怕还需要段时间。所以女子学堂,基本也都是请的女夫子来授课。

萧家虽一直是老派的思想,但是从前也是注重萧淑婉的课业。

再加上萧淑婉原先便对这些课业感兴趣,便请了不少先生到家中授课,萧淑婉自然也是京城排的上名次的才女。

开办女子学堂的沈青,与萧淑婉从前便是闺中密友,这次也是极力邀请萧淑婉来授课。

虽然现在萧家是落魄了,但萧信顾馨也是不愿掌上明珠在外头抛头露面辛苦工作来养家糊口,即便她不工作,靠着家里的几亩薄田也是能勉强紧巴巴的过生活。

等到了年岁在许个人家,便就是萧信和顾馨的最大愿望了。

接受过新思想萧淑婉并不这么想,女子就该多读书开眼界。

现在有这个大好机会能够拉其他女人一把,怎可因着旧思想被囚在这小小宅院内。

在她一再坚持劝说下,萧信顾馨也渐渐有些松了口,同意她去学堂授课。

但也是码出了三条,间接的逼着萧淑婉应下:

第一,不得穿着现在那些时装,衣服必须得体,那些开叉到大腿的旗袍是万万不允许穿的,依旧穿袄衫和干裙。

第二,不得夜不归宿,与陌生男子有亲密举动,要懂得自尊自爱。

第三,婚姻大事也该今早定下来,过些时日去见些安排的青年才俊。

这三条萧淑婉一口应下,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安抚好家里,也开始有模有样的做起了萧夫子,这一做竟已经做了大半年。

刚上完一下午的课,萧淑婉揉了揉酸胀的脖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放下手包,打算把明天的课过一遍。

还未坐定,旁边老师今日不知道又在讲些什么,围成一圈,正眉飞色舞的讲,时不时发出哄笑声,脸上皆带着少女的娇俏红晕。

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建筑大师”“车站”“总统”什么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萧淑婉对这些不感兴趣,继续埋头写着教案。

“淑婉,你听说了吗?”旁桌与萧淑婉交好的李华兰探了探头来问。一脸神秘。

“嗯?”萧淑婉无甚感情的应了应,连头都没抬,恐怕又是哪家小姐哪家少爷之类的花边新闻吧。

“哎呀我就知道淑婉你不知道,这次可与从前那些新闻不太一样,袁总统你知道罢?”

袁总统?那位临时大总统,倒是有所耳闻。

外界都说袁总统逼清帝逊位,隆裕太后接受优待条件,下诏袁世凯组建中华民国,也不知是真是假,真真假假又与自己何干,反正朝廷的决定权也到了他手上。

他也很快就要来京都就职中华民国大总统。

“袁总统我是只晓得。他有什么事?”哟呵,今个儿竟然不是那些个八卦,萧淑婉到底是女孩子家家。好奇的猫猫也现出来了。示意李华兰继续说下去。

李华兰见萧淑婉也是来了兴趣,继续道,“他原是没什么,他不是快要回来继任了吗,听他们说他上次来京都时,坐着那大车来的,从京都车站出来,据说是黑着脸走出来的。你也知道京都的车站有些年头了,外面看着一点都不气派,也该修修了,回去后他就着手准备这件事。”

说到这,李华兰表面镇定,耳尖儿红红。

萧淑婉瞧着,修车站便修车站呗,这厮脸红什么。

等等,莫不是喜欢上袁总统了?

看来这袁总统长的丰神俊朗啊,人还没来,已经俘获了全京都大半女子芳心?

萧淑婉一脸贼兮兮轻轻撞了撞李华兰的肩,“我可听说那袁总统已经好几个儿女,你可真是不害臊的。难道还要上赶子去做小的?”

李华兰微怔,才反应过来这丫头竟把自己和袁总统捆在一起了,“胡说什么,袁总统那年纪都可以做我爹了!”说完装作生气扭过头去。

哦,原是误会了,“好姐姐,是我的错,我还以为你看上袁总统了呢,三句不离他,还露出这娇羞模样,谁见了不误会,明个给你带我阿娘最拿手的牛肉酱好不?好姐姐原谅我这一会罢。”萧淑婉揪了揪李华兰衣袖,摇了摇颇有点撒娇的味道,这模样谁看了还舍得生气。

李华兰坏笑着假意轻轻拧了把萧淑婉的腰当做出气,“那当是原谅你了,明个要是见不到牛肉酱,你可别想进这学堂门儿。”

“好好好,你就放一百个心儿吧,继续说儿,后面呢?”

经这一提醒。李华兰才想到刚才还没说完呢,“袁总统看那车站破旧的很,便派人请了远在美国的建筑大师回来重新设计。”

“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定不知道这建筑大师是谁。”李华兰顿了顿,看眼萧淑婉,果然后者一脸茫然。

随即摆出一幅,看你这不争气的样的表情,“我也只知道他的名字中有个山字,此人赴海外留学,人还没回来他的事儿可全都传遍京都了,据说是建筑大拿的得意门生,才华横溢,你知道那个纽约中央火车站吧?就是那个目前最大的车站。”

萧淑婉点了点头,“那个车站倒是听过,据说参与设计建造的大多都是洋人,里头唯独有一位我朝人,真是争了脸面,在那些洋人面前,也好扬眉吐气一番了。”萧淑婉仔细回忆了那个车站,也只是在从前的报刊上扫了一眼,没怎么留意。

毕竟那新闻可是占了整整一面,想不见着都难,仅有的记忆里也就想到了这么多。

“对了!就是他。我对他也不甚了解,也只是听说,据说是就读于宾尼法尼亚大学,十几岁独自赴美留学,如今借此机会,也要回来发展了。”

“十几岁赴美留学?”萧淑婉略带疑问的重复了一遍,左眼皮也跟着跳了跳。

“是啊!”


上世纪,美国正处于城市化阶段,大批巴黎美术学院的建筑设计师,相继来到美国从事设计。

宾大的建筑系当时继承了法国的传统风格,主要教授古典风格的比例、装饰,并结合时代更新换代需要的新功能,开创了古典与现代相结合的“折中主义”建筑风格,成为美国当时最流行的时尚风尚。

萧淑婉心不在焉的转起了手上的笔,手上的笔被转的有些晕头转向。

感受到身上一阵灼热的目光,转头李华兰贼兮兮的从上到下扫视自己,又凑了凑近说,“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嘛,当然我也是听他们在那边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据说这位少爷面冠如玉,目如朗星,如今也二十五六岁,是时候要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你说城中何样的好女儿家,能够入得了他的眼嘞,谁又有着好福气能够嫁给这样一位郎君。”

萧淑婉看着李华兰这满面春风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

这样的男子离我们太远了,有着新思想,怎会瞧得上我们这些封建时代遗留下的女子,必是要摩登女子才能入得了他的眼吧。

八卦也听完了,这样的男子哪里是我们敢肖想的。

边想边收拾手包,还不如早些回家也好帮母亲做些事儿。

十几分钟的路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来快要入秋了,街边的灯笼被吹得一圈一圈的转。

嗯?快到家门口,萧淑婉定了定脚步。

歪着头瞧着月色里好像有一男一女在自家门口徘徊,手里隐约抱着一个娃娃。

什么人?猫着腰鬼头鬼脑的。

萧淑婉面上不动声色,毕竟也是女孩子家家不禁心里一紧,想想里头就是爹娘,再不济高声喊了他们就能听见。

光天化日之下,旁边都是些街坊邻居的,谅他们也不敢把我怎样,自己小小盘算了一把,颤颤捏紧了手里的手包,猫着到那男女身后,壮了壮胆开口发问。

“请问,您是在找谁?”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

面前的男女正在捣鼓着门锁,边捣鼓边两人在讨论着什么,听到身后的声音,男子慌慌张张的转身。

四目相对,一时间萧淑婉愣的说不出话。面前正是哥哥萧书恒,见着身侧丈夫只是呆呆神情,也不开口说话,寻着目光望去。惊喜道:

“淑婉!”

“哥哥嫂子!”

“你们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说还有两日才能到吗?”萧淑婉心里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面前如假包换的一家三口。

已是多年未见,再见彼此望着都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了。哥哥虽看起来没怎么老,家中变故总是带着些影响,已成年的萧书恒,不得不开始担起家里的重担。

当年神采奕奕的公子哥,如今已经收敛锋芒,萧淑婉不禁看的鼻头一酸,“哥哥,真是多年未见。”

“淑婉,多年未见,你都长的这么大了,比小时候更漂亮些了。原本我和书恒也是这样子打算,再过两日跟着熟人的船回来,许是回故乡了,归心似箭,手上一大摊子事竟也弄得差不多了。提前了了手中的事,便是一刻也等不了,书恒急急催我收拾了东西,往这赶儿。”旁边一素净美艳女子看着萧书恒,一双桃花眼笑的完成了一弯明月,后者不言,其中原因大抵是男子不太好说出口,便先行解释道。

开口女子即是萧书恒的发妻余慧,只见她身着一袭净蜜合色妆锦袄裙,裙摆镶着并蒂荷花锈片,露出樱桃红的鞋尖儿。挽着稳重的盘头髻,眉眼宛若波澜,带着些成熟韵味。

当年的余慧只是地方小官女儿,虽从小丧母,但余老爷与余夫人伉俪情深,后一直未续弦,膝下只有余慧这一个独女。

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要被祖母接到身边教养,耳濡目染的悉心教导下,余慧的温婉贤惠知书达理也是出了名。

再加上人也长得水灵,那求亲的能绕着门口大街绕三圈。

京都男子但凡官品没那么高些,余慧这样子的娘子必是最好的官配,出身清白又温柔如水,背后的母家虽不能帮自己在仕途官场上再上一层楼。

这样的岳丈、这样的妻子也能免去后顾之忧。

这样的女子偏偏在文人宴会上对萧书恒一见钟情,一首“江潮诗”芳心暗许,便不管不顾吵着闹着要嫁到萧家。

嫁进来几年不管是婆媳还是姑嫂关系都处理的如鱼得水,萧府也是帮着顾馨打理的井井有条。

顾馨对这个儿媳妇也是满意,逢人便夸萧书恒取了余慧便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一度想把萧府大权交给她,她也是个懂事儿的,百般推辞只要了个协理的权儿。

后来即使萧家出了事儿,落魄儿了,余慧也是毫无怨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随着萧书恒为萧家东奔西走。

打理好身后内务,前些年日子不好过再加上总是跟着奔波,一直没要上孩子,这些年日子稳定些,才怀上一女,名为萧楠。

“嫂子,你瘦了许多,这些年最辛苦的是你,还要多亏了余老爷这些年对哥哥的照顾,哥哥娶到你,定是他上辈子福分。”萧淑婉上前牵了牵余慧的手,这些年没有余慧,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团聚的时候。

萧家遭难,作为萧家唯一一子必是逃脱不开,必受牵连,惨遭变故必是树倒猢狲散,昔日萧家朝堂政敌不会放过这样子的好机会,这个独子便是最好的突破口。

一股子气全都撒在他身上,那段日子萧书恒事事不顺心,同僚多番打压,骄傲的世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度有些萎靡不振,怀疑自我。

此刻还能够平平安安站在自己跟前,这事儿也要多亏了萧书恒的岳丈大人余老爷。

看着女婿在朝堂上不好过,不由分说便掏出半数家产打点关系,将萧书恒尽力捞到他手边,百般相助。

如若没有余家,萧家哪还有今日的团圆日子。

余家这份大恩大德怕是这辈子都无法还清了。

“哪里的话,咱们都是一家人。父亲哪能舍得看书恒吃苦。他是比疼我这个女儿还要疼书恒,我看着都嫉妒得很。”余慧见状也拢了拢了萧淑婉的手。说着说着也是笑了起来。

“来,囡囡,来叫姑姑。”余慧转头牵来后面的奶娃娃。

萧淑婉低头一瞧,身侧的奶娃娃,一身粉色交领绣朝颜花的通袖短襦,正奶里奶气喊着姑姑,口齿有些不清,娇憨可爱的模样躲在余慧身后,有些害羞的盯着自己瞧,眉眼之间竟还有三四分像自己。

萧淑婉蹲了蹲,将手包暂且搁在地上,欢喜的朝余慧身后的萧楠招了招手,“来姑姑这儿。”

萧楠倒也半推半就的慢慢挪了过去,扑在萧淑婉怀里,顿觉得怀里头一阵暖意,轻拖起怀里小娃娃,环在怀里,稳稳的站了起来,颠了颠,嚯,这小囡囡养的真好。

“囡囡竟长这么大了,去年收到哥哥来信,说嫂子生下了囡囡,我前几日还在和娘亲提这事儿,估摸着大概还不会下地走,还得抱在怀里,现在看来,倒是我这个做姑姑有些不称职了。”

萧书恒和余慧看着这滑稽的姑侄俩,对视一笑,余慧接着道,“淑婉,囡囡刚生下来,书恒就说嘞,就跟你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那一双眉眼,像极了她的姑姑。果不其然她与你刚见,这样亲近,这可是书恒都没有的待遇嘞。囡囡我都有些搬不动了,比同龄孩子能吃能睡些,同龄孩子这个时候多半也不会走,这孩子慢慢摸索摸索,走着有些磕磕盼盼,也能走几步了。”

余慧这一番话下来,萧淑婉望着怀里的小侄女更加投缘,“是吗,萧家的娃娃那自然是顶顶聪明的,以前总听娘亲说,哥哥小时候也是一岁刚过就会走路了,五六岁便能背好几百首诗。从小就是那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多少夫人都羡慕阿娘生了这样子省心的孩子呢。”

萧淑婉环着萧楠哄了一会,瞧着小料,似是想到什么,将萧楠抱回余慧手中。

从地上手包里掏出一个精致锦盒,在萧楠面前缓缓打开,里头安静的搁置着是一对小金镯。

前些日子萧淑婉一直盘算着送些什么好,想来想去还是送对小金镯,驱邪避祸保佑平安之意。

“太贵重了,淑婉,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萧书恒看着面前之物,连忙上前推脱,死活是不肯让萧楠收。

“是啊,淑婉,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余慧也是抱着萧楠往萧书恒身后躲。

“这是我做小姑姑的一点心意,哥哥嫂子不要推辞了。”

萧淑婉把小镯套在萧楠圆滚滚的小手上,竟正好。刮了刮这小人的小鼻子,假意埋怨道:“囡囡再吃胖些,姑姑的镯子可就带不下了。”

萧楠举起肉乎乎的手臂,高兴地示意余慧看,一脸娇憨模样,余慧不忍娇嗔,“你这孩子,一点不见外,阿娘在家里教你的那些,你可都全都抛在脑后了。”

萧楠误以为余慧生气了,有些奄奄的靠在肩头,也不说话了,萧淑婉见状接过萧楠,转身朝屋内走去,“只要囡囡喜欢,姑姑都买给你。”闻言,怀里的萧楠恢复了将将的生龙活虎,开心的笑了起来,似是有靠山,还朝身后的余慧扬了扬手臂,有些耀武扬威的味道,那模样真让人哭笑不得。

萧淑婉边走边招呼道,“哥哥嫂子,外头寒气重,赶紧进屋,爹娘看到你们一定很开心。”

院内,萧信握着萧书恒的手,似是有讲不完的话,顾馨在旁边看着一阵一阵的抹眼泪。

萧淑婉和余慧在厨房里,麻利的收拾着碗筷,洗洗涮涮的。

不知不觉,月亮已经悬在半空中了,萧淑婉抬头望了望皎洁的明月,嘴角泛起笑意。

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这一日,萧淑婉刚走进办公室,便瞧见几个老师聚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的好热闹。

李华兰看到萧淑婉进来,一脸神秘凑了凑头过来,李华兰那模样一看便知道又是什么天大的八卦,“淑婉,天之骄子的最新消息,你要不要听?”

“不要不要,你留着自己知道吧。”萧淑婉想也没想,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李华兰望着萧淑婉,露出那不敢置信的眼神,这丫头,竟然对这不感兴趣?

萧淑婉哪能不知道李华兰那性子即使你说你不想知道,她也必须讲给你听得那种。

萧淑婉噗嗤笑出声,附和着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李华兰来了兴致,这丫头忒懂我了,正愁没地方说呢,“就是前些日子我与你讲的,袁总统请的海外建筑师小公子,你还记得吧?”

萧淑婉点了点头,李华兰心满意足的继续道,“我就知道你定记得,那小公子,听说今早的飞机到京都,你瞧瞧那边的两丫头,都去瞧去了,谁要入得了他的眼哦,好日子就在后头了,谁不想被这小公子相中哪,要不是今个儿我有课,我脱不开身,我定也是要去的。万一那天选之人是我呢也未必。”抬手指了指那边的两个位置,一脸惋惜的模样。讲到最后竟然娇羞起来,脑子里做起了工程师太太的美梦。

萧淑婉督了眼李华兰,觉得好笑,这厮那小心思就这样大咧咧的讲出来,一点没有点做老师的样子,真是枉为师表啊枉为师表!

李华兰那小心思怕是已经飞出学堂,飞到那公子身边了罢,“只是下个飞机,有啥好看的,这阵仗跟皇帝选妃似的。”

“你是不会明白,你今年也不小了,就不物色物色合适的人吗?萧姨不催你吗?”李华兰看着萧淑婉就似看着一块朽木,怎的一点都不考虑婚姻大事。

“催了哪,我随便编了几个刚工作忙的理由就打发她了,后来她也就没提了,估计也是知道劝不动我吧。”

“我瞧着那沈老师的哥哥倒是挺好,看着风度翩翩,对你温柔体贴,家里条件也是好的,沈老师也是有意撮合你们,你这块木头怎么就瞧不上呢?嫁过去便是少奶奶了,那些个让人伺候的日子不好过吗?非要来做这苦哈哈的工作。”

李华兰也是见过这位口中的沈大哥,沈青的大哥沈南归。“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他的名字也是取自其中,虽然不及那留洋公子那般条件好,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这沈公子对淑婉有意,那段日子每日巴巴的来学堂献殷勤,只有面前这木头不懂,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真瞧不上人家嘞。

李华兰提到这,发现许久没看见他了,“咦,这沈公子最近怎么没瞧见他人?以往不是日日都要在你面前晃悠的吗?”

“沈大哥去外地办事去了,他也是走之前跟我提了一嘴,估计要去个一月的样子。华兰,你总提这些个事儿,其他人不知道,你还不知晓我吗,我对沈大哥没有那种男女之情。”

萧淑婉揉了揉有些犯疼的太阳穴,这样的话她已经不知道解释过多少遍了。

她哪里不知道,外头看着她与沈南归样样相配,在爹娘眼里也是对他极为满意的。所有人都在等她点这个头。

自己何尝没有试着与沈南归接触接触,但终究是没有那些个感觉。

不好一直拖着人家,私下里也明里暗里暗示过沈南归多次,但人家一句“你未嫁我未娶,再者你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儿,我追不追是我的事儿。”这句话把萧淑婉堵得哑口无言,此后也就随着他去了,尽量避开些罢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是劝不动你了,你这丫头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其他人看着合适还不都是要你首肯,旁人也是左右不了你。”李华兰多次苦口婆心的劝说都无疾而终,现下这番话一出,便知道淑婉与沈公子怕是再没可能,再多废这口舌作甚?往后这事儿也就作罢。自己也不去掺和了。

又是一下午的课,萧淑婉的腿都有些站不住。

屋内只剩萧淑婉和李华兰两人,今个儿估计都去看小公子去了,萧淑婉瞧着空空的办公室,这小公子竟这样大的魅力。

靠着椅背望着上头发了一会愣,有一搭没一搭的捏着微酸的腿,有些心不在焉。

这几日,不知怎的,萧淑婉总觉得眼皮子跳的厉害,她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可是这般厉害的跳从前倒也没遇到过。

想想自己的日子,父母健在,哥哥嫂子也回来了,自己也在学堂有份稳定工作,明明生活正在往好的方向外头风吹得窗子直响,远处的天空也是乌压压的,平时这个时候亮堂堂的天此刻已经黑了大半。

本就心里有些堵得慌,现在更是被这乌黑的天压得喘不过气。连着喘了几口大气,才微微缓了缓。待平缓些,抬手捏了捏鼻梁,萧淑婉闭目养起了神,心里盘算着过些日子要去找张大夫瞧瞧是不是心上有点什么毛病,最近怎么总是这样喘不过气。

“淑婉,眼见着天黑下来了,还不回去儿吗?”李华兰看着外头越来越黑的天,提醒道,手上飞快的收拾起来,三下两下收拾好包,回头看了看萧淑婉一动不动,怎的,这天都这样的还不赶紧回去。

萧淑婉回应般微睁了睁眼,抬了抬眼皮,“华兰,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就走了。”

“好,那你记得锁门哪。我先走了,你也快些吧,外头这天看起来等会定会有场大雨。”外头黑乎乎,李华兰在屋子里看不真切萧淑婉的脸。急急忙忙打了招呼,李华兰就拿起门边的伞儿快步走了。

大约过了半刻,房内已经彻底漆黑一片,萧淑婉睁开眼皮,脑子里有些清醒,伸手点了灯,随手摸了本手边的书,看了一会,还是心口闷闷的,就想着打开窗透口气兴许会好些。

刚抬脚走至窗边,忽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背后传来脚步声,听着是小皮鞋的清脆响声,应该是华兰吧,估摸着忘带些什么,回头来取。

萧淑婉也没有转身望,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摸索着窗锁,取笑道“是忘了什么,回来取得吗,你啊,总是这样子丢三落四。”

面前的窗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开了一条小缝,一阵风吹进来,萧淑婉如瀑般的头发被吹得扬起,风里还带着些碎星雨点,一阵凉意吹来,萧淑婉觉得心头舒服多了。

身后的人许久没有回应,萧淑婉正疑惑,心头涌上一阵不对劲,这丫头是怎么了。

伸手将吹乱的发丝简单的拢在耳后,转身望去。

这哪是李华兰...

眼前的男子...

西装革履...

虽在黑暗中瞧不真切,但是周身撒出不同寻常人的贵气。

袖口华贵的袖扣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是他...

萧淑婉惊得后退两步,手混乱撑在窗边的案桌上,手指紧扣在桌上,指尖捏的泛白。

窗外的风呼啦啦的吹进来,吹得萧淑婉身上一阵颤。

湿漉漉的寒意慢慢浸遍全身,如潮水般的眸子此刻幽深静谧,定定的望向黑暗中的男子。

男子处在黑暗中,借着烛光打量着面前手足无措的女子。

眼底还带着些许疲惫,前脚刚下飞机,便匆匆派人打听萧淑婉的情况。

听从前的街坊邻居说萧淑婉在这教书,便马不停蹄赶了来,身上还穿着笔挺的洋装都没来得及换下来。

原本看着漆黑的学堂不抱有希望,转身离去之时,督见西南角一间房内还有些若有若现微弱的烛光。

似是有心灵感应般,决定上去碰碰运气。

果然,透过走廊的纱窗,灯下的身影不正是日思夜想的人儿,即使十几年没见,那眉眼还是跟从前一模一样,一眼便能认出。

是她。她还在...

天与地之间,此刻除了窗外的风声,好像只有他与她。

良久,黑暗中男子一双眼紧跟着面前女子,有些内疚轻声道,“是啊,我是忘了东西,回来取了。”

萧淑婉心里一阵一阵的揪着疼,嘴唇已经被牙齿咬的泛白。

忘了东西?好一句忘了东西....

凭什么...他一回来自己便是这幅没用的样子,萧淑婉,十几年了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见了这个男人还是这般手足不错丢人现眼。

萧淑婉在心里骂着自己无用,身体早就已经不听使唤,保持着支撑在案桌上的动作。

面前女子眼里短短时间流露出多种情绪,有悲伤、欢喜、怨恨,这让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着继续开口道,“婉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真是好久不见,喉咙口涌出一阵酸涩。萧淑婉你还留在这做什么,跟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再续前缘吗?

萧淑婉缓了一会,似是没看见眼前人一样,整理了衣衫,深吸了口气,抬脚径直越过男子。

擦肩而过,男子忽的攥住萧淑婉的手腕,“婉婉...”语气中带着些疑惑,带着些恳求。

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放手!”

“我与公子你素不相识,请不要叫我闺名,公子请自重。”手腕处被握的发疼,萧淑婉有些恼了,用尽力气甩开了男子握住的手,拿起桌上的手包,加快步伐逃般的离开这里。

身后男子望着女子冷漠的身影苦笑两声,多年未见,他跟婉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是今日这样。

在京都回来的飞机上,他想过千万种相见的场景,唯独没有料想会是现在这般难堪。

手心残留着女子的温度,一阵风吹来,消失的无影无踪。

手臂无力的垂下,布满血丝的眼睛慢慢黯了下去,自己竟已经没有勇气追去了吗?...

身后的男子好像没有追来,顿感痛苦蔓延全身。

萧淑婉脚已经完全不听使唤,楼梯都踩漏了好几阶,跌跌撞撞的走完了最后几步台阶,赶忙扶着手边的墙,浑身像被抽干了般。

萧淑婉背靠着墙,腿已经支不住,沿着墙边慢慢滑下。

眼泪自与男子擦肩而过一刻,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眼睛已经被眼泪糊的看不清,萧淑婉抱了抱臂膀,把头埋进臂弯。

他回来了......

将才大致瞧了,只瞧了一眼,萧淑婉便知道这辈子是再无可能了,心里头随着伤心还带着些自卑,面前的男子浑身上下都是最时新的装扮,与自己便是天壤之别。

外头雨滴滴滴答答,屋檐下的女子终是抵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哭声淹没在了雨声中,今晚的难过只有雨儿知道...


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跌跌撞撞回到家的,还好爹娘他们都睡了,不然看到自己这幅神不守舍的样子又该担心了。

简单洗漱了一下,浑身提不起劲儿。萧淑婉躺在床上左右都睡不着,脑子里零星闪过小时候的事情。好不容易缓些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遂,不再想了。

即使他回来了,又如何,萧淑婉你还要再被骗一次吗?日子还要过得,现在生活哪里容得了你想这些情情爱爱。萧淑婉只得这样反复安慰自己,才得以勉强入睡。

睡梦中的女子浅浅喃喃,人生若只如初见...

一夜的雨泼盆得下,此刻丝毫看不到昨晚的痕迹,阳光晒到院子里。

阳光透过窗子撒到萧淑婉熟睡的脸上,萧淑婉动了动眼皮,忙拿手挡住眼上的光,眉头微皱。

睁眼看着窗外的满园春色,昨晚的狂风暴雨好像一场梦似的,嗯,一场梦...

萧淑婉撑起身子走到黄铜镜前,瞧着镜子里,一双杏眼肿的跟桃子似的女子,不禁自嘲,可真是没用...

恍惚间,镜前的萧淑婉的思绪回到了那日,那日雨也如昨日那般大...那日的自己也如镜中这般模样...

当年,盛清山走后第二日,谁也没想到变化来的这样快,果然天有不测风云,朝堂上变天了。

盛彦下了朝,急匆匆的就往府内赶,一进门便随手遣了一个小厮,“夫人可在家?去把夫人请来。”

小厮得了令,立即快步去请程秋兰。

“怎么了老爷。”等了半饷,程秋兰放下手上的事匆匆赶来,袖口还未来得及整理,还整齐的码在臂弯上。

盛彦见着来人,心稍稍定了些,上前握住程秋兰的手,“清山那边没什么变故吧?”

“看这个点应该已经快到了,再等等应该会有消息递来。”

“那就好...那就好...”盛彦紧绷的一根弦也松了松,回身扶着椅子缓缓坐下。

“怎么了老爷,你为何这般神情?”程秋兰细细盯着盛彦脸色,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盛彦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定了定神,顿了顿,朝着程秋兰开口道,“朝堂变天了,萧家有大祸了...”

程秋兰闻言大惊,连忙追问,“到底出了何事。”

“今日朝堂上,后党一派,又进谏要陛下早定储君,陛下一向疑心重,若换做平时多半斥责几句就罢了,今日刚收到前线战报,前方战况损失惨重,陛下震怒,好好整顿了整顿后党一派,革职降爵,基本都被铲除干净,几乎覆灭。你也知晓的,萧家一直是与后族有些千丝万缕关系在的,今日通政司也为后党一派说了话,陛下迁怒,一气之下端了整个通政司。萧家哪里逃得过,也只是贬了官还好保住了姓名,将萧兄贬去京都郊外做个小小的通判,可谓杀人诛心,这可不就是羞辱。这可比死了还难受。”

盛彦一番话,程秋兰听着惊出一身冷汗,一时之间不知作何答。

盛彦心不在焉转着手上的扳指,眼尖瞧见盛清山的身边的小厮正匆匆往外走。鬼鬼祟祟手里揣着一物,这紧要关头自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诶,你,对 就是你,你过来。”盛彦喊住小厮,示意他过来。

小厮走到跟前,手里握着一封崭新的信件,盛彦已猜到了八九分,盯着小厮问到,“手中是何物?”

小厮忙扑通一声跪下,回道,“回老爷,这是昨晚少爷交代我,让我今早务必转交给萧家小姐的。”

程秋兰两步并一步的夺过信件,打开一瞧里头的内容,脸上露了难,回头将信件递给盛彦,“老爷这可怎么办?”

盛彦并没有接过信,这信里头的内容,已经能估摸出来。回身坐会主位圈椅上,眼睛盯着远方,看了一会,缓缓开口,“这信且放一放,兰娘,你先收着信,万不可再流出去。萧家这事咱家现在是掺和不了,明面与萧家走的太近,难免惹来祸端。私下里能帮就帮,多塞些银子给办事的官老爷,求他们多照顾照顾萧家,也算是全了两家的情分了。”

“可我们答应清山的事怎么办?他知道多半不会原谅我们的。”

盛彦顿了顿,脸色有些难看,许久似是下了什么大决定般道:“清山求的事情,算我欠他的,回头他回来了要怨就怨我吧,那事就作罢吧。现下先瞒着他,断不可被他知晓!此事只有我们知道。”

程秋兰握住盛彦的手,看着盛彦脸上的愧疚,心疼的应了应声。

风云变幻莫测,人心也亦如这风云般难测……

萧府,此起彼伏的嘤嘤哭声,满院狼藉。

萧信老泪纵横,握住顾馨的手,“夫人,是我对不住你们。没让你过上几天好日子,又要随我四处奔波。”

顾馨两眼含着泪,顺了顺萧信的衣襟,宽慰道,“无妨,只是换个地方住,不打紧,好在一家人都平平安安,这难关我们一定会闯过。”

萧信低头应了应,随即招来家里的所有长工仆妇,拿出最后一些钱作了补偿,遣散了众人,仆妇大多眼中噙着泪,各自回屋收拾行囊。

这边萧淑婉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望了望身边熟系的物件,屋内静悄悄的,萧淑婉一幕一幕的回忆在这个府内的酸甜苦辣,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没想过有一天还会离开这里,抹了把脸上的泪,终究是苦涩的起了身。

突然脑海里闪过盛清山的脸,“对,我还有盛哥哥!去寻他,他些许有点办法。”

萧淑婉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对着镜中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勉强的笑,匆匆赶去盛府。

长街上,夜已深,路上空无一人,月光映着小小的身影,袖中的手冻得通红,眼见着前头就是盛府,看到希望般加快了脚步。

奔至盛府门口,盛府大门紧闭,门口也是静悄悄的,萧淑婉上前两步,踮了踮脚尖,勉强够到了锁环,扣了两声,喊道“盛哥哥,我是淑婉。我有事寻你。”

远处一道闪电劈下,伴随着震耳的雷声。老天爷好似在蓄力般,一会定有一场大雨。

萧淑婉害怕极了,寂静的四周只有她一个人,轰隆隆的雷声一阵又一阵,吓得捂住了耳朵,手上敲得越发用力了些。

直至手敲得有的生疼,里头也不见动静。

半饷,有一阵脚步声走来,随后门吱呀开了一条缝,萧淑婉惊喜的望去,“盛哥...”说到一半的话卡在了喉咙,萧淑婉望着来人有些微怔,开门的不是盛清山。

开门小厮实在不忍心看下去,好言相劝“萧小姐,回去吧,我们盛少爷现在是不会见你的。”

萧淑婉愣了下,一双杏眼瞪得浑圆,眼见着小厮要关门,忙上去拽住小厮的衣袖,“不会的!求您去告诉盛哥哥一声,我是萧淑婉。他知道是我一定会出来见我的!”

萧淑婉见小厮犹豫,忙拔下发间一根珠钗,递到小厮手上。“求求您帮帮我,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小厮见状把钗推了推,放回萧淑婉手中,“萧小姐,莫要为难我这个下人,实话跟您讲,萧少爷已经不在府中。其他恕我不能再告诉您。”

不在府中?不在府中...

他会去哪呢?是故意躲着我吗...

为什么就连你也不在,不是说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断了...

轰隆一声,天上豆大的雨点下了起来,萧淑婉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最后一点信念也没了,此刻的萧淑婉心如死灰。

家里横遭变故也没有这般难受,最爱之人的背叛正如刀刃般一刀一刀剜着萧淑婉的心。

仰着头望着天,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终究是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她的盛哥哥,也不要她了吗...

是吧...可能是吧...

靠着仅剩的一点尊严,萧淑婉撑着门槛起身,坐在地上许久,脚已经有些发麻,望着瓢泼大雨没有丝毫犹豫,一瘸一拐的走进了雨里。

回头望了望身后雨里大大的“盛府”牌匾。

“呵,呵呵”萧淑婉发出渗人的冷笑,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吗,怪我从前没有看透你。

“小姐小姐,你在哪?”前面传来小桃着急的声音。

小桃来寻她了,萧淑婉知道小桃一定会寻到他,多重打击此刻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软软的倒在了雨里..

“小姐!! 快来人啊........”耳边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远处大门的吱呀声,萧淑婉也无心再去想了,闭了眼晕了过去。

从此,一刀两断罢..

想到这,镜中女子又是一阵落泪,刻骨铭心的痛又袭来。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折磨自己。

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了,如今要为了生活奔波。已经没有时间来想这些。

望了眼时间,拿出许久不用的鹅蛋粉浦了浦眼周,让眼睛好些不让人瞧出来。再补上薄薄一层唇脂,看起来有些气色,拿起手包出了门。


今天只有半天课,没有繁重的课这让萧淑婉心情好了些。

卡着点到了学堂门口,萧淑婉停住脚左右望了望,心里还是有些害怕,好在没有那人的身影,呼吸顺畅了些。

一上午的课让萧淑婉忙的无力想其他的。

后头是两天周末,随手拿了两本书和教案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往家里走。

远远瞧见门口萧楠站着,一个人蹲在树边看着地上蚂蚁在那里搭窝。

“囡囡!”

“姑...姑...”萧楠闻言抬头,见是萧淑婉,欢喜的从嘴里口齿不清的蹦出不太熟练的两个字,还是咿呀学语的样子,这软软的语调听得萧淑婉心头一软。

跑过去一把抱在怀里,“怎么在这等我呀?”

萧楠虽话还说不全,但是大人的意思能懂七八成。两手搂着萧淑婉的脖颈,甜甜的亲了两口。萧淑婉也算是回应般亲了两口。

“走,我们回家吃饭啦。”

这一幕温馨的姑侄场面都落在远处男人的眼里。

“婉婉。”身后传来熟悉的声男声。

萧淑婉心里一咯噔,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深吸口气尽量保持镇静转身,怀里依旧抱着萧楠瞧了一眼。

那天黑夜里没瞧的仔细,线下大白天的,面前男子身上一身得体的时兴洋装,笔挺的深色西装,下身有质感的西装裤被熨烫的笔直,外头套着一件羊毛西装大衣,头发梳成利落的三七分,带着一幅金框眼镜,擦得噌亮的皮鞋露出一半,这装扮以往萧淑婉也就在报上看到过,不得不说这样穿确实比长衫看着更加精神些。男子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站在树下显得有些突兀。

盛清山看着面前的女子,与多年前的一样穿着长袄,下着干裙,只是比从前素净了多,没有从前那些钗环的束缚,素净衣服与她气质很相配,脸生的标致,现在还带了些女子的妩媚。手里牵着一个小娃娃,眉眼竟然像三四分,像三四分...

她有孩子了,也是...二十多是该嫁人生子了...

盛清山眼底流露出一抹悲伤,也是,谁会等你十几年呢。

“抱歉,我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往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说完盛清山再看了眼萧淑婉,这一眼是要把萧淑婉刻进心里,也许,是最后一眼了吧...僵硬的转过身,努力抬起如灌铅了般的腿。

萧淑婉看着面前骄傲的男人,此刻像是落败的士兵。

结婚?他应该说的是成亲吧,看了看手里牵着的萧楠,好像明白了,他是误会了...刚想开口解释,犹豫了再三,还是没有叫住眼前男子,直至看着他拐了个弯消失不见,心里好像失了一块重要物件,熟悉的胸闷又上来了,胸口开始隐隐泛疼。

也好,误会了就误会了,以后省的麻烦了...

结束了...萧淑婉,往后这段感情就放在心里吧...

他留洋归来,从里到外都是新的,只有我是一件旧物件。

现在的我配不上他了......

之后的几日,萧淑婉也没有再见过盛清山。

日子好像也恢复了平静,明明是最满意的结果不是吗,两个人犹如两条平行线互不打扰,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转眼又到了中秋,街上早早就开始张罗,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一年一度的灯会也搞得热热闹闹,各式各样的花灯看着人眼花缭乱。

萧家今天也是团圆的日子,顾馨从早就开始忙活,窝在厨房筹备了满满一桌的好菜。

萧信今个儿高兴,儿女都在身边,开了珍藏多年的美酒,与萧书恒多喝两杯,兴头上喝的急,此刻已经趴在塌上呼呼大睡。

萧淑婉帮着顾馨收拾收拾桌子,母女俩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悄悄话,时不时传出两人的笑声。

萧楠大概是第一次瞧见京都的中秋节,对外头花花绿绿的来了兴趣,缠着萧书恒带她出去瞧瞧。

“淑婉,你哥哥他们出去看花灯,你也跟着去玩玩。别整日闷在家里。”顾馨接过萧淑婉手上的碗筷,将她往外推。自己这个女儿最是让人省心,除了上课,其他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平日里跟朋友吃吃饭一年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余慧在旁边帮衬着干活,听到这话也顺势上来挽着萧淑婉,“娘说得对,淑婉你平日里就会闷在家里,难得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跟我们出去透透气。”

萧淑婉本想拒绝的话,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这大节日的还是不说这些扫兴话了,无奈的点了点头。

四人走在街上,处处都洋溢着欢乐祥和的气氛。琳琅满目的果实,精致小巧的手工艺品,以及灯火通明的商铺,来往的男男女女都洋溢节日独有的喜悦之情。

余慧挽着萧淑婉走在前头,萧书恒抱着萧楠不紧不慢的在后头跟着。

萧淑婉向来不喜欢凑热闹。但余慧恰恰相反,是个爱热闹的,哪里热闹就往那里钻,眼尖的瞧见前头一小摊挤得水泄不通,立马兴奋的拽着萧淑婉往前挤,“淑婉,这儿在玩猜灯谜,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猜中还有奖嘞!”

无奈的看了眼上头的谜面,倒也不算难,萧淑婉已经猜出了七八,看着萧楠盯着灯谜的奖品兔子花灯出了神。

“囡囡可是要这个花灯?”萧淑婉捏了捏萧楠小脸指着花灯问道。

萧楠立马点了点头。

“好,姑姑定给你赢一个。”

萧淑婉走到摊前,指着那只花灯问道,“老板,这个花灯要怎么得?”

老板是个慈眉善目的阿公,笑眯眯的看着萧淑婉道:“今日本店做活动,只要猜对上头三个灯谜,即可得一只兔子花灯。小娘子可要试上一试?”

萧淑婉听了,“那我且试一试,劳您见笑了。”

朝上望去,看得人眼花缭乱,随意挑了只红彤彤的花灯,上头印着一句简单的谜面,“九号。猜一字。”

九号?九日?萧淑婉略想片刻,那不就是“旭”字!竟如此简单,不免有些得意。

“小娘子,真是厉害。”老板也夸赞道,女子能猜出的确实寥寥无几,开始打量起花灯下的女子,倒是有两把刷子。

第二个灯笼上的谜语是“一百减一,猜一字。”这题萧淑婉丝毫没有犹豫,胸有成竹的说道,“是白字。”

“好!”周边的百姓纷纷叫好,余慧也跟着激动起来了。

周边绕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一个了,看着萧书恒怀里的萧楠期待的眼神,萧淑婉冲她眨了眨眼,“兔子花灯等下就是你的咯。”

“小娘子,最后一题了,猜中了这花灯就是你的了。”老板举着手中莲花灯笼说,最后一题自然不是寻常的题,老板看着手中的莲花花灯也是有十足的把握,此题就算是整个京都也是没有几个人能猜出来的。

萧淑婉胸有成竹的凑近看花灯上的字眼,莲花灯笼上赫赫然印着“一家有七口,种田种一亩,自己吃不够,还养一条狗。”

题目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怪不得最后一题老板要亲自出嘞,此题也太难了,让人一点头绪儿都没有,人群中也七嘴八舌起来。

萧淑婉看着题若有所思,脑子里已经在建框架,这最后一题确实有点有些刁钻,花点时间还是能解出来。

“淑婉,若是猜不出来也无妨,我们就去前头买盏花灯吧,前头花灯的更好看呢。是吧,囡囡。”萧书恒见萧淑婉的冥思苦想的模样,出声劝道,怀里萧楠也是懂事的乖乖点了点头。

萧淑婉没有应,安静的看着题,脑海里组着字,旁边看热闹的乡亲,看着萧淑婉拧着眉头的样子,也都交头接耳讨论起来,看来这小娘子多半是猜不出了。

“是兽字!”萧淑婉一猜到便脱口而出,与此同时,还有一声音,与萧淑婉声音叠在一起,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了。

萧淑婉随着人群唏嘘声一同望去,声音来自远处一道身着青衫男子,此刻正定定的望向他。

这不是盛清山是谁,没了那日的洋装,盛清山身着普通淡色长衫,今日也没有戴眼镜,手里持着一把青竹山水折扇,看上去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在人群中也没那么突兀。

猜出来的人竟是他?

“这...两位一起猜出来...这...”这情形倒是让老板犯了难。

“无妨,本身也是我后来,这位小娘子将将已经答出来两题,老板肯定是要算这位小娘子的。”盛清山见老板纠结的模样,忙做了推辞,行个让的礼,指向了萧淑婉。

萧淑婉见状也不推让,本身也是自己先来的,也不客气的福了福身,“多谢公子。”

萧淑婉接过老板递来的花灯,顺势递给萧楠。

萧楠看着花灯心里欢喜,拿着不肯撒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兔子花灯一刻也不移眼。萧淑婉就这样望着她心里也欢喜。

“还不赶紧谢谢姑姑。”这面前男子看着淑婉那眼巴巴的眼神,肯定是有什么情况在里头,还有些爱而不得的味道,刚将将淑婉的神情多半也是认识的吧?余慧赶紧出言缓和缓和气氛。

嗯?姑姑?!!原来这小娃娃是婉婉的侄女儿!原来她们只是姑侄不是母女,盛清山听言眼里一亮,捏着扇子的手紧了紧。

需得找个由头跟婉婉搭话。嗯 由头,抬头望见持着花灯的萧楠旁立着一人,眉眼与萧淑婉有些相像。

这不是书恒兄吗?多年未见险些有些认不出来,上前一步,作辑道,“书恒兄,好久不见。”

萧书恒闻言望去,刚刚就觉得这男子有些眼熟,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脑子里又思索了一翻,才想起竟是那盛二郎,好友重逢虽心中欢喜,但是当年只字片语未留就走的人是他,惹得自己妹妹伤心了许久,有些不情愿但礼数还是要做全,也作辑回礼道“盛二郎,好久不见,竟在此处相遇。”

盛清山算盘这下子算是打明白了,书恒兄这条大腿定要抱紧,“是啊,我也是将将回国没几日,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将将回国?本身因着当年的事情,心里有还有些隔阂。原是他被弄出国了,看来他跟淑婉之间定有些误会吧。

瞧了眼正在哄萧楠的萧淑婉,萧书恒叹了叹气道,“那年家道中落,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还好现在都已过了难关,家人都在,在这中秋夜,终究团聚。这些年要多亏了淑婉。”

盛清山从萧书恒三言两语之间,摸索了一番,东拼西凑了点信息,才明白过来,自己竟不知这一层,此番回来也只是听说萧家不似从前那般,竟不想落到这样的田地,转头瞧见萧淑婉逗着萧楠那无忧无虑的模样,想到萧书恒的话,也不知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萧淑婉见盛清山与萧书恒谈论些什么,也不好打断,拉着余慧和萧楠,朝萧书恒招了招手,有些赌气的示意走。

萧书恒见盛清山这直勾勾的眼神,心里也明白这是郎有情妾也有意啊,左右就差一道推波助澜,差个人戳破窗户纸儿。

自家妹子这心思自己最是知晓,表面不在乎,明里暗里不都在等这盛二郎,十几年下来这心思可一点都么变。

萧书恒上前一步,定定的望着盛清山,声音稍压了些,“清山。”

“你对我家淑婉...?”

盛清山没有立马应答,两只手握了握,不是很热的天,手心也沁出一层汗,旁人看着他好似这个问题是个天大的难事一般,实则他在想往后的每一步,在规划是否能给萧淑婉一个好的未来。

萧书恒在等盛清山的回答,面前男子这般纠结的样子,有些怒道,“如若你不是真心的,请你离淑婉远一些!莫要再来纠缠他!”

月亮已不知不觉的爬上了半空,皎洁的月光撒在他身上,将他圈在月光中,与行人隔了开。分析清楚了未来的路,盛清山更加确信自己坚定的心。

“书恒兄,我心亦如当年,从不曾改变。”盛清山袖下的拳稍握了握,坚定地道出。

萧书恒心也放了下来,上前拍了拍盛清山的肩膀,“差点以为我看错了人。你这小子。”


“你跟淑婉定是有什么误会在里头。等会我看着机会给你们俩留出单独空间,你自己可得把握好机会好好解释清楚。”

“我们也算从小一起长大,你,我还是信得过的,如若你跟淑婉真的成了,我也是欢喜的,淑婉交给你我放心。”

萧书恒言语间暗示盛清山,眼神督着萧淑婉,朝盛清山使了使眼色。

远远瞧着自己这个妹妹,不知不觉也这么大了,明媚的少女站在人群中似耀眼的明珠。

是该找个好夫婿了,放眼望去全京都谁家的公子自己都不会放心,还不如面前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倒是合适。

欸,再是舍不得这颗掌中明珠也没办法了。

再者说这两人明显就是互相有些心思在里头。

在这个世道,男女婚姻之事多凭媒妁之言,连面儿没见就成婚了,自己妹妹若能嫁个自己动心之人,何其难得。

自个儿这个做哥哥顺水推舟一把吧。

萧书恒这番话讲的盛清山面上有些难为情,承诺般回应的点了点头,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衣袍,老老实实跟上萧书恒,朝着萧淑婉处走。

萧淑婉早发现这边不对劲的两人,将才便觉得这两人才刚见面,哪有这么多话要说。

自己的亲哥又时不时往自己这边儿使眼色,那神色时而欢喜,时而不舍,时而难过的。

看着就不对劲。

现下盛清山竟然跟着哥哥一起走来。

好啊,看来是把我这个妹妹卖了,萧淑婉顿感不妙,往余慧身后躲了躲,等会见不对劲好立马脱身。

“淑婉,我跟你嫂子还有些事,先回去。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灯会办的这样子好,你随着我们早早回去不就可惜了?正巧清山在这,你们两个好好逛逛,好歹也是儿时好朋友,如今怎么这般生疏,好多年未见了好好聊聊吧。”

余慧立马听出了萧书恒话里的意思,顺势将萧楠塞到萧书恒怀里。

将萧淑婉往盛清山身侧推了推。“淑婉,你一直闷在家中,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玩玩。盛公子看起来也是个靠谱的,定能好好照顾你。”

余慧说完不等萧淑婉回应,朝盛清山福了福身,“那就拜托这位公子照顾我家淑婉了。”

“哥哥...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回去吧。”萧淑婉立在当中,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手中的帕子急的直搅,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盛清山赶紧开口连连应下,“嫂子放心。”

有了这句话,萧淑婉张了张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嘴了,只得老老实实站在盛清山身侧。

算了,左右不过一个时辰,看看花灯也无妨。

这句嫂子也是让余慧没想到,这小伙子真是上道,捂着嘴笑着扯着萧书恒回身朝家走。

目送着余慧几人身影,两人继续沿着街朝前走。

许是很久没跟男子走的这样近,或者是身侧的人是盛清山,萧淑婉此刻已经不知道手脚往哪搁。

路人瞧来,只当是小娘子有些娇羞,仔细瞧瞧还是养眼的一对佳偶,很是般配。

盛清山就这样跟着萧淑婉走,突然的独处,也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口。

只敢用余光偷偷的看,好在身高的优势,就算时不时看一眼萧淑婉也不会发现。

眼见着前头一个台阶,萧淑婉心不在焉的想着事情,也没留意,蓦然被跘,身体直冲冲的便朝地上倒去,眼见着脸要着地,认命般的闭上了眼。

感觉到背后似是被拽住,盛清山眼疾手快的攀住萧淑婉的腰,拉了一把。

萧淑婉有些市重,天旋地转之间跌入了盛清山的怀里。

望着怀中女子紧闭的双眼,万幸没摔在地上去,“还是这般冒冒失失,都多大了,还会被跘着。”

萧淑婉等了许久也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只觉得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再加上头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随即慌张睁眼,便瞧见一张俊脸,那张魂牵梦绕的脸此时就在眼前...

此刻保持着这个姿势,两人距离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萧淑婉甚至能听到盛清山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红晕悄悄然爬上了耳朵根....

月亮也是懂事的从云后探出头,皎皎月光笼罩在一对佳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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