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万家灯火。进入小区，夏浅陌一眼就锁定了那亮着灯光的小小房屋，一手提着高跟鞋，一手提着裙摆，
她喘口气就继续往前跑。
剩的钱大多都用来给两个小家伙找幼儿园了，小区是旧小区，没有电梯。
六楼，她一口气跑上去，站在门边时大口喘着气，正准备敲门，门却已经打开。
站在面前的是小叶子，他脸上有红痕，眼圈也有些红，却不见泪水。
鞋子应声掉在地上，她立即蹲下身揽过叶子，“这是怎么了？脸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看着粉雕玉琢的孩子脸上出现伤痕，心如刀割，一阵阵地疼。
可是怀里的叶子却笑笑，“妈妈，雯雯受伤了，我不会处理，才给你打电话的。”
糯糯的声音不似平日，分明有些异样。
夏浅陌这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雯雯，她今天穿的裙子，膝盖处隐隐有血迹。
“怎么雯雯你也受伤了？妈妈不在一会儿，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两个孩子都受到伤害，无疑是今天最沉重的一击，让夏浅陌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甚至不忍去看那伤口，嘴里喃喃念着，“去医院，妈妈带你们去医院。”
雯雯却认真地摇头，“我走路不小心就摔倒了，不怎么疼的。”
那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要换做其他孩子，怕是早就哭天抢地了，雯雯声音里有些哭腔，可是却一滴眼泪没掉。
“雯雯乖，妈妈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她跪在地上，对着伤口吹气，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只是抬头，却望见雯雯在向前看，她突然想起什么，皱皱眉头，扭身去看身后的小叶子。
“小叶子，雯雯是摔伤了，你也是摔伤了吗？”
小叶子不说话，瘪瘪嘴，低下了头。
这小家伙一向是鬼灵精怪的，很少像现在这样。
“告诉妈妈，你们是不是在学校被欺负了？”
夏浅陌的语气严肃了些。
身后的雯雯抽泣地哭起来，她连忙去擦眼泪，“雯雯不哭，告诉妈妈怎么回事好不好？”
还没得到答案，家里的电话就响起来，她深深看两人一眼，起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幼儿园老师打过来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说小叶子在学校和别人打架，她这个做家长的也联系不上。
为着今天晚上的宴会，夏浅陌的手机设置了静音，只有家里的电话，是特殊铃声，她不敢错过。
她也不多解释，连连认错，这才从老师那里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是雯雯被人推倒，小叶子和对方打了起来。
一转先前的态度，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也冷淡起来，“既然是这样的话，也不是我们家孩子先动的手，老师这样一头数落他们，不合适吧？”
听这老师的意思，倒像是小叶子无缘无故去殴打别人了，她实在是气愤。
老师语塞，有些恼羞成怒地说，“你这家长怎么回事，我看就是因为你们家长给惯的，孩子才那么野蛮！”
“野蛮？那先动手伤人的孩子是什么？我倒是需要学校给我们家孩子一个公道，毕竟把人送去幼儿园，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受委屈的！“
夏浅陌眼看着两个孩子都受伤，气得急了，根本不管不顾，只想求一个公道。
老师不耐烦地道，“我们老师也不是调解纠纷的警察，对方家长今天就要求见面，联系不到你才作罢，明天过来学校一趟吧，你们家长沟通！”
嘟嘟的声音来得突兀，夏浅陌恨不得直接将手里的听筒砸到墙上，却最终还是轻轻放下，平静转身。
她走到沙发上坐下，两个孩子很快跟过来。
“小叶子你说，怎么回事？”“他们说，我们是没有爸爸的孩子，我本来不打算理他们，是他们把雯雯推倒，我才生气的。”
说完，小叶子仍是低下头去。他一向懂事，这是觉得自己给妈妈添麻烦了。
像是一口浊气压在心头，顺着血液侵蚀全身，夏浅陌浑身冰冷，甚至连话都说不出。
他们的爸爸？想到那个男人，她竟只有苦笑。
只是这苦也只能压在心里，不敢在两个孩子面前显露出来。
“这件事不是你们的错。”她一手搂一个，把两个小家伙搂在怀里，“小叶子保护妹妹，做得对。”
说完，小家伙惊讶地看着她，像是不敢相信。
她继续说，“只是保护妹妹，却没保护好自己，下次再遇见这样的事，要告诉妈妈，妈妈会保护好你们。”
“我是男子汉，我会保护妈妈。”
“我也要保护妈妈。”
夏浅陌热了眼眶，心中既欣慰又苦涩。
小孩子的伤，她不敢大意，换了衣服带两个小家伙去医院。
所幸不是很严重，医生开了外敷内服的药，交代了注意饮食，她这才放下心来。
马路边。
“你牵着妹妹，妈妈打车。”
而不远处，停靠在路边的车内，明灭的火被掐灭，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车子向前开了十几米，又停下来。
车窗落下。
“上车。”
冷而淡的声音，霸道得像是命令。
夏浅陌觉得世界小得像是一个圈，她拼命跑却还是在原地打转，拼命想要守住的一些秘密也变得岌岌可危，她下意识地牵起两个孩子就往前走。
但车子继续向前，车内主人不咸不淡的声音传出来，“你要是想丢饭碗，就别上来。”
他在威胁她。
夏浅陌气得身体打颤，偏这个时候雯雯抬头，用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她。
倒是小叶子说，“没事，哥哥背你。”他记得，妈妈说过，和这个人不熟。
厉致成视线向下，借着路灯，大约可以看到矮矮小小的两个小家伙， 一眼看到了包扎的白色纱布，眸子沉了沉。
“上个车都不敢，也就这点本事了，难怪孩子都照顾不好。”
夏浅陌猛地回头，对上厉致成，赌气一般，“那就劳烦厉总，给我们当司机了！”
驾驶位上的厉致成，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朝后视镜看了眼，嘴角漾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像是得逞的狡黠。
“咳咳。”
车内的烟草味道若有似无，但小孩子敏感，雯雯尤其是，呛得咳起来。
“妈妈，要不我们下车吧，这个叔叔抽烟，不是好人。”
奶味十足的声音，笃定的语气，倒是给励云成定了死刑。
斑马线前一脚刹车，因为惯性，所有人都身体前倾，厉致成也不例外，冷峻的脸上鲜少地出现几分狼狈。
居然被一个小孩子数落，此刻较真也不是，什么都不说又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