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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二十年

老广双城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致敬60-70-80年代的打工者,主人公从一位青葱小白在暗流涌动的职场斗争中成长,脱颖而出,逆袭为台资企业高管。后离职创业,历经艰难困苦百折不挠的商场竞争,和个人感情生活曲折秘辛。

主角:刘刚;钟点点   更新:2023-01-28 13:5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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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刘刚;钟点点的其他类型小说《东莞二十年》,由网络作家“老广双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致敬60-70-80年代的打工者,主人公从一位青葱小白在暗流涌动的职场斗争中成长,脱颖而出,逆袭为台资企业高管。后离职创业,历经艰难困苦百折不挠的商场竞争,和个人感情生活曲折秘辛。

《东莞二十年》精彩片段

人物表

RY集团分公司/协昶工艺制品有限公司

大庄生:台湾人。董事长。

小庄生:台湾人,大庄生之弟。总经理,常驻大陆。

中庄生:台湾人:大庄生堂弟,小庄生堂哥,自由手工业者

庄太:大庄生夫人

陈涛:湖南人,英文名:杰生,副总

马丽雅:安徽人:办公室主任,绰号:玛利亚,圣母

阿芳:广东梅州人:彩绘组前组长

刘刚:湖北人,广东话:老公。彩绘组组长。

钟点点:江西人,女主。

钟多多:江西人,钟点点之姐。

周淼淼:湖南人:协昶公司前人事。绰号:六水,三水 。

阿梅:东莞高埗镇本地人:协昶财务。

吴兰: 协昶采购。

黄小芳:湖南人:协昶二分厂财务出纳。

胡蝶:山西人,协昶二分厂人事

雅洁:协昶二分厂财务/出纳/外联,马丽雅姨侄。

贾仁:重庆人,轮雕刻组长。

唐文:重庆人:轮雕组副组长。

山西张:山西人:镀膜制镜组组长。

雷达:江西人:切割组组长。

阿城:湖北人。切割组副组长。

细妹:湖北人。印刷组组长。

彭中秋:贵州人。包装组组长。

李伟达:抛光组组长。

黑妹:彩绘组组员

RY集团鞋业本部公司人物表

迈克林:台湾人,总裁

彼得吴:台湾人;大陆园区办总裁办副总

伊莉莎:副总办高级协理

威廉曾:总务部副理

戴维李:总务部襄理

密斯田/安娜:前总务部副理高级文员,后升襄理

安迪宋:总务部副理

安东尼:人事部部经理

奥斯汀:行政部经理

陈露:写字楼 文员

叶子:写字楼文员

黛比:写字楼文员

阿超:粮油生鲜供应商

黄总:粮油生鲜供应商

后续。。。。。。

调寄:东莞二十年

二十年来冬去春践。吴钩怀勉下岭南。漫道栖乌当涂,杜鹃声苦,雕栏更兼风雨蹙;风雨骤,式成影单阙难酬。乡音远烛半剪,伊人嘱我缓且激越待君返。殷勤来日,嫩点粉黛托香腮,窃效当炉文君画眉张敞,与君快酒酡颜惜杜康,无忧怅惶。且凭欗,遥指千山绿尽染,叹红菱韶颜又一年。盼佳人如逆水中央,遁白雾梦黄粱,似烟霖蔓萝入轩窗。犹慕画眉齐案,南北千里共明月婵娟,借互思量,梦半醒泪滂滂。一轮弦月挂西窗。

第一章

绿皮火车和妈妈的眼泪

如果从孩童记事开始算起,无非是七岁之后才有一点印象可循,其他都是模糊的,恍若风过落叶,迷路荒野。顾望四周萧然空寂,有什么可以留下,只有时间已然,其他都是色相而已。

1990年刚刚过完春节后的二月十八,刘刚清晰的记得,妈妈,曾芝华已经58岁了,自从父亲在1982年撇下一家老小魂归尘土之后,缺少主要劳动力的家庭极度困难。三个姐姐,两个哥哥,三姐待字闺中,只有大姐和二姐已经婚嫁三里之外的宝林寺村。大哥结婚三年,育有一子,二哥刚刚结婚不久,兄弟成家立业必定分家单过了。位于卾东北靠近河南的农村习俗是老守小,此时,刘刚已经是18岁了。

表哥在2年前从部队退伍回来后直接南下,舅舅说是在东莞高埗镇的一家RY鞋厂打工了,起初好像是从保安开始做起。那时候退伍证比较好使,大多初中文化已经是非常不错啦。很多都是小学辍学就南下的,妈妈年前到舅舅家和舅舅说了好多好话,请求表姐南下的时候,带着刘刚一起坐绿皮火车南下,找表哥帮忙进厂。舅舅是妈妈的堂兄弟,自然是四分亲隔了六分疏。表姐和表嫂南下,心里面是一千个不愿意带的,因为百万个青壮下广东,非常难找工作。妈妈恳求舅舅给表姐表嫂说,只要带着刘刚南下即可,路上有个照应。至于工作表哥能帮忙更好,帮不上忙自己找,这样表嫂表姐才答应,带刘刚在2月18号出发了。

刘刚初中毕业于宝林中学,中考前因为成绩很差,根本没有参加中考,所以毕业证也没有拿到。那个时候初中三年自学绘画,没有系统的美术教育,还不知道素描为何物。小学时候特别喜欢看小人书,连环画,喜欢描文臣,武将美女楼阁唐铠宋甲名士衣冠的图片。初三最后一年,从县城来了一个插班生,直接是考美术特长生。才知道需要主修素描,想想家里困难,一个星期五元的生活费都很难持续筹措到,想也就罢了,爱好就爱好吧,还特别小资。喜欢上了席慕容和汪国真的朦胧诗,自己写些不明所以的文字,诗词意蕴散发而已。唉,可恨呐,农村的孩子不该有的梦想,只能在梦中圆。妈妈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毕业回来只要学会种田,那是最好的祈求,不要饿死了孩子。

南下的时候,妈妈给了一个破了几个洞的帆布大包,里面,装了写自己写的一些朦胧诗,笔记本,还有毕业后在家画的几幅水墨画。油彩是买不起的,自己心底叫他是水墨中国画吧。读书的时候文化成绩不行,硬笔字写的不错,得过全校一等奖。记忆中,除此之外,初中三年,再没有其他可以引以为傲的地方。几十年过后,如果学校档案保存规范的话,应该能找到当年校志,那年硬笔字第一,作业干净整齐划一第一。

妈妈说:刚,250元,是找人借的,你要藏好,就放在裤衩里面的那个小兜里面,妈给你缝上。车票,60元先拿出来给表嫂,先买票,路上就吃妈摊的鸡蛋油饼吧,莫要乱花钱。

听表哥信里说,找到工作之前有钱就可以住旅社,没有钱就在野外地里露宿,人家能行我也行。

是不是很多人一起的?妈妈说。

是,又不是我一个人,不怕。

外面很乱,注意不要一个人乱跑。

晓得找到工作,我马上写信回来。

绿皮火车在县城内有停靠点,一路从北京下了的列车,走京广线,到了广水绝对是没有坐票了。所有的南下男娃女娃,都是大包小包的等候在站台。票都是站票,送行的二哥背着捆好的行李,是用剩下的化肥尿素袋子装的。大表姐和表哥的二嫂也是第一次出远门,一行四人满眼迷茫,旁边一个小胡子模样的人在说:

上次我送人上车,门开了。人太多挤不进去,卡在门口都难。

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问:火车停靠几分钟。

10分钟吧,咱们这是小站。停不了多久。

小胡子表情苦恼的说:每次都是几百人上车,先上去的人进去后再把火车窗子升起来,从窗户里面爬进去,这样才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几百人上完车。

中年人说:挤不进去怎么办,一脸愁像看看身边单薄身材的女娃。

旁边那人说:我可以帮你送进去,要10块。

他说的送,后来才知道是递包裹一样的从窗户里面塞进去。

二哥在旁边低声说:我们从20公里外坐车到火车站也只要5块钱,好家伙,这个是黄牛啊,倒票送人。

二哥对表姐说:你们先从门口的看看,能进最好。实在不行,踩我肩膀从窗户里面爬进去,先进人,最后再递行李。

表姐已婚多年,丢下两个孩子,铁了心要表哥帮她找工作。常年做农活的人,粗手粗脚,有力气,什么都不怕。说,人家咋进咱就咋进,再蠢也不能蠢到家吧。表哥的二嫂子胆子也不小,在家里的时候,他老公就写信要他弟弟帮她进RY厂。包袱里面还带了腊肉,说是给表哥尝尝。刘刚看到旁边有个老妈妈,把他儿子模样的人的包里鸡蛋拿出来了,应该是熟鸡蛋。看样子应该说带不了,等下挤的稀烂,还不如叫老妈带回去,老妈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嘴里说个不停。

刘刚看着心里百味杂陈,心想幸好老妈送到村口就让她回去了。二哥说您去送又要花5块钱,老妈千叮咛万嘱咐,好像自己的儿子要去外面要饭一样。回去的时候一步三回首,刘刚知道,老妈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眼泪已止不住的流了2里地。哭红了眼睛碰见熟人都不敢抬头,老来子出远门了,就跟掉了心肝一样,浑身不得劲。老家知道穷路薄盘缠的艰苦讨生活,孩子还小离开学校最远还没有出过县城,不知道前路有什么妖魔鬼怪等着他的孩子,也罢,回家多念念南海救苦观音了。


第二章

满载的希望和保家的礼物

正在等候火车的时候,后面似乎有只手指悄悄的伸进了自己的后裤兜。这个贼业务应该很差,动作幅度有点大,几百人嘈杂声中,第一次出远门的刘刚都察觉到了。贼好像不是在掏钱,更像是在抓痒。表姐表嫂和二哥他们都没有发觉后面有人,刘刚听人说贼有刀子。不要惹急了,往前一步转过身来,就看到一张笑颜绽放的脸。

嘿嘿,不是说了吗,下个月走,怎么提前不告诉我好一起出发,不是班子。

刘刚乐了,原来是保家。一个村子伯伯的小儿,一起长大的发小。同一年前后出生,一起小学初中读书的兄弟,感情得到消息来送自己了。

保家本来约好三月初四月中旬间出发的,他爸爸是乡里卫生院的老院长,身材高大须发皆白特别受人尊重的老中医。脉掐的好,药给的合适。保家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他老爸要他在自己卫生院学习中医和把脉。可他好歹不干,家里条件特别好,刘刚穿破衣服的时候,他呢子大衣有好多件。三个姐姐都是医生,一个大哥在兰州大学读书,82年的大学生一个县城也就2个人,感觉上帝就眷顾了他们家。现在想想,应该有道理的。解放前保家她妈妈的哥哥去台湾,然后跟着一个传教的老外去了马来西亚,开放探亲的时候,回来了一趟看她妹夫一家,已经是马来国大区一个主教了。跟耶稣基督的人当然关系特别好,上帝照顾天下那么多人,当然首先得照顾好跟自己传教的子民,回来给了他家美钞换成的人民币。晓得内情的人有鼻子有眼的说,他弟弟把钱缠在腰围,所以看到他大腹便便特别胖,感情都是钱撑起来的。他舅舅给了一簸箕钱,花花绿绿的,哪国的都有。问他那么多钱放在那里,很多人发挥想象,有说看见他妈放在神柜底下夹层里面。还有说他爸半夜放在腌咸菜的坛子里面,挖坑埋起来了。大家想象力不花钱,可劲想,好像自己看到钱的一根毛,自己也有钱一样,羡慕四方八面了。

保家从来没有正形,吓了刘刚一跳,说:我下个月才能自由,就不等我一起南下。

刘刚把保家拉到一边,无奈的小声说:我是求了表哥的他们才愿意带我,我第一次坐火车,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只好跟他们了,她们又不会等,没有办法的。

那你先下去,找到事了我再去找你。

那你不要一个人坐车,外面流氓多,惹不起的。

保家笑嘻嘻的不以为意,我到时候也约人一起下,到了再联系。听说上湾的早霞在惠州陈江镇一个玩具厂打工,台湾人开的,说不定到时我去那里找找她看看能不能进她们厂。

玩具厂都是女的,要男的吗?

女的才好,你傻啊,保家边说边挤眉弄眼的,把一个什么东西塞到刘刚裤兜里面。

这个时候火车远远的鸣笛过来站台了,二哥在一边招手作势赶紧过来,保家笑嘻嘻的推刘刚快去。

刘刚边走边说:你给塞什么了。

钱,10块钱,路上买点东西吃,还有个好东西哩,你第一次见。

说这个话的时候,可爱的样子变的深长意味的有点不知所以的怎么形容。一起玩泥巴长大的兄弟,我先走了。

那个时候他爸一个月才60块钱,种田的家庭一年到头结余有60就不错了。离别总是痛苦的,情绪下起,就像开瓶的汽水有在冒泡,刘刚觉得那泡有从眼眶溢出来酸痛的味道。可没有时间流,那从北方下来的火车,带了一车车的乡愁,满列的不舍,混合着烟气啃吃啃吃的过来了。

火车一停靠站台,几百人一下子蜂拥而上,男女胸贴背的挤着。就跟肉夹馍一样没有一点嫌忌,从门里能挤进去就谢天谢地。表姐表嫂都是养育过子女的人,身形伟岸。嘴里骂着不知名的某某,老子长老娘短的骂着,直接在人群中给后面的人灌香肠一样给灌进去了。身材小不点的可以脚不落地给穿串一样串进去车厢里面,刘刚和二哥在下面守着三捆被窝,眼看从门里时间来不及插不上,急得蹬脚。二哥一贯机灵,有十几个人从窗子里面爬进去了,小胡子在那边不停的叫:

窗子是老子的人上去撬开的,上面有人接,一个10块。马上车要发了,快快,作势往上扛人。

二哥无法,眼看山大王的窗子绕不过去,铁警挥着八百年没有洗过的烂旗,有气无力的喊着,要发车了发车了。二哥咬牙给了他10块钱,这10块钱是他回去坐车的费用,不知道他送完车怎么回去。二哥蹬下身子把肩膀伸过来,刘刚学着别人踩着肩膀送进窗口往里爬。好在有餐台接着,车厢里面闹哄哄的,都是农村过来的实在人,搭把手把他接着落了地。表嫂表姐早等在窗口把行李接了进来,好在虚惊一场,总算是人在车厢里面,能跟着去东莞找希望的明天了。

绿皮火车一个车厢定额是118人,傻子都猜得到里面估计快到300人左右,体量瘦小的男女娃几乎脚可以不落地,转身更是痴心妄想。车行几公里之后,陆续有人分流到其他车厢,稍微有个空间。有座位的人,估计是北京山东河南那嘎达来的。跟着破烂的老爷车一路摇到湖北,已经是个个昏迷匝眼的,横七竖八的坐着没个正形。站着的人估计不知道站1200多公里之外到广州是个什么概念,刘刚觉得能行,种田农家子有什么苦没有吃过,不就是站着吗。只是车厢里面的怪味难闻,有大葱和臭脚味,有6毛钱的方便面胡椒味,早春虽然很冷,但车厢里刚刚挤上来的人个个汗流浃背了。

车厢里面的人都是青壮年,结婚的好像只有一成左右,发育没有成熟的,透过玻璃窗的阳光映射到少男少女的脸上。逆光闪烁间,能看到年轻的脸上有似乎未有褪去的柔弱胎毛。和刘刚一样对前方充满了期望,眼神更多的是迷茫无助的自卑,闪烁瞬间移动着不敢和陌生人对接。

刘刚走到洗手间,手不自觉的伸到裤兜里面,摸到一个光滑塑料样子的东西。应该是保家给的,看看旁边没人,拿出来一看,一个小指长的袋子包装上写着,计划生育专用避孕套字样。刘刚感觉后背有人在偷看,脸火烧火燎的泛红。他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传说中的东西,心说保家可恶,怎么偷偷把卫生院的福利用品带出来塞这个东西给他。初中三年,和同桌的女生都不敢讲话,一对话脸就红。他偷偷的回头看了下四周,没有一个人关心到窗子旁的这个少年,在其他人眼里,他是那么瘦弱。身高165公分左右,体重50公斤而已,连婴儿肥都没有。脸是白净干净的天然白,不似种田农村娃应该有的黝黑皮实。此刻他心跳的厉害,偷偷升起窗户,把那个东西迎风丢了出去。那个东西像南飞的雏燕掉下的羽毛,在风中上下翻折,火车挟带的风把它送的更远更高。人和万物都在找他们该去的地方,这列火车满载着人的欲望和迷茫,一路倾泻着无尽的离乡忧伤向前,更向前。


江汉平原敞开胸怀,是长江倾泻直下冲击而开的坦荡平原。一路站到长江后,表嫂和表姐有点扛不住了,两个脚又麻又酸,轮番着做金鸡独立状移动着身体的重心。刘刚示意她俩靠着座椅背靠,边分散下身体的重量,可靠走廊的河南口音的座客有点不高兴了。再往我这边挤不得,再挤我把座位给你得了。刘刚眼看不对,忙从随身小挎包里拿出鸡蛋油饼递给那位大哥,求他行行好,给我姐姐靠一下。或许那人确实饿了,吃人嘴馋拿饼的那个手自然就短了一截,让出些微身位,大表姐就势把身体斜斜飘过去四分之一个屁股,擦边能坐不坐的蹬下了身子。

晚上很快降临,车行到湖南时候,明显过隧道就多了起来。湖南的山相比北方算是秀丽的,依旧是一个大而无垠。在学校的时候看过一篇报道文学体裁的小说,应该讲的就是这些大瑶山隧道吧,所有入目可及的都是新鲜的。对刘刚来说,兴奋渐退渐散,疲意慢慢侵袭而来。熬过一夜后,感觉脚大了很多而且酸麻胀,想来必然是长时间受力积血积液的结果。伴随着头昏眼花身前身后,是几个小姑娘模样的人,靠也不敢靠,偏偏头执拗的摇摇欲坠。

车到郴州时候,已是子夜了,乘警也不推小车买盒饭和零食水来回穿梭了,很多人就地在过道席地而坐,表姐和表嫂也背靠背坐在走廊上。刘刚实在站不住,看看那里有舒展下身体的地方,抬头一看,不由的佩服有位小兄弟,居然他把身体能塞到头上面的行李架上卷曲在一起。感谢行李架的结实可靠,把人逼得自学了柔术,既然天上有人能上得去睡,地下自然也能,果然有好多三座椅子下面,有几个人把自己身体塞进去睡了。

刘刚看自己旁边的三座椅子下面是空的,虽然臭脚哄哄袭人,但那块空地可是能舒展自己身体的伊甸园。顾不了那么多,他赶紧先把脚往里面钻,上帝眷顾体型纤细的人,居然是福地洞天,总算是可以卷曲着身体躺平了。那地板前后散发而来的脚臭味,和晕车呕吐满地的腹泄物也不碜的慌了,只求一路能睡到下站,算是占了国家的便宜,权且是半个卧铺了。

刚刚眯眼不及半个小时左右,车厢前端一阵骚动,铁警在那边吆喝着走道让开,两个义正辞严表情严肃的铁警,押了一个30多岁左右的青年过来了。那人穿着浅黄卡其棉服,一条灯芯绒的裤子脚下蹬的是双大头毛靴,翻着绒毛。再往上看就看不清那人长的啥模样,众人唧唧嚓嚓的猜测,过去好久有消息灵通的人说是那人在家乡犯事了。有聪明的就说不是杀人就抢劫强奸,敢情他给人家安了这么多罪,不知道要杀他多少遍才能得到上帝的救赎。大表姐和他弟媳对刘刚说:南下打工的什么人都有,躲债的仇杀的,奸私斗殴的。以后碰到不了解的人,说不定就有类似大神,可得小心十分啊。

一路熬到天亮,7点左右就有乘务员过来打扫,行李架上的和座椅地下的全部都得出来。每个人都是蓬头垢面,表姐要刘刚洗洗脸上的污垢,要不然人家以为山西挖煤的下广东了。好在王老二不嫌王老三,大家都是受苦人,没有一个好相。车厢的人应该没有寻亲的干净人,大家都似逃难的打工仔。刘刚头昏脑涨的一天,什么都吃不进,假使勉强吃了估计会吐出来。盘缠有限,前路未知,不敢多花一分钱。只是口渴的厉害,乘务员的小推车里只能看看,安慰自己看一眼,隔着时空用意念喝他一口,哪怕那瓶水是2块钱,小裤衩缝好的钱绝对不敢也不好拿出来。

车行已过乐昌,挨次到了坪石镇,才看到广东的山比较苗条秀丽。二月南方气温已是比较高了,身上的毛衣得脱下一件才好,有回家过年返程工厂的人说,在过花都广州就不远了。还说广州的摩天大楼仔细看要望掉帽子,高的能矗到天上去。大家都兴奋了,只有在电视上看到的,自己能看到实景,下次回家过年也可以吹吹。还能发挥一下想象力,那楼绝对比美国的还要高三尺,能说的这么清楚,他绝对是从楼梯一步步走上去的。那楼梯得走半天,说的越详细越好,有仰慕的小姑娘才好骗到家做媳妇,因为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广州自然是很快就到了,在流花车站倒车东莞,依然是增城直下万江,车上的人陆续有挨次下车的。人说近乡情跟怯,这个是人家的故乡,跟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刘刚心底揣测,见了表哥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为难,总之要他照顾,一下子三个大活人,要吃饭住宿找工作,而且都是一点点羞涩盘缠,不知道如何坚持是否能尽快进厂工作。不知道工厂如何招工,是要长得漂亮的还是要学历高的,听说男娃行情太臭,都喜欢招女生。不敢想的问题偏偏萦绕在脑间,不知何时,那东江跨桥上的三个字,高埗镇横匾已经在眼前了,刘刚不由心底说:高埗镇,我来了。


RY公司,是1989年进入东莞的高埗的一家国际大公司,园区有自己的商业街,幼稚园和医院保健系统,文化和娱乐应有尽有,不过只针对自己公司10来万员工服务。全封闭的半军事管理模式,统一的工装,早勤晚归几乎都是借鉴军营方法标准到时间点。隔着园区外护栏,外边的求职者可以看到,上下班乌洋乌洋的的十几个厂区员工,都必须错峰吃饭错点上拉线。科长在前,主任在左边,每个线拉长在右边,老鹰小鸡的带着跑。

表哥入职RY有一年半了,刘刚他们一行三人到了高埗站,不用问向导就找的到园区,整个镇几乎只为他一家工厂服务。此刻表哥半年前已经调职大底三厂食堂后勤总务副理了。几万人人的用餐服务保障有多恐怖,当进入食材仓库的时候,可比一个大型商超,再形象一点的话表哥就是这个商超的总经理。刘刚在老家一个月能吃一次肉的时候觉得很幸福,这里的员工餐天天有肉。表哥当然不会说这些,他掐着时间到汽车站接他们的时候,穿的工装太牛逼了,卡其灰制三厂标牌端端正正的别在左胸口。

一路平安吧,表哥看到他们三个扛着家里带来的被窝,三色布尿素袋的捆扎着。不由的皱眉,虽然一瞬间的表情管理,刘刚觉察到了,此时谁都知道,表哥嫌他们太寒酸了。

随表哥来的有三个小伙子,没有穿工服,都是嬉皮笑脸的伸手帮拿行李包裹,后来才知道都是一个县城来的老乡,拜托表哥帮忙进厂的兄弟。

一个叫参谋留着长头发的壮高个对着表哥说:叔你先回去,人接到对上号了就行,其他别管了。

刘刚觉得这个人应该比表哥大好多,后来才知道他姓曾,天下姓曾的辈分最完整统一,没有九刘十八陈的字辈乱。

寡蛋你过来把我姑的东西都拿好。

过来一个1米6左右的小子,脸上堆满了青春痘,小胡子长的比较密,形象有点拉胯,笑起来总有点猥琐的感觉。不知道为何叫寡蛋,在老家的意思是,不能生小鸡的蛋,里面坏了的坏蛋就叫寡蛋。

寡蛋对另外一个瘦子踢了一脚,把表嫂的大被窝钩在他肩上:散仙,走,现在去总部吧。

刘刚不敢多问,寡蛋说总部的口气,好像是国防部和外交部的类似场所。表哥笑着招招手后就离开了,后勤一刻也离不开人,不敢多留。

一行人也不坐车,疲沓疲沓的慢慢走来,镇内好像没有公交,旁边飞窜而过的都是摩的,本地口音,也听不清楚,刚刚过来一个问要不要搭车的意思,直接叫参谋摇手走了。镇上高楼不多,最气派的建筑就是RY公司的各厂区和写字楼。看他们走的路好像不是去总部的方向,离厂区比较远,往一个有高大烟囱的地方去了,好像是抄的近路,都是田根,表姐仗着姑姑的身份,怯生生的悄声问道:小曾,这是去哪里。

去总部啊,寡蛋嘻嘻的笑,前面那个地方就是大本营。

叫散仙的说:先落脚再说,去了就知道。

看他们三个挤眉弄眼的神情,就知道在卖关子,刘刚觉得总部就是无业游民落脚的地方吧。但好歹有个遮风避雨吃饭的地方就好,不知道吃饭睡觉住宿要多少钱,不由的问参谋:那地方吃饭睡觉收费贵吗,他不敢给人说身上就不到200块钱。

参谋一本正经的说:想哪里去了,到总部来了还要钱吗?要钱还是总部吗,吃饭最低消费,一天6毛就可以了。

说完,寡蛋和散仙就开始笑,刘刚觉得找到组织了,地下党碰头了,有家了,他们这么开心,俺也不怕才对,于是也跟着嘿嘿的笑,千里之外老乡就是好。

参谋是县城东边一个村子的。他去年农忙过后来的。因为农活比较重,加上南方太阳晒的毒,本来25岁的年纪,给很多厂招工的感觉就像40岁上下的人。本来十五六岁的童工都大把的抓不完,人家根本就不考虑他。跑的工业园区也多经历多了,也就散淡的看待问题了。他经常给老乡出主意,怎么找工作,怎么对付人家问话,甚至天文地理都能说出一二,所以大家都喊他参谋。参谋有时候主意很正,说向他咨询任何时候都不收费,点子多,人也忒热情。刘刚不知道他是如何度过这么久没能进厂,怎么生活的,敢情他家有花不完的钱。

寡蛋和散仙都是前后过来的,在老家都不认识。一个县城来的人到这个镇区基本上都能聚到一起。寡蛋什么事情都搞不成,招工的小姐嫌他长的难看。好看漂亮的都挑不尽,为啥要他。有一天他给招工小姐怼起来了,说你又不是找老公,老子长的难看,碍你啥了,难不成烧锅炉或者做饭烧材能行吧。他不知道,现在都是烧煤气,真不需要多一个人,老板要花工资的。刘刚也以为这里烧火做饭跟妈妈做饭一样,没事的时候,妈妈要他在灶前烧火,出来的时候,老妈也这样说过,都说工作难找,实在不行,给人家烧火总行吧。

散仙不是李白,人家到哪里都有酒喝,散仙也是找不到工作,男的太多太臭,工厂都喜欢小姑娘,好管理,听话。拉长组长班长比较色,漂亮的小妹妹直接叫人进厂,电子厂制衣厂鞋厂女的最多,他错失了好多机会,就散荡下来了,急不得,就给参谋起个诨名叫散仙了。找不到工作时间久多了,慢慢的找,碰到一起就互相挤兑,侃大山,拿新来的人开心。


大本营在村庄的左边,紧邻旁边有条小溪,此地水系四通八达,非常丰沛。每个村庄都有硕大的榕树,树龄百年以上的还是年轻的,有给挂牌,不得损伤和砍伐。村庄里面大多是老弱病残,本地的年轻人也很少进厂工作,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继续前行200米左右。前面是个砖厂,外面几十个毛坯嗮场整整齐齐的码着毛砖,人走在其中有入迷宫的意思,间或梅雨季毛坯没有制作,砖窑很大,上面冒着烟,看来还在生产中。

参谋说:到了总部了,咱们的大本营就在这里。

大表姐和表嫂长大了嘴巴道:住宿的房子在哪来啊,这不是砖厂吗。

刘刚看砖厂旁边有一溜宿舍的样子,一层石棉瓦盖着的简易房间,顶和房身都是石棉瓦围起来的,难不成这个是对外出租的旅社,不管如何,便宜就行。

表哥信里面说在野外露宿估计就是吓我的吧,怕我来给他找麻烦,刘刚心底荡漾着笑。细看参谋散仙寡蛋他们,也是一身脏不溜秋的样子,自己坐火车搞的像个乞丐,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寡蛋背着行李径直往排行正数第四的一个窑洞口走去,那地下铺了几床破烂的草席,把被子丢在地上。散仙望着他们三人挤着眼睛的坏笑:

这就是我们的总部大本营,住宿不要钱,天底下难找的,晚上暖和,白天自由行动去找工作。

参谋指着一溜十几个洞口:记得排行第四啊,其他的洞子不要去,去了要挨打算轻的,打坏了直接回家,啥厂都别想进了。

大表姐孔武有力,从来没有人敢欺负她。说什么人这么厉害,我们不是住房子吗,怎么住敞着口的窑洞口里面。

参谋应该是这个洞子的主管吧,他说:这个洞子是我们几个打架打来的,前面是一群河南的住在这里,旁边的洞子有河北,河南,更多的是湖南的,都有地盘的,不能串门。

散仙说:这个洞子原先有8个人在里面住,他们刚来没有地方住,碰巧有6个小姑娘进厂了。剩下两个半大不小的毛孩就给他一人出手撵去出了,还动用了武力,才能吃到免费的午餐。散仙说的一脸得意,他没有说错,那个时候他们7个人对两个半大童工,他是第一个出头的,他说自己是再世关云长,一人可当万夫。可刘刚想的是那两个原居民怎么办,参谋没有告诉他,他是洞主,留着他们一起住下,直到找到工作而已。

参谋说:出来打工的哪有钱住旅社,一晚10快要人命了,我们每天吃6毛钱的七宝一丁方便面,有钱一天两顿,没钱吗,自己看着办,找老乡借钱也不好借,大家都是这样慢慢找到工厂进的。那一溜石棉瓦房是砖厂工人的。得给他们搞好关系,别影响他们生产就行。现在是闭火阶段,不烧火了也不取砖了,你抢着了随便住,没抢着的住毛坯砖嗮场里面。至于怎么住,方法多的是。哪有住旅社的,那是二憨,像他这样半年找不到工作的,不做计划和参谋怎么行。

刘刚连连说好:谢谢几个哥哥的照应,大家都是受苦人,我觉得很好。

表嫂和大表姐有点疑问。说:男女挤在一起吗,用手做了个比划,这么小的地方男女有别啊。

寡蛋不停的坏笑:别看这个洞子,可以挤十几个人哩,有啥不方便的,现在旁边的洞子人都去出找工作了,傍晚回来你就知道有多少人,男女挤在一起都是和衣睡的,那外面宽,你一个人睡敢吗。别想太多,太多了脑壳装不下,疼,寡蛋作势抱着脑壳挤。

散仙对刘刚说:你来了正好,前几天有几个河南的在我们洞子口转悠,估计是憋着坏水抢地盘的,咱们部队要扩大,进厂的指望不上,人多力量大。

他说的意思好像要和人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样子,做好准备捍卫领地。刘刚想起火车上的那个穿翻毛靴子的家伙,后背一阵脊凉发颤,这是哪跟那啊。

晚上果然很多人回到洞子里,天南地北的口音也听不懂,10几个洞子就是10几个国家一样。每天有新的人进来旧的人出去,从老家刚进来的愁眉苦脸,找到工作出去的欢天喜地。这个是工厂流水线的劳力中转站,进厂有工作的回来故地重游恨不得效仿刘邦唱大风歌,虽然谁都不知道他兜里有没有几文钱。

傍晚时分,表哥提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子,里面装了两盘饭,给他姐和二嫂刘刚三人分着吃了。说不能经常带,是交代手下的马仔夹带出来的,他自己根本不行,发现了不得了。不得了是什么含义,参谋他们清楚,轻者调职,重者辞退。给他们三人吓的不轻,连忙说不要再带了,跟他们学,这么久也不是没有饿死。刘刚悄悄的把150元拿给表哥,请他保管,表哥笑笑,说别急,咱们慢慢想辙进厂,刚来的都急,得碰机会。

以后的日子里就学习参谋他们的方法,买了个搪瓷钵子,可以喝水,可以把七宝一丁的方便面泡在里面,盖上盖,放到砖厂冒烟的洞口上,受热十几分钟后就滚开了,有盐无油的可以对付一天。

参谋说一天6毛钱生活费,那是吃一包的,找工作跑的地方多,肚子抗议还得一包晚上吃,这样一来,刘刚计划那150元撑到找到工厂进估计问题不大,所以凡事慢慢来急不得。

很快表哥他二嫂子在RY制四厂针车线找关系招进去了,大表姐可不行,他年龄快到40了。人家只要18岁上25岁下的女工,表哥请人吃饭也搞不定,最后想办法请人帮忙进了制三厂的后勤部,就在他眼皮底下的几个楼区做保洁阿姨。那工资和线上小姑娘没得比,人家一个月的出粮比她高两倍有余,算是比在家里种田要稍好一些,大表姐没有少埋怨她弟。

曹雪芹说女人是水做的,那水是香水,年轻漂亮的每个厂都欢迎,男人就是阴沟的泥巴捏的,臭不可闻。

园区轻工业特别多,男人的机会少,竞争大,每天园区有几百人个愁眉苦脸的人在转来转去。参谋寡蛋和散仙都麻木了,计划去长安镇转转,或者去樟木头镇,担心去了,总部人少守不住。这两天湖南的经常一帮人到洞子来转,明的暗的要撵他们走。刘刚担心的事情跟这几天的天气一样,要落雨了,没洞子住的鬼子要进村了。今天就来一个黑不溜秋的胖子手下带了6个人过来说要他们三天内腾地,他手里面抓着一个小孩子拳头大的苹果,慢悠悠的用一把20来公分长的不锈钢裁纸刀削皮,他就不怕在哪里装逼不小心会划伤自己手。

刀子在阳光下明晃晃的闪着凶光,老子要进屋了,不行就比划比划。临走的时候故意把裤子后面露出一个铁家伙的把手出来,那东西比刀子更长,不用说,那是攮子,是导弹核武器。这是宁静的前夜,暴风雨要来了。


参谋表情非常痛苦的看着他们三个,搬救兵是来不及了,进了厂的家伙指望不上,让他们请假扣全勤出来助阵那是别想的。你也不知道恶霸什么时候来,洞主让他们想辙,万一没了落脚地,那就的去野外地里露营,不下雨还行,万一下雨就的找村里面的祠堂跑。上次一个散码头的湖南益阳小子,从窗户爬进祠堂睡觉,给村民扭送到治安队去了,他丢了身份证,没办暂住证,工作厂牌也没有,直接送到樟木头劳教了,去喝一天八两的稀饭,做义务工了。

寡蛋说:我们四个人肯定不行,刘刚回来没事就知道看书,还看啥宋词唐诗,他指望不上,动起手来,怕是要尿裤裆。心底害怕极了的人,损人也是恶狠狠的给自己壮胆。

散仙说:我还是这两天去上江城模具厂找老乡来,都是男的,看看能不能请一两个过来。

说话的时候不敢和参谋对接眼神,刘刚心说,散仙害怕的找借口撒丫子跑。

参谋很失望,没有一个正主意,大家似乎都可以逃,他怎么办,他很无奈,回头看看刘刚:

你打架不行,有什么想法,是不是我们也弄几把刀,对峙一下看看。

刘刚想了想说:要不这样,我们也准备一下工具,当然不能动刀子,另外我这几天找工作认识了好几个通山的湖北老乡,他们没有地方睡,反正我们有空地,我这几天带他们过来睡,他们也高兴,我们也能气势上压倒他们。

参谋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多找些人来,我们挤挤,真动起手来,他们也许能帮忙。

很快刘刚就带了一个通山县的老乡过来了瘦高个,刘刚喊他阿城,20岁上下,1米7左右,剑眉明目,说话不疾不徐的温吞水的样子。他们是在一个家具厂招聘认识的,那个家具厂招聘手工雕刻,十几个人同时应聘,组长给他们两个一人一把刀子。一个红木的板子,上面有兰草和小鸟的线条,给他们一个小时去雕。

阿城怕时间不够用,动作幅度用力大,不小心刀子给小手指给划了,血流不止。刘刚赶紧过来用用水清洗一下,还在流血,撒点木灰也不行,旁边的人可不管这些,没法,搓搓就把啊城手指含在口里面用劲吸,他也不怕脏,然后用锯末灰给抹上,这样认识的。啊城那个时候眼泪都流下来了,不知道的以为他疼,只有他心里认定刘刚是个好人,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照顾不认识的他。聊天的过程中说他们有几个老乡目前睡在人家村子里面的草垛里,晚上偷偷的去,天不亮偷偷的出来,不敢给村民发现。知道刘刚有洞子可以住,羡慕的不得了。

参谋说:这么造孽啊。我们洞子比较宽。你可以喊老乡过来睡。都是湖北的,人多消息灵通,哪个工厂招工,也好第一时间去应聘,今天就可以喊他们来吧。

啊城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一副诚实可靠的样子:

他们去塘厦镇了,就我一个人。

参谋咽下口水,望着刘刚,说没办法,要不直接给这个阿城明说吧,他要害怕就走,留在这里就要出头,不勉强。

刘刚直接给我说了,我不怕,我来就是和您们一起的,我在草垛里睡了一个星期了,刚从老家来的,就我一个人,阿城说。

刘刚在路上早就给啊城说了,他觉得啊城是个好人,为什么要骗他哩。

参谋如释重负,心说这个小伙子实诚,有五个人也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上午五个人都分散到附近园区碰运气了,下午四点回来的时候,再世关云长散仙不见了。参谋脸色气的铁青,拉着脸,撅起来的嘴巴能挂一把菜刀。本来说准备一下工具的,但是要花几十元钱,即使买了也不敢真用,就没买,现在他们四人只能手拿一根稻草迎敌了。

晚上5点左右的时候,洞口来了8个人左右,双方对峙形势立刻高下立见。有几个故意露出纹了青龙老虎的手膀,直接堵住了洞口,大胖子用脚踢草席,说:你们自己搬还是我来扔。

他身后有个喽啰拿着上次的裁纸刀在那里装模做样的刮脸毛,晚上这个时间来,喊破喉咙没有人管,他们是挑了时间的。旁边洞子的人也不敢管,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哪路神仙,人多够狠就是硬道理。

参谋眼看硬拼没有胜算,上前说:

我们还没有找到事,容我们几天时间,如果你们要来挤挤也没有关系,大家都是飘在外面找工厂的,不要太难为兄弟们可好。

寡蛋在一边抱拳弯了一圈的腰:大家可以挤挤吧,过几天我们去长安镇和虎门去看看,地就腾出来了。

那八个人一起把他们四个逼到墙角,阿城马上把刘刚拉到身后,上前说:

兄弟们好商量,洞子宽,可以再挤挤五六个,都不容易。

过来一个叼着烟的楞青皮,冲着寡蛋就是一脚,刘刚把寡蛋往旁边一推,那人踢空了,用力过大收不住势一头撞在刘刚怀里。青皮们看动起手来了,胖子拿手肘顶着参谋的脖子,另外一个家伙拳头冲刘刚脑袋招呼过来,阿城两边招呼不及,一心挂着刘刚,伸个头来替刘刚挡了这一拳。顿时鼻子出血了。那家伙继续要暴击啊城,刘刚抱着那个家伙往外推,腰里结结实实的挨了几拳。后面的家伙举起了裁纸刀:

胖子吼道:再动老子用刀了。

八个青皮蛋子围着他们拳打脚踢,阿城把刘刚头按在怀里,背对着他们,让他们打够。寡蛋说我不打了,我搬。参谋脸上挨了几巴掌,衣服也被他们撕破了,回头看他们三个也是被打的鼻青脸肿,还手的话就的挨更狠的打,只好说:好汉,我们搬,别打了。


RY公司制一厂至制八厂一年一度的耗材三清和供应商竞价围标开始了,亚太香港总部要求鞋部原材由副总马克林负责报告,生活物资由总部协理伊莉莎负责向大陆驻厂办台干彼得吴报告,写字楼秘书办直接电子邮件寄发给各单位主管。表哥收到邮件时,正和后勤总务办助理密斯田关着门做瑜伽交流,密斯田芳年19,四川达县小妹,高小毕业第一份工作就是做写字楼文员,资材报表做的相当出色,加上人长的水灵可爱,被表哥看中,内调换岗到后勤总务办向他直接报告。

密斯田对表哥说:威廉,事务长陈兵每日采购的票据数量金额台账现在是直接复刻吗,当然她的意思是,威廉表哥要直接复刻还是制作后复刻,是季度分月插于复刻还是错月制作复刻。只限于他们两个讨论的话题,复刻是从A到B 的意思,制作复刻是A转个弯到从未有过的D 或者再绕个圈到不存在的E再到B的意思。当然绕了这个大圈,就会产生资金消耗,每个行业都有黑话,有资格对话的人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密斯田就是威廉表哥的禁脔,至少表哥是这样认为的,可密斯田是要做威廉夫人的人,她仰慕威廉年轻有为,身材一贯军人的挺拔,还有大好前程的吸引,她全部身心投入了。可她应该知道。老板怎么可以让自己的老婆做办公室主任,那不是职场,就是家天下了。威廉说:或许我们哪天离开了,目前私下保密才行,现在要忍耐,咱们还年轻,要多拼几年做到财务自由,然后才能开花结果。

表哥道:分月错峰插入制作报告吧,跨度拉长些。譬如一月制作间隔2-3月正常复刻,四月再制作吧。

为什么选择在四月份,密斯田满脸可爱的胶原蛋白,表哥真想咬一口:因为四月份新进员工会大幅度增加。有操作的空间,表哥老谋深算的笑,小女孩纯纯的真正可爱啊。

威廉话锋一转:这段时间怎么政虎的地方搞的太脏太乱,得整理啊,东西没有放好,脚都插不进去,5S管理要加强啊。5S管理就是整理(SEIRI)、整顿(SEITON)、清扫(SEISO)、清洁(SETKETSU)、素养(SHITSUKE)五个项目的意思,总务科天天强调,就是有死角,你看怎么办。

表哥说的这个人是后勤食材仓库的库长,这几天他去那个地方看了几次,明确了对工作不规范管理不到位的不满意,政虎觉得惶恐,找密斯田问这怎么办。

密斯田说:要不申请添人要不你自己多动手,得写个报告给老大签,再转人事科。

政虎咧着嘴笑:说我的大小姐,三条腿的屎壳郎难找,两条腿的海了去了,给我找两个人来吧。

这会密斯田就给威廉说:给他弄两个人进来吧,你看是发到人事科还是内调置换。

威廉一贯通情达理,体贴手下,说:那就按照他的意思办理吧,报告尽快递上来,保洁的阿姨还是在咱们后勤调吧。货架管理要男的,有力气,女的就不考虑了,实在不行给下个月外聘的时候一起招进吧。

密斯田想到政虎是铜梁人,好歹是老乡,怎么也得安抚一下,那政虎平时也算懂事。如是说:

你上次批评了他,他吓的不轻,哎呀你总是这样严肃。以后不会对我也这样吧。

这个时候门开着,她只好在桌子底下用脚踢威廉,这个时候,总务科文员陈露送材料进来了,表哥示意密斯田:

好的,你去把资料弄好吧。改天我和政虎聊聊,工作吗,不能放松,不是做给检查看的,是要日常保持的。

政虎有天吃饭往食堂去的时候,看到副理在前面慢慢的走着,边走边看后勤区的过道走廊花道卫生情况啥的,不由得赶紧追了上去。

副理好,您吃饭去了啊。威廉笑笑:是啊,小彭啊,一起去吧,上次批评你,不要有包袱啊。

怎么会哩,副理一向平易近人,你骂我就是关心我呗。政虎注意一定要真诚的笑:副理什么时候都在工作中,您看这路边卫生搞的咋样,不行我改。

还好,表哥走到一个40来岁左右的正在工作的保洁阿姨旁边。不错的表情说:

阿姨,这块卫生是你搞的啊,搞的真干净啊。

那阿姨心底乐开花了,连忙说:

是的是的。我负责这片。她的普通话说的很差,一激动家乡话就出来了:列个岔,还有那个岔都是我扫的。

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她早中晚一个人搞的,这位阿姨把其她两个姐妹的工作劳动据为己有。政虎对阿姨说:这位是我们总务副理,对谁都很和气啊,你工作做的好,表扬应该的。

表哥点点头,冲阿姨眨眼,说辛苦了,一路和政虎聊天,说还是人的素质问题呢。我看这个阿姨就不错,我记得你说要加人,就得这样负责的人啊。

政虎说咱们那里如果进来就不是保洁了,是仓储管理员了,人事科哪里不好说啊,密斯田说内调一个,到哪里去找这么负责的人啊。

我看这个阿姨样式的就不错,重新招聘一个人事科不会批准,哪样会造成成本外溢,你写个报告我来签字,凡事不能墨守成规吗,要不拘一格。

政虎这会才明白,感情老大看中了这个保洁的阿姨路人,既然老大没有完全明确这个意思,他自己要表示才对:

要不我安排这个阿姨来吧,这点小事还要麻烦您啊,至于她原先的工作,另外两个阿姨给他做绩效加级就可以了。

副理一脸平静欣赏的说:这是你的事情,你做主就好,任何时候工作做好,我支持你,用人不拘一格,有责任心能把本职工作做好就行,5S管理要上心,希望下次的流动红旗我亲自给你插上。

政虎此刻内心一股热流涌过,老大对我真好,对陌生的人也好,心底说那阿姨今天出门估计看了黄历交了狗屎运了。碰巧碰到老大,换了工作岗位,工作轻松而且出粮差好几倍哩。

他永远不知道副理告诉他姐姐在这个地方卫生搞漂亮些,在这个地方等着他,他在等政虎,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大表姐私下的时候把他弟弟夸成了一朵花了。


没了大本营大家只好做鸟兽散,万人敌散仙破被子也没有拿,直接那天人迹无踪。寡蛋和参谋刘刚阿城他们四人,在毛坯迷宫里面露宿了几晚后,决定各自分道扬镳,到各个镇子去投亲靠友,碰碰运气。年轻人挨打伤势恢复的快,皮肉之伤衣服可以遮盖,脸上绝对不能有破损的迹象,招工的人第一眼只能看脸,总不能要人脱裤子看屁股吧。养好了脸招后刘刚决定去惠州陈江镇,小学同学早霞哪里看看有没有机会进厂,啊城感念刘刚的兄弟情义,又担心他一人外出安全,决定和刘刚同行。

高埗坐车到莞城总站,下车后有售票员讲着半懂半懵的广东话,拉到站外说这台中巴马上直发惠州。车上大包小包的坐满了30多人,也不等坐满,司机很贴心的急急忙忙的出发了。车上每人收了15元,也没有票根给人,司机和售票员不停的对讲机讲着谁也听不懂的白话,急吼吼的人和急吼吼的车,那车像不正经的女人一样,七扭八拐的扭着水蛇腰不走正道,一溜烟的望樟木头而来。

阿城说这票应该18元的,怎么还便宜了,旁边有个小伙子说,大巴要贵一点,这个车小些。三块钱,可以在外面吃一天炒素粉了。

一路还算平安,虽然车颠簸一点,路上顺手捞了几个包袱客,到樟木头没有进总站,在一个村庄和工厂的结合部给停下来了。旁边有个绿皮中巴等在那里,车上的人问到惠州了吗,那司机不耐烦的说:我车没油了,动不了,所有人改坐旁边这台车去惠州。一行人只得换车,等落座了,那没油的车就一溜烟的开走了。这个时候有串州走县的的老行者就低声在抱怨:糟了,被卖猪仔了。果然那司机拿着一把改锥,凶神恶煞的守在门口。

一个男的售票员过来收钱了:每人15文。

啊城和刘刚面面相觑,怎么还有这回事,那老行者赶紧交了,谁也不想挨打,刘刚心说:咱们是韭菜啊,割了一茬再一茬。无奈给了买路钱,只希望不要再生幺蛾子。

陈江镇那个时候有个外号叫做小广水,下车的时候用普通话问路人园区怎么走,那路人直接甩过来一句家乡话:

老乡啊,在这里碰到打工模样的年轻人,百分之60几乎都是老家人,但是工作不好找啊。一个地方的人太多了,犯事也多,坑蒙拐骗偷打架斗殴奸也多,口碑很差,人家工厂不愿意再招我们老乡啊,还不如到东莞去找哩。

这个老乡不知道他们就是从东莞来的,外面晃荡找不到工作的人,身形和他们两个一样,不知道是没有发育成熟,还是长期的营养不良,苗条的一阵风能把人吹倒。

玩具厂自然是很好找的,没有电话和书信,只能守在员工出入门口。上班的时候托老乡带话找针车七线叫早霞的,看来保家没有说错,百分之70的都是十七八的豆蔻年华的女生,男生估计都是拉坯的,或者是搬运的。老乡很乐意带话,自然知道他们是投亲靠友的可怜人,有饭吃和没饭吃的人精神状态也没有多大区别,那些女孩子应该有的苹果红,似乎不那么明显,大多苍白的萎靡不振,后来才知道加班熬夜连轴转太厉害了。

早霞一身蓝布工装,一身简陋也掩盖不了青春少女气息。她父亲死的早,母亲招夫养子改嫁后,添了小弟弟。后爸自然是不待见前任的孩子,小学没有读完就早早辍学,回来割猪草放牛种田,感谢南下的东风吹到田间地头。母亲和后爸都乐意孩子南下,双方心思虽然一致,母亲自然心疼孩子,苦海无涯外面去闯荡,也许有机会改变坏的不能再坏的命运哩。

早霞漂亮阳光,会撒娇的女生保安自然是乐意放他们三个进厂区宿舍的,男女工宿舍是分开的,早霞和姐妹把饭菜匀了两份给他们。在女工宿舍一楼的院子里面,啊城和刘刚自然是尴尬十分,一饭之恩不过如此。而且是面对一整栋楼的女工,对于饥饿的人来说,那饭菜自然是很香的,俩人把尴尬埋在饭里一起咽下去。况且还有几块白肉丁,可以给肚子添些许油水。

早霞说:前几天招工了,男的进的少去了模具组和拉坯部,主要是女的好进厂,还有好多老乡没有进厂他们合租了一间房,等下有人带你们过去先住下看看在说,机会要等现在没有办法。

两人自然很平静的,经历了这么多,意料之中。下午有个180公分高个男生过来,带他们去了园区和村庄结合部的村子里面。那出租房是本地村民改造的,隔开了很多10平米左右的单间,一张木架床,地下铺了包装瓦楞纸壳,想来有很多人挤在里面睡了。

晚上陆陆续续的有老乡回来,说着豪言壮语,挺着只有自己知道的瘪肚子在一起吹牛。几个人掀开垫铺,从兜里拿出几把10来公分的刀子藏在里面,哪曾想有个大家伙亮瞎了他俩的眼睛,居然卧铺下有只大砍刀。穷尽想象不可能从老家带来,估计只能是当地偷摸来的,他二人交换了眼神,此地不宜久留,早撤为好。其中有人说,从东莞过来找工的人多了,有机会找钱用了,那个路口,那个岔道,不一而足的互相传经授道。还有说女娃漂亮啊,就是不敢动手。那个一米八的大个子就在那里冷笑,说你们全是怂包。

你能,你敢上,让早霞晓得了,你们得黄。

这段时间要注意,村治安联防队来查夜就麻烦了,他们带的是电棍,喜欢戳人。

到时来了赶紧跑呗,都没有暂住证,还带家伙,不跑等着去樟木头喝稀饭啊。

刘刚啊城他们听的胆颤心惊,感情这个是盲流黑窝啊,希望今夜不要出事,明天回东莞。

怕什么来什么,晚上1点钟左右,村子里的狗叫了起来,一米八叫人赶紧起来,往村外跑。一时间乱哄哄的,出租房的的年轻人对地形都有所了解,啊城和刘刚跟着一米八后面跑,他们想必是狡兔三窟,进来的路和出去的路都有留心侦查过。一米八跑的贼快,阿城过沟坎的时候不小心给脚脖子给崴了,远处狗在不停的狂吠,人在鬼哭狼嚎的瞎叫。刘刚无法,躬身背起阿城黑灯瞎火的不辨方向,回过头来一看那一米八早已不见踪影。他两人只得暗暗叫苦,前面有一片芭蕉林,阿城叫刘刚先走,免得一起被抓,他自己一步步手脚并用蹦过来。刘刚过来先找了一个芭蕉树旁隐蔽的沟坎,招手阿城再跑10米左右就能过来。哪知道,联防队撵过来几个人和阿城碰在一起,几个人摔的四仰八叉。等爬起来的时候,结结实实的给联防队给捆成了四个串粽。

前面还有人吗,队员给四个人踢了几脚:屌毛,你跑啊。

刘刚窝在沟坎里大气不敢出一声,远远的听见啊城的声音:没有人了。有几个东面去了,他指着相反的方向,刘刚此时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了,他得把啊城捞出来。


早霞上早班在保安室看到蓬头垢面的刘刚,他一直蹬到凌晨,没人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到保安室等上班的早霞。早霞看他一晚上的光景,似乎人给憔悴的脱了相,眼窝深陷,黑了一大圈。鞋上和衣服上的泥,像丐帮脱单的弟子,如果再给他一根棍或者一只钵,没有人怀疑这是个要饭的叫花子。

早霞心底似乎明白了一切,镇村两级治安联防队,隔三差五的搜查出租屋。无三证的,还携带管制刀具的,一个星期左右会送一车去樟木头劳教所。有老乡借着单位开出的证明,携带三证,缴纳若干罚金,把没有问题的人捞出来。

早霞麻烦你了,跟我来的兄弟给抓了。

此时一个男人无奈的卑微,身上仅仅留下回程东莞的50元,举目无亲,书信回去找表哥时间来不及,如果车递解发送,人更难捞出来。

早霞,怎么办啊,人能要回来不。

早霞让他去门对门面的早餐店先去吃点炒粉,给人家老板说足了好话,在他卫生间简单洗刷了一遍,自己先回线上给拉长请假,讨教如何应对。

回来的时候早霞带着人事小姐开具的若干证明,自己的三证,和一套干净的男工服。她带着刘刚要在第一时间,去镇村联防队部查询下人关在哪里,需要刘刚把阿城的情况给治安队说明白。她很清楚,联防队的人也奇货可居的在等这些人去找他们,加强教育是对没有问题的招工人说的,缴纳的罚金只是筹措工作经费而已。

刘刚说:要罚款多少钱。你帮我垫上,我打算人一捞出来就回东莞,找到工作后,钱会第一时间还给你,假使找不到工作,回到老家会还给你妈妈的。

早霞此时,心底已泛滥了满满的艰难苦涩,村挨着村的小学同学一起长大的发小,他要借钱捞一个外乡人。外乡人对于这里来说,就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就是陌生人的代名词。看他言辞急切间,那个叫阿城的就是他兄弟,彼此忠诚和友谊在这里就是水中月镜中花。

刘刚坚信阿城一定在角落里等着自己,就像他知道阿城在为自己挡拳的时候,他那么义无反顾。

村里的联防队部一个10来平米的屋子里关了10来个人,都是昨晚上拉来的。负责接待的队员,对于漂亮人畜无害的打工妹是不会为难的,看过早霞的证件,和自称是早霞的哥哥的刘刚,放他们进去认人。里面的人看到外面的人来了,如同救星出现,希望是自己的老乡和故友,失望大过期望,人生大抵如此。里面没有阿城,刘刚觉得气血上涌,一阵晕眩,难道送去樟木头了吗。

靓仔哥哥,早霞笑嘻嘻的对队员说:里面没有我的老乡,还有关在其他地方的吗。

靓妹,队员看着早霞掩露不住的喜欢:去镇里治安队看看吧。这里管不了那么多,转移了一部分。

镇治安队部在镇办公大楼的后面,一栋二层小楼,南方的房子大多都有骑楼的意思,走廊里面没有可以骑的马。远远的看到一溜的男生盲流,个个萎靡不振,呵欠连天,全部用电工捆扎带,别出心裁的双手合十的扎着手腕连带着裤腰带扣,走近一看,那皮带早就抽走了,就是自己提着自己的裤子在哪里候着喊号。

刘刚战战兢兢的跟着早霞进到里屋,看到往北的一排房间里面有10来个剃了光头的男生,想必是三审定案的要递解樟木头的喝稀饭的客人。那南边的房间里面不时传来队员的问话声,还有类似脚踢在身上的的嚎叫声。一个办公桌上堆放了一些水果刀,和钢筋棍之类的东西,靠近南边的房子玻璃窗里突然有人在喊刘刚,不出意外,阿城看到他的好兄弟来了。

联防队员看到靓妹,如同万绿丛中一朵牡丹花,一早跟这些脏污的男人纠缠,早已经是烦不胜扰。他们装作很亲切而且很专业的服务漂亮的女生:

靓妹那个厂的啊,介绍你这样的女仔认识啊。

早霞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给靓仔哥哥递烟:

我哥哥的朋友,他从东莞到这里找工作而已,没有前科拜托你们放了他,下次来我们厂我给你们介绍介绍靓妹呀。

那靓仔例行公事的提审了啊城,和旁边的几个问了互相认识没有,没有串供互不认识。没有团伙的可能,缴纳300罚金写了个白条,把身份证还给啊城,有惊无险的出来了。他两人如劫后重生般对视傻笑,为调解压抑的气氛,阿城调侃刘刚那身蓝色工服好漂亮,我们什么时候能穿上,哪怕只管我三顿饱饭给我一个睡员工宿舍的机会而已,不给工资也愿意啊。

他二人千恩万谢的告别了早霞,听了早霞的话到镇内公交车站内,坐了正经班车回东莞。透过玻璃窗户,视线内那么多园区内的那么多工厂,进进出出的打工人中怎么就没有自己的机会。一晃来东莞有20多天了,怎么给老妈回信啊,答应写的信在脑子里酝酿了好久,车在万江站下车的时候,刘刚对阿城说:前面就是邮局,我写封信回去。

阿城说:我在外面等你。

在柜台问柜员借了一支笔,那A4信笺纸上不知道如何落笔,环顾四周,有个角落的写字台四面围着挡板,好像是给汇款人的私密空间。刘刚走过去,坐在那里,楞怔了半响落笔写下了抬头:

亲爱的妈妈。

往下一行,敬爱的哥哥姐姐您们好。我一路平安到了表哥这里,表哥托关系帮我进了厂,刚刚进来要等到下个月发工资,天天加班,厂里的伙食很好,顿顿有肉吃,妈,您放心,我会好好工作。

写到这里,想到一头白发的妈妈正在听二哥给他念这子虚乌有的信,不由得鼻子发酸,眼泪像崩堤的水库决口一般,止不住的流下了。那是抑制不住的感情宣泄,哪怕旁边有人,那人也不会觉得奇怪和突兀,来来往往的寻求工作机会的打工者,他们都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看眼下,这封信能寄出去吗,没有落款发信地址,机灵如二哥和姐姐们他们会发现端倪的,害他们更加日夜操心,给老妈胸口添愁。那是给再世佛妈妈的罪过和伤害,刘刚擦干眼泪,他把那没有写完的信撕了,此刻他莫名喜欢听那撕纸断帛的嘶啦声,那声音也有美好的一面,给困顿的当下解压,激奋斗志和萎靡的未知渡劫干脆对决,恶狠狠肯定自己要果断而且不可逆转一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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