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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皇后她无心宫斗只想修仙

长大的兔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前世历劫失败的玉石精皎皎穿越成陌生时空成为世家庶女季繁音。入宫后,她不断奋斗成仙大业摆烂宫斗事业却一路顺风顺水,从小小的美人升至后宫之主美貌冷情无心玉石精vs英明神武情有独钟皇帝

主角:皎皎,秦衍   更新:2023-02-15 11: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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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皎皎,秦衍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之皇后她无心宫斗只想修仙》,由网络作家“长大的兔”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前世历劫失败的玉石精皎皎穿越成陌生时空成为世家庶女季繁音。入宫后,她不断奋斗成仙大业摆烂宫斗事业却一路顺风顺水,从小小的美人升至后宫之主美貌冷情无心玉石精vs英明神武情有独钟皇帝

《重生之皇后她无心宫斗只想修仙》精彩片段

飘渺大陆,玉瑶山。

天色刚蒙蒙亮,一缕微光穿透终年缭绕满山的大雾,给这玉瑶山带来几许温暖。

万籁俱静,微弱的虫鸣声和着两三声鸟鸣声,皎皎在石床上翻了个身,迷蒙中想着还能再睡会儿。

只是......,砰砰砰,“皎皎,皎皎,快起来”

魔音入耳,皎皎暴躁的灵魂已经将来人虐了千百遍,然而昏昏欲睡的身子只是不耐烦的动了动,进而窝得更像一团球。

轰隆一声,来人已经将门一脚踹开,将睡梦中的皎皎一把拽起,一阵狂摇,嘴里还抱怨着,“快起来快起来,你说你,一个妖精,什么都没,还天天锁门睡觉,真是受不了。像咱们这玉瑶山这般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风气这么纯洁.........。”

皎皎瞥了一眼自己四分五裂的石门,嘴角抽搐,适时地打断了这个话唠,“停停停,说罢,大清早地你到底要干嘛?”

“诶?差点忘了。皎皎,皎皎,我要跟着族里几个姐妹去山下历练,这次你跟着我们一起去吧?老呆在这里多无聊啊。”

皎皎一面心不在焉地听着,一面打着哈欠着蹒跚出了洞府,含着水雾的桃花眼又扫了下扯着自己胳膊胡乱晃着的小狐狸精妲己,“历练?你们干脆直说是准备去山下找个相公吧。”

“哎呀哎呀,皎皎你好坏,人家还小呢。”妲己羞涩地跺了跺脚,将那指头扭来扭去的,最后还一甩秀发,佯作生气地背对着她。

“........”

皎皎沉默地哆嗦了下,也不知道这番姿态又是从那旮旯红尘女子中学到的。

玉狐一族大部分玩心重,贪恋凡世,不爱修炼,这已经是共性了。她们每隔几百年就爱往山下跑,但往往回来的时候大部分都是眼神黯淡,形容憔悴,满身情殇。更有甚者,跑出去就没见回来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命断他乡。

就是这样,还有前赴后继的玉狐往山下去了,再到后来,这几乎已经成了每个玉狐一族成年的仪式了。

看玉狐对那红尘情爱义无反顾的向往,请原谅让活了千百年的皎皎很是不能理解,就像不能理解面前这位妲己这个名字一样。

听说这名字还是她姑祖母给她取得,据闻是凡间最美女子的代表,迷得那人间的王是晕头转向,不能自已,合该就是她这个最美的玉狐配着。

妲己看皎皎半响没动静,还以为是被自己新学的姿态迷得心神俱震。她也不害羞了,得意又高兴地回头,那双狐狸眼中媚态十足,“皎皎,我刚刚的姿态是不是十分优美,这也是我姑祖母教予我的,好像山下那些美丽惹人怜爱的女子都爱这样,是不是很好看,我教你啊?”

你那姑祖母实乃神人也!皎皎心生佩服。

“不,不用了,这般美丽的动作,还是妲己你更是适合,都让我看入迷了。”皎皎内心合十,漫天的神仙啊,请原谅我这个小小的妖说了昧良心的话。

“我就知道皎皎你有眼光,不像那桃花精,在那儿一个劲的笑话我,哼,他一个大男人懂什么。”

哦?原来还有同道中人,改天碰见那桃花精可要好好地握握手,再也不嫌弃他一个大男人娘气的很,好歹人眼光正常啊。

“好了好了,我的妲己美人,你快去狐戏红尘吧,我要回去修炼了,记得在山下小心点啊。”皎皎看着越来越亮的天色,默默地想着自己要去老地方修炼了,毕竟自己可是要飞升上仙的有志气的妖精啊!

“哼,皎皎你整天就知道修炼修炼。”妲己不高兴了,她嘀咕道,嫣红的小嘴嘟得高高的,“就是怪之前那个说书先生,妖言惑众,把你说得脑子里就不想别的了。早知道我就多揍他几次了!”

话说皎皎刚成精的两百年,玩心甚重,可没如今这般勤奋修炼过。整天在玉瑶山里与妲己窜来跳去,不是在北山逗逗小动物,东山的桃枝上荡秋千,就是去西山的小潭中捕捕小鱼,过得是不亦乐乎。

那时妲己的表姐动了凡心,理所当然地往山下去了,却不曾想到后面还跟着偷偷摸摸的两小不省事的。

那宛眉表姐法力算是深厚,两小姑娘毫无意外地跟丢了,迷失在人海茫茫之中。

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皎皎与妲己。

二人发现跟丢之后也不害怕,悠哉悠哉地就这么化作两小胖姑娘在人间集市上走着,一路上被那些糖葫芦啊,泥人啊,糖人啊迷了眼,口水都哗啦哗啦地流个不停。

人间真是好啊,这么多好东西!

趁人不注意,施展点法术,两人吃个肚皮圆滚。

吃饱了就要睡,二人寻思着找个角落窝一下,误打误撞地进了一间茶楼,里面正有一胡子长长的说书先生正在讲那八仙过海。

“话说,那白云仙长有一回于蓬莱仙岛牡丹盛开时,邀请八仙及五圣共襄盛举。.......一时之间惊涛骇浪。此时曹国舅拿出玉板开路,将巨浪逼往两旁........”

这一听,皎皎是听得如痴如醉,如梦如幻,那处故事中的仙人之姿已经深深地映入她的脑海中。

直觉这说书先生非常厉害!

等到曲终人散,她与妲己二人跟在说书先生身后,缠着人家讲各种仙侠故事,搅得说书先生是苦不堪言。

被发现的宛眉表姐重新拎回玉瑶山之后,皎皎就如走火入魔般开始念叨着要得到成仙,日日揪着玉瑶山山神要学习如何修炼。

小伙伴励志成仙,再也不陪着自己到处浪了,妲己很是伤感与悲伤。她忧郁地思考了良久,矛头直指那说书先生,都是他说的劳什子书,才让自己的小伙伴抛弃自己去做那枯燥无味的修炼去了。

所以,妲己很是愤怒地下山将那说书先生暴揍了一顿,至于为什么不是好多顿,是因为那之后妲己小姑娘被她母亲狠狠地修理了一顿,还关了禁闭。

山上十年,山下百年,等到她出来再去找那说书先生麻烦,却发现那人毛都没见着一根。

妲己为此还很是伤心地大哭了一顿,惹得皎皎好是一顿安抚才罢休。

“唉,好吧,看你这副着魔的样子也拉不回来了。对了,这个护心石是我姑祖母让我给你的,说是到时候你渡天劫的时候没准用得上。”妲己将一块碧绿的小圆石递过来,一脸担忧,“你说你,好好做个妖精不好么,非要做什么仙,到时候那飞仙的天雷就不好办,唉。”

“额。。。。。。,放心啦,我都是千年的老妖精了,飞仙是分分钟的事。你看咱们玉瑶山南头的黑蛇,不就是修炼了千年,一朝成仙的么,小意思啦。等你以后想成仙呢,我还可以从那什么太上老君丹炉里给你拿点仙药呢!”

妲己翻了个大白眼,傲娇地嗔了一眼皎皎,“得了吧,本姑娘可不想成什么仙,听说规矩多着呢,我可受不了。还是在这玉瑶山多好呀,没事就去山下看看美男,吃吃美食,就你这小傻子一脑门儿地想去那什么天庭。”

“行了,说了你也听不进去。本姑娘先下山溜达一圈了,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哈,乖乖地。”说完,没等皎皎开口,扭着腰,迈着小碎步转头一步三摇地走了。

皎皎看着她的背影,面部有些扭曲,只觉得喉头哽得难受,想当年那个风风火火走路大迈步的妲己多么可爱,难道山下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吗?等这次妲己从山下回来......

她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一个画着大浓妆捏着帕子嘤嘤作态的妲己.......

真是太可怕了,皎皎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皎皎修炼之地是在玉瑶山之西,那里偏僻荒芜,山上的妖妖物物都不爱往那儿去,还是幼年贪玩时分,追着蝴蝶一路栽进去的。

在那山崖底部有一汪清澈碧绿的寒潭,潭面平静如银镜,其上悠悠地泛着袅袅白烟,未走近就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潭中央有一快平整的大石,因着皎皎是由一块玉石所化成精,性喜寒凉,因此夜晚时分,对月而坐,吸收月之光华为主要修炼手段。

白日里皎皎倒是修炼的少些,一般都是晚上熬到将近天亮,白天大都是睡得天昏地暗。睡觉倒也算是皎皎除了修炼之外的第二大爱好了。

今日老早就被妲己闹了起来,索性也就去寒潭那儿打坐,谁知道什么时候那个飞升的天劫就来了呢。

皎皎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当神棍这一技能,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划破万里黑夜的电雷,雷声阵阵,好似裹挟着千军万马之势向她劈来。

她灵活地左闪右避,使出浑身解数抵抗那天劫,好容易过了第八道天雷,皎皎长舒一口气,看样子这天劫也没那么吓人啊。没等她那口气吐完,最后一道天雷闪着浓郁的紫色劈向已狼狈不堪的皎皎,那道光瞬间将整个玉瑶山照亮。

皎皎抓着带在脖子上的护心石,浑身发疼,那一瞬间脑海里只划过四个大字:我命休矣。


季繁音从梦中醒来,入眼是淡粉色丝质纱帐,上面绣着的蝶戏百花显得栩栩如生,看着精致巧趣,赏心悦目,却无人知晓其中缠着的血泪与辛酸,还有漫长的枯寂,就像自己前世漫长的千年修仙生涯,梦生梦醒,挣扎彷徨,然而怎么也辨不清身在何处.......

卧槽,这么文绉绉多愁善感的,一定不是她,躺在温暖被窝中的季繁音莫名打了个冷颤,默默地往里缩了缩。

好冷,还是做妖精好,凡人的身躯实在是太脆弱了。

繁音呆了呆,又面无表情地感知了一番,眉眼间都是笑,还好还好,内丹还在。在繁音看来,这是在这世间唯一能给予她安心与希望的物事,也是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拢着的纱帐外面传来轻缓的推门声,进而是一阵细小的脚步声,要不是繁音的听觉变得极好,恐怕都很容易忽略。

婢女青禾站在床边,对着雕花床轻道:“小姐,您醒了吗?是否现在洗漱?”

“嗯。”清冷的一个字,青禾应是,微微福了一记,转身出去吩咐。

半个时辰后,繁音已穿戴整齐,坐在梨木小圆桌旁正小口小口地喝着红豆粥。青棉与青禾侍立在旁,瞧着自家小姐优雅的动作,湖水般的狐狸眼被长长的睫毛遮住,看不清神色。 青禾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实在是.......

以前倒是敏感,伤春悲秋都是常事,三句不到就掉泪,被嫡母姐妹刁难了更是泪花连连;然自从前个把月落水大病一场后,又变得好似对诸事不感兴趣,冷清冷心,就像那九天仙女似的,毫无温度。

可是,现如今,这般的性子,比以前也好不了哪儿去。这不,马上就要参选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个状况。

青禾这边正胡思乱想着,一个晃神间,繁音已放下竹筷,拿起帕子抹了抹嘴角,说道:“走吧,如今身子好了,也该去给祖母他们请安了。”

啊,要去给那老太婆请什么安了,连觉都不能睡......

算了算了,以前听到一句话叫什么,既来之则安之,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鬼地方,总比真的是被雷劈死好,只枉费了她千年道法,只剩那么一丢丢,想想都是泪。

繁音在心内默默地又一次吐槽了一番这古怪的地方,好在她皎皎冰雪聪明,这两个月的时间她暗地里已从倒霉的元身残余的记忆中知得不少信息,连那礼仪都学得有模有样。

要知道,千年的妖精可不是白做的。

康寿堂中,季家祖母正坐在紫檀木仙桃纹路套着绣松枝图案锦缎的高脚贵妃榻上,二房的嫡女季繁语袅袅娜娜地亲昵地依偎在她身旁,不知老太太说了些什么,惹得季繁语好是一阵娇羞,双颊微红,眼波流转,有些羞涩又有些期待似的。下首是季家大老爷、大夫人和二老爷、二夫人,面上的神情俱都很是欢悦,二太太更是笑容满面。

此时,一个大约四十左右的穿青色褂子的妇女低头走了进来,却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张妈妈。她慢慢走近,低声说道“老夫人,三小姐请安来了。”

“让她进来吧。”这都什么时辰了,果真是变得越发不像样子了!

“是”张妈妈转头又出去了。

几息过后,季繁音掀帘走了进来,清清淡淡地说道:“ 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果然,在这个世界变成人才将将个把月,仍是觉得别扭且无趣,想来今后几十年都是这样,真是要命,她内心并不如表面平静,只是心下重重地叹了口气,搞不明白她怎么就无缘无故地跑到这个地方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哪路神仙,她在心里默默想到。

众人倒也习惯了她这副清冷的样子,见着季繁音到来,厅堂众人也没什么表示,只随意瞥了一眼就过去自说自话。

只老太太微皱了一下眉,但很快隐去。

季繁音面不改色,只随意找了个最角落处坐着,神游天外。

倒是季繁语很是不着痕迹地看了她好几眼,好似奇怪这个往日里总是爱哭哭唧唧的庶妹怎么一个月未见,都觉着有些不同了呢?

此时老太太环顾了下大厅,终于开口:“今年是陛下登记第一次选秀。宫里来了消息,太后娘娘的意思也是让我们挑个人送进去。繁语作为二房嫡女,年纪也合适,再且,还有太后娘娘帮衬着,好好伺候陛下,在宫里定是不会难过的。这么多年,咱们季家也就指着她了,至于繁音。。。。。。罢了,让她也去试试,以后没准也能帮衬着她姐姐一把。”说完,怜爱地拍了拍季繁语的纤纤小手。

季繁语垂着头得意地笑了笑。

众人点头称是,哪怕是大太太心中不忿,但她膝下唯一的女儿于三年前早已出嫁,现如今也只有暗自憋着。

唯有二太太脸色变幻,内心火烧火燎地,小声不满道:“老太太,那个丫头,一个庶出的,能做什么?没得抬举了她。”

老太太瞄了她一眼:“急什么,去了也不一定能选上,再说了,她那种性子,进去了还不知怎么样,必要时,或许对繁语还有些助力。难道你真以为后宫有那么好混?”按理说,这话并不适合当做季繁音这个当事人面说,但原主自小就透明惯了,说是季家小姐,又摊上那种性子,时间久了,连之前还打着主意要好好教导下长大卖个好价钱的季老太太都放弃了,索性眼不见为净,更别提那群看风使舵的下人了。

这般侮辱人的话,有点血性的人都要不干,可是那季繁音听了也只是人前低头,背地里抹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谁都敢当面说她几句,反正她也是从不反驳。

二太太听着这话并不能好受几分,眼风刮过那低着头的庶女,即使是一身简单的玫红色长裙,也是姿色极好,像极了她那该死的姨娘!

二太太深吸口气,碍于老太太的面子,唯有默不支声,心里仍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地敲打一下季繁音。

厅上气氛一时有几分尴尬,静默。

季繁语突然笑了,“祖母,孙女儿不想进宫。”

“哦?祖母的乖孙女怎么突然这样想了,这话呀,可不能乱说。”季家祖母怜爱地用食指戳了戳那季繁语白嫩的额头。

“是真的,孙女儿舍不得祖母您啊,要是进宫了,孙女儿就不能常常伴着祖母膝下了。”

“你这猴儿.....素来有孝心,以后啊,祖母等你有了孩儿了,就常常进宫去看你。”

“祖母,您又笑话孙女儿......人家不依啦.........”

“好好好,你们看,这小皮猴还害羞了.......”

众人这才跟着欢笑起来,就好像看见季繁语头戴凤冠抱着孩子稳坐中宫一般。

季繁语低头抚了抚胳膊,身上的一阵突然作冷,像过了电的头皮发麻是怎么一回事?!

老太太说着说着,又不知想到哪儿,抬头看了眼季繁音,见她还是一副木愣愣低头状,怒火蹭蹭地往上涌。

这个孙女素来就不得她喜欢,只因她出生在七月中元节那天,不吉得很,再加上十几年的不亲近,此时再是恼火也懒得说些什么。她又将太后请宫女带过来的意思说了下,言明会请几个宫里出来的嬷嬷为她们讲解礼仪,让其这几天好好准备下,别到时候没选上是小,丢人事大。

这个会丢人的人,指的是谁,简直是不言而喻。

选秀?这对季繁音来说并无任何意义,亦或者说任何的触动,对她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无趣地继续呆着罢了。千年的玉瑶山上的玉石精,玉本无心,就是如今成人,估计也就玉石心肠,那份喜怒哀乐更是少之又少。因此,她只是点点头,表示已经知晓。

二夫人此时捏着帕子出声,不阴不阳加了句:“这几天好好的学着,别到时候连累了语儿,败了咱们季家的名声。”季繁音无语,只得又应是。

这满脸淡斑的大婶,依着她往日里的脾气,直接一根手指头就能给她碾成一团灰!

淡定淡定,世界如此美妙,我不能如此暴躁。

回鹿鸣苑的路上,因是春季,小径旁开满了各色花朵,再点缀着草间不知名的点点野花,显得格外的好看,清晨的露珠在叶子上滚来滚去,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风轻轻吹过,带动她的鬓发,拂过脸颊,痒痒的,有点像挠在心上,淡淡的,很快就消失不见。这样的景象,很美,繁音想,但再美也不是以前的玉瑶山,她也不是以前的碧玉精,皎皎了。想到这,她又低低叹了口气。

真奇怪,这时候真是少见的伤感起来,做人就是麻烦,繁音抿了抿嘴唇,抬步径自离去,留下身后满园的春季气息,和花瓣间那伫立的双尾彩蝶。

这样的好天气,这样的好日子,这样的好季节,谁不喜欢呢?路过的丫鬟婆子都这样想着,又低头匆匆各自做活去了。


武元二年六月十六日,初夏,天朗气清,夏风阵阵。

风中带着微微热气扑面而来,烘得人心中不由有几分躁动,尤其是那些家中有着如花似玉的贵女,更是心烦意乱,忧心忡忡。

也怪不得他们糟心,搁往年,还从来没有过初夏选秀的先例呢?!

也只有晋安帝这个不解风情的奇葩才能搞得出来,这种天气,连胭脂水粉都要抹得小心翼翼,美而不腻,这谈何容易!

正乾大门外,各家待选秀女三三两两的聚着,等着宫门大开,将她们迎进去。

季繁音放眼望去,这什么皇帝可真是艳福不浅,估计比山神爷爷口中的玉皇大帝还逍遥些。瞧瞧这些美人儿,美艳有之,端方有之,娇怜有之,环肥燕瘦,真是从前玉瑶山春季盛开的万花都比不得,这大好时光没被辜负半分。

她默默地收回目光,心不在焉地站在其嫡姐季繁语身旁。

季繁语今日穿的什么之美丽,一身柔粉色绣丁香花一字肩长裙,挽着的凌虚髻上斜斜簪着一枝双蝶戏花含珠流苏簪子,将她那修长的颈子和圆润白皙的点点香肩完美地展示了出来;她的臂肩挽着一条鹅黄色的透色披帛,妩媚中又透着点静雅。季繁音不由暗自赞叹,这里的女子果真是打扮的好手,比妲己那千年的玉狐精还俏丽......

自己渡劫未过,也不知妲己那家伙会怎样伤心,繁音暗暗叹气,拿着把绢扇使劲扇了两下,这天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热了。

繁音瞅了眼嫡姐,就像是感觉不到热气似的,正和尚书家的嫡女常雪说的热闹,两人亲亲热热地握着彼此的手,承诺着进宫后要彼此相互扶持,好姐妹气氛十分之浓厚。

“季姐姐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像神仙妃子似的。这要是陛下看见了,可真得喜欢的不行......”常雪挽着季繁语,娇憨地说道,语气有着打趣,有着羡慕。

季繁语心中有些得意,这套衣服可是她特意从玉颜阁定制的,独一无二。她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语气柔和,“常妹妹你可真能拿姐姐说笑。姐姐还羡慕你这一身呢,瞧瞧,淡紫秋蓝,也只有妹妹你才能穿的这般好看,连我这个同是女儿家的,都看迷了眼......到时候妹妹夺得圣心,姐姐可还要指望着妹妹你呢。”

说实话,常雪虽有一个做太妃的姑姑,掌着实权的户部尚书的爹爹,但她偏偏长得姿色一般,在这容颜貌美遍地的皇宫,着实讨不着好,因此格外讨厌别人说她不美。眼下季繁语这一番话,说得常雪是心花怒放,面上的红光是掩也掩不住。

“姐姐可真是讨厌,尽会取笑妹妹......”

繁音:“........”好想吐,果真是适应不来。

【难道这两人说的话,自己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因着这些人都是二次选秀后拟定的名单,现如今只需报让帝后们选看,或被纳为妃嫔,或指婚给亲王或王子为妻,过程倒也不是冗长繁杂。

但七七八八地折腾了一天,选秀终于落下帷幕,季繁音作为一个落魄的清贵世家的庶女,此次又有嫡女参选,本来是很大不可能选上的,但奈何季家乃是太后娘家,又架不住选秀的决定者容妃看中了她这种表现出来万事不上心的性子,还不会打扮,选秀时也就一身湖蓝色长裙就来了,空有一副姣好的外表,又如何比得上自己。这种人,有太后这层关系又怎样,一个庶女而已,就是进宫了也不讨喜,容妃乐得让其占一个名额,危机也小一些。

【倒是那季繁语,那穿的,狐媚子一个,哼!】

【有太后撑着又怎样,一个初初进宫的,看到时候自己不捏死她!】

这边容妃的算盘打得响响的,以至于后来她每每想到自己当初的决定,真是捶胸顿足,恨不得世上有后悔药吃一吃,把过去的自己掐死。

季繁音被封了一个小小的七品美人,季繁语因身份高些,则被分了六品充容。季繁音感叹了一下季美人这个称号的辨识度,发现还是蛮好听的,就再无其他想法,默默地想着还是先睡一觉比较重要,以前做妖时,也就是修炼结束后才能睡一睡。

想到这,繁音赶紧催促着跟进宫伺候的青禾铺好床榻,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反正皇帝今晚肯定不会过来。

月光如水,仿佛白天的炙热都在银色的月色下消失殆尽。锦安阁中,隐约的紫粉色帐幔垂下,繁音身姿隐在其后,借着月色,能看见她的小脸显得格外的美丽,微蹙的远山眉,像是梦到了一些烦恼的事,粉色的樱唇微微抿着,很是惹人怜爱。

一夜时光流逝。

季繁音想起了昨晚的梦,最开始仍然是那个她在成仙那日的事,当天雷劈下,第八次,她遍体鳞伤,终是无力抵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后那道气势磅礴的电花从九天劈下,她眼前一片黑,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身影向自己跑来,然后再也不知世事。这个梦一遍又一遍的出现,突然却不知道为何画面一转,看见的却又是玉瑶山上漫天的桃花,风吹过,阳光洒下,暖暖地,又像是回到了那个自由无束的时候,让自己很是安心,心里竟还是有着隐隐的欢喜。

想到这,她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倒把在一旁伺候洗漱的青禾给看呆了,不光是因为繁音一笑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恨不得让人把一切都捧给她,更是因为她不常笑,要么是泪雨涟涟,要么是面无表情。乍一看,真真是稀罕的很,不管是为什么,真是希望这个笑能多维持一会儿。于是,青禾也抿了抿唇,悄悄地弯了弯嘴角。

“娘娘,该去太后那儿请安了。”说话的是由内务府分过来的一个宫女,本来是叫白烟,昨天繁音为了好记,就把她改成了青苗。

繁音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好在本姑娘进宫前,拿出了当年修炼功法的劲头,好好略了一遍那无聊的宫规。】

当今皇帝登基才第二年,后位空虚,按照宫规,新进的嫔妃,不管头夜有没有侍寝,一律是要早起前往太后宫中觐见请安。

青禾闻之跃跃欲试,意欲拿出十二万分的力气为繁音好好地装扮一番,最好能够艳压群芳,没准到时候皇上如果能过来,也能够吸引圣上的目光,搏一搏盛宠,因此恨不得将首饰插满繁音的脑袋,各色衣裳堆给她看。

“娘娘,奴婢保准给你打扮地美美的,让皇上一眼就看到你!”

对于青禾这个美好的想法,繁音表示不做任何评价,因为,难!度!太!大!

繁音刚开始还由着她折腾,毕竟是一直跟着自己的人,再加上她总认为自己有千年的岁数,也不跟凡人一般见识,虽然自己现在也是柔弱的凡人。但最后,看着她把自己都快折腾成一只花蝴蝶,繁音实在是忍不下去,然而也只是默默地瞥了青禾一眼,那清淡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嗔怪。

弄得青禾不得不重新挑了一身魏紫长裙,配上淡粉色披肩,再挽了一个流云髻,插上一支碧玉簪子,最后看实在是太素淡了,在青禾的坚持下,又插了一支鎏金蝶戏花的镂空流苏簪子,再由着青苗略施淡妆,整个人显得清清爽爽,别有一番韵味,总算是万事妥当,繁音这才袅袅地带着青禾与青苗二人前去请安。

太后的福寿宫中,容妃与其他几位宫妃早早地就到了。

容妃作为后宫位分最高的人,执掌宫务很是有些日子,也算的上是后宫得意人了。因着被人捧着多了,容妃一直很想享受一把母仪天下的感觉,无奈胆子与梦想不成正比,不甘而又焦躁;昨晚又想到那新进宫的一群小妖精,心中愈发像猫爪挠过似的难受,怎么也睡不着,因此今日早早地就起来,直奔太后的福寿宫。

“难得容妃姐姐今日这般早呢?莫不是太过劳累,睡得不安稳。”一位梳着飞仙髻,着玫红色缠金梅的宫装丽人笑盈盈开口道,看上去好像是真的好奇。

【这容妃总是趾高气昂的,每日请安都是最后一个到,也不知今日是发什么疯!】

“柔嫔妹妹,这你就不清楚了吧,想来咱们容妃姐姐是着急着与那些新进宫的如花似玉娇妹妹亲香亲香呢!这瞅着是昨日没瞧够,今日可不是大清早地就等不及了。”

【柔嫔、佳嫔这两个贱人!!竟敢取笑于我!】

容妃涂着大红色丹寇的手指抓着绣帕紧了又松,她瞥了一眼对面的两人,手指纤纤地撩了一下耳边根本不存在的发丝,笑容中带着几分娇羞与得意,“陛下厚爱,将宫务与选秀事宜全权交与本宫打理,本宫自当尽心,将后宫诸事处置妥当,友爱各位姐妹,如此才能不负陛下圣恩。妹妹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现在是轮到柔嫔与佳嫔在暗地里咬牙,这个贱人,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容妃得宠一样!

现如今得意什么,风水轮流转,新人进宫了,就不信你容妃还能风光多久!

太后素来是不管晋安帝这几个后宫妃子扯皮,笑盈盈地看着,哪怕是后宫被容妃搅得翻天,她也能不动如山地作壁上观,一副不理俗世不干涉儿子后宫的慈祥太后形象。

要不说,有时候宫中无聊,打嘴仗都能打得一身的劲儿。

这时有太监在门口尖着嗓子喊道,“各位娘娘到.....”

容妃她们才偃旗息鼓,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齐齐微微侧头用眼风扫向殿门处。


八位新进宫的妃嫔踏着莲步,身姿袅袅地入了殿门。

穿粉着蓝,簪花佩玉,香风阵阵,为这座庄严肃穆金碧辉煌的宫殿带来了几许生气。

“臣妾/嫔妾参见太后,参见各位娘娘。”声如明珠落盘,娇若莺啼。

座上的几位高位嫔妃不由绕了绕手中帕子,果真都是“好姿色的很呐!”

“起来吧。”慈宁太后声带笑意,让人听起来就格外的安宁与放松。

“都坐着吧,瞧瞧这些丫头们,到底是花骨朵般的年纪,一个个的,让哀家都看迷了眼。”慈宁太后眯起眼睛,笑吟吟的,保养得宜的面庞不着痕迹地显现出几丝眼纹。

“可不是呢,太后,要嫔妾说,这还多亏了容妃娘娘尽心尽力,要不怎能挑出这么可人意儿的妹妹们伴驾呢?!”柔嫔以帕掩唇娇笑。

作为宫妃,可以说,她同样不喜这些个花花燕燕入宫与自己去争那为数不多的宠爱,但她更不喜欢容妃那张得意张扬的脸,两相比较,她柔嫔更乐意看到这容妃被气的面色铁青。

明明与我们同样是个妾,装什么正宫!

“要不怎么说,容妃娘娘是陛下心头的得意人,这般为陛下着想。太后娘娘放心罢,我看这些妹妹们各个聪慧柔善,定能服侍好陛下,到时候也是容妃娘娘的一份大功呢!”早在潜邸之时,佳嫔便与柔嫔同一阵营,眼下自然是忙不迭的帮腔。

别人怕她容妃,她和柔嫔可不怕!

你容妃再得宠,陛下还不是毫不犹豫地第一夜就宠幸了新人!

容妃面色微僵,想当时,她为了显示在陛下面前颇得几分脸面,更为了怕将来选出个皇后,失了手中权利,趁如今将宫务抓牢些,将选秀大包大揽下来……

这段时日,累些也就罢了,如今选出来这么些个狐媚子,活生生与自己争宠不说,还要被人嘲笑,她气闷不已,真真是操起石头砸自己脚!

容妃眼神一寒,就凭你们这两个手下败将!还敢看我的笑话!

待我夺得后位,这么些个人,哼!

“妹妹此言差矣,一切乃本分,本宫也是尽心罢了,可不敢居功。还是两位妹妹好,万事不操心,姐姐可羡慕着呢。且陛下总说本宫年轻,比不得两位妹妹阅历丰富,将来呀,可要多多提点这些新妹妹们才是!”容妃似笑非笑,语气中颇为遗憾。

两嫔恨不得撕烂容妃的嘴。

她俩比容妃年龄都大些,位分却低她一头,宠爱少的可怜,生生的只能被她叫妹妹!

她们最恨别人戳这个痛处,偏容妃每每都要提起!

哼!什么阅历丰富!

柔嫔目光闪烁,按住佳嫔的手,勉强一笑“娘娘说笑了,我们可比不得您!”

容妃扳回一局,心口终于舒畅几分,也不耐烦再看这些新人,起身略略福了一记“太后娘娘,臣妾有些不舒坦,就先告退了。”待太后颔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季繁音看来,这容妃厉害呀!连皇帝亲娘都敢敷衍了事,那太后看上去也好不吃惊在乎的样子,明显就是常见的事情,这般作为,难怪是宠妃!

太后一如既往地和善,“行了,哀家也累了,都退了吧!”

众人纷纷告退。

繁音混在最后一排,轻呼了口气,随着人慢慢退出。

刚刚听了半天的嘴仗,姐姐妹妹的话,听得她头都晕了,简直比她之前修炼还枯燥百倍。

这些无聊的凡人,心眼规矩多着,自己可玩不转,还是老老实实想办法继续修炼吧。

繁音正兀自神游,脚下深一步浅一步地由青禾青苗虚扶着往前走,忽然有人在后面轻声叫了几句。

一回首,才知是她那嫡姐季繁语。

虽说昨日她这嫡姐并未侍寝,但许是都有着偶遇皇帝的小心思,打扮地也是格外俏丽,将她那份张扬的艳丽美到了八九分。

可惜,她不是皇帝,欣赏不来。

“姐姐有事?”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今日起得晚了些,又赶着来拜见太后,早上才吃了一点点,现在正饿得很呢。

季繁语面上有一瞬间的尴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走近两步,手搭上繁音小臂上,神色亲近,笑得温柔,“妹妹说笑了,姐姐只是想找你说说话。以前在家中,妹妹与姐姐不亲近无妨。但如今,进了宫,咱们毕竟是亲姐妹,你我……”话还未完,就见里头走出来一个着深紫色拿浮尘的白面无须身材白胖的中年太监。

正是太后身边最得力亲近的高公公。

“季充容,太后娘娘有请。”高公公满脸堆笑,语气恭敬,照理说,一个充容而已,不当得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如此,但谁让季繁语是太后最看重的侄女呢。

只是,繁音这个侄女,可没高公公笑脸相迎的待遇。

在这红墙绿瓦的深宫中,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最是让人看得多了。

“是,多谢高公公了。”太后姑妈有请,季繁语只得将那番酝酿多时的心灵鸡汤咽回去,深深地瞅了一眼季繁音,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脸上神色,复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妹妹可千万别多心,姐姐稍后再去寻妹妹说说话。”

【不,我根本不多心,想当年本姑娘连心都没有。而且,本姑娘根本不想与你说说话,还不如蒙头睡大觉呢。】

“姐姐说哪里话,许是太后娘娘有急事,姐姐快去吧。”季繁音竭力挤出笑容,这变成凡人,饿起来的感觉都更强烈些。

“那就好,姐姐先进去了。”季繁语笑眯眯的,表面担忧,实际带着满心未能看见季繁音泪眼盈盈泫然欲泣伤心不已之类的遗憾,施施然地随着高公公进了内殿。

季繁音默然无语,一阵风拂来,将她披散在脑后的长发吹得扬起,发丝遮住了她娇小秀美的脸庞,又恢复原状。

青禾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季繁音,“娘娘,咱们先回去吧,天儿太热了,可别晒着。”还是赶紧回去吧,早先在季家时还以为自家小姐转性子了,结果还是这般,瞧这红通通的眼睛,可别立马就给哭出来!

那可不是得罪死了太后么?!本来就不讨她喜欢,要是再这样,小姐在宫中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摊上这样水做的主子,青禾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愁白了,肩上的担子越发沉重!

因胡乱飞扬的秀发迷眼而红了眼眶的繁音表示呵呵。

皎皎觉得今日的确不宜出行!

因着她所住的飞羽阁离着福寿宫有段距离,快到巳时,大夏天的日头火辣辣的炙烤着,前世皎皎就极为怕热,眼下初初成人,更是饥热难忍,走了一小段路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被烤成一块碳了,有着青苗带路,皎皎立即决定抄些小道回去。

谁知这这一图懒就碰上事儿了。

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皎皎已经连挤出一抹笑的力气都没了。

碧烟庭中,那身着瑰红色绣海棠花拖地长裙,梳着抛家髻,插着富贵艳丽的绕金丝海棠点翠流苏簪子,描着细致的飞天眉,赫然是同一批进宫,被封为侧四品婕妤的常雪。

眼下她正拿着绣着昭君出塞的美人团扇漫不经心地扇着,看着跪在台阶下的女子。

那女子侧着身子,半边脸色惨白,一身玫粉色的罗裙皱巴巴的,掩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看样子,倒是跪了有一会儿了。

很显然,这新晋的婕妤娘娘正在立威呢!

一路分花拂柳,显然皎皎几人的脚步声已让那几人注意到了。

“谁在那儿偷偷摸摸的,还不出来!”常婕妤身边的大宫女丹桂看着自家主子不悦的神色,忙大喝一声。

皎皎心内暗暗叫苦,只得现出身形,“见过婕妤娘娘。”

“哟,这不是季美人嘛,我还以为是谁呢,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似得藏在那儿。怎么?躲在那儿看戏呢?!”常雪被封为婕妤,位分是这一批中最高的,昨日又拔得侍寝的头筹,一瞬间自信心极为膨胀。

【美人你妹!本姑娘要是有法力在身,直接把你打个大马趴!】

“娘娘言重了,只是天气炎热,婢妾急于回宫,才会误走此道,惊扰了娘娘您。”

“那倒是不巧,也罢,季美人你说,这闵贵人踩了本宫最喜爱的裙子,这该怎么罚才好?”常雪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这季美人穿着简单,但那双眼睛,水润妩媚,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屮艸芔茻,都让人跪在大太阳底下了还要怎么罚人家!

也不知皇帝眼睛是不是被那啥糊住了,竟然喜欢这样的调调!想当年玉瑶山上那个娘娘腔的桃花妖都消受不了这般品味吧。

皎皎恨不得大喊一句:关门,放妲己!咬死这个多事的女人!

可惜只奉行动手不动口的妲己并不在这儿,自己又成了个负五渣,简直是人间惨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位分没人高,武力值也没有,哪怕知道对方是在看自己笑话,也只得挤出笑意。她看了看跪着的女子,算了,就当做行善积德,希望众位神佛能保佑自己早日得道,“娘娘,要不罚闵贵人回去禁足思过一月?”

“呵,你倒是真好心!”似乎是天太热,常婕妤也不耐烦再这儿耗着,哼了声,“算了,今日就饶了你,还不向大好人季美人道谢!”

皎皎心想,谢什么啊!麻溜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才是!但她仍是一副微笑的眼神转向闵贵人,似是在期待着她感激地眼神。

然而.....

“多谢婕妤娘娘开恩,然婢妾犯了错,甘愿在此受罚!”闵贵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皎皎都惊呆了!

这是脑子跪糊涂了嘛?!


常雪也是被这个画风清奇的闵贵人惊住了。

本来她自福寿宫出来后,心情就有些不快,听丹桂说这块儿好似景致不错,兼之临近湖畔,清风徐来,这亭中更是凉爽至极,便也带着人过来瞧瞧。

最重要的是,没准能碰见皇帝陛下呢!

哪知迎面就瞧见这独自一人的闵贵人撞了上来。

常雪在家从来都是被宠着惯着,哪被人这样冲撞过,摔在地上连裙子都被踩坏了,偏对面的人一副娇娇弱弱地歪在地上的可怜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是她使得坏!

常婕妤顿时火冒三丈,好啊,做出这副柔弱的样子给谁看呢!

唤着丹桂就使着人跪在亭外,哪知这女人当真老老实实地就跪了,现如今竟然跪的还不愿意起来。

这么副奴才样,也难怪有个礼部尚书的爹,也只能做个贵人。

真真是有病!

“你既愿意跪着,那就跪着吧,不跪够两个时辰不准起来!哼。”常雪气得要命,这下子也不等偶遇皇帝了,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闵贵人与皎皎,甩着袖子就带着人趾高气扬地走了。

皎皎也是木了,难道当年她看的妲己从山下带回来的话本子里头那些弱不禁风精致的比水晶琉璃还易碎的大家闺秀们都是假的?!

还是说在这个朝代,其实这群少女们都已经暗戳戳地练就了强健的体魄,真是百思不得其解!+_+

按照一般人,好心拉人一把还被拒绝,这面子里子都被拂了个干净,可不得又羞又气,怀恨在心,随时准备报复回去。

但皎皎姑娘却恰恰不是一般人,她千年成精,半路为人,一下子还不能完全体会到这身为人身的七情六欲,愕然一下也就罢了。

跪不跪的也不是她说了算,而且,看起来这什么闵贵人还是蛮喜欢跪的,也许人家正在练什么功法呢?

比如什么吸天地之阳气,尤其是正午之气;又比如说什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皎皎又一想,要真是练功法,那刚刚她的好心之举差点害了人家,这于道法来说,可是大过失啊!真是罪过罪过。

看来以后还得慎之又慎为妙。

皎皎收回如脱了缰在草原奔跑的野马一样的思绪,眼神晶亮地看着跪得好似一幅美人画的闵贵人,不自觉脱口而出,“在下眼拙,竟不知小友也是同道中人!”

这下轮到闵贵人懵了,什么小友,还有这一种羡慕与好奇地眼神是什么意思?这季美人怕不是个傻子吧,难怪上辈子死得那么早!还有同道中人是什么鬼,莫不是在笑话我与你这个小小的美人一般,位分低得被人踩在地上瞧不起?!

闵贵人怒目而视,汗水划过她黑而长的睫毛,滑入雪白的脖颈。

她有些焦急暴躁,怎么这该死的美人还杵在这儿,皇上来了岂不是白费了她半天功夫?!

皎皎又是一阵羡慕,瞧瞧,真应该让妲己那小傻子来看看,人家连流汗都流的这般弱不胜衣,姿态优美,毫不惹人生厌,反倒让人怜惜不已。

想必着实法力高深。

皎皎心头赞叹,转念又想到现如今自己这副平凡样,唏嘘不已,突然没了再羡慕闵贵人的热情,愁着眉眼回宫去了。

唉,毕竟修仙之路还漫长着呢。

闵贵人心头一松,终于是走了,眼下就等着皇上来了。

被闵贵人热切盼望着的皇帝陛下其实隐在一棵生长茂盛的垂柳后,胸前绣金色团龙的玄色衣裳将他那挺拔俊逸的身子包裹地分外有力,高鼻深目,长长的睫毛掩映下的双眼正不错地望向闵贵人几人方向。

“呵,倒是有几分意思。”

于安看着秦衍冷淡的神色,心下惴惴。

好容易陛下生出心思想出来转转,可别因为这几个人扰了兴致才是。

他虽是自皇上还是皇子之时就跟在身边伺候的,也颇懂皇帝心思,但晋安帝大多时候面色冷淡,轻易不喜怒于色,眼下这般,就是他这个人精般的贴身太监,也揣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

陛下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呢?生气还是单纯觉得有趣,虽然他也没看出来什么有趣的。

于安思绪急转,作为一个自认合格的太监,他恭着身子,候在秦衍身后细细揣摩,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视几番,莫不是陛下看上了跪着的妃子?

瞅着楚楚可怜,神态风流,也不跋扈,就是软弱了些,但像陛下这般英伟的真男子,不都大多喜欢这款吗?

他越想越觉有门,试探着期期艾艾地说道,“陛下,咱们......可是要过去看看?”

话音刚落,就被秦衍那轻飘飘看过来的一眼看得后背发凉,于安虎躯一震,心内一紧,默默地捏着浮尘不敢吱声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实是陛下龙威气盛,就是奴才伺候陛下这般久了,也总是被陛下您的威势所震慑。”听出来晋安帝语气中的打趣,于安心情放松,脑子瞬间活泛起来,他秉持着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不着痕迹地大夸一通,又隐晦地像皇帝陛下表了层忠心。

“行了,朕还不知道你?就是个猴儿精似的。”于安自小就到了他身边伴着,论对他的忠心,秦衍自是不必怀疑,只是被于安那夸张的语气逗得笑了声,“也罢,朕就过去看看,毕竟,也是场好戏呀,错过岂不可惜。于安,你觉得朕可说得对?”

于安简直要哭了,陛下呀,您老人家觉得对就行了,问我个奴才能说什么呢?但这话他也只敢默默腹诽,一张嫩白的脸笑得像朵菊花,“嘿嘿,陛下您英明神武,自是对的。奴才呀,别的不知道,只知道万事跟着陛下就行了。”

“是么,可有的人却不这么想。朕倒要看看,在他们眼里,朕到底是有多傻!”

于安还未揣摩过味,就见那位皇帝陛下龙行虎步地迈了出去。他重重地一拍脑门,忙甩着浮尘,急忙忙地跟了过去。

皎皎回了映玉阁美美地沐浴了一番,又吃了一大碗冰镇莲子汤,心情很是惬意。放置在角落的冰盆散着袅袅白岚,让皎皎眯起了眼睛,伸了个懒腰,唉,吃饱喝足就想睡觉,这样的日子真是太过堕落。

皎皎内心谴责了自己一番,翻了个身,还是抵不住沉重的眼皮,悠然地躺在美人榻睡着了。

青禾悄悄走近,望了眼睡熟的皎皎,轻轻地将榻尾一件孔雀羽翎织锦薄毯帮她盖上,又垫着脚,转身出了房门。

红漆糊就的深色镂花门静静合上,躺在榻上的人儿却睁开了眼睛,然后又默默地闭上了。

相比于映玉阁中的寂静安稳,常婕妤的青宁殿却是一阵噼里啪啦地破裂声。

满地碎片,铺在地上的波斯毛毯被茶水泅湿大片,飞溅的茶叶斑斑点点地落在上面,红的黄的绿的,混杂在一起格外刺眼。

青宁殿殿门紧闭,太监宫女俱都候在门外垂首而立,一丝声气也无。

“好你个闵芝,竟然也敢算计到本宫身上,倒真是小瞧了你!”常雪气得浑身发颤,本就一般的面庞因着咬牙切齿显得更是不美,丹桂也是心惊不已,忙上前与之顺气。

“娘娘息怒,可别因着那贱人气坏了身子。”常雪在这一批秀女子中位分最高,又拔得侍寝头筹,一时间风头无几。哪知乐极生悲,没被容妃那些宫中老人找岔子,却猝不及防地被平平无奇的闵芝这贱人摆了一道。

她竟在花园偶遇陛下,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手段,使得陛下怜惜,大白天地就将人拉到她那蓝月阁里,竟还让陛下生生地派人过来警告了她一番,且罚三日禁足,真是面子里子都丢了个一干二净,常雪恨得都有想咬死那闵贵人!

听了丹桂的劝解,常雪的怒火更加升腾,心内又生出几许伤心与无力出来,“身子?!陛下都这样打我脸了,本宫哪儿还顾得上什么身子?”秦衍乃人间帝王,无上至尊,再加上他气度非凡,样貌俊美,虽脾性冷淡,常雪进宫只有见过陛下两三面而已,但实则一颗少女心却早已落到了他的身上。

以为自己入了皇帝的眼,实则转头就遭到训斥,还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常雪心中是气妒交加,悲伤难抑。

“娘娘可千万别泄气,那闵贵人无权无势,就算有了陛下的几分宠爱,又岂能长久?怎比的上娘娘您呢?再说了,在这宫中,闵贵人再这般得意张狂,时日稍久,别的娘娘可不像您这般心善不与之计较,但其他人.......可就说不定了。”丹桂小心扶着常雪坐上矮榻,侍立在旁小心打着团扇,轻言细语地劝慰道。

常雪虽面貌不显,性格冲动骄傲,但毕竟是大家出身,自小受着嫡女宗妇教养,眼下略略一转眼珠,心内也就转过了好几道弯子,眼角唇边终于带了几丝笑意,“好你个丹桂,可越来越聪明了,也不枉了舍了红鹃带了你进宫。”

在闺阁之时,丹桂与红鹃都是她的贴身丫鬟,但丹桂为人精明,又有一张哄人的巧嘴,是性格木讷,不善言辞的红鹃所不能比的。

因此当初她一力拒绝常夫人的建议,舍了红鹃选了丹桂。

此时,常雪对丹桂是万分满意,要是红鹃陪着,怎能这般让她舒心呢?

丹桂得主子夸赞,心下得意,面上愈发恭敬卖力,“这还不是娘娘您教导得好。”

“好丹桂。”常雪心不在焉地拍了拍丹桂的手,心中想着,该是抽个时候去太妃姑母那儿走一趟了。


月色稀松,有小片云朵飘过来,悄无声息地遮住了弯月的一大半。

有夜风拂过,带走了白日里的燥意。

亥时过后,只余下满宫偶尔的灯火摇曳,浓郁的墨色带走了白日里这红墙碧瓦间仅有的一丝生气。

偌大的皇城,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树叶微微飒飒声,和着来往巡逻的飞羽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戈鸣戟震,显得肃穆而庄重。

云影晃动间,一抹黑色影子避过巡逻,足下轻点,轻盈地翻过高墙,在夜色中直往皇宫最东边而去。

皎皎轻功不错,吐息之间不见丝毫紊乱,沿着赭红色宫墙几刻起落间到了一座塔楼前。

塔楼高高耸立在皇宫东南方向,阁门紧闭,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最顶上有淡淡的光芒,隐约可辨。

些微月色洒在塔楼之上,隐约可辨认出碧色底板上写就的墨色大字,摘星阁,字迹飘逸,笔力劲挺,行文间如龙飞凤舞,刚柔结合,端的是大气磅礴。

皎皎稍稍后退几步,看了看四周,沉吟片刻,深吸吐纳,片刻间就跃上了二层阁楼飞檐,顺着屋脊,推窗而入。

她顺势滚了几圈,收住身形,拍了拍身上看不见的灰尘,自言自语嘟囔道,“唉,果真是不如以前作妖之时了,现如今去哪儿还要大半夜得偷偷摸摸,得亏是这几个月将吐息修炼地还算到家。”

忽而,窗户吱呀一声,她吓了一跳,立时收声,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凝神侧耳倾听。

只有风绕过塔楼发出的呼呼声。

窗外月色又暗了下来,估计是要下雨了。

皎皎沉思几息,下次再来这儿估计又是一番折腾,还是趁今夜一探究竟,到时再做打算。

拿定主意,她拿出一个小小的夜明珠,认命般地爬起了楼梯。

塔顶,一个高大的身影正静静倚栏而望。

摘星阁建于先皇晚年时期,那时先帝沉珂在身,沉迷于求仙问道,更是听从那术士之言,在皇宫东南角方向修建此塔,并将蛟珠置于塔顶,以期能够聚集天地之灵气,接触到四海之神灵。

可惜,塔建成没多久,先帝就薨逝了,也不知道是否得到成仙,徒留下这座可俯瞰全京城的塔楼。

秦衍虽极不满先帝所为,但人已逝,作为子辈,也不能再将此楼拆除,只好放置不管,蛟珠也搁置其上。

在秦衍眼中,这些,都不过是些哄人的玩意儿。

皇帝不喜,下位者自然跟随,久而久之,这阁楼也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要不是今日他心中烦躁,将于安打发回去,难得想着上这摘星阁散散心。

秦衍负手而立,宫内寂静,皇城外星光点点,只有夜市上烛火通明,仿佛是九天银河落入人间。

顶楼风声潇潇,吹乱他的鬓发,就如他此刻的思绪,繁杂不堪。

他想起晚膳时分,母后说的话,那厌恶,不耐烦,又理所当然的模样,他只觉得脑中疼痛,一股郁气从心内冲了出来,挡也挡不住,压也压不下去。

他重重地一拍栏杆,嘴角勾出一抹冷冽的弧度,呵,你们果真是母子情深!

秦衍转身欲走,却在下一瞬顿住了脚步,剑眉一拢,面色沉沉,他望了一眼出口处,薄唇轻抿,闪身躲在了门后,整个过程一丝声音也没发出。

哼哧哼哧的喘气声渐渐近了,直到皎皎刚刚跨入小门,就被人将双手反拧在身后,死死地压着墙动弹不得。

【MD,好痛啊,本姑娘的脸都要被挤扁了!】

说实话,现在这张脸长得还挺让她这个颜狗满意的,可不能被毁了呀。

皎皎怒发冲冠,气沉丹田,准备来个绝地反击,不幸的是,刚抬腿,就被人死死地压住了。

/(ㄒoㄒ)/~~

额,忘了现在的自己啥也不会,心累。

得了,认命吧。

“你是谁?”

“你是谁?”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被风一吹,就消散在在这寂静的夜。

万籁俱寂,气氛隐隐有些尴尬。

两人同时默了一瞬。

下一秒......

“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见鬼了,他们两个有必要这么默契吗】

两人心内同时默默想到,还是在这么个尴尬的境地.....

咳,皎皎咬咬牙,决定先发制人,“我是看着这塔楼的宫女。你又是谁?大半夜的,你这小贼,跑到这塔楼,莫不是想偷这蛟珠?!”

秦衍上下扫视了一眼全身着黑的女人,眼角抽搐,真是在这宫中还没见过这么信口开河的女人,连倒打一耙都用的这般面不改色。

一看就是惯于偷奸耍滑之人!

秦衍手下微微用力,满意地听到被擒着的人发出一丝抽气声,嘴角微勾,“毛贼?!倒不如我俩都下去,让飞羽卫看看到底谁才是毛贼,嗯?”

一行火蛇蜿蜒向塔楼方向而来,隐约还可听见皂靴整齐地踏地声,以及盔甲碰撞声。

皎皎心中咯噔一下,看这人如此理直气壮,先不论他到底是何身份,又是为何上了这摘星阁,但是她自己的身份确实是万万不能暴露的......

要说皎皎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学得最好的一句话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并且贯穿的非常到位。

“嘿嘿,侍卫大哥,是我误会了。像您这般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身手不凡的人,怎么可能是小毛贼呢。相逢即是缘,如此良辰美月,何必大动干戈,兴师动众呢。您能不能放开我,咱们有话好说不是?”

呵,看着皎皎战斗力如此低下,瞬间秒怂,秦衍都忍不住发笑,“现在不说我是毛贼?看你这样子,倒更是像些,看来朕.....真是不能放了你,你觉得可对?”

【对什么对,对你个大头鬼啊......】

“大哥,别呀。小妹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要是被人发现我在宵禁之后还擅自登楼,定是饶不了我的。您就大发慈悲,装作没看到我吧。”皎皎学着妲己平日里与别人撒娇时的样子,声音放软,犹如含着一块糖,她背对着秦衍,眨了眨眼,又可怜兮兮地说道,“要是大哥您放了我,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小妹绝对孝敬给您啊。”

【先躲过这遭,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蛟珠在这也跑不掉。】

皎皎算盘打得很好,表情凶狠语气甜美地喊道,“大哥,能放开我的胳膊么,手要断了,好疼啊。”

“我放了你,你不跑?”秦衍可不信她,虽然看起来小胳膊小腿的,但还是狡猾的很。

“不跑,绝对不跑,况且,我也跑不过你不是?”皎皎心内哀嚎一声,难道这人会读心术,怎么自己想什么他都知道。

“谅你也跑不了。”秦衍对自己的功夫非常自信,再说总这样扭着她,说话也不方便,自己也累,索性也就放手了。

皎皎揉了揉肩头,暗自撇了撇嘴,肩膀发麻发痛,估计是青了。

回去可得叫青禾好生用药酒揉一下。

都怪这个野蛮鬼,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这般粗鲁,估计长得也......

太英俊了!

她恨恨地转过头,就着蛟珠散发的莹莹珠光瞪了一眼秦衍,然后如黑珍珠般水润的眼珠就再也转不动了。

这人,长得也太得她心了!

他面廓线条清晰分明,剑眉凤目,薄而红的嘴唇此刻紧紧抿着,墨发被一支玉簪高高束起,宽肩窄腰,一身玄色更显得他气质泠然。

皎皎想着,刚刚有一句话她还是说对了,果真是英俊潇洒的很!

比从前玉瑶山上那个翩翩卓绝似仙的桃花精还出尘几分,只不过这人的气质更为气势与高贵。

看样子还真是一个有点来头的人。

秦衍发觉自己被这个女人一瞬不瞬地盯着看,内心不耐,眉头皱起“看够了没!”

他容貌俊美,长相昳丽,人前人后总是免不了受人瞩目,但自从他成为帝王,敢这般直勾勾盯着他看得,也就此刻面前这个不怕死的了!

他愈发烦躁,转身就要下楼,却被人一把扯住袖子。

他回头扬眉,只恨不得叫人上来把这鬼鬼祟祟又胆大包天的女人拖下去。

皎皎在她冷冷的目光下默默地放开拽着他宽袖的手,又怂怂的地摸摸小巧的鼻子,面色发窘,“那个,你有没有带火折子,我的珠子掉了,看不清下去的路。”

凭她这点子吐息之法,攀个围墙,跃个一二楼也是不在话下,但要生生飞下十多层高阁楼,岂不是要摔成肉泥?!

皎皎想想就觉得可怕,只能一步步再下下去,只是,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夜不能视,心塞......

想到这,皎皎立马不尴尬了,怒瞪回去,要不是这臭男人出其不意地攻击她,她能将那颗小小的夜明珠弄丢了吗?!

现在也不知道滚到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去了,可是值很多钱呢......

皎皎心痛......

她倒是很想直接拿着蛟珠下去呢,只看这人凶神恶煞的,倒是不敢明目张胆地伸手揣进怀里。

秦衍叫她突然瞪过来的一眼弄得莫名其妙,那双狐狸眼水汪汪的,巴掌大的小脸,微微嘟着的小嘴看起来有几分委屈,他突然有些想笑。

“多事。跟着我。”随即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皎皎愣了片刻,忙上前跟上,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前面走着的那人貌似还有几分可爱呢。


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天际,炙烤着大地。

整个皇宫都懒懒的,那群妃子们也是蔫蔫的提不起劲儿。

可不是么,皇帝因着西北大旱的事儿,这小半个月都不进后宫了,龙颜都瞄不着一眼,她们就是有心争宠,每天都描眉画眼,也是空一场。

只能每天三三两两聚着喝喝茶,顶着太阳赏赏花,后宫中难得一片祥和。

皎皎也很满意,自那晚她栽了个跟头之后,老实了几日,又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又偷摸着上了摘星阁,这次终于顺利地拿下了蛟珠。

临走时还颇为机智地放了一个施了小小障眼法的夜明珠在上头。

她自觉将最近学得万无一失运用地活灵活现。

蛟珠散着莹莹绿光,皎皎花了这十来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拇指大小的珠子给吞进肚子,只是忽视了这具凡人的身子,被噎的她猛翻白眼,差点没昏死过去。

她足足睡了一天,醒来之后就觉得丹田处气体涌动,周身真气流淌,身姿更加轻盈灵动。这样子俨然恢复了前世十分之四的修为,皎皎大喜,这蛟珠果真是好东西。

皎皎心情大好,关在她小小的玉珠轩过上了吃完睡睡完修炼修炼完再吃的猪一般懒洋洋的生活,毫无一个身为妃子理应保持随时争宠的昂扬姿态。

急的青禾都白了两根头发,没听说连那季嫔都侍了寝么,这满宫新进的主子没侍寝的也就剩季美人了。

偏偏她还是这副不在意的样子,唉,到时候被别人剥了一层皮都不知道啊。

青禾木着脸替自家主子擦了擦沾着葡萄汁的手指,心内愁肠百结。

皎皎四仰八叉地躺在贵妃榻上,旁边摆着一小碟冰镇过的葡萄,个个大而圆,紫而润,看得她是口水直咽,忍不住又拿了一个。

“诶,娘娘。您又忘了,这个是要剥皮的,要不然吃了肚子疼可怎么好,还是奴婢来吧。”青禾叹口气,像老妈子一样处理起葡萄来。

皎皎也不反驳,只歪头看着青禾,眼神有些疑惑,“你近来可是有什么困扰,总是见你唉声叹气的。”

她一睁眼就是青禾在伺候她,实在是不忍心看她这般愁眉苦脸的。

得到青禾一个幽怨的眼神。

就在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之时,青苗轻步走了进来,“娘娘,季嫔娘娘来了,正在外殿等候。”

季嫔?季繁语?

那个总是一股子我最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矫揉造作的女人来这干嘛?!要知道,进宫两月,她们二人就没相互串门过!

陌生地就好像不是亲姐妹一般。

皎皎心内思索,带着青禾青苗走了出去。

面色红润的季嫔娘娘正悠悠地坐在圈椅上端着茶杯小口抿着。

也不知道那茶水沾没沾到唇上就是了,皎皎扫了一眼那光洁清透的茶盏,并不做声。

倒是今日季繁语的态度格外热情。

“妹妹,你可算出来了,倒让姐姐我好等。”季嫔拽着手帕轻轻擦拭了下嘴角,笑意盈盈。

额,说得好像我请你了一样。

“姐姐有事?适才妹妹正在吃葡萄,有些不便,倒是多耽误了一会儿。”既然你想表演姐妹情深,我就陪你玩玩,要知道,老是修炼多累呀,偶尔也是需要放松一下的。

季繁语听见葡萄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要知道,她是属于那种喝口凉水都要长肉的体制,更悲催是连水果也不能多吃,因此每日食量都是掐着算的,眼下听见葡萄,这口里的酸水刷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季繁语眼神在皎皎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上绕了一圈,暗地里咬牙,恨不得这副身材能变成自己的。

她重重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丹红的指甲曲成半圆,脸上笑容不减,格外的美丽可亲,“妹妹这话就见外了。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进了宫,理当多多亲近才是,也是姐姐实在有些忙,到今日才有空来看看妹妹。”

“哦.......”所以?

殿内气氛隐隐有些微妙,季繁语脸上标准的八颗牙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咳,恰好,容妃娘娘请咱们宫中姐妹去她丽景宫赏荷,妹妹你进宫这么些日子就没见着你出过这儿,定是无聊了,恰好今日出去走走,才不负这大好时光不是。”

皎皎看了眼外头热情如火的日头,差点没说她其实很想辜负这什么大好时光。

“外头日头太大了,会晒黑。”

肤色略黑的季繁语看着面前如玉般白净细腻的脸,膝盖中了一箭。

咬牙,忍住。

“就几步路而已,无事的。”

“近来没怎么睡好,这副样子不好意思出去。”

颜色只是清纯且此刻眼下有些青黑的季繁语看着面前容光焕发神色娇媚的人,膝盖又中了一箭。

“妹妹美若天仙,略施粉黛即可。”

“我......”

季繁语忍无可忍,出声打断皎皎未尽之语,她怕她再听下去会一个冲动就耳刮子招呼上去。

也不知这贱人吃错了什么药,由未语泪先流的小白花变得像个小辣椒,暗地里呛死人!

只是打了这个贱蹄子不要紧,怕就是被别人传到陛下耳中,毁了自己贞静温柔的形象可就得不偿失了。

听说陛下最讨厌那胡搅蛮缠的女人了!

她深吸了口气,帕子掩着嘴角,柔柔一笑,“哎呀,妹妹你我初来乍道,要是驳了容妃娘娘面子,这以后......到时候可别怪姐姐没提醒过你。”她语气中饱含担忧。

哟,这是软的不成来硬的?!皎皎发誓,以她如今愈发良好的耳力绝对听到了磨牙的声音。

也罢,今日她就走这一趟,如今她修为大涨,这凡人的小打小闹还真奈何不得她。

别以为她没看过那些个话本子,里面那些手段,还蛮想见识见识的,也能当做看看戏打发打发时间呢。

“既如此,那妹妹也不能辜负了姐姐盛情相邀的好意。”

“那便走吧,免得容妃娘娘久候了。”

丽景宫小后花园中,容妃正与一亭子莺莺燕燕磨牙。

“还是陛下疼容妃娘娘,瞧这小园子,多凉爽,这满池子的荷花,可真是美极了。”说话的是单(shan)美人。

她也是这一批新进小主,因着家世不显,位分只是小小的美人,进宫两月多,也就承了一次宠,心中自是着急不甘,故而有这么个机会能与后宫第一人搭上勾,自是不予余力地奉承道。

她嗓音甜美,饶是话说的太过直白,却也是着实说到了容妃的心坎上。

毕竟,容妃最是得意皇帝陛下对她的宠爱。

“行了,就是你嘴甜,只不过是陛下厚爱罢了。”容妃心中得意,面上还是得端住。

“哎呀,娘娘太过谦虚。这满园的景致,嫔妾都瞧花了眼呢。听说这满池子的荷花,闻得娘娘喜爱,陛下特意从广海那边引进来,朵朵鲜艳,暗香引深,四季不败呢......”

“是呀,咱们可羡慕不来。”

“还是娘娘好福气。”

容妃沉浸于这七嘴八舌地讨好奉承中,这两个月因着进了新人格外郁闷的心情稍稍得到缓解,就连看到皎皎二人姗姗来迟时候也未能立即动怒。

“嫔妾来迟,还望容妃娘娘恕罪。”

“行了,坐下吧。”容妃虚虚抬了抬手,目光瞟向这边。

季繁语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容妃嘴角的笑意愈发的深了。

这亭子坐落于湖边,拂过的风稍稍带走了暑气。

众人吃喝谈笑,倒好似真的极为和睦。

容妃翘着兰花指,捻着一小块莲子糕小小的抿了一口,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亭中,视线落在柔嫔身上,神色莫名,“柔嫔妹妹这是怎么了?瞧这满头大汗的,莫不是身体不适?!”

众人视线齐齐落在柔嫔脸上,果真发现柔嫔脸色苍白,嘴唇干涩,手掌压着胸口,稍稍侧对着身旁石桌上的糕点,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谢容妃姐姐关怀,嫔妾只是昨晚未睡好,有些累着了,还请允准嫔妾回宫。”

“妹妹此言差矣。妹妹身子不适,本宫要是不请太医来看看,可是于心不安哪。到时候陛下得责怪本宫了。”

柔嫔脸色愈发的白,她索性也不再多话,匆匆施礼完就想迈步离开。

单美人等人看到现在,哪能不知道有什么机锋,怕是这柔嫔早已有了龙种,却还瞒着呢!

顿时这群女人的眼睛都狠狠盯着那柔嫔的肚子,此刻的感觉是又怒又酸又恨。

连向来与柔嫔同一阵营的佳嫔那一瞬间都抓紧了手中的帕子。

但随之就消失不见,护着柔嫔想一道离开。

皎皎觉得这些人的眼神就像从前见过的狼,让人心惊。

她悄悄地往后退,尽量远离那个被众人包围着“关心慰问”的漩涡点,要知道,那话本子里都说了,这种身怀龙种的人,简直是事件发生的高频率物体。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被拉进去害了一个凡人,身上背着一条因果,笑话,到那时候,她皎皎的成仙之日何时才是?!

皎皎正思考着,是否要稍稍动用法术,远离危险,就在这犹豫地一刹那,她作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出手吧!

下一瞬,一股大力从后面袭来,她不可控制地倒向柔嫔站着的方向。


电光火石之间,皎皎隐在宽袖下的右手手腕轻转,指尖微动,往前倾倒的身子立时稳稳立住,不着痕迹地挪动了脚步。

后面那人想不到季繁音身手如此灵巧,怔愣间,双手力度并未收回,整个人不可避免地倒向柔嫔。

惊呼声此起彼伏,宫人惊慌失措地去扶各自的主子,却又被歪倒在地的女人们拽下去,一群人在这亭子中扭成了麻花。

被压在底下的佳嫔惊叫,“柔嫔姐姐,你怎么了?!来人啊,还不快去叫御医!”

季繁音倒在旁边,隐约可见被佳嫔护着的柔嫔煞白的脸上已有了豆大的汗珠。

太后宫中,容妃领着后宫嫔妃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七月中正是最热的时节,饶是殿中四角摆着几盆冰堆,却还是让跪着的女人们香汗淋漓,身姿摇摇欲坠。

模样颇为狼狈。

皎皎有功法加深,再与前世修炼之苦相比,倒是不觉得如何。她低着头,还有心思在那儿看着身下的团花锦绣薄毯出神。

可怜这午饭又泡汤了,早知道也不与那便宜姐姐多说话,多吃些才是正道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子还在长着,饭量倒是大得很,眼下微微地咕噜叫着,让皎皎颇有几分尴尬与无语。

被其他人听见了,她还有面子吗?!

皎皎这厢心内正天马行空,却不知上首端坐的太后娘娘内心念头也是百转千回。

明微从殿外进来,俯身伏在太后耳旁悄声说了几句,就候在一旁不动了。

太后眼神复杂,倒像是有几分遗憾,遗憾?!皎皎心奇,难道这柔嫔的胎儿不保?!

可如果不是,那难道莫不是自己看错了?!

再悄悄抬眼望去,果真此刻太后面带笑容,嘴角上扬,格外的欣喜,“上苍保佑,这次哀家的孙儿与柔嫔都无事。”

她缓目掠过厅堂,容妃的帕子被绞得死紧,连手指发红都没在意,其他女人低着头,也不知是怎样一副表情,“今日之事,既然你们都是无心之失,哀家也就不多追究,就略施惩戒,罚你们统统思过一月,佛经百遍,还望你们今后好自为之,可别昏了脑子!”

“是,嫔妾/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嗯,都起来吧。容妃,既然皇帝将后宫事务都交予你处置,那柔嫔就交给你照顾了,可别辜负哀家期望才是。”太后眼神滑过容妃,又掠过季繁语等人,轻叹了口气,“毕竟,这可是皇帝的第一个子嗣,相信哀家不说,尔等也明白哀家的意思吧。”

“是,臣妾定不负娘娘与陛下厚爱,尽心竭力照顾好龙嗣。”容妃噙着笑,曲着身子,语气温柔地说道。

满宫妃妾也忙福礼表示自己都是谨守宫规心地善良毫无心计的好女人,定将好好呵护这后宫一枝独秀身怀龙种的柔嫔娘娘。

秦衍就在这满室和乐之时踏了进来,那殿外候着的侍人并未通报,想来是被皇帝阻了。

“母后与容妃她们在说些什么?”

有宫人立马上来沏茶,秦衍随手端起,随意抿了两口,随即将盖子虚虚盖着把玩一二。

“这倒是大好事,想来皇帝也得到消息,柔嫔有孕,这可是宫中头一份。哀家想着,就由容妃照应着,这几年,她也算的上是尽心。”许是忘了,又许是这后宫之事她已处置妥当,太后对于今日容妃丽景宫中发生之事绝口不提。

秦衍撩起眼皮,虚虚看了一眼下首低垂臻首的容妃,微微笑道,“容妃是个好的。且有母后在,儿子自是放心。”

容妃得了皇帝夸赞,哪儿还管得上方才心中所思,脸上飞起两朵红晕,双眸含水般地看着秦衍,自是眉眼含情柔情脉脉,身子袅袅一伏,声音甜如蜜软如糕,“臣妾不敢当陛下夸赞,只是略尽职责罢了。”

说罢,眼神如丝般缠向皇帝,想着是最好将英武的皇帝陛下缠回她自己的盘丝洞。

柔嫔那上不得台面之人都能有孕,没道理她堂堂容妃不能怀上!

这后宫第一人,势必是她容妃的才行。

那皇后宝座,她容妃也要争上一争。

容妃与皇帝在这你侬我侬,底下的妃子心内打翻了一片醋坛子,柔嫔有孕,本就是颗炸弹,轰得人心浮动,容妃又有宠,这今后的日子,她们可要好生打算才是。

众人各怀心思,这厢悄悄抬头想瞄一眼传说中的陛下的皎皎却是心无杂念。

因为她已经被上首的皇帝长相惊得目瞪口呆,脑子一片空白,哪儿还顾得上想些什么其他的。

这长得人模狗样的皇帝可不就是那晚在摘星阁坏她好事的侍卫吗?!

她愣了愣,忙将脑袋压得更低了些。

心里默念,玉皇大帝,佛祖保佑,各路神仙保佑,可千万别让这皇帝认出她来。

可惜秦衍耳聪目明,略略一扫就将底下跪着的女人们看得十之八九,眼下自然是认出了皎皎,心中冷嗤一声,可不正是那晚胆大包天的迷糊鬼么?!

倒是好巧不巧地落到他的手心了。

秦衍面上不动声色,又熟稔地哄了容妃几句,这才好像看见一众小老婆们似的,声音中带着几许笑意,“这一个个的,都这般跪着作甚?可是你们惹了太后生气!”

早在皇帝眼风扫到这边之时,妃嫔们就已有所准备,当下正是摆出最美的姿态,臻首低垂,引出雪白的脖颈,再稍稍侧脸,轮廓优美,身姿婉约,连跪都跪出各种风姿。

单美人今日着一声白底蓝花嫩黄抹胸纱裙,外罩着一层薄薄的粉色半臂,香肩半露半遮,格外撩人,眼下她正跪出轻柔动人风姿,眉眼微垂,半咬着粉唇,似是害怕又似是歆慕地眼眸飞快地勾了下皇帝,脸颊飞红,“皇上可是冤枉妾等了,只是.......”

容妃看见皇帝嘴角含笑,颇有兴致地看着底下无辜天真状的单美人,哪怕这人已被定为己方战友,也不由地气得发颤。

真是眼皮子浅的,当着太后的面也敢这般妖妖娆娆的做派。

显然双标的容妃早已忘了刚刚她是怎样对着秦衍暗送秋波的。

“只是如何?!”


“只是.....”,单美人觑了眼容妃,见她面色不佳,兀自认为是因着那事没成恼怒,当下又想着投其所好,又看了眼面色温柔的皇帝陛下,拽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只是柔嫔姐姐......”

容妃脸色微变,这个蠢货,这是好事吗,还用得着她捅出来?!

事情成了也就罢了,这没成,依皇上的性子,怕是早就疑上了自己这个后宫高位嫔妃。

没了宠爱,又谈何以后!

她在心里狂扇了自作聪明的单美人好几遍,本想示意季繁语开口阻止,只是那人正含情脉脉地看着皇帝,哪儿还顾得上容妃的眼色。

容妃这下真是气得仰倒,咬牙张口就要打岔。

“只是柔嫔体弱,她们也是担忧罢了,故而自发跪着为龙胎祈福,也算是有心了。”太后突然开口,单美人慢悠悠扭捏的话被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甚是难受,只是她好歹知晓此刻并无她说话的地方,遂面色讪讪地闭口。

只一双含水美目仍娇怯怯地望着面容英俊的皇帝陛下。

皎皎心中真是一万头那啥奔腾而过,差点要控制不住体内翻涌的洪荒之力,将那个多嘴的单美人团吧团吧扔到树杈上去,虽然她没做啥,但要是被皇帝认出来了,这不就是现成的屠杀借口吗?想想就悲伤逆流成河。

她正满脑子想着一二三方案,就闻得太后老太太出口打断,不管是为啥,此刻皎皎这声音简直堪比天籁之声。

这样多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好我好大家好,毕竟天下和平世界安乐人人有责啊。

额,算了,鉴于此刻内心比较激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

秦衍望了慈眉善目的母后一眼,笑得温和,“她们要是有不懂事的地方,还要母后多多教导才是。”

太后面容白皙,乌发鸦鸦,尽管四十好几岁的人了,眼角眉梢却看不出一丝细纹,整体露出一种天然美人的风情,涂着大红唇色的嘴唇微微一窍,又多了几分这个年纪的优雅与气度,她端坐于凤座,抬眼望向皇帝,语气中有几分看调皮孩子的嗔怪,“皇儿这话就见外了,有何事还与母后客气些什么。如今中宫未立,母后也放心不下。”

“是儿子不孝,惹得母后担忧。”

“你呀,母后倒没什么。只是母后多一句嘴,这中宫之事,关乎天下,你也是时候该想想了。”

立后之事牵涉甚广,本不应于大庭广众之下提及,但兴许是太后过于忧心,又处于后宫,竟就这般在众嫔妃面前提起。

众妃嫔的眼神不觉亮了一瞬,这国母一职,哪怕没实力去竞争,想想也是神往不已。

更有那心大之人,想着这馅饼没准哪一日就掉到了自己身上。

一时之间是心热不已,就如此时的太阳一般,热辣不已,连那柔嫔怀着后宫第一个龙子的事都暂时抛之脑后。

容妃轻舒口气,暗自拽紧了手中丝帕。

这皇后宝座,非她莫属!

英俊神武的皇帝陛下终究是没被这群妖妖娆娆等待着他的青眼的美人们勾回盘丝洞,他甩了甩衣袖,很是姿态潇洒地回了前殿。

只是......皎皎感受着来自背后如剑的凌厉视线,颇为不自在地缩了下脖子,心里将秦衍拉出来吊打一百遍,就因为他临走时不知道几个意思看自己那一眼,容妃佳嫔单美人那群人目光就一直盯着自己,就好似皎皎是不知何处冒出来勾引了他们老公的妖精似的。

虽然她的确是,曾经是。

最近颇为春风得意的闵贵人慢悠悠凑了上来,姿态柔弱,捏着帕子小声道,“还未谢过当时妹妹出言相助。”

皎皎一愣,有些发汗,这都多久的事了,再说了,你老人家不是继续跪了么。

天气太热,她懒得虚以委蛇,扯皮假笑,“贵人客气了。婢妾可当不得这声谢。天热,妾就先走了,贵人自便。”

跪了这么久,早就饿的要命,皎皎脚步飞快,恨不得能施展法术瞬间回飞羽阁。

单美人跟在后头,此刻摇着团扇悠悠笑道,“看季美人可真是不识抬举,倒是辜负了闵姐姐一番好意了。”

闵贵人倒不接话,只是微微一笑,端的是美丽大方。

不识抬举才好啊,不识趣,才不枉费季美人那红颜薄命的忧伤不是。

要是这满宫上下多来几个不识趣的,也省得她出手了。毕竟,她可不想自己未来的计划里会出现一些不知趣的挡路石。

闵贵人摇了摇绣着红色杜鹃的团扇,瞥了一眼单美人,兀自扶着宫人的手回去了。

单美人冷哼一声,不过是得宠一时,拽什么拽,以后有的是你哭的时候!

夜幕低垂,偌大的皇宫早早就点上了宫灯,白日还有些生气的禁宫霎时就如同消了音一般,寂静无声。

只有巡夜的太监宫女偶尔的脚步声。

素来冷清的飞羽阁却热闹起来。

原来是帝驾到来,此刻正与皎皎面面相觑。

青禾与青苗两人站在寝殿外,脑中臆想着主子与陛下的不可描述之事,心中默默感谢满天神佛,主子终于要侍寝了。

真是操碎了她们一颗宫女的心呐。

殿内轻纱随着微微的夜风撩起,角落处冰盆烟绕,莫名有种仙意。

秦衍本来浮躁愤怒的心稍稍平静下来,他瞅了眼坐在床榻上装木头人的季美人,莫名地有些想笑。

从来没见过,侍寝的宫妃满面懵懂,抱着被子发愣。

倒也是奇怪,才见过两面,就记住了她,要知道,后宫那么多嫔妃,他至今能叫的上称号的并没有几个。

这季繁音看上去倒是有几分趣味,因此今日才会翻了她的牌子。

秦衍站起身子,张开双手,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那木美人。

皇帝身形高大,站起张开手挡住室内大半光线,皎皎终于从天马行空中回过神,就看见这么一副景象。

皎皎转了转眼珠,心中有些惴惴。


她挪下了床,泛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凑近秦衍身旁,开始尽职尽责地替这个不能自理的人解衣。

皇帝还算满意地合上了眼,任由她动作。

那小手柔若无骨,在身上摸来摸去的,倒是有几分别样的享受。

秦衍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意。

只是这笑意还未扩大,立马凝固在嘴角,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腰都要被勒!断!了!

睁眼这么一看,倒吸一口气,那女人竟然将腰带绕出了死结,还满脸不解地继续扯来扯去!

就没见过这么笨的女人!当初到底是怎么进宫的!

皇帝陛下都要气笑了。

这要是别人,他早就挥一挥衣袖,带走一肚子怒气的走了!

也就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害得他堂堂帝王脑子也莫名其妙。

皇帝陛下的脸黑的可怕,还在与腰带顽强斗争的皎皎莫名感到一股极大的怨气,她浑身汗毛炸起,身手极快地退了几步,抬眼就看到了一脸生无可恋的皇帝。

顺着他的视线,就看见了被自己缠的一团乱的腰带,瞬时脸色讪讪,她自从变成季繁音,梳洗都是由青禾她们伺候着,自己哪里动过半根手指头。

这下可好,惹怒了这皇帝陛下,要砍头怎么办,她还没修炼到家,想逃都逃不了啊。

秦衍手上使劲,自力更生扯断了那腰带,抬眼就看见那笨的要死的女人站在那儿脸色变换,不知道又是在那儿脑补了什么大戏。

瞧那股颓丧的劲儿,怕不是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站在那儿好看吗!还不快替我更衣。”

这么笨笨傻傻的,也不知道是如何长得这般大。

皎皎有些呆,那些话本子上不是说皇帝像老虎么,老是发怒,动不动将人拉下去砍头。

她还以为自己这条小命没了呢!

看样子,这皇帝脾气还是很好嘛。

“愣在那儿作甚,是想挨板子吗?”秦衍皱眉。

【板子板子,有本事拉我下去砍了啊】

当然,这句话她只敢在心中嘀咕两句,乖乖过去小心动作。

秦衍看着她发顶,忽然问道,“那晚,你为何要去取那珠子?可知那是皇家之物?”

虽然据说那什么鲛珠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夜明珠,但毕竟算的上是先帝遗物,皇家之物,怎么也不能莫名其妙地就被她拿走。

【糟了糟了,他当时果然知道了。】

【怎么办,打死不承认算了。但是看他样子,好像不是想砍自己脑袋的样子。】

皎皎动作有些磨蹭,脑子转过好几个念头。

“我.....我......我只是好奇,刚进宫偶然间看到听说过,那天才想着进去看看,哪知......”

哪知就被他人赃并获。

“而且,我后来也放回去了,不信你可以去看。”

【还好自己机智,用了一颗普通夜明珠代替,再施点障眼法,他铁定看不出】

秦衍拿过床边归置好的衣袍自行换上,未置可否地嗯了一句,这小傻子,脸上都要笑出一朵花儿了,莫不是还以为朕看不出么。

也罢,一颗夜明珠罢了,就算她拿着,又能翻出什么花样。

朕倒是想看看,这女人,还能瞒着自己做什么呢。

后宫女人辗转反侧难以安眠的夜里,皎皎却裹着被子睡得香甜。

殿内摆着的冰盆,只化的剩了一小块,秦衍第四次被踹醒过来,他木着脸,看向抵着自己肚子的腿,嗯,纤细白嫩,就是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力气,他这个大男人都要被整个人踹到床榻之下。

皇帝陛下浑身冒着黑气,眼下浓重的青黑色昭示着他极度不爽,然而罪魁祸首还在咂嘴,不知梦见了什么,手舞足蹈,这金丝楠木床都隐隐震动。

皎皎在梦中极其高兴,她正梦见自己渡过了大劫,天上仙人正踏着七彩祥云翩然而至,准备迎她入仙门。

皎皎这个高兴啊,兴奋啊,趴在云头上感受着凉爽之风,畅想着今后的美好生活,却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刮来一阵妖风,吹得祥云东倒西歪,她在云上也是踉踉跄跄,手脚并用地扯着前头仙人衣襟拼命摇晃,“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仙人一开始并不吱声,像个木头似的背对皎皎而立,身姿颀长,衣带当风,端的是仙气渺渺,皎皎这个急啊,她倒是想看看这装逼装得如此境界的仙人是不是睡着了,都这般了,还是一言不发,连头不回一下。

她扒着仙人衣摆死命往前蹭着,终于蹭到人家前头,哪知一抬眼,就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庞,眼含杀气,面色如霜。

睡得死沉的季美人终于嚎得像猪一般醒了过来。

一抬眼,就如梦中那般,是皇帝陛下漆黑如锅底的面色。

皎皎心头不自禁一颤,又立马为自己这可怜的怂样唾弃,但又忍不住在心中辩驳。

好歹如今她差不离也就是个凡人了,俗话说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小命最重要。

秦衍半靠在床头,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这个睡得红晕满面目光迷离的女人,企图用谴责的目光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让她明白,作为一个后宫妃子,睡觉敢踹皇帝简直应当杀头。

然而皇帝陛下却料错了对面女人对于目光中信息的理解接受度.......

“陛.......陛下,您是饿了?”

要不然怎么用那种凶狠地要吃人目光看着自己。

皎皎摸摸脸庞,微皱了眉,这皇帝应该没有吃人肉的恶习吧。

秦衍简直绝倒,就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

就是不知道太后知道她的侄女儿这么.......这么愚不可及么。

秦衍无奈扶额,觑了一眼缩在旁边当乌龟的女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就闻得于安立在帐外小声唤道,“陛下?陛下,该上朝了。”

晋安帝秦衍素来勤勉,自登基来,除了节假日,身子不适之外,从未坠过上朝,于安一直跟在身旁伺候,自是牢牢记着。

哪怕适才还听见床榻摇晃之声,也只能斗着胆子试探着唤道。

帐内无声,于安心头惴惴,莫不是打搅到陛下兴致,正要悄悄告退,皇帝开了口,“更衣。”

于安应诺,击掌唤了人来伺候皇帝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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