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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丞相的清冷女帝

渐变薄荷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偏执丞相的清冷女帝》又名《紫玉冠》泽世明珠女帝vs偏执绿茶丞相妹妹已经失踪一个月了,二叔动用了一切关系,哪怕全市的警察倾巢出动都一无所获,叔叔婶婶近乎崩溃,偏偏在妹妹失踪当天跟她一起放学的沈平失了忆。美艳夫人窝在丈夫怀里伤心欲绝,男人近乎哀求“阿平,能不能再好好想想当天发生了什么。”沈平试图回忆起当天的情况,可是每当沈平试图从记忆力找出蛛丝马迹便头痛欲裂。沈平有一种直觉,只有他才能找到妹妹,他知道谁带走了她,那个阴沉沉的男人......沈平与沈顺自幼便在皇宫与小皇帝一同长大,少年时的沈平有很多东西都不懂,他不懂沈丞相为什么老是板着个脸,皇帝为什么老是在廊檐下呆呆地看雪,还有阿顺为什么要掐死小主子最喜欢的狸奴,还恶狠狠的警告他离小主...

主角:沈德昭,沈顺   更新:2023-02-28 21: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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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德昭,沈顺的其他类型小说《偏执丞相的清冷女帝》,由网络作家“渐变薄荷”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偏执丞相的清冷女帝》又名《紫玉冠》泽世明珠女帝vs偏执绿茶丞相妹妹已经失踪一个月了,二叔动用了一切关系,哪怕全市的警察倾巢出动都一无所获,叔叔婶婶近乎崩溃,偏偏在妹妹失踪当天跟她一起放学的沈平失了忆。美艳夫人窝在丈夫怀里伤心欲绝,男人近乎哀求“阿平,能不能再好好想想当天发生了什么。”沈平试图回忆起当天的情况,可是每当沈平试图从记忆力找出蛛丝马迹便头痛欲裂。沈平有一种直觉,只有他才能找到妹妹,他知道谁带走了她,那个阴沉沉的男人......沈平与沈顺自幼便在皇宫与小皇帝一同长大,少年时的沈平有很多东西都不懂,他不懂沈丞相为什么老是板着个脸,皇帝为什么老是在廊檐下呆呆地看雪,还有阿顺为什么要掐死小主子最喜欢的狸奴,还恶狠狠的警告他离小主...

《偏执丞相的清冷女帝》精彩片段

“叮铃铃~”放学铃声在下午四点钟准时响起,倾斜的阳光洒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给学校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

一扇又一扇的教室门打开,青春期的少年人迫不及待地离开学校,争先恐后。不过三两分钟,走廊上便又恢复了安静。

暖黄的夕阳照射到初一二班的班牌,晃得沈平睁不开眼。少年眉目清晰干净,眼眸黑白分明,赤红的夕阳在他眼睫下打下淡淡的阴影。少年穿着初二的校服,笔挺的站在教室门口,宛若松竹。

沈平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缓缓转动。

教室里空无一人,男孩走路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沈平缓缓走向那个靠窗的座位,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臂探进卓堂,想要再翻找出什么线索。

窗外夕阳西落,金灿灿的挂在枝头,校园里的夕阳都带着些青春意味,显得恬静而美好,像是一幅上乘的丹青。

少年人无奈的攥紧了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上。

什么都没有,警察已经将这里搜过一遍了。

沈平将手肘支撑在桌面上,紧皱着眉毛,执拗痛苦的抱住头。

“听说了吗,二班的第一名那个小姑娘失踪了”

“嗯嗯,当然听说了,事情闹得这么大,这不是都半个月了吗,还没找到人吗。”

“就是,现在的人贩子太嚣张了,都敢到市区偷小孩。”

身着红裙的女老师气愤的说着,凌厉的高跟鞋声,渐行渐远。两人的交谈传入沈平的耳中,少年瞬间僵硬,浑身冰凉

丢的孩子,是他的堂妹。

十六天了,叔叔动用了一切关系,全市的警察找了16天,一无所获。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只有他才能找到她。

黄昏的最后一丝阳光消散,教室陷入黑暗。黑暗中传出桌椅碰撞的声音,沈平起身,打算离开。男孩退到门口,不甘心的将目光扫向黑暗的教室。

走廊里巡逻的保安,用手电筒的光束扫向每个房间,检查是否还有未离校的学生。光束扫过初一二班的教室,微弱的紫光晃过男孩的眼。男孩关门的动作顿了顿。窗台上好像有东西,沈平快步走向那里。

那是什么......

沈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浑身颤抖的将手伸向窗帘后面。那是一颗,紫色的石头,黯淡无光,棱角分明,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摔下来的一样。

两层小别墅周围花团锦簇,分外清雅。少年顿住脚步,白色帆布鞋踩在复古的青石地板小路上,小路边尚未干透的花丛里,是那天早上,沈昭堆得小泥人。

他亲眼看着那个安静乖巧的瓷白娃娃,跪坐于花丛之中,爱惜的堆起圆滚滚的泥人。

沈平深吸一口气,紧紧攥住拳头。

江南的春夏总是多雨的,沈平刚走到楼下,便下起了小雨。沈平安静的在玄关处换好鞋子,客厅里,英俊儒雅的男人满面愁容,美妇人依偎在男人怀里抽泣,满眼泪痕。“叔叔婶婶。”

女人站起身来,用手指擦了擦眼泪。“阿平回来啦。”

沈平看到女人的美眸下的青黑,垂了垂眸。这半个月大家都不好过,叔叔婶婶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来,吃饭了,阿平”。叔叔招呼着老婆侄子上桌吃饭,极力用笑容掩盖疲惫。

自从他八岁时父母牺牲,叔叔婶婶便把他接到家里,视如己出。看着不停给他夹菜的叔叔婶婶,沈平开口道“叔叔婶婶,对不起,都是我没用,是我.....”

沈叔叔忙打断他“阿平,错的是坏人,不是你。”

“是呀,阿平,我们阿昭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他们越是宽慰他 ,他越是难受。堂妹走丢的那天,他应该和她在一起的,他们日日都一起上下学,她也正是在放学的时候被人掳走的。可以说,沈平几乎可能亲眼目睹了凶手掳走沈昭,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天发生了什么,像是凭空丢失了记忆般。

想着到那个乖巧安静的姑娘,沈平自责万分。

都怪他,都怪他,他一定要找到妹妹,沈平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垂下的双手渐渐紧握成拳。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沈平将目光从窗外的收回。书桌上摆满了零碎的纸张,上面标注着沈德昭失踪前一周所去的地方,所接触的人。所有人都认为,是人贩子拐走了她,但是沈平知道,绝对不是人贩子,她一定还在A市。

桌角放着一本古朴厚重的书,沈平伸手将书捞到面前。这本书是在堂妹失踪后在她的床头发现的,上面古朴的纹路似乎藏着秘密,封面上硕大的“卑”字刺痛着他的眼睛。

这本书很古怪,明明上面没有锁,可是他无论用多大的力气都翻不开。封皮上有一个指甲盖大的坑,沈平缓缓伸开手掌,那块紫色碎石暗淡无光。


少年将那块碎石送入凹陷处,碎石与书面不留一丝空隙的契合。碎石闪过一丝流光,慢慢变成通透的玉石。

沈平瞪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少年平复了下心情,伸手试图打开这本书。

一下,两下。

不行,还是不行。

沈平将这本书装入书包,少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本书跟阿昭失踪肯定有很大的关系。

阿昭失踪了十六天,他找了十六个晚上,今天也不例外。身形修长的少年身着一身黑色的雨衣,顺着积水的路面走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路的尽头。

天边霞光初绽,天地即将苏醒。沈平抬头看向面前的青山,这里是富人的别墅区,他怎么走到这里来了。雨水浸湿了他的鞋子,少年清俊的脸上布满雨水。

“哥哥,要是再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打他们。”女孩睁着一双浑圆的眼睛,皮肤白皙,神色是天生的淡漠,嘴里说着与她乖巧文静外表极为不符的维护的话语,仿佛还在沈平耳边,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平痛苦的抱住头,一回想起那天的事,他便头疼的厉害。

“滴-”

刺耳鸣笛声穿透雨幕,强光将男孩照的无所遁形。“砰”沈平重重的砸在地上,身下绽开朵朵血花。疼痛和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男人不紧不慢的拉开车门。

在倒地的少年面前停下,“呵”。沈平只看见踩在浅浅的积水里的皮鞋,听见那声傲慢不屑的轻笑,便失去了记忆。

沈家夫妇两人挂断医院的电话,便赶忙驱车赶往医院。沈仲同握住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大哥大嫂舍命救下他,他们的儿子如果出了什么事,他沈仲同死不足惜。

车速不断提高,男人脸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紧绷。女人本就心慌,见此更是怕。“老公,慢点开”男人这才回过神来般,低声咒了句,减慢车速。

女人面色苍白的坐在急诊室的门口,沈仲同急躁的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看看急救室的灯。终于,灯光熄灭,两人赶忙上前询问走出来的医生

“大夫,我们家孩子怎么样了。”

一脸严肃的大夫开口道“差一点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夫妻二人瞬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医生顿了顿“这孩子,运气好,伤口再往上一公分,我们就保不住他的命了。”

沈仲同“......”

沈夫人“......”

夫妇二人松了口气,沈夫人经此一遭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江南的柔弱女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喃喃道“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门外,医护人员在仔细地向沈夫人交待着家属须知,女人一双柳叶眉轻皱,仔细地听着,生怕遗漏什么。沈仲同将视线从病房里躺着的男孩脸上收回,上前揽住女人的肩膀,无声的给她安慰。

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少年头上的绷带还在渗血,呼吸机盖住了他的半张脸,受了重伤的沈平表情还是像睡着了般的祥和安静,屋子里只能听见医疗仪器运转的声音

。谁都没有发现,突然之间,原本有规律的心电图变得错乱,沈平皱起眉毛,手指颤动,仿佛陷入了梦魇。

“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动弹不得”

“我是谁”

“我在哪”

混乱的记忆渐渐清晰,身着白色里衣的男人缓缓从紫檀木雕花加床上坐起,身上满是虚脱的汗水,他做了个不可思议的梦。

他不记得梦的具体内容,只隐约记得,在梦里,陛下是他的妹妹。沈平揉了揉胀痛的额角,他怎么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梦。

男人透过半遮半掩的床帐看向窗外,宫人们提着红亮的灯笼接连不断的从廊檐下走过。多年在宫中夜间巡逻的经验告诉他,还有一个时辰天亮。

今天是陛下灵前即位后第一次登朝的日子,整个皇宫都要忙活起来,他这个禁军都督更是不能得闲,一切都不能有一丝差错,不然便会损了陛下威严。

多年的严格训练让他不自主的快速穿戴好衣物,整理仪容。常年习武之人,步伐快且无声,沈平也不例外,走到了殿前,两名在廊檐下值班的侍卫才发现了他。


“都督”

二人向他抱拳行礼。沈平点头示意,与他们并排站好,一同站岗。

男人习惯性的将拇指按在绣春刀的刀把上,叉开双腿,警觉的听着周围细微的动静

。陛下为先帝守灵七日,先帝昨日刚刚下葬,陛下已是精疲力竭。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又要紧锣密鼓的准备即位。

虽是因着昭文帝刚刚去世,省去了些许繁琐的流程仪式,但光是灵前即位也够陛下和皇宫上下忙了好几天。

今日,是沈德昭灵前即位后,第一次正式上朝,宫人迅速却又丝毫不凌乱的出入着殿门,井然有序的为沈德昭准备梳洗更衣的物件。

天快亮了,希望今天陛下能一切顺利。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汉白玉石柱上,云霞出海曙,大地正从黑暗中苏醒。

宫人鱼贯而出,低垂着头,微微侧身行着宫礼,立于两侧,安静而死寂。沈德昭从殿内走出,翠竹宛之两名女官,一左一右紧随其后。

沈德昭今年刚满十五岁,眉眼间稍有稚气,却已有了倾城之色。一袭已金线绣着龙纹的白色长袍,上好的料子随着步子小幅度的摆动,宛如淡梅初绽,未见其奢华却见其恬静。眉目如画,清丽胜仙,眉间唇畔的气质,雅致温婉,却又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

紫玉冠将三千青丝半束于头顶,绣着云纹的白色抹额,垂于发间。

沈德昭走下台阶,坐到久候的轿子上。翠竹抬了抬手示意宫人们,一行人向太和殿出发,整个过程安静的可怕。

沈平紧紧的跟在轿辇后,看着少女的背影,沈德昭坐的笔直,双手交握贴于小腹,神色从容,不合常理的平静。

大渊皇室本就生得好,沈德昭更是从小被人在金银窝里供养着,此时的少女面容冷艳似凛冽寒梅,一尘不染的映在日光里。

沈平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陛下心里肯定很难受,父亲去世,她连哭的权力都没有。

“阿平”

沈平快步上前“奴在”

沈德昭缓缓偏头,看向他,眼下的乌黑在白皙的脸庞上显得触目惊心,少女的眼瞳像是一汪清泉,带着柔和的笑意,话语中带着安抚意味,像是在安抚他,又像是在安抚自己

“阿顺今日入宫”

沈平抬眸看向她,眼里带着诧异。女孩唇边晕出轻浅的笑意,向他微微颔首。

巨大的喜悦让沈平反应迟钝了下,后面的侍卫,只见平日里不苟言笑像块木头似的沈都督,先是呆愣了一瞬,随即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真正的向个少年人般意气风发,连眼角眉梢都带了笑。

若不是陛下还在前面,两人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人竟然还会笑。

五年了,他远赴北疆的弟弟第一次回京,虽然知道沈顺聪明敏捷,满腹谋略,但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沈平心下担忧,日夜都想着他,生怕他遭遇不测。

他高兴的手足无措,头脑发懵,只希望时间再快一点,快点见到他。

宫人的步子平稳却也快,只一刻钟,便到了太和殿。等到沈德昭坐到龙椅上,大臣也都立于殿下。

沈德昭不动声色的扫了眼殿下群臣,底下的人个个眉眼低垂,看上去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卑躬屈膝,实则各怀鬼胎,光是她守灵的这七日,便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给她下了不少绊子。

高位之上的少女,脸上丝毫不见刚刚失去生父的悲恸,只有令人心惊的漠然,上位者的冷静,冷静的可怕。

沈德昭轻薄唇,唇色是天生的浅淡“各位大人,朕初登大宝,难免有不懂的地方,还望诸位海涵”

沈德昭边说着,边端起手臂行了个礼。一个皇帝把话说到这种地步可以说是谦卑至极,偏偏这人有不紧不慢,仿佛不是在服软,而是在发号施令,让人不敢轻视。

沈德昭顿了顿,将双手重新交叠于腹部,原本淡然的眼神变得凌厉

“这些日子来,诸位大人对朕的关照朕都记在心上,日后必定一一报答”

沈平听不懂沈德昭在说什么,他不及陛下和阿顺那般聪慧,只是个会些武艺的莽夫,全然不懂官场上的诡谲,只是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人的头更低了。


“近日,有几位大人向朕举荐不少世家公子”

沈德昭看向李子可“李大人,您的嫡子自幼由李夫人和太夫人看管着苦读圣贤书,听说还会研制胭脂,进宫当侍卫,未免太屈才了吧。”

李子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这小皇帝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举荐嫡子哪里是进宫当侍卫,他李子安的儿子入宫定是要当皇夫候选人的。

这女人半点面子不给他,还暗讽他儿子在女人堆里待着,没有阳刚之气。

“李大人已是朝中二品大员,怎得如此不为嫡子的前途考虑。”

“陛下说的极是,是老臣考虑不周。”

“噗”

沈平侧过头,看向身旁憋笑的盛怀义,眨了眨眼,疑惑道

“盛大人,您笑什么”

盛怀义瞥了眼李子安,小声道“都督您看李子安那老匹夫,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这人平日里仗着官阶高,傲的很,今日倒是吃瘪了。”

沈平没太懂,他想问问为何李大人吃瘪了,但盛怀义没给他这个机会,转头便与边上一位年轻的官员窃窃私语。

沈平是个天神的武将,他的五感敏锐,陛下说完话,底下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了些举动,或紧张或侥幸,唯独最前面那人从头到尾都纹丝不动。

这人是当朝宰相,先帝的家臣,就像是他与阿顺是沈德昭的家臣一样。大渊开国皇帝显德帝曾言,前朝之所以衰弱,是因为前朝的大臣是皇室的臣子,而不是天下人的臣子。

臣子在皇族面前自称为“奴”,视自己为皇族之“奴”整日只想着如何谄媚讨好皇亲国戚,而不想着造福百姓,长此以往,民不聊生。

显德帝为了规避前朝的祸端,下了诸多政令,且以身作则,与臣子共谋国事。

因此,大渊的臣子与皇帝的关系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合作对象,一同造福于民,所以大渊的言官甚至敢骂皇帝。

但对于高位者来说,一个心腹必不可少,在显德帝去世后,大渊历任皇帝身边都多了一种特殊的臣子,便是家臣。

由历任国师挑选有缘人,精心培养,辅助皇帝。前朝官吏带着皇室蔑视的自称,在大渊反而成天大的殊荣,只有家臣才可自称为“奴”,真正的天子进臣,甚至可以在自由出入皇宫。

大渊皇室对天道和与之联系的国师极为信任,因着也极为信任由国师挑选培养的家臣。正是因为历代家臣都有皇帝极大的信任,哪怕只要任意哪个黄帝的家臣有篡位的心思,大渊江山早就易主了,偏偏这些家臣也争气,没有一个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实是殚精竭虑,为君分忧。

一个皇帝对一名大臣无条件的信任,在无论哪一个朝代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在极为相信天道的大渊又有些理所当然。

昭文帝的家臣叫沈荣君,原名叫楚荣君,原本是个仗着祖辈荫封肆意妄为的跋扈公子哥。

在他十三岁那年被老国师选为家臣,改国姓,从此这个少年人超乎了所有人的想像,一改之前的模样,大刀阔斧的跟着昭文帝推行新政,在政事上分毫不让,从此平步青云,位及人臣。

对于这事,沈平是不怎么信的,毕竟据他了解沈荣君这人比他还像块木头,似乎心里只有国家大事,不会哭也不会笑,很难想象传闻中那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是沈荣君。

沈平之所以对这人了解,是因为此人曾经担任过陛下与阿顺的儒学师父,少时沈德昭没少吃他苦头。

“宣戍边大将军沈顺进殿”

宛之话音落地,原本窃窃私语的大臣瞬间安静了下来。

沈平心里隐隐激动,手心里都是绵密的汗,好几年了,他很想念他。虽然二人一直有书信往来,但大多数是沈顺问些沈德昭的近况,沈平回答,他其实很想知道阿顺过的怎么样。

沈顺身着新赶制出来的大渊官服,双手托着放着即位奏疏的托盘,信步走入殿中,躬身行礼,声如玉环

“奴,拜见主子。”只见来人身姿英挺,仿若修竹。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明明相似的五官在沈顺脸上却是俊美了十成十,剑眉下一双丹凤眼仿佛装着一汪清泉般,溢着温和笑意,荼色眸子里不时闪过的精光让人不敢小觑。

这便是十五岁代君出征的镇北大将,无依无靠的小皇帝最大的底牌。

多年未见,即使通过沈平的信件能得知她的近况,却到底不如亲眼所见。


沈顺跪拜于地,激动的双肩发颤,不敢抬头看她,唯恐眼里蚀骨相思伤了王座上的少女。

眼见故人归来,沈德昭心里高兴,面上不显,淡淡开口“平身。”

等到沈顺起身,宛之继续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褒有德,赏至材,大将军沈顺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嘉之。特封镇北王,赏金万两,良田千顷。钦此!”

“谢主隆恩!”

眼见底下朝臣都熄了声,沈德昭轻笑了声,从龙椅上起身,走下高台,负手于身后,于朝臣之中来回踱步,绣着龙纹的白袍随着少女的动作,小幅度的翻卷。三千青丝用一紫玉冠束于头顶,一双美眸带上了嘲弄,话音凌厉

“诸位大人,昨日不还是不服朕么,朕的御书房里声讨朕的奏章文书都快要放不下了。”

于朝臣之中负手走动的沈德昭突然转身,三两步走到李子安面前

“李大人,您在三天里给朕写了十几封奏章,朕还以为今日要被您骂的抬不起头呢。”

自从沈顺进来之后便一直心惊肉跳的老李头,生怕这丫头又留意到她,哪知怕什么来什么。

李子安绷直了身子,余光一瞥,果然见那文雅如书生的男人笑眯眯的看向他,眼神却是要将他千刀万剐,李大人吓得冷汗直冒,浑身发抖。

沈顺十三岁便跟着沈荣君学习为官之道,入朝为官,这人看似温和,实则手段狠辣不好惹,他五年前便敢带人抄了贪了赈灾款的老臣的家,更别说现在手握重军。

他敢给根基不稳的女帝看,在他心里,沈德昭毕竟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却是实在不敢得罪了沈顺这尊活阎王。

“陛,陛下说笑了,陛下龙威,老臣哪敢骂陛下。”

沈德昭见威慑目的达到,便不想与他再多言语,转身走回高台。盛怀义不知何时又凑到沈平身边窃窃私语

“李子安算是朝中最欺软怕硬的墙头草了,这次他活该吃瘪,我们陛下啊,可不是软柿子。”

盛怀义言语中满是自豪“陛下小时候,老夫还和荣君一同教陛下儒学,陛下聪明的很,就连荣君讲的那些枯燥无味的东西,陛下都能一学便会。”

沈平没吭声,陛下确实聪慧,但是他现在更想好好看看他的阿顺。

盛怀义知道这孩子打小便不善言辞,便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又自顾自地说道

“沈将军,不不,现在该改口叫王爷了,王爷真是年少有为。”

沈平常年僵硬的脸上突兀的出现了一抹腼腆的笑,像是儿子考上状元之后,被左邻右舍夸赞的老母亲,沈平艰难的把黏在沈顺背影上的视线收回,看向盛大人,惜字如金道

“嗯”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盛怀义也被这抹笑惊到了,试探开口道“可是国师大人帮沈都督把面瘫治好了。”

沈平“......”

沈平不知怎么回答才好,索性又把视线黏回了沈顺身上,盛大人见他不说话,只好又蹭到别人身旁八卦去了。早朝很快结束,沈顺随着帝王轿辇一同回到沈德昭的寝宫。

二人相对而坐,看着少女脸上掩饰不去的疲惫,沈顺只觉得整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的无以复加。

要是没有这档子事,沈顺定要伏在女孩膝头抱怨北疆苦寒,惹得她怜惜,只是现在男人眼中溢满疼惜

“真是苦了我主了,最慢再有一年,奴一定率领我大渊雄师打的大全皇室跪地讨饶,到时便能回宫常伴君侧,为君分忧。”

沈德昭笑的轻柔“朕不苦,阿顺安心攻下大全便是帮了大渊与朕的大忙了。”“朕还要多谢阿顺,此番紧赶慢赶的回皇城,帮朕在那些欺软怕硬的朝臣面前立了威。”

沈顺暗下神色,怎么会不苦,刚刚死了生父,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成为千古少见的女帝,又要被昭文帝才能与之制衡的权臣刁难,他的小主子,今年也不过刚十五岁,正是在父母膝头撒娇的年纪。

但是好在,那老狐狸死了,以后他便是陛下最亲近之人了,光是想想,沈顺都要被独占少女的欢愉淹没。


“五年未见,主子都长成大姑娘了。”

沈顺着魔般抬手抚摸少女的脸颊,女孩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下意识地往后撤身

。沈顺动作一僵,状似委屈的低下头“才五年,主子难道与奴生疏了不成。”

沈顺背过身去,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幼犬,天怪“也难怪主子,日久天长,皇宫里又多的是人愿意用好吃的好玩的哄着陛下,您哪里还会念着奴。”

女孩是很吃这套的,她自幼便是这般容易上钩,匆忙起身,手忙脚乱的安慰道

“旁人断不会生分了我与阿顺之间的感情,阿顺莫要伤心。”

沈顺转身,弯腰俯身让自己与女孩平视,一双荼色的眸子仿佛能清楚的探透人心。

“主子说的可是真的。”

沈德昭笑了笑“天子一言九鼎。”

沈顺也笑了“若是放在往日里,主子一定会抱抱奴的。”

沈德昭有些犹豫,两人都长大了,二人怎能再像幼时那般。到底是抵不过男人那双可怜兮兮的眸子,沈德昭叹了口气,真是拿他没办法。

少女伸出双臂,揽住青年的脖颈,沈顺顺势双手揽住女孩的纤细腰肢,细细感受少女尚在发育的身体,眼里的痴迷再也不加掩饰,如同放出牢笼的野兽。

沈顺没有错过二人贴近时,她一瞬间的慌乱,主子到底还是与他生分了。

十岁到十五岁,本该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恨不得日日黏在主子身边,好让她眼里只有他沈顺一人,都是那老狐狸,想到这,沈顺荼色的眸子里波涛翻涌......

春日里的皇宫尚有些冷,镜湖畔刚抽芽的柳枝垂落水中,轻轻拨动着湖面。

湖畔亭子里摆着六七个炭盆,石凳上铺着鹅绒软垫,周遭还围着挡风的帘子,即便是这样,自幼体弱多病的少女还是冻得鼻尖发红。

少年将新添过碳的手炉塞到沈德昭手里,顺势脱下身上的黑色斗篷披在女孩肩上,换来女孩莞尔一笑。

十五岁的沈顺已经初显日后那般英姿,秀欣挺拔,长得只比皇宫里最高的禁卫军矮上那么一点,相貌也与当年号称皇城第一美男的沈荣君不分伯仲,甚至更甚一筹。顶着一张清俊秀逸的贵公子相貌,经常惹得小宫女羞红了脸。

十岁的沈德昭也在昭文帝,在国师和多位帝师的精心教导下,初具储君风范,褪去了幼时稚嫩,沉稳有度。

十岁的沈德昭也在昭文帝,在国师和多位帝师的精心教导下,初具储君风范,褪去了幼时稚嫩,沉稳有度。

沈顺也发现了这一点,小主子变了,变得不愿与他亲近了,只喜欢看那些枯燥无味的书。小姑娘手握书卷,细眉轻皱,目不转睛地阅读手中书卷,不时以手掩唇,轻咳两声。

清俊少年似乎不满女孩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委屈开口道“主子说好了今日只与奴聊天饮茶的。”听了少年的话,沈德昭有些歉意的放下书。

“对不起呀,阿顺,朕前些日子染风寒,落下了不少水利方面的课业。”

那时已经当上一等禁卫军的沈平持刀立于亭外,不合时宜地想到要是沈相国听了主子这番话怕是要气的胡子都立起来了,哪有主子向奴才道歉的。

可是沈顺享受惯了那人的溺爱听了此还是不肯作罢,状似不经意的开口。

“三年前,奴便是在这镜湖救了落水的主子,只可惜奴动作慢,害的主子落下了畏寒的毛病。”

那年落下畏寒毛病的不只有她,还有他,沈顺故意旧事重提,不过是想利用她的愧疚来换得多一份的宠爱。

毕竟是自幼被当成皇帝培养起来的人,沈德昭哪里会看不穿这样拙劣的陷阱,只不过是打心底里怜惜沈顺,不忍让他伤心罢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沈德昭便连声哄到

“本宫不看了,今日本该就陪着阿顺的。”

沈顺装出一副自责的模样“是奴不懂事,耽误了殿下的课业。”

“阿顺这是说的哪里话,治水之事也并非一日就能学会的,更何况本宫还允诺于你。”

沈顺一双荼色眼瞳的深处,藏着诡异的满足与享受。

“主子待奴可真好。”

两人的交谈声传到亭外,沈平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喘。他面前站着脸色铁青的昭文帝,以及弓着身子不停用袖子擦汗的高公公。那天之后,沈顺便被一纸圣旨派到边关做戍边大将,彼时正值战事吃紧,即使心知在军事上可

以说是天纵奇才的沈顺是代表皇室亲征的最好人选,年幼的沈德昭还是舍不得他去边疆吃苦,多次求情。

阿顺离宫已经七日了这也是沈德昭第七次向皇帝求情了,女孩深知一个女人要当好一个皇帝,要付出比男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所以她从小到大都用功学习为君之道,从未为了自己的私欲求过昭文帝,可是如今事关沈顺,她难以公正。


沈平立于殿外,紧张的听着昭文帝厉声呵斥,殿外宫人跪了一地。

“家国大事怎可为儿女情长所左右,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你以后是大渊的皇帝,你的言行举止,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大渊,你的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会影响国运,怎能意气用事!”

少女又一次低垂着脑袋走出大殿,沈平连忙跟上。看着女孩努力把眼泪憋回去的样子,沈平心里一揪一揪的疼,他想开口安慰,却又怕自己笨嘴拙舌伤了主子。

阿顺不在了,皇宫里再也没人能安慰她了,沈平刚想开口,眼泪却先落了下来,只好在心里祈祷到,阿顺一定要平安回来。

昭文说的道理所有人都懂,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她那时还不是一个成熟的皇储,在沈平眼里,那时的她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罢了。

自从那天之后,女孩逐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皇储,以一种超乎所有人意料的速度成长,可是却也日渐舍弃了他与她的情谊。

少女轻轻地推了推将她越抱越紧的青年,疑惑问道

“阿顺,你怎么了。”

青年从回忆中抽身,眼里浮光闪动,最终又将令人心惊的贪欲掩盖,归于平静,沈顺听见自己说

“无事。”

尊荣权势从来没有白得来的,少年时的沈顺理所应当的被当作昭文帝手中最利的剑,推行新政,铲除异己,再长大了些便被送往北疆,拿命去拼这份尊荣。其实对沈顺来说到哪里都是作皇室的棋子,只是他更想留在朝堂之上,和她在一起,如果是眼前这人的话,他心甘情愿被利用。

思绪渐渐的回到现在,青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趣事,突兀的笑了一声,奴昨日夜里做了个梦。

沈德昭很给面子的询问

“阿顺梦见什么了?”

奴才梦到上了你的龙床,撕下那名贵的床帐,绑住你的手脚,你在奴的身下泪眼朦胧,水汪汪的一双眼睛,潋滟着粼粼波光,娇滴滴的喊着你爱我,你疼我,你离不了我

。这话沈顺也只敢在心里说说,青年眯了眯眼睛,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奴梦见了主子。”

话语里毫不掩饰的野心,偏偏未开窍的少女还没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了眼前人的猎物,柔声劝慰......

夜,明德殿。宫殿内,三人围坐一桌,吃着饭。

北疆战事吃紧,新帝登基,又正值强臣环伺,风雨飘摇之际,三人都深知这顿饭有多么难得。

等到宫人将菜一一试毒完毕,沈顺接过宫人手中的象牙银筷,亲自为沈德昭和沈平布菜,自幼时起便是这样,只要沈顺在一旁,沈德昭的大小事宜都不会让宫人插手,必定亲力亲为。

宫殿里静谧无声,雕刻着金凤的香炉檀香袅袅。宫人抱着红木漆盘,奉上一壶桂花佳酿,随即安静的退出宫殿。沈德昭起身,优雅的敛起衣袖,露出一节白嫩如笋的藕臂,素白的葇荑上是修的整齐的粉嫩指甲。

沈顺下意识地往沈平的方向瞥了一眼,沈平知道自己弟弟占有欲强,识趣地低下头。

沈德昭拎起酒壶亲自给自己和二人斟酒,甘甜的清酒在翡翠酒樽中散发着桂花的醉人清馥。

少女端起酒杯,笑意清朗“希望沈将军,凯旋归来。”

沈平沈顺端起酒杯起身,三人相视而笑,仿佛回到了少年之时。兄弟二人齐声道“陛下定能,得偿所愿。”

......

帝王寝宫里,清馥的香雾自金龙香炉的缝隙悠悠上浮,穿过四扇楠木刻丝琉璃屏风。明黄的床帐飘起,露出白玉床的一脚,少女姣好的身形若隐若现。

沈德昭紧皱着眉毛,光洁的额头上绵密的汗水,似乎是睡得极不安稳,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躺着,连在梦里都守着规矩。

少女起身,眼中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

。也许是最近被朝臣逼得紧了,她又梦到了那人离宫的时候。那时沈顺脸上是沈德昭从未见过的紧张和焦躁不安,少年穿着一袭墨金长袍半跪在地,仰头看着沈德昭,那双浅色的瞳孔里满是她的影子。

“主子,奴愿意去北疆。”

“奴愿意为了主子而战。”

“主子一定要记得,奴不是为了大渊。”

“奴是为了主子!”

彼时沈德昭才十岁,但是沈顺的一一话,深深的刻进了她的心里。

那时沈德昭就知道,这世间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像他那般,半生只为她而活。

那年的沈顺尚且少年金贵,棱角还不似日后从战场上下来的时候那般冷硬,好似文弱书生。北疆气候恶劣,常年风雪苦寒,沈德昭几乎不敢想象,他受了多少苦,挨了多少冻。

沈德昭从思绪中抽出身,素白葇荑揉了揉额角,轻声唤道“翠竹。”早就在外等候为沈德昭梳洗的宫女得了令,鱼贯而入。

今日,那人就要回来了......


昭明二年冬,镇北王沈顺大败大全,凯旋回京。

帝心甚悦,于宫门亲自相迎。宝扇斋一共六层,此时每一层都挤满了人,探出半个身子向城门方向张望,底下的街道更不用说,官府用栅栏留出的通道两侧男女老幼摩肩擦踵,人们脸上洋溢着愉悦,手里的篮子里装着想要送给将军和士兵的各色瓜果,他们都是大渊的英雄。

宝扇阁六楼雅间内,眉眼冰冷的青年也跟众人一样盯着皇城大门的方向,严肃正经的样子一点不像是与众人来凑热闹的,倒像是来当值的,只有背在身后略微颤抖的手出卖了沈平的紧张。

一只青果顺着窗子,擦过沈平耳侧,落在实木地板上,青年精致的眉眼丝毫未动,仿佛与他毫无瓜葛,倒是招来了房间里的另一人。

盛怀义弯身拾起那枚青果,像模像样的抬手打量了一番,随即大口吃了起来。

盛大人边吃边走到沈平身侧,探出身看向对面果子来的方向,果不其然,一群娇羞少女正眼含秋波的看向这边。

这是第五个果子了,这人相貌出众,又是大渊女人最喜欢的魁梧身材,站在这实在是招蜂引蝶。

盛大人出声调笑道“这果子看似青涩,实则甜得很,沈都督不尝尝吗。”

盛怀义也算是看着这小子长大的,对这人的脾性一清二楚,知道他不善言辞,却还是老逗弄这小子。

沈平小时候还会经常被他逗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反驳,现在长大了,不管他怎么逗都是一副冰块脸。

盛怀义又咬了一口果子,在心里长叹一声,孩子们都长大了,他也该老了,想当年他也是皇城一枝花来着,每次出门姑娘们掷的果子连马车都装不下。

桌前饮茶的男人撂下茶杯,表情是与沈平如出一辙的冷冰冰,却又添了几分修道之人的悲悯。

玉灵轻笑了声,为徒弟解围道“阿平自幼便不食喜瓜果的。”

沉浸在对岁月感慨中的盛大人回过神来,摸着胡子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又看了看木头人一样的沈平“想来国师大人今年也三十又八了,怎么还跟二十岁的人一般,跟沈都督比起来,倒不像是师徒,倒像是兄弟。”

玉灵撩起衣袖为盛大人添了一杯茶“修道之人,清心寡欲,受上天福泽,自是不显年纪。”

盛怀义点了点头“若是沈将军知道国师大人亲自相迎,定会十分高兴。”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沈平听了这话,突然出声“家师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的。”

盛怀义见他出声,又起了逗弄的心思,伸臂揽住青年的肩膀

“都督实打实的青年才俊,又是天子进臣,若是老夫有女儿,定要许配给都督.....”

沈平说的对,玉灵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的,今日也并非是单纯的为沈顺而来。

玉灵紧紧的盯着桌面上他花了十几年修好的罗盘,指针缓缓转动直至停在一个方向。

外面传来喧闹声,百姓的欢呼声,镇北王回来了!

男人身披黑色大氅,坐于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两辆马车,以及一千精锐将士。将士个个手持长枪,不怒自威,浑身散发着血煞之气,就连沈顺身下的黑色战马都喘着粗气,凶神恶煞。

倒是那男人面如冠玉,身如修竹,黑色大氅之下并未穿铠甲,而是为了今日入宫换的一身月牙白的长袍,脚上云纹靴子,脸上挂着温和笑意,不停的对人群抱拳行礼致谢,好个翩翩公子。

马车中的少女小心地掀开帘子的一角,偷看皇城的盛况,自幼在边关长大的她恨不得现在就跳下车融入人群,玩个痛快!女孩探出半颗脑袋,不经意看见男人的样子,立刻收回了视线,撂下帘子。

“呸,好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真是能装,在北疆不是张扬霸道得很嘛,进了皇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马车中的贵妇人,眉头轻皱,呵斥道“洛泽,不得无礼,母亲告诉过你的,这里不比边关,进了皇城便要.....”

“谨言慎行。”

没等顾夫人说完,顾洛泽便接过话锋。“这话母亲都要说一百遍了。”

顾夫人叹了口气,宠溺的点了点少女的额头“你这孩子,真是不服管教。”


顾将军笑了笑,打圆场道“洛泽,要乖乖听你娘的话,等过几日,爹爹便命人到皇城里买好吃的给你。”

顾夫人瞪了他一年“你呀,就会惯着她。”

在外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此时憨笑着挠了挠头,还如少年时一样。

顾夫人深吸一口气,也忍不住掀起帘子看向窗外,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

那年姐姐难产而死,她悲痛欲绝,留在这个充满她与姐姐回忆的地方只是徒增伤悲,便向皇上请愿,远赴边关与戍边的夫君团聚。

顾夫人撂下帘子,如今大全已灭,大渊的百年之患彻底解决,她与夫君终于能一起回家了。

玉灵顺着罗盘指的方向走到窗边,轻声问道

“后面那辆马车里坐的是何人。”

盛大人略微思索“应当是,大全的请降使。”

“请降使.....”玉灵低声呢喃,眼神明灭,让人琢磨不透。

请降使的马车里氛围并不像前边那样和谐,甚至用剑拔弩张来袭能容都不为过。

肥胖油腻的男人正与怀中衣着暴露的美艳歌姬调情,没有一丝亡国之君的耻辱和自觉。

对面坐着的男人不过二十岁,与沈顺那种装出来的温和不同,敖登是真的由内到外都散发着温柔,却又不失坚定。

像极了母亲的柳叶眉此时轻皱着,一双异瞳里带着不赞同,用大全话劝道“您不应该这样,要是被大渊的探子知道了,恐怕会以为我们对他们的皇帝不敬。”

被酒色填满的男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了这话怒从心起,抄起酒杯便往敖登头上扔去,马车里的空间太小,敖登躲闪不及,头上生生被砸出个口子躲闪不及。

敖登紧紧攥紧拳头,他真是恨铁不成钢,敖登不是愚忠的人,他心里知道,这样的君主不值得他追随。

可是事到如今,大全吃了败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必须跟着这昏君来大渊谈判,免得这草包得罪了大渊的皇帝,连累大全无辜百姓受苦。

看着眼前的队伍渐行渐远,盛大人开口道“听说这大全有位异瞳丞相,是位能人。”

“唉?人都哪去了。”

风吹帘动,桌上刚斟好的茶还冒着热气,师徒二人早已不见踪影,只剩盛怀义一人。

大渊皇宫,御书房。

一年未见,少女又长高了一些,瘦了些,沈顺看得心疼。

沈德昭笑意盈盈“朕吩咐了御膳房,做了阿顺爱吃的菜,今日你我和阿平要好好叙叙旧。”

沈顺点点头“主子何苦在宫门口等奴那么久,要是又受了风寒,奴要心疼的。”

自从那年沈德昭落入冰湖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好,苍白虚弱的模样,让沈顺的心都揪了起来。

沈德昭怕他不高兴,安抚道“是朕想阿顺,想得紧,想快点见到阿顺。”

男人一双荼色的瞳孔骤然变得混沌,想我吗。

主子啊,不要说这种话,奴会忍不住的,忍不住想要把你关在暗无天日的寝宫里。

沈德昭未曾察觉到男人的异样“朕让宛之把请降使和姨母都安顿好了,明日午时便召他们入宫谈判。”

沈顺强压住心里不断涌出的肮脏想法,哑声答道“嗯。”

殿内檀香袅袅,敖登带着那亡国之君到谈判的大殿时,人已到齐。这草包事到如今还不懂情况,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全皇帝,敖登劝了一个晚上,才勉强让他同意今日向皇帝行礼。

“敖登携罪王向陛下行礼,我主不懂汉话,今日由奴代为谈判,还望陛下见谅。”

大全臣子,哪怕尽力恶补了大渊的礼仪,还是会有遗漏之处,习惯性自称为奴。

沈德昭倒是无所谓,只是沈顺可是个嫉妒心重小心眼的,暗暗攥紧了袖中拳头。

主位之上的少女,神色淡漠,宛若寒梅,不,不是寒梅,用世上任何东西形容这人都俗气了,敖登想着。

与沈顺当了五年对手,他了解沈顺是个怎样的人,他不会因为那可笑的家臣制度便心甘情愿地臣服于皇帝。

他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沈顺屈居人下。

敖登原本以为,什么皇室贵族,不过是些身披华服的怪物,花枝招展的老鼠,搜刮民脂民膏,吸人血的水蛭,直到他看见沈德昭。


少女的肤色瓷白到甚至有些透明,五官绝美,皎皎如月光,清雅高贵到骨子里,就这么安静的坐着,天地都为之失色。

这才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从云端明月里养出来的人,不染半分凡间尘俗。

少女的声音是与其冷淡外表不同的温婉“宛之,赐座。”

沈德昭旁边的位置坐着沈荣君,和沈顺,另一侧是顾家夫妇。敖登松了口气,在他看来,这皇帝要是个刁蛮的,叫上满朝文武来羞辱他们都不为过,如今只有座上只有五个人,想来今日不会过分折辱他们。

两人入座后,敖登用大全话小声提醒着草包皇帝“您要牢记奴昨晚跟您说的话。”

草包没吭声,敖登也习惯了,又怕动作太大惊动了大渊人,便没再提醒。

直到那如剑锋般的视线,让他如芒在背,他僵硬着扭头,只见沈顺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所在的方向,眼神里却是想致人于死地的凶狠杀意。

敖登转头看向沈顺视线处。

敖登“!!!”

大腹便便的男人的肚子像个大西瓜,坐在梨花木椅子上还要往后仰些才能坐在椅子上,看上去颇为滑稽,此时这草包直勾勾地满脸色欲的盯着主位上的少女。

敖登以手掩唇轻咳了下,草包非但没有收敛,还身体前倾了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敖登快要疯了,不用回头他都知道身后几位是什么表情,四道目光如实质般几乎让他遍体鳞伤,敖登此时只感觉自己在被眼神千刀万剐。

眼见那废物靠不住,敖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卷轴“这是大全版图,今日献给陛下,此后便再无大全!”

男人说的斩钉截铁,试图用诚意将几人的注意力收到他身上。

沈德昭着实要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偏头看向宛之。

宛之受意,踩着宫步走到敖登身边接过卷轴。这个谈判只是走个过场,毕竟如今大渊对大全是压倒性的优势。

沈德昭原本想着,不管对方提什么条件,统统拒绝,不态度强硬些,对不起姨母一家十五年的驻守,对不起阿顺整整五年在战场上的厮杀,更对不起百年来为大渊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

可是这大全这位少年丞相着实有趣,她想知道他会跟她提什么条件,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沈德昭面上还是那副高不可攀的模样,温声开口“大人请起身,不知敖登大人可否替朕问问你主子,想跟朕提什么要求。”

怕他听不懂大渊话,又补充道“朕这样说,大人可懂。”

“懂得懂得。”

敖登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僵着一张脸扭头看向那草包,草包这次难道聪明了一次,焦急问道“她是不是问我要什么。”

敖登“......”

该你聪明时你不聪明。果不其然“你告诉她,要她给本王生个孩子,本王就投降。”

敖登牙都要咬碎了,瞧瞧,多自不量力的话,要不是还有人看着,他恨不得现在就给这草包一巴掌,让他认清事实。

现在他们是战败国,要不是为了给大全的百姓留个好印象,大渊人杀光你们皇室也不过是眼前这个女人一句话的事,还敢让人家皇帝给你生孩子。

敖登彻底对自己的前主子死心了,回过头,强挤出一丝笑容“陛下,我们主子说,只要陛下能善待大全百姓,大全皇室任凭大全处置。”

草包似乎是生怕自己添的麻烦不够多,连忙伸出两根手指

“要她生两个,生两个。”

敖登冷汗淋漓“我们主子说,哪怕他一天只吃两个馒头也愿意。”

少女还是那副冷清的模样,敖登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她那双寒冰似的眸子似乎晕染了零星笑意。

沈德昭不由得认真审视起眼前的青年,敖登长了一张比女人还像女人的脸,肤白细腻如新雪,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妖艳入骨的风姿顾盼生辉。

他的母亲,一定是个极美的人,沈德昭不合时宜的想到。

少女不自觉放轻了语气“大人放心,我大渊以仁义治国,必会善待百姓。”敖登紧张的浑身僵硬,生怕那草包再语出惊人,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少女言语的对象从草包皇帝换成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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