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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幻

晴天阅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生命短暂犹如露珠消散,人们在奔波中叩寻长生,天际流火引来彼岸花清算,永夜降临,当长生演变成大众的狂热,当笃信千年的长生信仰成为一场骗局,谁来守护生命的长城?

主角:叶羽   更新:2023-01-31 00: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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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叶羽的其他类型小说《长生幻》,由网络作家“晴天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生命短暂犹如露珠消散,人们在奔波中叩寻长生,天际流火引来彼岸花清算,永夜降临,当长生演变成大众的狂热,当笃信千年的长生信仰成为一场骗局,谁来守护生命的长城?

《长生幻》精彩片段

元力的流布浩瀚无垠聚散之间风起云涌顺应时序汇而趋之,滂沛于天地苍冥。

夜色微凉,星罗密布一轮残月无声的注视着大地。

中原腹地玄荒谷

一如既往的平静,正邪两派安插在这的探子各自警惕的盯着那深不见底的幽谷。玄荒谷这个以神秘危险而扬名于整个大陆的禁区此时内部却忙碌不堪,谷底有一门派名曰轮回殿。虽是以门派自称人数却少的可怜,算上仆人杂役也不过区区十数人,不过就这么一个传承于上古洪荒年间,历经数千年战乱与岁月征伐仍屹立于世间的门派却使正邪两方深深忌惮不已。

幽黑色的殿宇中黯淡的烛光忽明忽暗,叶无双紧锁着眉头在大殿之上来回踱步,一个老奴站在不远处沉默不语。

“殿主,我轮回殿传承自上古先贤意志历经数千年风雨战乱依旧安然无恙,区区一个千年前的占卜真的会预示我教将毁于一旦吗?如今夫人待产在即,千年前墨轩祖师的大凶卦象真的会应验在这一世?”

叶无双负手而立,紧握的右手骨节泛白。深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尽量显得沉稳些,深邃的目光望向殿外夜空。许久之后喃喃自语道:“异象还没有出现,墨轩祖师的占卜如果真有误那该多好,那该多好啊,哎……”

夜风吹过他双鬓处微白的头发,叶无双转身向寝殿走去,摇摆不定的烛火旁老奴忽然低声哀叹。

寝殿中一位美妇美目含黛面若桃花,挺着大肚子艰难的坐在烛火旁手中比对着一些婴儿的衣帽,脸上不时露出幸福的微笑,旁边的侍女安静的陪侍在其旁。

女子忽然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起身站在悬窗处望向窗外抚摸着挺起的肚子:“日子就在这一两天吧?做了许多的衣服你会喜欢吗?可就是不知是个男孩还是女孩,你爹他嘴上虽说都喜欢,可娘还是希望你是个男孩,毕竟这往后轮回殿的重担还得你来扛啊只是如今……”那妇人竟似说到伤心处忽然低头凝噎不止。

烛台上的火烛一阵摇曳,叶无双踏步走进寝殿摆手支走下人默默地从背后环抱住夫人将头埋在其肩沉默不语。

多年的恩爱早已使你我心有灵犀,若没有这腹中的孩子我定将与你并肩战斗同生共死。只是这孩子必须得平安无事,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最后的底线。

叶无双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中略带一丝沙哑:“倾城,如果,如果卦象真的应验,幽冥剑出世若我镇压不及,你,你和腹中的孩子将是我在这世上最大的牵挂。这块玉佩是我轮回殿世代相传而来,待孩子出生后刻下孩子的姓名,如若不幸,也不枉告慰我在天之灵。”

妇人转身美目中噙着泪水望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人无声的点了点头,曾经陪伴你的时光中不会暗淡的刀光与剑影纵然袭来千军万马我也依旧安之若泰,唯独你却可以侵蚀我的生命。只是,你若死去我又怎会独活呢?

夜空中的星河逐渐模糊,夜幕笼罩下的玄荒谷一片肃杀之意在弥漫,黑云不断堆叠雷电狂闪雷鸣不止,一片末日的景象。

突然,一道雷霆自九天之上狠狠的劈向谷底,雷电之光瞬间使幽黑的谷底亮如白昼不等雷光消散,又是九道携带万钧之力的雷霆劈落深谷中心,雷霆之势贯穿整个山谷顿时地震山摇。眼见又是十几道雷霆将要狠劈之际一道白光自谷底冲天而起直插九霄,一股不屈的气息顿时将雷云冲散。以光柱为中心周围千丈之内天地元气迅速凝聚于此,一柄全身幽黑的神剑自光柱中缓缓升起伴随着的是一股桀骜不驯带有一丝天道的气息,犹如苏醒的远古洪荒巨兽。

“幽冥剑,你终究还是应验出世了。”叶无双怔怔的望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幽冥剑眼神中闪过一丝激动与无奈,身为轮回殿第两百六十代殿主他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传说中轮回殿镇压的上古神剑幽冥剑,除了开宗立派的第一任先祖外也只剩他了,这不知道是荣幸还是一种悲哀。

只是埋藏了数千年的宝剑又尘封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神剑有灵但是天地不仁怎会应许它的存在,转眼之间雷云再聚九天雷劫仿佛要将幽冥剑践踏在天道之下,幽冥剑上远古的铭文光芒四射不屈的剑魂杀向雷劫深处一时之间玄光四溢亮如白昼。

叶无双怎会放弃这绝佳的时机咬牙飞身刺向幽冥剑,轮回殿能左右正邪两派的实力可不止凭借这天险奇地玄荒谷,身为轮回殿殿主以他的功力在这大陆之上能与他比肩之人更是屈指可数。幽冥剑仿佛感应到了一丝威胁转身一道紫色剑芒劈来,紧接着一道九天玄雷瞬息而至,叶无双硬扛不及跌落大殿之前,幽冥剑轻抖剑身发出一声剑鸣剑柄上的铭文渐渐黯淡。

叶无双心中大骇他没想到仅仅是试探性的一击却受了伤,雷劫之力将他一并牵连。一丝血迹顺着嘴角滑落,他很清楚必须要借着雷劫之力镇压幽冥剑,一咬牙又腾身冲向雷光深处。

与此同时轮回殿寝宫中舞倾城躺在玉床上痛苦的呻吟着,世事无常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她竟临产了,一个个侍女紧张的忙碌起来。

“夫人坚持住啊,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一个接生的侍女面色紧张的拿着沾湿的白布小心翼翼的擦拭舞倾城额头上的汗水,随着又一次阵痛的来袭她再一次痛苦的嘶喊起来,整个寝殿顿时又陷入慌乱之中。

大殿之外,叶无双耗尽一身力气终于在最后一道雷劫劈落幽冥剑之时将剑柄横握在手中,还来不及仔细端详仿佛心有所感转身望向寝殿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与激动。

短暂的心绪波动却给了幽冥剑一个绝佳的机会,谁也没有注意到幽黑色的剑柄上刚才黯淡的铭文又在暗光闪烁。叶无双只感觉到胸口一闷眼前一道幽黑色光芒闪过喉咙一甜顿时血如泉涌,强大的剑气使他猝不及防幽冥剑也顺势挣脱了他的手掌向天际冲去。

命运的捉弄使他想抱一抱即将出生的孩子也许都将是奢侈。叶无双饱经风霜的面庞上一丝痛楚闪过,回头看了看寝殿的方向坚毅的目光盯向幽冥剑,紧接着是一个轮回殿殿主代代相传却始终不愿有人使用的洪荒咒语玄荒古魂封印诀从他的口中缓缓颂出,一时之间天地一颤四道通天白光枷锁自轮回殿东南西北四个角落缠绕住冲向天际的幽冥剑,幽冥剑似见到克星一般瑟瑟发抖并不断劈出紫色剑芒企图砍断白色玄光枷锁 ,可是这世间的事岂能轻易随人愿一丝丝的血气精华和大半生的功力从叶无双全身散发出来融入玄光枷锁之中,不到三息时间四道玄光枷锁加持在剑柄上彻底的封印住了剑灵,幽冥剑此时就像一把废铁般坠落在满头白发看上去仿佛苍老到垂死地步的叶无双手里,一个老奴迅速的跑过来将叶无双扶起颤颤巍巍的走向寝殿。

“哇!”一声稚嫩的婴儿啼哭声响彻在寝殿之中,一名侍女抱着孩子放在舞倾城身边激动的说道:“夫人,是个男孩是个小少爷!”

舞倾城虚弱的望着怀中那张不停啼哭着的稚嫩面庞忽然没由来的笑了,能有什么比得上母子平安这种幸事只是无双你怎么样了呢?

轮回殿寝殿中,一头白发的叶无双溺爱的看着怀中熟睡了的孩子淡淡的笑容洋溢在脸上,舞倾城依偎在床头前一脸担忧的望着叶无双久久不语。

突然,叶无双转过身子面色苍白地对着倾城笑了笑轻声说道:“是个男孩你想好叫他什么了吗?”还不等舞倾城回话他便自顾自的看着孩子说道“你是我叶无双唯一的孩子,又是轮回殿下一代的殿主嗯,是个男孩男孩好啊,我轮回殿久居玄荒谷中,深幽僻静。爹希望你能一飞冲天将来实现我轮回殿数千年来的夙愿,那就叫你羽儿吧。”

叶无双抱着怀中的叶羽苍老的面庞上不时浮现发自心底的开心,舞倾城却时不时的抬头看向殿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殿中的安静,一个侍卫跪在叶无双脚边一脸惊慌,叶无双皱着眉头不悦的看向殿外。

“殿主玄荒谷外发现大批魔教人员向我轮回殿方向赶来,而正派方面似乎也有不小的动静。”

叶无双失神的看着怀中安详熟睡的叶羽仿佛并没有听见侍卫的低声禀报,端详着襁褓中的婴儿却怎么也看不够也许这是今生最后一次端详你了吧,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一滴滴沧浊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叶羽稚嫩的面庞上寂静无声。

叶无双转身将怀中的叶羽交给舞倾城又低声叮嘱了几句后提剑离去,身后传来了淡淡的哽咽声。

躺在母亲怀中的叶羽睡得更加香甜,胸前的那块刻着羽字的玉佩在昏暗的殿堂中淡淡发亮。

殿外玄荒谷中,一队一队的魔教人马在黑暗中摸索着徐徐前进。玄荒谷这个普通人眼中的禁区可不是那么随意进出,天险其峻不说还有轮回殿世代经营的机关阵法数不胜数为此前进的队伍速度越来越慢。

夜色如墨漆黑一片,距离玄荒谷最近的阴阳谷弟子更是苦不堪言,一顶青铜古轿悬浮在众弟子的上空,轿中一青衣女子头戴面纱久久不语任凭谷中弟子不时死伤于暗箭阵法中也无动于衷,只是青色的面纱下一双锐利的目光紧盯着不远处那幽森的殿宇。

突然一道紫色剑芒刺来直逼轿中青衣女子,古轿散发出淡淡的柔光无声的化解。殿宇上方一袭白衣烈烈的叶无双不由得神色一颤,紧握幽冥剑的右手不觉间紧了紧,气氛顿时凝固住了。

古轿之中传来一声轻哼:“负心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如当年那般无情无义吗?”

暮如雪你终究还是来了,叶无双越发苍白的面庞映衬在黑暗中显得那样格格不入,回忆和愧疚一同将他吞没。

“曾经的事是我不对是我叶无双对不起你,如雪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

暮如雪怔怔的望着他,眨眼间十年逝,几许残留的熟悉几笔淡淡的回忆,那心心念念在岁月曲折中断去,辗转留下的过往那么多温暖人心的话到你嘴边你却只是一个——曾经,暮雨潇潇岁月无情造化弄人啊。

只是韶华悠悠,有多少往事,至今,还是欲说还休。

暮如雪眼角泛红仰头看向夜空:“这么多年所忍受的痛苦与屈辱一句对不起就能化解吗?”

夜风无声的拂过谷底,一袭青衣裙随风轻扬的暮如雪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易寒剑无声的注视着眼前这个熟悉的男人:“这么多年所受的羞耻与仇恨该有所了结了吧。”

初秋深夜的风夹杂着些许寒意,叶无双虚弱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手中的幽冥剑艰难地支撑着平衡,风声掠近他举剑相迎。

一柄天青色的剑刃自胸前穿过,一阵清凉自胸口处蔓延带着无尽的痛楚还有一丝久违的解脱。看着暮如雪眸中那份执拗转变成惊讶再到绝望,他面色突然安详了许多,血顺着剑柄一滴滴滑落,在这喧嚣不止的夜晚显得分外刺耳。

暮如雪突然慌了神,紧紧的抱着叶无双缓缓倒下的身体带着一丝哭腔的喝问到:“你为什么不挡开?你明明可以挡开这一剑的!”泪水却再也不受控制肆意横流。

叶无双费力地举起右手抚向暮如雪的脸颊轻轻地为她拭去眼泪:“你终于如愿了,这么多年我的过错也勉强弥补了。”

“叶无双你这个混蛋谁让你以死弥补?你死了我怎么办?”暮如雪一把抽出插在他胸前的易寒剑,眨眼间封住穴道又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一股脑的全喂在叶无双口中双手结印向他输元力。

“咳咳……”叶无双淡淡地望着哭泣的暮如雪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岁月无情有些人错过了终究是错其一生,天地不仁情债又几何。

“如雪,如雪别费力气了,除却你这一剑我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玄荒封印诀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哽咽不止的暮如雪突然一惊,瞪大了双眼盯着叶无双余光扫过他身旁的那把古剑,拉过他的手四指搭脉不知过了多久却又无力的缩了回来。

绝望的神情浮现在暮如雪脸庞,她明白那个曾经指点江湖意气风发,曾与她青梅竹马却最终使她遁入魔道的叶无双终究是回天乏术了。

暮如雪的整个身子,慢慢开始发抖,甚至连她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微微颤抖着,看她的表情似乎想要大声呼喊什么,可话到嘴边,竟没了声音,单薄的身形在夜色中显得分外凄艳。

夜色正盛,生命也在苟延残喘中渐渐逝去,叶无双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迹直挺挺的躺在暮如雪怀中,艰难的将手中的幽冥剑塞入暮如雪怀中。叶无双就那样凝视着她,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声音渐渐变的低沉:“如雪……”

“无双,我在,我在。”暮如雪拼命凑近叶无双,泪水一滴滴打落在叶无双脸上。

“幽冥剑你来保管,倾城……倾城你要劝她,不要……不要做傻事,还有……羽儿,我的孩子……”叶无双突然一把紧紧的抓住暮如雪的手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她,眼中仿佛有着无尽言语。

暮如雪的身子微微一颤抱着叶无双渐凉的身体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久久不语,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而等到答案的叶无双缓缓的闭上眼睛面色之上一片安详。


苍穹如墨,风雨欲来。

玄荒谷外,以崆峒教为首的正道一方正十万火急的朝这边赶来,占据了先机的魔教除了阴阳谷外还有随后赶来正在乐此不疲搜寻着轮回殿的暮轩堂和锦墨宫以及一干魔教小派,历经数千年岁月沉淀下的轮回殿留下的可不只是沧桑。

正殿之前,暮如雪跪坐在地上紧紧的搂着叶无双冰凉的身体失神的望着漆黑的夜空,丝丝细雨打落在脸上,只是初秋可那雨水却冷的刺骨。

没有人敢来打扰此时的暮如雪,但凡是有点眼力劲的无一不是躲得生远,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丢了性命,阴阳谷谷主暮如雪的狠辣可是远近闻名。

“滚!”

一句声嘶力竭的斥喝声发出,压抑多年的情绪在今天终于彻底爆发了。扭头望去竟是一个妇人,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脚步姗跚的慢步走来,仿佛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那么的费力,是舞倾城。

她面色之上看不出一丝悲伤的情绪,也不顾暮如雪的斥责慢慢的走近,只是一双眼睛却凝视着半躺在地上的叶无双,不由得向那边靠了靠,也不知过了多久慢慢跪坐在叶无双身旁。

风雨渐大,舞倾城忽然没由来的一颤却将怀中熟睡的叶羽更用力的护住,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这漫天的风雨,只是身为一个柔弱的女子又怎能阻挡住这宿命的鞭笞?

暮如雪眼底杀气在弥漫,右手不由自主的凝聚起一股元力缓缓的向着面前这个曾经做梦都想将她凌迟处死的女人伸去。

“哇”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失神中的舞倾城猛地一惊抬头看向暮如雪,一道惊雷炸响瞬间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这漆黑的雨夜,就在那电光之中两个恩怨缠绕的女人深深地对视着,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暮如雪突然无力的垂下右手,掌中的元力渐渐消散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中。

“你还在恨我。”舞倾城低头喃喃自语道。

“给我一个不恨的理由。”

“他走了”

“我知道,你还有和他的孩子,我呢?只有回忆和遗憾了。”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我能抱抱他吗?”暮如雪突然一脸渴望的看着啼哭不止的叶羽。

舞倾城突然紧紧的抱紧啼哭的叶羽,盯着暮如雪,许久之后忽然叹了口气。

接过叶羽的暮如雪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第一次怀抱一个婴儿,还是他的骨肉。麻木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笑容,轻轻摇晃着啼哭的叶羽,一层淡黄色的符文笼罩在身外,挡住了这漫天风雨和刺耳的惊雷。

叶羽睁开了眼睛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这个将在他生命中占据了绝对份量的女人。

暮如雪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亲了亲怀中的叶羽。

这一幕舞倾城尽收眼底,十指紧攥指甲深深的嵌入了皮肉中,低头久久不语的她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又扭头看向身旁面色安详的叶无双忽然淡淡地笑了。

她本就不是优柔寡断的女子,一直都不是,对吗?

“你会视羽儿为亲生骨肉的。”一句轻淡的话语飘落在暮如雪耳旁却犹如惊雷炸耳般的刺入她心神,她面色一惊抬头看去。

舞倾城一把抽取过叶无双身边幽冥剑,最后不舍的看了一眼暮如雪怀中的叶羽说道:“照顾好羽儿,欠你的来生还。”

拔剑自刎,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夜空,这一刻血染幽冥,她就像是人世间最后的夏花短暂却惊鸿。

“无双,我来了。”舞倾城缓缓的倒在叶无双身旁,绝美的容颜上带着浅浅地笑。

狂风怒吼大雨如柱,却怎么也洗不净这世间的痴情缘孽。

玄荒谷外,正道崆峒教也终于赶到。

事发突然此次带领众人的是大长老胡夜,胡夜怔怔地望着风雨下冲天大火中焚烧的轮回殿,忽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南柯一梦多少辉煌终将要逝去,这方天地要乱了。

“来人,布天煞剑阵堵住谷底唯一的出口,不准放走任何人如有违逆者就地斩杀!”胡夜在叮嘱座下弟子保持警惕后闪身向轮回殿大殿方向冲去。

越是深入谷底,胡夜的心中越是心惊,“真的是魔教攻入了轮回殿?”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使他十分肯定的否决了这个念头。

他摇摇头深深的吸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向后殿冲去,一路上看见魔教小派各自搜刮着各式各样的经文兵器,但以他的身手这些喽啰之辈他自然没多看一眼就闪身而过。

耳边的杂吵声不见了,正殿之前只有一顶青铜古轿,却不见一人。胡夜眼角一紧突然转身顺着侧殿向寝殿走去,手中的赤炎剑在昏暗的走廊上散发着淡淡的红晕,倒映在他眼中的却是寝殿前两具冰冷的尸体,那两具分外眼熟的尸体。

一瞬间胡夜突然心乱如麻脚步不由的踉跄了几下,手中的赤炎剑顿时光芒大亮。

寝殿之中,暮如雪怀抱着熟睡的叶羽,倚在玉床边平静的望着满眼怒气的胡夜。

气氛忽然紧张起来。

胡夜一步步的逼近暮如雪,在接近她三尺的地方暮如雪忽然一掌击出,胡夜挥剑劈去顿时元气四散紧接着又一道赤色剑芒横直刺向暮如雪眉心,剑芒锋利至极可暮如雪却毫不抵抗仍凭它刺来,一层淡淡的玄黄色符文笼罩在她的身外,就在剑芒刺入符文的一刹那忽然消失不见,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胡夜眼角微缩,盯着符文看了许久忽然收起了赤炎剑。

“阴阳咒的威力果然名不虚传啊,只是我好奇这轮回殿你曾立下誓言此生不再踏入,谷主的誓言看来不怎么算数啊。”胡夜盯着她怀中的叶羽不紧不慢的说道。

“长老不也是没出全力吗?小女子何德何能竟劳烦长老记挂誓言之事,只是如今幽冥剑出世,轮回殿覆灭誓言之事又有谁还记得起呢?”

胡夜收回看向叶羽的目光,转向平淡的暮如雪突然开口道:“谷外我崆峒教等候多时,梵迦寺算时间也差不多快赶来了,谷主你又元力大失自认为有几成把握能走出这里?”

暮如雪看向殿外,她心中明白此次举教进入幽冥谷本就是一步险棋,其他魔教也只是部分精英弟子跟她来试探是否有利可图,此举弊则阴阳谷全灭,押上全教的气运只为他,值不值得已不值得多想,回身无路,唯有向前。

中原之地正派林立,人口众多贸易发达。在这无数的修真门派之中修真之人多如过江之鲫但要是修出大神通者却是寥寥无几,天地不仁怎会应予这等存在多如牛毛?修真之中有家族传承,但更多的是门派师徒教导参悟天地大道。其中以道家和佛门为先,传承自上古洪荒时期的古老法术一直隐隐压制着其他武学修真,而在这其中道家崆峒派和佛门梵迦寺最为鼎盛。

千百年来不断的招纳贤生渡人渡己,教导之不同的法术意境感悟大道至理,且不说其人数规模早已远超其他武学世家和修真小派就连宗门的地位也是正道统领威震一方。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总在江湖上掀起风浪的不过是其一些二流门派宗门,佛门梵迦寺一直远避闹市道家崆峒派则讲究随性随缘修身养性,除却一些关乎宗门的大事外一般都低调行事不惹其江湖风雨。

玄荒谷极北之地有一座雄伟的仙山名曰鹤鸣山,虽以仙山相称却并非有其仙人居住而是作为道家圣地崆峒教的宗门所在之地,山脚之下千阶白玉台阶仿佛自九天垂落一股浑然天成的仙家威严散发在这悠悠青山之中。顺着千阶白玉台阶而上沿着一条青石板路一路走去一座硕大的山门出现在半山腰中,延绵不断的天地灵气汇聚于此,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出处。

山顶之上一处古木宫殿之中数名崆峒教的长老静静的站在殿前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老头自屏风后走出一脸淡淡的微笑望向幽冥谷方向。

暮如雪仿佛心有所感慢慢地将怀中的叶羽抱的更紧了些:“七成。”

只要正道之中那几个老家伙没有出现她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至于那些魔教小派和她门下弟子的死活又与她有何干呢?

“不愧为魔教三大宗派之一的掌门人,这份果断和狠辣不得不让老夫敬佩,我也并无把握将你留下。与其两厢为难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胡夜紧盯着暮如雪,慢步走到叶无双和舞倾城尸身旁捡起那把布满鲜血的幽冥剑。

“我拿走这把剑,你抱走你怀中的婴儿,叶无双夫妇的尸首我帮你埋在寝殿之中如何?”

暮如雪盯着胡夜手中的那把幽冥剑目光中的杀气急剧凝聚。

“你不必着急答应我,轮回殿已不复存在,这往后的宁静都将是奢求。你是可以自保出这谷底可我若以死相逼你怀中的婴儿你有想过吗?他能出现在这幽冥谷身份恐怕不一般吧?还有你们魔教众人你若愿意一律可以平安离开,只是那些原本属于这里的东西我想还是留在这里应该更为稳妥。”

暮如雪看着胡夜半响忽然无奈地笑了,名门正派的精明算计和布局她永远不及。

“二十年之内我阴阳谷不与你崆峒教交手,你若是能代表崆峒应诺那就动手吧。”

玄荒谷外魔教一些聪慧之人早已想退出这易进难出的谷底,可惜天不遂人愿没出谷底就被剑阵打死打伤无数,又被硬生生逼回谷中。一时之间正魔两方对峙在谷口处,生死之战即将上演。

忽然一顶青铜古轿自谷底缓缓飞出,后边跟随着大量的阴阳谷弟子。胡夜御剑踏空不紧不慢地跟随在最后,轿中暮如雪怀抱着熟睡的叶羽面无表情的看向谷外姗姗来迟的梵伽寺一干人等,胡夜踏剑冲向剑阵扫了一眼众人后点头示意向梵伽寺众人问好。

剑阵散去,一条通道散开魔教众人纷纷鱼贯而出警惕的穿过正派之间,轿子行使到梵伽寺方丈面前时忽然一顿,两束紫金色符文自轿中飞向轮回殿,冲天的紫金色光芒曼布整片宫殿,将轮回殿永久的尘封在玄冰之下。

梵伽寺方丈微笑着看向青铜古轿微微弯身而向,身上的紫金袈裟在晨曦的第一缕微光中分外刺眼。

夜尽天明。

乱世的幕布徐徐拉开……


鹤鸣山脚,千阶白玉阶梯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映衬下散发着淡淡的柔光。

山顶之上一个素衣老僧与一位道风仙骨之人站在望川亭中面向西南方负手而立。

山风徐徐吹过,远方一声悠长地的撞钟音打破了这黎明的宁静,林中鸟儿四散飞起迎接这生命中新的一天。

张天青一身道袍在晨风中凝望着远方:“玄济,这西方乃是你们佛门之中所提的极乐世界,恕我愚昧这极乐世界真的存在吗?”

素衣老僧收回远眺的目光看向张天青突然一脸玩味的打趣道:“老兄向来不喜与我探讨这佛道差异之事,怎么今日突然对我佛门之事略感兴趣?”

张天青摇摇头,淡淡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紧攥着的一封密信递给玄济,“昨夜西南之事我们处理的不知是否得当呢?”

玄济盯着手中的信纸,许久后抬头看向张天青。

“这件事情你我门中千年前就在策划了,还记得当年轮回殿墨轩前辈占卜天意后不顾遭受因果报应,将此事与我佛门主持和你道家先辈商讨,我们,我们不过是其执行者而已,说起来这轮回殿墨轩前辈不久后便撒手西去也似与这事有关联啊。”玄济依在柱边似笑非笑的说道,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落寞。

张天青负手而立,扭头看向玄济:“大师真是看得开啊,只是这墨轩前辈料事如神也没算到这孩子会落到暮如雪手中吧?”

玄济手捻佛珠一眼轻笑:“佛曰:红尘十丈却困众生芸芸,仁心虽小也容我佛慈悲。在暮如雪眼里这个孩子胜过她的命啊,老衲反而觉得此举胜妥。”。

山风徐徐地吹拂过禅杖上的红绸坠带,两人突然都沉默不语。

“天亮了,老僧告辞了,你这鹤鸣山的茗酊茶不错。”玄济笑着晃了晃手中喝剩的半盏清茶踏步离去。

张天青怔怔地望着玄济姗然离去的背影,许久之后又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山脚下。

“那幽冥剑之事就有劳掌门了,有空常来我梵伽寺焚香念经。”风中传来了玄济爽朗的笑声,也不顾身后背对着他一脸黑色的张天青。

当太阳覆上亭中正空时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山脚下,张天青理了理衣领后挥袖离去,忘川亭中两杯温热的清茶渐渐冰凉。

时光飞逝,眨眼间一年逝去,江湖人世中无一不在议论轮回殿覆灭之事,轮回殿的神秘和强势无人不知,却在一夜间飞灰烟灭,有人说是天谴,有人说是被魔教颠覆,但在这中原之地却鲜有人察觉到正魔两派已隐有剑拔弩张之势。

玄荒谷极西之地,是一大片望不到边的沼泽,终年毒雾弥漫罕有人迹。可在这迷雾沼泽中却有一艘硕大无比的船悬浮在这沼泽之上,正是阴阳谷的宗门所在—— 蜃楼。

蜃楼之上一层若隐若现的结界安静的覆盖其上,巨大的阵法缓缓移动散发出淡淡的涟漪无声的消散在这方天地,一片祥和安宁的世外桃源。

蜃楼顶层紫云阁中,暮如雪一身青衣依在悬窗边一脸溺爱的看着怀中吃力吮吸母乳的叶羽,吃饱喝足的叶羽似乎分外兴奋,不停的挥动着四肢在暮如雪的怀中磨蹭,暮如雪面色温柔地挑逗着在她怀中扭捏不止的叶羽不由低下头亲了亲他。

一旁的侍女小心地拿走剩余的母乳,暮如雪突然淡淡的问道:“母乳还够吗?要善待那些哺乳期的妇女给她们最好的礼遇,羽儿断乳前的新鲜母乳全要依靠她们。”

“主人放心,在她们的食物中加了些许灵草对少主大有益处,只是今日便是少主周岁之期,暮轩堂和锦墨宫等一众祝贺之人也快要到了,主人你看这…”

“你去让紫嫣代我去会客,羽儿吃过奶水折腾会后定是要哭闹的,我来哄他入睡,今晚他才是主角啊。”暮如雪捏捏怀中叶羽稚柔的小脸蛋,眼底流转的是无尽的母爱。

天色渐晚,一轮星河悬挂夜空,夜风无声的吹过。暮如雪抱着叶羽沐浴净身后悬空踏步走向蜃楼的桅杆顶中心,一圈圈淡淡的涟漪在暮如雪的脚下散开,就像是夜色下盛开的牡丹,娇艳而神秘。

七七四十九步后,踏足到一座水晶祭坛上,祭坛不大却精致高贵,在月色的衬托下越显的神秘与庄严。暮如雪单手结印覆向祭坛正中,顿时紫光大盛,祭坛在轰鸣声中逐渐悬空数十丈并扩大数倍。一张檀木香案上安静的供奉着两面灵牌。

“叶无双之灵位,舞倾城之灵位”。

三支点燃的紫香插入一座铜鼎中,被放在香案上的叶羽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暮如雪手捏玄诀,一袭青衣烈烈的暮如雪突然终止了繁琐的印诀,轻柔的眼神凝视着香案上向她伸出双臂想入她怀抱的叶羽,情绪突然莫名的失控,微微偏头看向叶无双的灵牌眼角两行清泪滑落。

猛的向前踏出两步一把紧紧的将叶羽揽入怀中,脸颊贴在叶羽稚嫩的小脸上失神地看向远处的夜空。

“无双,我好想你。”

自从有了叶羽后的暮如雪似乎分外坚强,只是如今他的骨肉周岁之日,却也正值叶无双一周年忌辰之时。

蜃楼顶上夜风打着转儿呼啸而过,暮如雪再也忍不住抱着叶羽无声恸哭,月光似水轻柔的照在颤抖不止的身影上,久久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叶羽伸着小手揉打着她的额头,暮如雪抹去眼角的泪痕,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看向叶羽,只是仍发红的双眼在夜色中似乎格外显眼。

叶羽的一只小手扯拽着挂在胸前的红绳玉佩,一只手紧捏着暮如雪鬓角被风吹乱的头发。暮如雪吻了下叶羽,将他胸前的玉佩捂在手心中待温热后塞入叶羽的小肚兜里,捋了捋额头的秀发将叶羽放在祭桌上。

“羽儿不怕,娘亲在这呢,今天是羽儿的一周岁生辰娘亲要为羽儿占一挂,要乖哦。”

叶羽挥舞着小手,呆呆的看着暮如雪双手结印,一阵繁琐的梵文口诀缓缓颂出:

阴阳决

因果牵

知造化

断生死

红尘缘

生死劫

口诀毕,七道青光自祭坛中冲天而起隐隐对应着北斗七星的方位,在空中交织成三道若隐若现的因缘线在暮如雪的引导下缓缓缠绕向叶羽。叶羽好奇的伸手触向,三道因缘线顺着叶羽手掌脚掌头部缠向心脏,暮如雪紧张的盯着这一切,挥手一道精光闪过,叶羽左手中指一滴血滴落在因缘线上,淡青色的因缘线顿时红光大盛,在触碰到叶羽心脏上时由红变黑,突然倒转直刺向引导者暮如雪。

暮如雪顿时面色大惊,这流传千年的阴阳谷占星术似乎从未听闻过会反噬,占示命途确有危险可是如今却带着莫名的力量反噬缠绕向她。

因果难断元力凝聚护住心脉却还是迟了一刹那,万剑穿心之痛,手扶着香案弯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叶羽因为手指刚才一痛大声的哭了起来,暮如雪强忍着胸口的痛楚抬头看向哭泣的叶羽,香案上扭捏不止的叶羽顿时哭的像个泪人似的爬向娘亲。

暮如雪怕吓着叶羽慌忙拭去嘴角的血迹,抱起了叶羽拍了拍他的后背右手元力浮过叶羽中指,一切复原如初,除了胸口处传来的那钻心的痛。

祭坛下所有的阴阳谷弟子纷纷面向祭坛跪倒匍匐在地上,月色越发的朦胧,一位紫衣女子伫立在蜃楼的黑暗中静静的看着祭坛上所发生的一切,淡紫色的面纱下一双眉头紧皱仿佛在思虑着什么。

紫云阁中叶羽安静的依偎在暮如雪的怀中发着呆,暮如雪已然恢复了过来,一双美目眺望着远方的明月思索着占卜之事。一阵微风拂过暮如雪转头看向半掩的阁门,三声轻微的敲门声过后一位紫衣女子端着一碗汤药轻步踏入。

“雪姐姐,你好些了吗?羽儿让紫嫣来抱会你先将这碗汤药喝掉休息会吧。”

暮如雪微笑的将怀中的叶羽寄给紫嫣,就在叶羽入紫嫣怀中的一刹那突然大哭了起来,紫嫣一脸尴尬的又将叶羽放回暮如雪的怀中说道:“这羽儿还是和雪姐姐你更亲近些啊。”

暮如雪轻轻的拍了拍抽噎的叶羽擦去他脸上的泪,轻声道:“许是今晚羽儿受到了惊吓,他以前也不总是这么黏着我的。”

紫嫣走到暮如雪近前盯着叶羽看了看突然淡淡的说道:“羽儿的命格是个谜啊。”

暮如雪忽然面色一僵站了起来盯着眼前的紫嫣,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在凝结,气氛紧张了起来。

“姐姐不必紧张,祭坛上的一切紫嫣都看见了,占星反噬这还是近千年来头一遭,姐姐何必强求呢?随缘不是更好吗?”

说罢将右手上的一串檀木手环拿了下来,也不顾征求暮如雪的意见便自顾自的戴在了叶羽的左手上。暮如雪一眼诧异的看着这一切,在她的记忆中这手环可是紫嫣从不离身的贴身之物。

“这檀木手环是我母亲临终前给我的护身之灵物,羽儿命格不测今天又是他周岁之日这手环就当是礼物送给他了,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暮如雪默不作声的看着叶羽左手手腕处的手环,过了一会淡淡的对着紫嫣笑了笑。

夜色越发的深沉,风带着一点凉意从蜃楼上挂过,紫嫣起身将悬窗关上瞅着活跃的叶羽笑道“姐姐,我们来让羽儿来抓周吧。”

紫云阁的玉床上叶羽一脸不乐意地被放在一堆器物中间,刚要大声的哭起来,眼角突然扫到了什么新鲜事物,痴痴地盯着床上之物。一把半尺来长的玉剑,一只插着毛笔的玉筒,一把小古琴,一只珠钗,一本小书整齐的摆放在叶羽的面前。

叶羽睁大了眼眸好奇的盯着这些新鲜事物,又扭头看向暮如雪嘴里咕咕的说着什么,甚是兴奋。暮如雪抽出一条手帕擦去他嘴角边的口水,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笑着对叶羽说道:“羽儿,喜欢什么去拿,但是只能拿一样哦。”

得到首肯的叶羽再也按捺不住咧着嘴憨笑的爬向这些所谓地可以预示他未来之物。

叶羽一把抓过小小的玉剑紧紧地握在手心里,目光则盯向剩余的物品。紫嫣起身刚想要打断之时却被暮如雪一把拦住,一双美目流转不止含笑盯着犹豫不止的叶羽,眼底的欣喜和担忧在这一刻坦露无疑。

而叶羽径直地爬过笔筒在古琴和珠钗面前呆呆的望着,看了看手中的小玉剑又抬头盯着古琴和珠钗,一刹那的犹豫后咧着嘴抓向珠钗,紧紧的将玉剑和珠钗一手一个握在手心。

一手玉剑一手珠钗,暮如雪的脸上阴晴不定,看着冲她挥舞手中之物的叶羽突然淡淡的转身打开悬窗望向天际,紫嫣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暮如雪后伸手拿走了床上剩余之物。

一手武学,一手情感,对于这个结局,暮如雪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他手握玉剑,必是天资聪颖,将来道行过人,有所作为。忧的是,他手抓珠钗,不是好色徒,也为多情种。自古多少雄心壮志,抵不过红颜一笑,只怕他会陷身情海,断送了大好前程。

抓周,一场似是而非的游戏,这场游戏,真的可以预示叶羽的一生吗?


清晨,初升的朝阳暖暖地照在蜃楼上,林中阵阵鸟鸣声随风悠扬。一个少年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窗,懒洋洋的伸下腰,微闭着眼睛感受着来自阳光的温暖嘴角噙笑,真是一个美妙的阳春三月。

少年一身白袍,白玉腰带不紧不凑的束缚在腰间,踏步在亭阁走廊中欣赏着这些母亲喜爱的各种奇珍异草。想起母亲少年讪笑着摇摇头,这些年道行的精进少不了母亲的功劳。

紫川阁前,整了整衣领轻轻的叩门三下喊了声娘亲,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左手手腕处的檀木手环在阳光的反衬下甚是好看。

少年正是叶羽,一席白衣胜雪看上去温文儒雅,正值舞象之年。

中原向东之地,西子湖畔。三月的春风吹拂过这水墨江南,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坐落在这江南中心的是一座千年古城——洛城,也是北进漠北,西向边陲的交通枢纽。数百万的人口安居于此,市井贸易与修仙求道一并占据着这座古城长达数千年。

在这洛城之中,信仰佛教的民众尤为众多。除了梵迦寺坐落在这城西外,也与这江南民众所具有的淳朴善良民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占据着西子湖畔的梵伽寺一直对普通民众多有帮扶,不但开放外围寺庙接受百姓的香火供奉,而且在这洛城之中但凡有修仙求道之士依仗本事欺压百姓之事也定是严惩不贷。

梵伽寺内寺一座紧闭的禅房中,一位素衣老僧端坐于前微笑着看着身前愁眉不展的方丈,赫然正是那玄济主持。

“师弟近来似乎睡眠不足啊,怎么这阳春三月万物复苏你却日渐憔悴呢?”

身披紫金袈裟的一灯方丈听闻这话后突然抬头瞪着玄济一脸怒气,“师兄你整天就知道喝茶悟道闲云野鹤,这梵伽寺内的哪一件事情师兄你操心过?”

玄济突然很不自然的挪了挪身子,尴尬之色瞬间闪过一脸崇拜的瞅着一灯方丈感慨到:“这不是还有师弟你呢吗?师弟做事为兄向来觉得稳妥之极,这么多年来可真是辛苦师弟了呀。”

一灯看着一脸讪笑的师兄忽然被噎住了,过了好半天才骂骂咧咧的推门而出,禅门外传来了阵阵训练的弟子们杀猪般的嚎叫。

蜃楼紫川阁内叶羽慢吞吞的吃着点心,心不在焉的听着暮如雪叨叨不止的教诲,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恳求母亲去外面历练而被拒绝了。暮如雪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叶羽,知子莫若母,这孩子从小被她娇生惯养,除了道行练武之外其他事情都很少让他去插手,外出历练她自然是不放心的。

“你就安心待在蜃楼里给我好好修炼,九影诀和梦遁之术停留在初层多久了?过段时日我自会安排你出去历练。”

“轻蔓,带你师兄去星阁静心。”暮如雪挥袖离去,一名看上去与叶羽差不多大小的少女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扯着叶羽的袖子拽向星阁。此女正是叶羽的小师妹,紫嫣师叔最疼爱的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

叶羽出生不久后的一个大雪天,紫嫣从沼泽深处抱来一个女婴视如己出。轻蔓自小与叶羽一起修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被苏轻蔓拖拽着的叶羽看着一脸兴奋的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拽出自己的衣袖冰着脸冷哼两声,瞪着苏轻蔓。苏轻蔓愣住一下,忽然反应过来指着叶羽哈哈大笑起来,走到叶羽面前踮起脚捏了捏叶羽俊美的脸庞啧啧两声,忽然一把挽过叶羽的胳膊笑道:“走了,我的小少主,再不走师叔会生气的。”

蜃楼星阁上,叶羽和苏轻曼静坐在蒲团上闭着双眼,星阁不大却很暗淡。踏入星阁的一瞬间光明似乎被剥离,双眼好似失明。叶羽没有任何的慌张,苏轻蔓安静的站在叶羽身后闭上眼睛在黑暗中等待着熟悉的手掌伸来,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容。叶羽牵着苏轻蔓坐到蒲团上上调整着呼吸过了一会眼前有微光出现,不多久满天繁星点缀的夜幕出现。

没有人知道漫天的繁星到底有多少,活跃的星星,静默的星系,同一个夜幕下的星空在不同的人眼中各自不同。越来越多的星星映入眼帘,叶羽微微仰着头耳畔传来苏轻曼清脆的声音。

“叶羽,你说师叔每个月都会让我们进入星阁看一整天的星星却从来不解释为何,这些星星到底有何奇特之处呢?还不如你好看呢。”

叶羽伸手摸了摸苏轻蔓的头眼睛却静静的望着星空不紧不慢道:“我们阴阳谷擅长借取天地间极端之力而立足于世间,星空浩瀚无垠在有些书上传闻人死后回归星辰,虽听似荒谬却与佛门的人归于水归于尘埃不胜相似,星海的力量从未被人发掘和拥有过。不管有无可能,我们总是要先未雨绸缪的。”

“这些星星一变不变有什么好看的,切。”苏轻蔓踏步走出星阁拔剑走向剑阁。

叶羽没有动,他的眸中闪烁着星光眼底流转着整个星河。不知何时起,晴天的夜晚叶羽总喜欢趴在蜃楼最高处的栏杆上看星星,他能清楚的看到星辰移动的轨迹相对的位置,这个秘密只有母亲知道。

阴阳谷的传承出自道家,千年之前因为一些大道见解的分歧脱离出道门剑走偏锋,自成一派,追求天人极限,创出了很多威力巨大的招术。后来不知何故坠入魔教与正派为敌,实力日渐雄厚,其诡异的身法与独特的法决融入天地元气中让正道门派甚是头疼。

叶羽看着熟悉的星河沉思着,他道行的精进与他在星空中领悟的规则和大道是不可分离的。

位置是相对的。

这是他看了数年星空后得出的第一个猜测,星辰间的距离与位置都是相对的,这是支撑他数日间突破九影决和梦遁初层的底蕴。只是他想不明白,星辰之间的运动与位置到底是怎样的。

叶羽拿出画板,有笔墨在宣纸上挥洒一片狼藉,黑白分明。

剑阁中,苏轻蔓拔剑刺向陪练的长老,阴阳谷有八大长老和十六护法,他们各司其职镇守一方,能在蜃楼上常年指导弟子修炼的只能是大长老焱老。

焱老看着含怒刺来的一剑哈哈一笑,挥手间法决出瞬间围住苏轻蔓自成一方空间,八方风雨电闪雷鸣劈向她。苏轻蔓一惊,焱老的实力的确高深莫测却没想到日渐精进隐隐有向占星律中层突破的迹象。

阴阳术分为五层境界,炼金,幻境,控心,占星和易魂,每个境界又分为初中上三层。除了自己的师父紫嫣处于占星中层外,也就是如雪师叔稳稳能压一头处于传说中恐怖的易魂境中。

苏轻蔓有些狼狈的挣扎出来,半跪向焱老:“轻蔓恭喜大长老境界精进一层。”

焱老哈哈一笑抬手间元气汇聚缓缓托起苏轻蔓:“阴阳一派中你和羽儿是我最看重的两个年轻一辈弟子,你还小基础和感悟都不扎实,练功最忌讳突飞猛进。羽儿能在数日间轻松跨过九影决和梦遁初层门槛实属不易,你性格要强但切记急于求成,记住了吗?”

“轻蔓谨遵长老教诲。”

“近日我要出蜃楼一趟,正道方面近来动作频频,你告知羽儿一声让他同你一样谨急急功近利。”

苏轻蔓看着隐入阵法中大长老的背影眼神中露出一丝茫然,终于要开战了吗?

鹤鸣山顶的崆峒教内,张天青负手而立一身道袍难以掩盖其道风仙骨的气质。他神色淡然的看过几个门中得意弟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说道:“据探子来报漠北轩凰城中近日不太平,时常有魔教人员来往,在正魔两派争斗势力范围时期轩凰城曾是他们的驻地。你们此去查探情况切勿打草惊蛇,看他们甘愿冒风险入城到底是为了什么,必要时斩草除根。”

“谨遵掌门教诲。”张天青面前四男三女皆是齐声应诺道。

为首的慕容白虽然年纪轻轻,但天资聪慧加上宗门的大力培养已时任通天峰大长老胡夜门下大弟子,一身道行在年轻一辈中遥遥领先。慕容白的身旁是他的二师弟李斯,还有茗琴峰的大弟子牧萱师妹吴彤师妹,以及水月峰的张炳师兄和擎天峰的王振师兄,最后则是天青掌门新收最小的关门女弟子沈青词。慕容白目光复杂的看了沈青词一眼,向前一步,“掌门,此次是一个磨练弟子等一个好时机,只是魔教那边…..”

张天青微笑的看向慕容白,自然早已明白他话中含义:“你等放心,魔教那边渗透进来的也是一些精英弟子,轩凰岛现如今毕竟是在我们正道手中,你们此去虽然没有任何长老和执事会帮助你们,但魔教亦然。大战在即你们得去见见血才能更快的成长,准备一下明日出发。”

待七人走出殿外后胡夜的身影慢慢从黑暗中显现出来,张天青面向北方脸上淡淡的笑容逐渐凝固。

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值得冒险大兴进入我们的势力领地内呢?

此事意会梵伽寺后你也暗中跟随他们而去,有劳师弟了。


一道青符自窗外袭来暮如雪挥袖间拿捏在手中青符上的内容缓缓跳动,倒映出她的面色忽然有些阴晴不止。一旁的叶羽跑到面前伸手就要去抢夺青符,却被暮如雪一袖荡开,青符转眼间在空中燃烧化为灰烬。

暮如雪淡淡的望了窗外一眼忽然讪笑的转向叶羽,叶羽还来不及怒目相视突然向后急退两步一脸警惕的望着暮如雪。这种神情看向他的时候一般都没好事情,这是叶羽这么多年习武练功时得出的感悟。

暮如雪招招手“羽儿,你不是一直缠着娘亲要去历练吗?我同意了。”

叶羽强压着心中的兴奋不安的问道“条件呢?”

暮如雪忽然哈哈一笑:“魔教上古神器噬魂伞终于被发现,再过半月有余那时天地元气阴气最重,我和暮轩堂堂主及锦墨宫谷主会一起焚咒引它出世,至于你呢就去和一众精英弟子去争夺噬魂伞这造化。”

叶羽刚听完就兴奋的往门外跑去,身后传来了暮如雪淡淡的回音:“九影诀和梦遁没练到中层时我是不会放你去的。”叶羽奔跑的脚步忽然踉跄了几下。

江南洛城中近日甚是热闹,正是暮春时节,江南的三月,花儿开满了枝桠。白的、粉的、淡的、烈的。花瓣随风飘散,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里落满了薄薄一层,清幽寂凉。喜净的人儿,一走近就不愿离去。几把木椅,一张石桌,可成一盘棋。附庸风雅的谦谦君子,聪敏灵秀的江南姑娘,还是两鬓斑白的老者,执子落棋间都带着江南气息,别样的雅致。几杯清茗氤氲的水雾携着淡淡的清香,在这静谧的小巷散开。

花影扶疏的绣楼,透过陈年的檀木窗,艳丽的晚霞染红了姑娘的脸颊,江南的女子轻托锦绣,绣花针上下翻飞,几番细腻。

清澈的流水在桥下涓涓流过,石桥两岸,烟柳垂条,绿水人家,白墙青瓦。屋檐下老阿妈的吴侬软语,随着这流水涣散为绵绵不绝的江南韵味。几个妇人端着木盆,拿着砧板,清脆的捣衣声伴随着岁月的静好。

初到江南的叶羽瞬间就被这江南的美景所吸引,身后跟随着阴阳谷的数名弟子以及紫嫣师叔最宠爱的小弟子苏轻蔓。此时的苏轻蔓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盯着络绎不绝的游客显得很是兴奋。叶羽压低了些头顶的帽檐轻轻的拍了拍苏轻蔓的四处扭动的脑袋:“曼儿,你有没有见过世面呢?我们来洛城可不是来游玩的,我们要等的人呢?”

苏轻曼翻着白眼瞪了叶羽一眼,叶羽顿时尴尬的笑了笑负手而立。

“叶羽哥哥你不也没出过蜃楼吗?装什么装,暮轩堂和锦墨宫的人早在等我们了,去西子湖畔。”

湖水中倒映着房檐两角的灯笼几串,微风踩过水面,惊起层层涟漪,水中的倒影飘摇开来。乌篷船上的老者,迎着风,划着桨,渡着叶羽他们。朴实的渔夫撒开网,唱起了悠扬嘹亮的情歌。水街两旁的生意很是兴隆,长街十里,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一条很大的客船上,叶羽走出了包厢一袭白衣倚在栏杆上痴痴地望着这天青色的江南,品尝着手中的花茶。

船头的另一边几位画着浓妆香味扑鼻的妙龄女子缓缓向叶羽走来,所过之处无不引来一阵阵的瞩目。为首的一位半面粉纱遮容,一身皮衣紧紧的勾勒出诱人的曲线,美目下含情脉脉的看向倚在栏杆的白衣少年。

叶羽似乎若有所感,转目所望忽然不自然的皱了皱眉头细细的嗅闻着随风飘散过来的香气,这定是暮轩堂无异。想起出蜃楼前的娘亲叮嘱,暮轩堂一个以制香闻名于世的修真世家以女弟子为重,采取以其他门派为人所不齿的阴阳互修夺取独特的天地元气,是一个不容小视的魔教势力。

四名女子缓缓走近,为首的夏梦阳款款的向着叶羽低身行礼,还不及叶羽做出反应时夏梦阳披在裹胸皮衣外的轻纱突然滑落裸露出诱人的香肩,一双面纱下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的看向叶羽。

“奴家是暮轩堂的夏梦阳,在下想必就是那阴阳谷少主叶羽师兄吧?”

就在叶羽不知所措时苏轻曼突然冲出包厢一把将叶羽拦在了身后,打量了夏梦阳一眼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姐姐就是那暮轩堂堂主夏止言的二千金夏梦阳姐姐吧?久仰姐姐芳名今日终是百闻不如一见呀。”

夏梦阳自然的将披肩的轻纱理了理,一脸微笑的看向苏轻曼和她身后的叶羽。

叶羽仔细的看了看夏梦阳回声道:“在下正是阴阳谷叶羽,这位是我小师妹苏轻曼,初次见面多有唐突还请梦阳小姐见谅。包厢之中还有锦墨宫的柏颜和云帆师兄正尊侯大驾呢。”

叶羽转身踏步走向包厢,身后传来了淡淡的脚步身。

三月的江南春风裹着柳絮漫天飞扬,渡船之上叶羽忽然来了兴致独自起身走出包厢,脚步轻点水面间已踏上沿岸的青石板顺着小巷拐进了人群中,手里顺了一把旁边小摊上的折扇不住的打量着这城西湖畔的美景。

不多时便驻足在梵伽寺的外围好奇的看向斑驳的古寺,望着进进出出的烧香拜佛人流叶羽淡淡的笑了笑,轻摇折扇间踏步走向梵伽寺像极了一位浪荡的世家公子。

梵伽寺的外围是对民众开放的,有欣赏古寺风光的游客,也有慕名而来敬香的信徒。叶羽内敛了一身元气慢步欣赏着千年古寺的风光与安详,闪身穿过敬香的人群朝着靠近梵伽寺内寺游客稀少的亭台水榭走去。

身后的游人越来越少,叶羽仔细的寻找着翻入内寺的最佳地点。扇点寺墙轻声踏入内寺,身后数丈高的围墙瞬间将外寺的喧闹隔绝一开。

叶羽蹑手蹑脚的顺着内湖想要一观梵伽寺,突然悠悠的琴声自不远处的湖心亭传来,琴音似水时而低沉时而欢快千曲百折间细微的鸟鸣之语融于自然穿梭在琴声中,仔细聆听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忧伤。

叶羽突然听得入了迷迈向内寺的脚步不觉间已换向了湖心。穿过最后一道走廊眼前一位身穿淡绿色衣裙的妙龄女子执手弹琴,湖心亭微风轻拂衣角,叶羽的心跳突然慢了两拍。

叶羽无声的走向弹琴女子,距离三步之时慢慢停了下来,他吃惊的发现绿衣女子竟然闭着眼睛弹奏,此时的她正沉醉于曲声之中。一头青丝随风飘扬,细长的凤眉下一双微闭着的眼睛,玲珑的琼鼻,粉腮微晕,如雪玉般晶莹的肌肤如冰似雪。

湖心亭的风渐大,外寺河边垂柳的柳絮飞向湖心,有一两个坠落在青丝上。叶羽也没多想向前踏步伸手向绿衣女子头顶,突然琴音一颤绿衣女子睁开了眼睛,微怒的神情跃然于脸上盯着叶羽。半空中叶羽的手突然顿了一下,尴尬的又缩了回来。

沈青词一脸微怒的表情中带着一丝红晕,她原以为这梵伽寺内寺之中还没有登徒子敢来骚扰自己,却没想到自己沉醉于琴音之时竟有人伸手想调戏自己。弹琴之时就已经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她原以为是茗琴峰的牧萱师妹,睁眼的一瞬间却看到这个离自己半步之遥的白衣青年也是愣了半响。

抬手间四指抚琴而过一律音波直奔叶羽而来,叶羽没有丝毫的抵抗就被掀翻撞向柱子,一口鲜血自嘴角缓缓流下与他身上的白玉袍形成了强烈而微妙的对比。

沈青词突然慌了一下,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白衣男子竟然不会武力。叶羽挣扎着爬了起来,一脸苦笑的看向沈青词。

“那个,我是跟朋友迷路恰好又被姑娘琴音所吸引才来到这湖心亭台的,我见姑娘沉迷于音律发丝之上又落有两个柳絮,那个,我不是有意冒犯姑娘的。”

叶羽说完心虚地转身就要离去,沈青词突然轻喝一声:“站住。”

叶羽苦笑了下又强装淡定的扭头看向沈青词,沈青词微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袖间拿出一粒丹药递给了叶羽:“这是上好的疗伤丹,你把它吃了吧。”

叶羽看着一脸别扭的沈青词突然认真的说道:“我怕有毒,你先吃。”

沈青词不屑的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崆峒教弟子从来不做这种苟且之事,你跟我来梵伽寺内寺解释一下毕竟这里我们崆峒教也是客人。”

叶羽看着绿纱轻翻的沈青词突然问道:“姑娘你这么美丽叫什么名字呀?”

“沈青词。”

梵伽寺一座经殿内一位禅师正在为门内弟子讲解经文,崆峒教的一干人等也在纷纷在里面旁听教诲。

“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其中求不得为最苦,你们以后各自会有所感悟的。而入我佛门者必须要六根清净,情之一字如冰上燃火,冰融则火灭,火烈则冰融。”

叶羽和沈青词站在殿外听着禅师佛门教诲,叶羽低下头思索着刚才禅师的话久久不语。

“大师,人生在世不过百年,百年之后不过一捧黄土,情之一字本身无错,大师却说情苦若毒求不得为最苦,可世间若没有情那人活着形同傀儡还有什么意义呢?求大师指点迷津。”

叶羽温和的声音淡淡传遍经殿,众人回头看向站在门口双手合一施礼的叶羽和他身边一脸尴尬的沈青词。

老禅师缓缓起身站起一眼欣赏的看向叶羽,慢步走向叶羽:“孩子,有因必有果,阴阳互补,佛门忌情而世间却又有多少痴情之人让人敬佩,时间注定会让你慢慢领悟的。”

说罢又看了叶羽身边一脸紧张的沈青词慈祥的笑了笑,踏步离去。

沈青词此刻一眼怒意的盯着叶羽,她本来想带他来梵伽寺解释他入寺之事却没想到发生这一幕。叶羽看着殿内众多弟子纷纷看着自己又扭头看了看一眼怒意的沈青词突然俯下身子捂着胸口一脸委屈的看向众人,又用余光幽怨的撇了撇沈青词不自然间的靠近了些殿内众人。

慕容白皱着眉打量了一眼叶羽:“师妹,他是何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等沈青词回答叶羽突然抢道:“我就是一游客,迷路间不知怎么闯入湖心却被这位女侠打伤带到此地。”

“你!”沈青词转身就要拔剑,却被一位布衣和尚挡下。

“阿弥陀佛,经殿内不得动武,我身为梵伽寺一灯方丈座下弟子此事就由我来做主吧,来人送这位公子出寺。”

叶羽一脸不情愿的被两个小和尚请出了内司,出殿前还用委屈的神色狠狠的瞥了一眼沈青词,也不顾身后气的发抖的沈青词哈哈一笑摇扇大步离去。

傍晚叶羽一行人在胡吃海喝了一通之后就在河边看着花灯消遣时间,他们明日一早就要上路去漠北的轩凰城。

夏梦阳肆意向街上不认识的男子眉目传情,叶羽身边苏轻曼一脸鄙视的看着夏梦阳,身后跟随锦墨宫的柏颜和云帆。

夜晚的湖畔更有一种朦胧的美,江南富家子弟带上好友纷纷乘船观赏花灯还有烟火,苏轻曼手里拿着买来的桂花糕和冰糖葫芦吃一口塞给叶羽一口,抬头看着绚丽的烟花一边絮絮叨叨不止的跟叶羽强调出来历练的各种好处,怂恿着叶羽带着她可以多玩一段时间。

月桥边,夜风轻拂杨柳,一盏盏的花灯飘零在河面之上,有一种朦胧的美感。沈青词和慕容白一行人在梵伽寺大弟子二等地带领下也在浏览夜景的美丽,两行人就这么偶遇在了一起。

“呦,这位公子气宇轩昂一看就是人中龙凤,交个朋友呗公子?”夏梦阳讪笑着冲着慕容白靠去,慕容白一脸警惕的看着姗姗做作的夏梦阳低沉半响道:“魔教暮轩堂?”

夏梦阳浅浅一笑:“正是奴家,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慕师兄竟然也识得我呢。”说罢又朝他身后的一干人等看去,浅浅的笑容下一丝狠毒之色转瞬即逝。

“不敢当,不过小姐你身上独特的香味可不是其他人轻易可以拥有的,没想到魔教也跑到这梵伽寺来做客了?”

苏轻蔓挽着叶羽向前缓缓踏出几步轻笑间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来这里欣赏这洛城春光,而你们崆峒教与梵伽寺来这风月之地就有点不妥了吧?这附近可是不少青楼歌舞之地梵伽寺不是有规定不近女色吗?难不成被崆峒教的人带坏了?”

沈青词一眼就看到了跟在身后的叶羽,面色一喜忽然看见他身边挽着他手臂给他喂食的苏轻曼,面色突然又冷淡下来。

叶羽再次见到沈青词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别扭的甩开苏轻蔓满脸的笑意冲着沈青词开口道:“美女!好巧又见面了我们好有缘分啊。”

沈青词冷哼一声:“和这些魔教勾搭到一起,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吧?枉我还给你喂药治伤,你这个登徒子。”

叶羽看了一眼苏轻蔓尴尬的笑了笑“我跟他们不熟,刚刚遇到就走到一起玩。”

苏轻蔓自是聪慧之人,看了一眼场中的情景顿时便理解了大概。笑嘻嘻的挽着叶羽的胳膊道:“叶羽哥哥,你可是我们阴阳谷的少谷主呢怎么会和我不熟呢?”

说完狠狠的瞥了一眼叶羽,又挑衅般地盯着沈青词。

就在叶羽难堪之时西北部的天际突然爆发出一股狂暴的天地元气,整个北面的夜空闪烁过一道白光突然又爆发出嗜血般的红色笼罩着。

“不好!计划提前了我们走。”叶羽一把扯过苏轻蔓对着夏梦阳和柏颜跟云帆使眼色,然后闪电般的向北疾驰而去。身后传来了几道破风之声,正道一行人也尾随了上去。


漠北的朔风,夹带着呜咽之声,萧瑟而过。

此时的玄荒城却是一片人间的炼狱。城中心的一座古刹整个沦陷了下去,一把戾气缠身的七十二紫竹伞伞面赤红,冲天的红光伴随着幽鬼怨念缓缓飘向半空顿时天地元气一震,周围万里之内死气横生生机断绝,数以万计的人口被红光缓缓炼化,一时之间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一片人间炼狱。血气顺着红光缓缓牵引向伞面,顺着七十二根竹骨通往伞柄。紧接着伞身一颤,又破空向城西移去。

叶羽一行人在御剑出洛城后叶羽施展秘术阴阳渡带着他们疾驰向玄荒城,而身后的慕容白一行人也拿出崆峒教重宝渡空船笔直飞往漠北。

玄荒城中人们纷纷从梦中惊醒,普通人等携家带口金银细软也不顾收拾急忙向城外跑去。修道之人则不约而同的汇聚向城西噬魂伞,此地的二流门派虽然早些天就已经接到了崆峒教和梵伽寺的警告,可他们重点布防于进出城魔教人员身份上却忽视了自己的真空腹地。看着此刻城中大乱,急忙向崆峒教和梵伽寺求援。

城西,噬魂伞的红光没有再次吸引人血,反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中仿佛在消化这股力量。城中的正道人士和潜入的魔教纷纷出手指向噬魂伞,正道想灭绝这邪恶至宝,而魔教却想争夺这天大的造化。就在他们逼近伞身百丈之内,却一个个突然抱头恸哭面目狰狞,眼中有红光闪烁眨眼之间一股股血气自天灵盖冲天而起瞬间枯萎成干尸般机械的漂浮在伞边,这一幕硬生生止住了其他还想蠢蠢欲动的人。

叶羽一行人终于渡入玄荒城,站在高大雄伟的城门上面色冷淡的看向半空中的噬魂伞以及城中万里废墟之地。叶羽皱了皱眉面色复杂,再看向噬魂伞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之情。

夏梦阳则不以为然的啧啧嘴笑道:“此地千年之前可是我们昙香谷的地盘,而这噬魂伞传说却与佛门有关,啧啧这种煞气之宝竟然出身佛门,就算在魔教之中也很罕见吧?”

苏轻蔓收回了看向噬魂伞的目光,扭头看了四周一会沉声问道:“这噬魂伞到底有何神通之处?”

夏梦阳依旧看向噬魂伞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炽热之情:“噬魂伞,上古十大杀器之一,传闻与长生之迷有关,噬魂噬魂可以吞噬人的心智若非有缘之人绝无可能获得它的认可,诸位我们到此别过各取机缘吧。”

破空之声响起,夏梦阳带着两个侍女起身冲向噬魂伞,而锦墨宫的柏颜跟云帆也和叶羽告别起身前往。一时之间城门之上只剩了叶羽和苏轻蔓两人。

苏轻蔓咬了咬嘴唇道:“叶羽哥哥,我们去吗?”

“不急,这噬魂伞太危险了你没听到吗非有缘人去了九死一生,我们在暗中再看看。”叶羽紧张的捏紧了手指,此次初次历练若是把命搭在伞上那可是不值的。

几道白光闪过,叶羽身边不远处慕容白和沈青词等也终于赶到,慕容白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城内之景又有些忌惮的盯向叶羽,崆峒教的重宝速度可不慢,而叶羽一行人却先他们而到,功力定不耐。

叶羽淡淡的看了一眼一袭绿衣的沈青词笑了笑:“魔教已经去夺造化了,你们怎么还不去?难不成想和我一样黄雀在后?”

沈青词向前踏出两步讥讽道:“你怎么不去夺造化呢?难不成怂了?小少主?”

苏轻蔓一把护住叶羽不甘示弱道:“你懂个屁,这噬魂伞乃佛门戾器,佛教凡事都讲个缘,机缘到我们自会出手,不像某些无知之人不知死活的上去只怕会送命于此吧。”

沈青词还想反驳却被释尘拦了下来,一身布衣的释尘正是一灯大师最器重的门下弟子。

释尘双手合一沉声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这噬魂伞的确与我佛门有关只是这其中曲折不是我等可以妄议的,施主我们动身吧。”

叶羽看着踏空而去的沈青词等人没有说话,半晌之后他闭上了眼睛感受被噬魂伞遮蔽了的漫天星辰,苏轻蔓担忧的看着,她明白叶羽要出手了。

城西,慕容白和沈青词以及一干弟子布阵笼向噬魂伞。夏梦阳和柏颜跟云帆纷纷没有任何阻挡反而闪到一边,因为他们刚才用尽手段依旧不能接近噬魂伞百丈之内,夏梦阳他们都在心里盘算着借助崆峒和佛门的力量去争夺这场造化。

噬魂伞半空中突然合拢伞顶破空横劈向慕容白跟沈青词组成的阵法,就在这时释尘突然化身十八罗汉金身散发出刺眼的光芒,一招千佛印叠加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手掌拍向噬魂伞,噬魂伞顿时红光大盛七十二根伞骨由紫变红鲜欲滴血硬抗佛道两大阵法周围百丈之内瞬间收缩成十丈。

压缩的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突然噬魂伞再次打开紫红色的幽光伴随着佛家金光一齐狠戾的撞向在场的每一个人,释尘所化的十八金身罗汉瞬间灰飞烟灭,崆峒教的阵法也眨眼间破灭,其余下的威势不减继续杀向众人。

危急关头释尘祭出佛门宝物金钟罩冲向慕容白等人,而沈青词因为在阵法最边缘瞬间被余波击向地面,秋水剑紧紧护住沈青词的心脉,来不及抵抗沈青词闭上眼睛准备撞向地面,突然耳边刺耳的轰鸣声不见了一双有力的双手搂着自己的腰。

睁眼一看正是叶羽,叶羽看着怀里准备硬抗的沈青词微微一笑,余波袭来的刹那阴阳渡再次施展瞬间退回到城门之上,头顶几颗被漫天红光遮蔽的星星异常明亮。

叶羽放下沈青词后转身看向噬魂伞,闭上眼睛的瞬间梦遁之术瞬移到噬魂伞三丈之处伸手试探性的抓向噬魂伞,噬魂伞突然伞柄转向刺向叶羽,一刺扑空的同时红光闪烁笼罩向叶羽,九影决瞬间分出九道身影叶羽速度暴涨,左手画阴右手画阳控火之术逼向噬魂伞。

叶羽的双手在打颤,他在赌,拿自己的退路赌一个阴阳术中的五行火克木。果不其然噬魂伞红光闪过的一刻急速避开叶羽手中的阴阳火。

一声轻哼响起,苏轻蔓出现在叶羽的旁边。同样的控火之术逼向噬魂伞,左手牵住叶羽的右手阴阳互通瞬间法术强盛数倍笼罩住噬魂伞。

一旁的释尘和慕容白怎么可以放弃这绝佳的机会,瞬间剑阵与千佛印再次袭来。一声轰鸣过后漆面之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叶羽抬手间风行之术散尽灰尘。

噬魂伞安静的躺在坑中再无任何红光散发,在场的这一刻突然安静很诡异,叶羽甚至能听见缓缓向自己靠近过来的夏梦阳急促的心跳声。正魔两派终是在此对峙在一起,谁也不敢先动手,因为没有绝对的把握。

慕容白警惕的盯着叶羽,在他的心中值得他全力防备的就叶羽一人。不是因为叶羽的攻击力有多么强悍,他忌惮的是神鬼莫测的阴阳术,刚才小师妹沈青词危急关头的阴阳渡与他所接近噬魂伞时的梦遁与九影诀都深深刺激到了他。速度上的差距可不止一星半点。

叶羽平静的望着对面的沈青词和释尘等人缓缓向前踏出半步,袖中右手紧紧的攥着一股纯净的元力。梦遁之术开启的瞬间转身一掌击向身后的苏轻蔓,苏轻蔓没有任何的防备只觉得一股气浪瞬间将自己推向身后数百丈。

她虽然明白自己出手将是叶羽的累赘,眼睛中却还是情不自禁的湿润了。叶羽逼向噬魂伞的瞬间释尘和慕容白也纷纷出手限制他,身后的夏梦阳沈青词等人已经混战开来。

释尘的金钟罩撞向叶羽,叶羽闪身躲过却砸在了身后柏颜。伯颜捂着胸口恶狠狠的盯着释尘,带着血腥的空气中突然一丝微弱的香味弥漫在噬魂伞周围,叶羽等人突然感觉全身麻痹行动缓慢起来。

夏梦阳银铃般的笑声在耳畔响起:“诸位,这噬魂伞归奴家了。”

叶羽看着伸手抓向伞柄的夏梦阳突然嘴角淡淡一笑,这造化真的这么容易得吗?

一柄飞剑刺向夏梦阳的后背,夏梦阳咬牙伸回手来躲闪向伞右边可还是被飞剑刺中左肩,顿时鲜血直流。慕容白挥手间飞剑归鞘讥讽道:“就这么着急抢吗?”

“施主得罪了。”释尘顶着金钟罩再次撞向叶羽,蛮力刺过残影九道身影浮现,释尘突然撞向最靠近慕容白的一道身影,叶羽在释尘撞向自己的最后一刹那一招借力打力。慕容白还在盯着九道身影的刹那被一股巨力撞在胸口,利剑出鞘硬生生刺入岩石数尺。可还是是自己后退十丈左右,叶羽也不顾身后的释尘两人同时抓向噬魂伞。

红光散尽的夜空漫天繁星闪烁,一双白晢的双手却先他们一步捏住了伞柄并注入了自己的一丝鲜血。一张妖孽般精致的脸庞出现在叶羽和释尘面前,两人同时一愣。

“两位,你们还是慢了一步哦。”白衣胜雪的女子在这暗淡的夜晚似乎分外刺眼,脚下步步白莲圣洁的气息不容忍任何的亵渎。

可叶羽分明看见她食指注入噬魂伞的血液是淡红色,血中带着一丝白色!

噬魂伞注入血液却没有任何反抗,那似乎这女子就是有缘之人了。叶羽也不恼怒淡淡一笑看向白衣女子:“魑魅魍魉你属哪样?”

脚下的白莲轻翻,白衣女子掩面笑道:“皆否。”


“我叫雪晴,你可以叫我雪儿。”雪晴一脸微笑轻声对着释尘说道,释尘此时已经收去了所有的法宝,一身布衣在夜风中坚毅而挺拔。

“修行不易,万物皆有灵施主也是有大机缘之人,却没有想到这噬魂伞认主了一位妖。”

“众生皆有灵性,何为人?何为妖?”

释尘忽然闭口不言。

“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释尘是当今梵伽寺一灯大师座下的弟子。”晾在一边的叶羽不失时机的插嘴道。

“是吗?小女子修行千年终化人形,出世多年却一直不懂何为人心何为人性,法师可以渡化小女子吗?”还不等释尘有所回答雪晴突然又自顾自的笑了笑,转头对着叶羽笑道:“小弟弟,你们不是在争夺这噬魂伞吗?传闻噬魂伞与长生之谜有关,我也不私藏,这其中玄机你们两人自己去悟吧。”

说罢雪晴淡淡一笑深深的看了一眼释尘突然撑开了红光涌动的噬魂伞,释尘和叶羽瞬间被吸入,夜风吹过半空中飘零着几朵白莲再无一人。

叶羽只感觉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看向四周已是另一个世界,虚幻却又那么的真实。天上的黑云遮天叶羽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淡淡的笑了笑:“幻境吗?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凝聚元气刺向面前的空气,场景突然变幻雨夜中一个不知名的幽谷。

叶羽突然发现自身的元气被这方天地限制住了,此时的他犹如一个平凡之人手无寸铁任由这方天地摆布。

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叶羽看着满是机关的幽谷深深的皱起了眉头。突然间天地变色黑云变得似乎比黑夜更甚,一道白光伴随着不屈的气势直插云霄,一把古剑缓缓悬浮于天地间气吞山河。一名年过半百的男子腾空而去借助着九天雷劫镇压古剑,一名临产女子躺在玉床之上痛苦的呻吟,身旁的侍女忙做一团。

夜色更甚,夜风狂暴的捶打着珠帘顿时风雨大作,叶羽突然有点害怕,抱着头深深的蹲在大殿中。

又是数道惊雷伴随着外面的慌乱响起,许久之后突然安静了下来。叶羽惊讶的发现娘亲一剑刺透了那中年男子的胸口,血顺着剑柄在蔓延,叶羽突然感觉胸口暴虐的刺痛,不能呼吸的疼却没有任何伤口。转身后望,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怀中抱着一名熟睡的婴儿跌跌撞撞的向他走来,女子一把抓住了叶羽的衣领,神色慌张中带着一点绝望的问他:“看见我的夫君了吗?他叫叶无双。”

叶羽张了张口却发现他发不出任何声音。突然他笔直的盯着那女子怀中的婴儿,胸前那块刻着羽字的玉佩,叶羽惊恐的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疯狂的摸向自己的领口却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踪影。他一把抓向那名转身离去的女子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对方的身体,他什么也抓不住。

叶羽疯了似的扑向女子离去的方向眼前的场景却又瞬变,娘亲抱着周岁的他在一个祭坛上恸哭,身旁的祭桌上两块灵牌分外刺眼,叶无双,舞倾城。

他颤巍巍的伸手抚摸向两块灵牌,却突然发现娘亲抓着他的手正在教他练剑。

一个小男孩,一个青衣女子,两柄剑。

“羽儿,人生在世得有一技压身。”

“何为技?”

“有的人擅长诗棋书画,有的人精通兵法,娘亲之极便是手中之剑心中之术。”

“娘亲剑能做何用?”

“剑啊,他能保你所忠之物,护你所爱之人,让天地留出方寸让你站立。”

“好,那羽儿要跟着娘亲学剑,羽儿长大了要保护娘亲。

“看好了,这一招首要抬高点,对,站稳了再出下一招。”

............

叶羽双手紧握骨节泛白,双目通红的他不相信这一切,可这一切场景又那么真实却触之即散。

洛城边山林溪水,石径小路。前有山,山有小口。落日的余晖从山缝中落下。远处传来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嬉闹声。

释尘踏步顺着小径前行,雪晴紧紧跟在身后。过了山缝,孩子们的嬉闹声就在耳畔。雪晴却感觉到前方人的脚步突然一顿。

“释尘?”

无声沉默,释尘能感受到日光肆意的洒落在眼皮上的灼热,此时分明是日落,可是脚底却能感受到地下透上的阵阵寒气,直逼心脉。就好像不是日落,而是黑暗在吞噬白日。

“释尘?”

雪晴依旧能听见耳旁孩子们的嬉闹声,眼前之人却不见踪影。

释尘没走,他就静静的站在雪晴面前,背对着她无声的注视着眼前的孩子们和不远处的村庄。

孩子们中忽然发生了小小的骚乱。

“小灾星!”

“妖怪!”

“别和他玩,我爹爹娘亲说了,他是个煞星,他是个没人要的怪物!咋们离他远一点!”

雪晴能感受到有好些小孩子蹦蹦跳跳地从她身边跑过。释尘自然是看得见这些孩子的,而这些孩子却似乎看不到他。

突然,释尘皱了皱眉,向后一步踉跄。

有个小孩子似乎被石块绊了一脚,一头撞在他身上。

释尘几乎是下意识的低头,低头的一瞬间,便怔住。这个孩子看得见他,白嫩嫩的一个,像个糯米团子。

小孩紧紧抓着他的衣摆。释尘向后退了一步拽了小孩一个踉跄,小孩松开一只手,仰起了头。漆黑的眼瞳里滚出豆大的泪水,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他看了释尘半响,带着抽噎说道:“你要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我没哭,我才不会和他们一样哇哇大哭……”小孩伸出手用力抹着通红的眼睛。“我才不是怪物……我想娘亲……”

释尘一瞬间手足无措,颤抖着双手蹲了下去轻轻的抱住了小孩。

“嗯,你不是怪物……你不是。”

“真的吗?”

小孩子仰着头挂满泪水的小脸上一抹笑容:“你没有嫌弃我,你还抱我。”

释尘突然鼻子发酸,背在小孩身后的双手紧紧的攥着,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中鲜红的血液无声的顺着小孩雪白的衣衫滴落。

小孩看着眼眶泛红的释尘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嗯?”释尘对上小孩双眼的刹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问我呀,叫我阿离就好了。”小孩子睁大了眼眸问向释尘:“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啊,我叫…….”释尘刚要回答这一切忽然随风飘散。释尘狠狠的扑向怀中的小孩,却摸到一地鲜血温热中带着绝世的寒意。

市井街角边,一名女子紧紧的护着一名小孩,一名五大三粗的男子正狠狠的捶打着女子不时还脚踹向她怀中的小孩。

伴随着毒打的同时还有围观的冷漠人群,以及围在男子身边几个中年妇女叽叽喳喳的毒骂着。

“天煞孤星,克死了亲爹还连累一大家子人家业受牵连,打死他!”

“这贱妇竟然还紧紧的护着这小杂种,你丈夫都被这煞星克死了还不捏死他留着克死全大家人吗?”

男子越打越有气,随手拽过一边小摊上的椅子狠狠的砸向小孩。

“不要!”女子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扑向小孩,木椅的棱角狠狠的砸中女子脑部。小孩睁大了双眼怔怔地看着面前缓缓咽气的娘亲恐惧和绝望甚至使他忘记了哭泣。

“快跑,阿离。”

血在蔓延,正值酷暑小孩却冷的发抖。女子临死前睁大的眼睛不舍看向小孩,释尘终于再也忍不住痛苦的痉挛在一起,全身都在抽搐,放声大哭。

阿离,正是他的小名。他不愿回忆,他宁可没有过去。

很多年之后的一个下雪天,他独自一人来到街井边就那么静静的站着,面色冷漠看不出悲喜。

雪一直下,淅淅沥沥的落在世间的每一处,和他心里最冷的地方。他已分不清是这雪还是这刻骨的回忆,只觉得自己快被淹没了。

他在这个市场街井边站了三天。三天后,他忘了过去。他以为,他忘了。

他曾无数次设想过如果当时的画面。每次醒来,却发现只是噩梦一场。当他突然回来,突然无比真实地站在场景前的时候,他明白,这场梦,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玄荒城内,慕容白冷冷的盯着面前的土坑脸色苍白。沈青词单薄的身影站在城门最高处似乎在搜寻着什么,眼眸中闪过几丝慌乱。而夏梦阳一行人早已远离这是非之地,唯有苏轻蔓在夜幕的笼罩下隐去身形,施展阴阳秘术联系着叶羽。忽然她面色一喜,闪身冲向城外的一片树林中,身后扬起了一阵微尘。沈青词皱着眉头,半响后跟了上去。

城外十里之地的一片树林中,叶羽跪坐在地上。不远处,雪晴一脸担忧的看向沉默不语的释尘。

忽然风声掠近,苏轻蔓一把扶起叶羽恶狠狠的看向雪晴和释尘,元力极速的在手心凝聚,忽然满脸疲倦的叶羽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回家。”她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怔怔的站在原地半响过后转身跟在叶羽身后渐渐远去。

树林之中沈青词缓缓的走向释尘,看向叶羽离去的方向许久之后忽然淡淡的叹了口气。

释尘三丈之外的黑暗中,一张饱经沧桑的脸缓缓露出,深邃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叶羽离去方向许久之后又转向释尘冰冷的目光中杀意在弥漫。


玄荒城数百里外,夏梦阳站在暮轩堂夏堂主的身边面色阴冷左肩处的伤口正缓缓愈合。身后的暮如雪面色复杂的遥看向远方,久久沉默不语。

晨曦的第一缕微光伴随着祥和刺破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苏轻蔓跟随着叶羽缓缓走向之前约定好的会合地点,一点点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暮如雪瞬间闪身到叶羽面前,仔细查探了一番后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去。叶羽此时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神迷离也没有了往日的散漫和不羁。

暮如雪静静的看着叶羽也没有说话又淡淡看了苏轻蔓一眼,转身向树林中走去,身后传来浅浅地脚步声。

叶羽安静的呆站着望向天空,远处初升的朝阳缓缓升起。沉默了许久,叶羽看了一眼离去的夏梦阳等人神色复杂的走向了林中,身后惊起了一只飞鸟。

“妖族吗?已经很久不多见了吧?越来越有意思了。”暮如雪转身面带微笑的看向叶羽。

“娘亲,何为幻境?”

“幻境?”暮如雪略有惊讶的看向叶羽,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忧却又转瞬即逝,静了静,她压低了声音道:“眼睛看到的事实有时并不真实。同样一条道路,你本可以轻易通过,但当你以为它充满危险时,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脚步。身处幻境可移心智,攻破心防则无坚不破,此所谓境由心生。”

叶羽若有所思的沉默会又轻声问道:“那噬魂伞到底有何神秘之处值得我们大动干戈?”

“噬魂伞?羽儿,你可知道我们正魔两派何为滋滋不休连年征战不止?不都是想长生吗,天道轮回,谁百年后不是一捧黄土? 而噬魂伞,出自上古佛门,后来不知何故染血无数叛出佛门,传闻与长生之谜有关。千年前的正魔大战中不知所踪,直到近日才有异象突显。”

暮如雪说罢一眼关切的看向叶羽,微微皱起了眉头不再言语。

半晌之后叶羽抬起了头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事情渐渐恢复了一些往日的气质,看向暮如雪。

“娘亲,我想去历练,出海。”

“不可!现在世道大乱,正魔已经处于对峙状态,此次噬魂伞出世将是一个引子,你以为我们这次为何会派你们这些后辈去争夺一个很重要的噬魂伞,那是因为我们的参与将直接将导致纷争再起,双方都在积攒最后的底蕴,时间不多了羽儿。”

叶羽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我想父亲了。”

暮如雪瞬间脸色大变,微怔了一下,举起了右手狠狠的扇向叶羽,叶羽没有任何反抗闭上了眼睛站在原地。

没有耳光声响起,意料之中,叶羽嘴角依旧带着浅笑。

暮如雪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身影顿时矮了下去半截,没有任何言语,易寒剑塞入了叶羽手中。

“早点回来,娘亲等着你。”说罢转身离去,叶羽忽然有点鼻酸,他从来没有质疑过娘亲对自己的爱,永远不会。

只是有些事情他想知道最终的答案。

暮如雪站在一棵古树后边静静的望着远去的叶羽双眼通红,身后的苏轻蔓安静站在一旁眼中担忧之色甚满。

微风吹拂着她鬓角几缕微白的青丝,许久之后暮如雪淡淡的笑了笑。

“回家吧,轻蔓。”

百里之外的玄荒城外树林中,沈青词看着满身戾气的释尘忽然觉得有些陌生。释尘师兄是可以顶起佛门年轻一辈大梁的佼佼者,平日虽说不苟言笑但也为人亲和,只是性格有点固执尤其是在代表佛门处理世俗之事上。

她是在梵伽寺呆过一段时间的,每日晨钟暮鼓袅袅炊烟不问世事静心修心是她记忆中最祥和的时光,也是最难得的时光。

沈青词走到释尘面前轻声唤到:“释尘师兄。”

释尘没有回应,血丝充满双眼戾气横生。

雪晴紧紧的握住他的双手,一阵清凉自手心中传入心底,释尘眼中的戾气渐渐淡了下去。

释尘三丈之外的神秘人似乎在等时机,眼中的杀意紧紧缠绕着释尘和雪晴手中那把泛着红光的噬魂伞。

突然远处破空声响起,是慕容白和胡夜。

胡夜看到雪晴的一瞬间眼神微缩,不过面色之上却没有什么情绪表露,摆摆手示意了向他问候的弟子们,突然目光越过雪晴杀气瞬间拧成一柄剑直直刺向空气中,却如力入泥海没有下招。

释尘疑惑的看着胡夜长老,胡夜也没说话挥了挥衣袖冷哼了一声看向释尘。

“此地不宜久留,你跟随我进城去见你师尊一灯大师。”说罢淡淡的看了一眼雪晴扭头离去,雪晴一脸好奇的盯了会胡夜的背影,犹豫了会还是跟上了释尘的脚步。

玄荒城中,一座残破的古刹旁,一灯大师静静的看向地底出现的一个大坑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见到胡夜和弟子释尘的一灯又恢复了往日的祥和,关切的打量着释尘,随后目光落在了释尘身后的雪晴身上。目光微微顿了顿,笑对着雪晴打趣道:“小施主长得可真是俊俏啊。”

雪晴神色未变淡淡笑道:“小女子名叫雪晴,大师也是幽默之人。”

“雪晴。”一灯慢步走近雪晴身边目光盯着她,雪晴亦不惧怕与他对视。

过了片刻,一灯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名字!”

说罢拍了怕释尘的肩膀,踏步走向城外。

距离噬魂伞事发已经过去了小半月有余,叶羽一路穿行于南方城镇中,手执一把折扇敛去所有功力像极了一位外出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叶羽就这样漫无目的的一路向东游玩而去,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也令他大开眼界。

东海边的最后一站古城岸城中,叶羽静静地站在一处修真世家的门第前。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先前他曾怜悯这个街上卖药的小孩,不忍他受人欺负买下他所有的药材带他回家。

戒备森严的一处修真家族,门卫把守之人看见小孩呵斥道:“童童,你还不去找你师傅练功,卖的药材都卖完了吗?没有的话今晚不许吃饭!”

小男孩哆嗦着将怀中卖药所得之钱递给执勤之人,已是深秋小孩却穿的十分单薄急匆匆跑向练功场。

叶羽识相的没有跟进去,在小男孩跑过他身旁之际他将两枚金币塞入小孩手中,男孩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练武场拐角处男孩停了下来手中紧紧攥着两枚金币,童真的眼眸中闪烁着泪花望着站在原地的叶羽。

叶羽是知晓这个苦命的小男孩的,家族仆人的儿子,自出生之日起就低人一等,年仅八岁却早已习惯上山采集药材去贩卖再去练武修真,身上的一道道伤痕和小手上本不应出现的老茧蚕食着他的童年,或许他本来就没有童年。

在这个时代。

这个名为童童的小男孩只是这个狂热时代的一个小小缩影,一路走来叶羽见证了太多的无奈和诧异,掠夺资源时的残忍,践踏弱者时的无情,旁观者的沉默。

修真追求长生的信念深深扎入人心,没有人能在这种诱惑前把持自己,尤其是在修真追求长生的过程中所获取的能力更是佐证着长生的奥秘和诱惑。

山雨欲来风满楼,当剥削依靠了神圣的正义之名,当长生演变成大众的狂热,当自私和怯懦成为逃生的木筏,生而为人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罪恶亦或是一场无辜?


夜,黑云压天,狂风怒吼暴雨如柱,恐惧自黑暗中蔓延一步一步袭向叶羽。闪电横劈夜空,一个寒颤瞬间惊雷炸响,珠帘掀起无数的蝙蝠自殿梁上飞起铺天盖地。炸耳的惊雷声中夹杂着似有似无的婴儿啼哭声,又一道电光闪过,电光中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举剑刺向他,叶羽自梦中惊醒。

全身已经被汗沁透,客栈中盏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叶羽起身,木桶中冰凉的水自脸颊滑落,叶羽手扶着镜台失神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半晌后,压抑着的泪水渐渐失去踪影,起身换了一身新的衣裳。

他不知道这已经是他第几个噩梦了,自噬魂伞中看见的一幕幕仿佛似朱砂烙心间刺入了灵魂,梦中无助的婴儿啼哭声,火光闪烁中刺来的寒剑无一不使他深受折磨,一切都那么的真实,虽然那是个梦,只是梦。

推开门,夜空星河闪烁,一轮明月悬挂在天边。海边的明月似乎比蜃楼的大,叶羽淡笑着摇了摇头踏步走向渡口。

远方的海面上似乎有微光在闪烁,只是在月光的掩映下不易察觉。

找寻到一艘不大的木船,叶羽跳上去决定独自起航趁夜色出海,前往三百岛屿中的枢纽点无极岛。传闻岛上有仙山,仙鹤啼鸣是一个修心养性的道家仙地。

道家吗?叶羽站在船头想到道家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竟然是沈青词,讪笑着摇摇头手中羽扇一晃木船已笔直开往平静的海面。

月光下的海面似乎沉迷于星辰的魅力很是安详,航行有小半夜,远处传来了悠长的钟鼓声,吸引了前行中的叶羽。

木船艰难的穿过数个暗礁,眼前是一弯相连的礁石,窄窄的礁石仅能一人穿过。头顶上每隔两丈便是一盏悬浮着的微亮的纸笼,纸笼中装着数百只萤火虫,海天相依一直绵延向深处。

叶羽按压着心中的惊奇跃身踏足礁石上,顺着纸笼中的萤火的牵引走向深处。

不远处传来阵阵歌声,宛如仙乐沁人心脾激荡着灵魂深处的升华。叶羽的一身功力不觉间自然外放,走了数百米叶羽忽然一惊易寒剑自剑鞘抵向月光下起舞的一个背影。

朦胧的月光下一个满头水青色长发的背影缓缓转过身来,歌声戛然而止。周围数千只萤火围绕在她的身边,恰似精灵。

只是她全身由水聚成,深邃的眼眸闪烁着蓝色的光芒,接近透明的颜色中却异于周围的海水颜色,却无一丝妖气,可她分明是妖!

叶羽紧握易寒剑,警惕的慢步接近水妖。

“少年郎,你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水妖的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多少年了都没有人能再次踏入此地,这是一个禁地,一个源自水妖的禁地。

叶羽没有回答,他紧盯着面前三尺处的水妖眼睛忽然头一歪不省人事。

海月无声的浅照在礁石上,周围一片寂静除了偶尔拍打而来的海浪。

颈部传来阵阵清凉,叶羽渐渐有了知觉。他睁开了眼,满天的繁星跃入眼帘,他倒在水妖的怀中仿佛睡了好久,可是天上的那轮明月提醒着他依旧是夜。

三千青丝散落于胸前,水妖低头凝视着叶羽。眼眸清澈如水,看不出一丝悲喜却又蕴含着莫名的情绪。

“你的功力已经被我封住了,你暂时与常人无异。少年郎。”银铃般的悦耳声响起,水妖顿了顿笑了笑又对着叶羽讲到:“我叫灵儿。”

叶羽暗自运功无果后便坐了起来,他所处之地是一座岛礁高出海面数丈。

已是后半夜海水开始不停地拍打着岛礁溅起一阵水雾,灵儿挥了挥手阻去了翻涌而来的海浪,顿时岛礁千丈之类再无任何波澜。

叶羽转过身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盯着水妖仿佛望眼欲穿,灵儿也任由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

半响过后,叶羽突然低声开口道:“我叫叶羽,你,是妖?”

灵儿看着略显尴尬的叶羽笑了笑站了起来注视着远方的海面:“对,我是妖,一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水妖。”

“从童年起,我便独自一人,照顾着历代的星辰。这里是一个禁地,很少有人能进入,只有星辰陪伴着我。你的到来我很意外,而在你之前的那个人,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叶羽默默地注视着水妖有些失落的背影,抬头看了看漫天的星辰又看了看凝聚在灵儿周围的萤火陷入了沉思。

“叶羽?跟我来,带你去一个地方,这天快要亮了又有一些星辰要坠落了。”

灵儿拉着叶羽的手一阵清凉自手心处传来,叶羽没有任何的反抗跟随着她踏入海中。

“水底的世界里长发永远不会脏。”灵儿淡笑着没入海水中,叶羽看了一眼远方刺破黑暗射来的第一缕阳光,半响后也没入水中。

屏住气息任由身体向下沉去,不多久强烈的窒息感逼迫而来。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一股清凉自口中传来。

睁开眼睛, 一片幽蓝的天幕,无数的星辰散落其上,杂乱无章却有着另一种视觉上的雄伟与神秘。地上芳草成片,叶羽可以在这里自由的呼吸,海已不见了踪影,嫣然一处世外之地。

灵儿站在叶羽的身旁仰起头长发垂到腰肢处欣慰的看着天空中的星辰,叶羽没有任何的惊讶与询问,他明白这水妖对他没有恶意至少目前还是。

“叶羽,你觉得这些星星美吗?它们就是精灵是上天的恩赐也是神迹。甚至是接引之桥,关于它们没有人能明白也没有任何的语言遗留。”叶羽静静的看着灵儿的眼睛,灵儿的眼睛很独特,散发着淡淡的水韵眸中倒映着的是繁星三千。

叶羽忽然很是兴奋,他踏入噬魂伞前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身份,虽然从小缺少父爱可母亲给予了他太多的关怀。阴阳教,远古之时同属于道家,后来因为总喜欢研究神秘之力踏上极端于道家分离出来自立门户,星辰之力他接触过,因为他从小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星星,这个秘密只有母亲暮如雪知道,而星辰之力属于禁忌,阴阳家前辈耗费数百年才微微能接触到占卜之术,自此之后星辰之力的研究列入禁术,原因很简单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此刻的他内心急剧的跳动着,他自己没有看出任何的出奇之处,却顺着灵儿眼眸中的倒映从新看向头顶的星辰。

无数的星辰渐渐映入眼帘,慢慢变化着数量也缓缓减少,无数的星辰竟然慢慢融合一起形成一个个小世界!形形色色的人生活在形形色色的世界中,叶羽吃惊的盯向灵儿,脑海中闪过初见灵儿的话语。

“自童年起,我便照顾着,历代的星辰。”

灵儿席地而坐,扭头看着叶羽惊奇的目光掩面而笑。

“坐啊,我就知道你能看出着其中的奥秘,因为你也是有缘人。”

“这些星辰为何会组成一个个世界?这些世界中竟然还生活着各种生命。这里究竟是哪里?你到底是何人?”叶羽双手紧握着易寒剑不紧不慢的问道,叶羽很紧张。

灵儿的眼光不紧不慢的扫过他紧握于手的易寒剑,沉声到:“听闻过佛门吗?佛教中的三千小世界,就在此中,我?你不是知道吗,我,灵儿,不过是一只妖,一只看守历代星辰的水妖。”

叶羽看到灵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可他来不及细想,方才听闻到的信息深深刺激到了他的内心。

“佛门三千小世界竟然是真的?传闻中三千小世界并行与大千世界中,却不受这个大世界的规则之力约束。我先前还以为这不过是佛家编造出一个偏世的谎言,叶羽此行真是开眼界了。”

“不受这个世界规则约束那又怎样?天地有数,三千小世界,有缘之人自会去历劫,三千世界三千规则,却没有一种比这个大千世界轻松。世人眼中的生死舒适很重要,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生与死不过一念之间,又与这个大千世界有何干系?你身为修道之人竟然也看不破这一层,有的时候求死甚至都是一种奢求,比如我,从来都是这样没有方向 。”

灵儿轻柔的目光看向叶羽胸前的那块玉佩,顿了顿说道:“这块玉佩很是稀有,你要妥善保管。天已经亮了,我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吧,虽然很舍不得刚有人陪我聊天的感觉,但你毕竟不属于这里,走吧。”

叶羽低头摸了摸胸前的玉佩,点点头没有再说话。闭上眼睛的瞬间,窒息感再次袭来,昏迷前最后听到灵儿的喃喃低语:“天地有数,而你我都不过只是其中一粒浮尘,只是我们终究会再见的。”

海天相依的景色渐渐映入叶羽眼帘,叶羽静静的躺在随意漂泊的甲板上,远处似乎有岛屿浮现,身后却空无一岛只是一汪海水,仙鹤的啼鸣声响起,叶羽笑了笑无极岛到了。


数百座小岛礁众星捧月般的围绕着一座硕大的岛屿,正是无极岛。远看并无出奇之处等到船舶逐渐靠近叶羽才惊奇的发现无极岛竟然是悬浮在半空的,而数百个小岛礁却是真实的散落于海面之上,浅的刚刚没过海平面,高的则高出海面数十丈之高。

正值清晨,海面上雾气很大潮涨的很快一些小岛礁渐渐被淹没。叶羽站在船头感受着恢复了自由的修为,叶羽耸了耸肩踏剑飞行直冲主岛。

早晨的无极岛上仙鹤啼鸣,晨阳暖照俨然一处和谐安详的世外桃源之地。突然距离岛屿数百丈之际被一股巨力荡过,叶羽向后退却数百丈。叶羽盯着无极岛,看了半天才发觉整个无极岛竟然和蜃楼一样大手笔被整个禁制所环绕。只是这禁制无形无色如若不是硬闯才激发任谁也看不出来。

身后传来几声嗤笑之声,几位结伴而来的青年男女看着被禁制挡开的叶羽笑道:“无极岛上禁止任何人从其他地方入岛,只有去半渡河上等船夫来渡,你是新来此地的吧?”

叶羽看了看他们笑了笑道:“多谢几位兄台指点,在下确实是初来无极岛。”

几位青年男女没有多做停留转身离去,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转过头对着叶羽微笑示意叶羽跟着他们。

叶羽慢步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踏过一个一个小岛礁最终来到了距离主岛最近的一个可以容纳数百人的渡口,叶羽忽然明白了为何此地被称为半空渡。渡口高于海面数百丈,却与悬浮在半空的无极岛还有一定的差距,整个渡河雾气弥漫,一蓑船舶刚刚驶离码头漂浮在半空中逐渐的向上游去。

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阵争吵声,叶羽扭头望去原来是几位年轻之辈不甘耗费时间与渡口处的执勤人员发生口角。七位青年不顾阻拦御剑飞行,顺着渡河逆流而上。可刚一踏剑冲到渡河之上却被巨力齐齐拍落深渊。

叶羽双手抱胸一眼戏谑的看着从海水里爬上来的七位笑了笑转身等着渡船。

“你笑什么笑?小子,说的就是你,那个穿白色衣服的,敢笑我们聚贤庄你是谁的人?”

一位黑衣领头之人不依不饶的叱喝着叶羽想找回刚才失去的面子,此时的渡口只有数十人他们三三两两扎堆在一起聊天,也就叶羽孤身一人站在后边,聚贤庄的人打量叶羽是散修或是某个小家族的弟子因此不足为惧。

此时渡口之上等待船夫的人群纷纷看向叶羽和聚贤庄的人,叶羽缓缓地转过身盯着聚贤庄的七位,聚贤庄在他的印象里好像是一个漠北的二流正道门派,但怎么近日都莫名跑到这最南端的无极岛来。

领头的黑衣人看着站在那里发呆的叶羽火气顿时就直窜,虽说聚贤庄是在一个二流门派可是在漠北之地却是不容小觑的势力,如今正值崆峒教收纳新人,通过层层删选最终有资格踏入这最南端的无极岛试炼之地,不分试炼通过与否都可以正式成为崆峒教的弟子,但对于内门弟子的划分却与此大有关联。

一想到自己已经半只脚踏入崆峒却被一个散修都可以嘲笑。也不等叶羽有何辩解便举剑刺去,顿时其他六人也纷纷拔剑逼向叶羽。叶羽眯着眼睛打量着冲过来的几人,又漫不经心的瞥了眼四周“没人管吗?”叶羽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元气在急剧的聚集。

一道白光闪过七位腾空而来的青年却瞬间不动了,叶羽背对着他们,易寒剑上有血腥味在弥漫,剑入鞘有重物砸落声响起。叶羽转身看着趴地上的七位聚贤庄弟子:“下次叶某可就不能保证离颈脉一寸这么幸运了。”聚贤庄七人眼中充满着惊恐,愣住的一瞬间大喊一声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逃也似的远离叶羽而去。

人群中传来阵阵唏嘘声,蒙着绿纱的女子好奇的盯着叶羽却没有言语。人群自动分开叶羽慢步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顿了顿踏上了刚刚到达的渡船。

渡船上,叶羽一袭白衣烈烈站在船头闭着眼睛感受着无极岛的禁制规则之力。禁制是有空隙可以有机趁的,这一点叶羽深信不疑,毕竟蜃楼的禁制他可就没少溜出来玩过。

想起蜃楼的同时,脑海里闪过母亲的画面,鼻子顿时一酸,幸好闭着眼睛,幸好。

无极岛上的鹤鸣阁里,几位崆峒教的长老级人物纷纷闭关不出。负责此次试炼任务的则是掌门的关门弟子沈青词,沈青词站在机关阁中目光扫过一个个来此试炼的准弟子,试炼之地即将开启,沈青词转身踏出阁门。

叶羽一个人安静地打量整个岛屿,无极岛上仙气环绕确实是一个修仙得道的圣地。站在岛屿的最高处眺望整片海洋,天很蓝海水很静微风徐徐吹过海滩叶羽很享受的晒着太阳。不经意间扫过几百个小岛礁却发现岛礁之上禁制阵阵波动,无极岛上的禁制竟然一点点向着小岛礁覆盖而去。紧接着岛屿中心的机关阁中阵光闪烁降落在小岛礁上,叶羽静静的注视着这些小岛礁默不作声,原来是试炼新弟子。

沈青词在安排好试炼弟子进入试炼之地后就松了一口气,此次的试炼之行本就是师傅给她的任务之一,定是万万不能出纰漏的。沈青词慢步走向山顶瞭看这些弟子试炼情况,一个白衣少年,站在那儿,阳光从他的正面照过来,有点晃眼。

叶羽察觉到身后有人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淡绿,正是沈青词。

“好久不见,沈姑娘。”叶羽脸上喜悦之情一览无余。

“你,你怎么会在这?难道你,不,这不可能。”沈青词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叶羽,眼眸深处闪过一丝警惕。

叶羽缓步走向沈青词笑道:“谁规定的我不可以来这,你是怕我坏了你们崆峒弟子的试炼吧?”

沈青词退后半步冷笑道:“叶小谷主也要有这能力吧,你不在你们魔教蜃楼里面待着跑到我崆峒教的地盘里非奸即盗,我教虽与你阴阳教签过二十年和平条约,可却没规定你能踏入我教范围。”

叶羽看着拔剑而指的沈青词尴尬的笑了笑不再言语闭上眼睛感受着禁制之力,刚才的波动使他心有所感禁制的缝隙就在这山顶附近,踏步向左三步向右一步忽然整个身影消失在沈青词眼前。

就在叶羽穿过禁制的一瞬间,无极阁闭关岁数最年长的田长老忽然睁开了目光望向无极山顶,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奇:“好久都不见得有懂禁制之力的小家伙了,是谁呢?”

无极岛上忽然气氛突然紧张起来,所有负责守卫的弟子在沈青词的命令下仔细的暗中搜查着岛上的每一处地方。无极阁二楼中沈青词看向远处的试炼之地默不作声,耳边忽然传来了淡淡的咳嗽声。

整个天空灰蒙蒙的,原先所见的数百个小岛礁纷纷不见了踪影,脚下是一汪深蓝的海水却刚刚淹没到脚踝,看不见任何的岛礁。叶羽运气踏剑飞行却发现这方天地里元气没有任何的用武之地,苦笑着摇摇头将易寒剑背在后背毫无目标的向前淌去,他估计着应该是闯入了试炼之地。

海水在悄无声息的缓缓上涨,走了大半天海水已经没到大腿处,天依旧是灰蒙蒙的,没有一丝生机看不见一丝生气。叶羽皱着眉头一直左右四望可这方天地仿佛只剩下他一个。海水继续没有任何前兆的上涨,叶羽感觉到胸口有点闷开始改走为游。

恐惧和死亡的气息在无声的蔓延,每一个进入试炼之地的弟子境遇与叶羽相差无异,一望无际的大海独身一人漂浮,刚开始踏在地上的感觉逐渐在空虚,变得不真实,伴随着逝去的时间和安全感。

叶羽感觉累极了,仍凭自己的身体漂浮在海面上积攒着体力,睁开眼睛看着越发灰蒙的天空突然想起水妖灵儿的话语,“有的时候求死甚至都是一种奢求,比如我,从来都是这样没有方向。”

没有方向吗?叶羽咧着嘴笑了笑,是不是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没有任何的方向,迷失在海水里,叶羽摸了摸胸前的玉佩,刻着羽字的玉佩依旧安静的躺在胸前在这方昏暗的世界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比起死亡更加令人恐惧的是对未来的无望和迷失的方向。

人在死亡之前应该都会回忆自己这一生的点滴吧?叶羽闭着眼睛脑海中渐渐回忆起往事,蜃楼,母亲,练武,心法,星空这些平时他生命中的的点点滴滴闪过脑海,噬魂伞内看见的弑父,水妖世界中的佛门三千世界 ,以及还未想好未来该如何面对母亲,叶羽眉头紧紧的攒在一起,痛苦将他紧紧包围,一个大浪打来叶羽被卷入了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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