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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卿

道贰仙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前朝丞相/谋朝皇帝生死不明的前朝丞相,时隔两年现身宫廷被困后宫,为谋朝皇帝守江山,京城贵族、娇生惯养、桀骜不驯、心狠手辣、阴晴不定、睚眦必报、疯批残暴,先天患心疾会掉马甲还晕蒜的姐控疯子携绝不吃亏的报仇手段,遇温柔稳重权利大方的沈皇帝,联手将背后野心连根拔起

主角:柳允柠,沈聆枫   更新:2023-03-03 13: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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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柳允柠,沈聆枫的其他类型小说《扶卿》,由网络作家“道贰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前朝丞相/谋朝皇帝生死不明的前朝丞相,时隔两年现身宫廷被困后宫,为谋朝皇帝守江山,京城贵族、娇生惯养、桀骜不驯、心狠手辣、阴晴不定、睚眦必报、疯批残暴,先天患心疾会掉马甲还晕蒜的姐控疯子携绝不吃亏的报仇手段,遇温柔稳重权利大方的沈皇帝,联手将背后野心连根拔起

《扶卿》精彩片段

“你们怎么回事!我是付过银两的,这店还想不想要了!”他伸了个懒腰,正纳闷那几个吹拉弹唱的姑娘难不成是跑了,明明花的是一整夜的钱,这会儿天还没全亮,人就不见了。

哐的一声,房门被猛的推开,一阵强光顿时照的他十分不舒服,他坐起,揉了揉眼睛,极不耐烦的吼道:“要死吗!”

“你想杀我吗!”屋外的女子走进,一盆水当头泼下,还算有良心泼的是温水,“还不给我从地上起来!”

他起身,擦了擦湿漉漉的脸,“姐姐?”

这会儿才算是清醒过来,也不知昨晚是喝了多少酒,显然还有些头昏脑胀,他低头看了看,“我怎么睡在地上,明明昨晚还在床上。”

一大早就腰酸背痛,这地板又凉又硬,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滚了下来。

“慢着!这可是春香楼,你怎么能在这儿!”他说着便要起身推面前的姑娘。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里是王府!”她将木盆一摔,噎着一股气坐到椅子上,倒了杯茶,一口闷下。

他打量四周,古铜色的楠木,没有春楼里姑娘家迷魂的香气也没有浓烈的酒味,果然是王府,他揉了揉脑袋,“真是奇怪,我走错路了?昨晚明明…”

“不奇怪,你没走错路,昨晚你一口气要了五个姑娘,她们唱曲唱的嗓子都哑了,你也没怎么听,还喝了一夜的花酒,顺手把隔壁桌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给打了,是王爷派人去把你抓了回来,还赔了银子,对方以为你是皇亲国戚,也就没再为难。”

他立刻正声道,“姐姐是黎王妃,我是你的亲弟弟,本就是皇亲国戚。”

桌前的女子又猛地喝了一杯茶,似乎在努力压制着火气,毕竟说了这么长时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茶杯摔在桌上,吓得他一震,“我说你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沈樾怎么说也是个王爷,哪有三番五次派心腹去青楼接你的道理!”

“哪里是接啊。”他轻声抱怨道,又抬手揉了揉脖子,怪不得昨晚梦里勒得慌,肯定又是被沈樾那个威武高大的心腹从后脖颈拉着领子提回来的。

“好歹你之前也做过丞相,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她看着面前这人乱七八糟的头发以及衣衫不整的模样,倒吸一口凉气。

他立刻整了整衣服,又随便扒拉了两下头发,长发别着一根银簪,松松散散落在身后与肩上,细丝幽长透过光线显得格外轻柔,他的这张脸更是无与伦比的眉清目秀,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一双桃花眼仿佛时刻都在传情,黎王妃叹了口气,只是这人太过懒散,失了当年那股高门大户出生的贵公子模样。

“都是过去的事了,况且我现在早就是个已死之人。”

前朝的大梁,发生了太多事,新皇谋朝篡位,已登基两年,而当年那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心高气傲被人说是心狠手辣的柳丞相早已不复存在,他如今无官一身轻,也没了父亲的管教,就变成了这副邋遢的不成人样。

他靠着墙,笑脸盈盈弯身凑近道:“所以我都不敢说姐姐是王妃,免得给黎王丢人。”

“你还知道丢人!允柠,今年二十了。”她话音刚落,身前的人眼眸一顿,又变得有些当年战场上那副杀劲的模样。

“怎么的?”黎王妃见他又不高兴了,也知他一向是觉得允柠这个名字太像个小姑娘,而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受不了这股气,当初父亲还在世时他们就不少因为这件事闹别扭,从前也就母亲这么叫,他才勉强接受。

柳允柠沉着声音,瞪着面前的女子,“就算你是我姐,但你要再这么叫,我就…就…”

“就就就,就干嘛?从你出生到现在我不都叫了二十年了。”

长姐如母,如今前朝覆灭,柳家就剩他姐弟二人,承蒙当今黎王照顾,为保这两人,娶了柳清源为妃,她自然是要替家里好好管教这个弟弟,柳允柠出生时,曾有方士路过,他掐指一算,说是紫气东来,有治国之才,日后定能高官厚禄,只可惜杀念太重,就得取个温婉一点的名字镇压,父子俩就各退一步,取允柠为小名,但他还是从小就囔囔着要杀了那个方士。

柳清源也不再说什么,既是过去的事,如今过好以后的日子就行,早日替他谋个好亲事,姐姐管不了,媳妇定是能管得住,她转身欲离去,又回头道:“多在院子里走走,别不是闷在屋里就是去春楼。”

柳允柠点头应了,“他在家吗?”

柳清源正要关门,又顿住,“在,何事?”

“他没生气吧。”

柳清源嘴角一扬,眼眸微动,像是瞧见了个新鲜事,“你还会怕他生气?”

柳允柠一时无语,翻了个白眼,“我是怕我连累你,怕他对你不好。”

柳清源一时顿住,前朝破灭,柳家是征远大将军的家族,而柳清源是柳家嫡长女,柳允柠是柳家嫡子,改朝换代后却沦为贪慕名利之人口中的罪臣之子,当今皇帝倒不会不分是非,他说本就各位其主,更何况柳家历代都是掏心掏肺的忠臣,功勋极大,祖上还有开国元勋,只可惜柳宏这一代侍奉的君主昏庸无道。

新帝登基之后还好一番夸了柳大将军的忠肝义胆,但人多口杂,还是难免落人口舌。

柳允柠是前朝丞相与父亲征远大将军柳宏共赴战场,败于一个前朝皇帝荒淫无度,昏庸无道,偏爱听小人谗言,偏说柳家叛国,偏信父子为国出征是为了里应外合,一举谋朝,便下令要满门抄斩,随后设计陷害,害他二人战死沙场,不知是柳宏拼死杀出重围还是如何结果,柳允柠终归是留了一条命。

后起义大胜,沈聆枫受到众士拥护坐上皇位,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他倒是个好皇帝。

柳清源是一刻也不想再记起那段日子,柳府散了,能跑的人都跑了,母女二人日日守在府邸门口,等家人归来,然却等到父亲血书一封,“我掏心报国,奈何国覆人亡。”这句话被柳允柠翻译过来,大概也就是说前朝皇帝有多愚蠢可恶,灭国都是活该的事。

随后便是沈樾送回尽全力护住的柳宏全尸,柳夫人急火攻心离世,柳清源哭的大吐血,但为了奄奄一息的弟弟,她也拼着命要活着。

直到沈聆枫登基,表兄弟沈樾封为黎王当日,他当众要求娶柳家长女为正妻,也用全身的军功要求保下前朝丞相柳清恒,但却遭到极力反对,一些官员的借口不过是他为一国之相,出谋划策,征战沙场,若某日东山再起,后果不堪设想,前朝覆灭,皇室与丞相绝不能留,除恶务尽。

柳允柠是大梁朝最年轻的丞相,开始都以为不堪重用,后才知他阴谋阳谋不断,城府深沉,面上透着玩世不恭,实则又是心狠手辣,这等有权有谋的人最是留不得,谁能保证他在朝这些年没有野心,没有一支只属于他自己私养的军队。

此事有朝臣反对,沈聆枫也不好直接应了,但也不想要柳家姐弟的性命,他朝堂初建,地位不稳,借着黎王与柳家嫡女结发为夫妻,柳允柠便成了王爷的小舅子的理由,说着要考虑几日,而后便是各种谣言传出,说是柳允柠在战场上就快死了,虽然重伤被带回来休养,但也没熬过几日就去了,还有人说是柳清源找了世外高人,把柳允柠藏了起来为他疗伤,总之结果都是没活过七日,结局都是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柳清源勉强一笑,“看看这都大中午了,王爷说你若再不醒,就直接把你埋了。”

“你们想埋我?”柳允柠伸着懒腰,漫不经心长叹一声,“少了负担多了清静。”他话音刚落,直接又倒在了地上,干脆是懒得连床都不想上去了。

“少废话,赶紧把自己整理好了,这样乱七八糟的就别来见我了。”她又是哐一声关上门,只是下手比原先轻了许多,如释负重般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埋了多可惜。”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屋门被人懒洋洋的推开,一青衣素锦长裳少年靠在门槛上,身形修长,姿态闲雅,他双手交叉在身前,打了个哈欠,路过的侍女皆被这位少年吸引,他慢慢睁开眼睛,生着一双秀气的桃花眼,眼眸中好似含着点点波光,十分清澈,竟也能透出漫不经心的半点风流来,看着完全就不像是个别人口中的生性好杀之人,阳光打在他俊秀的脸庞上,更加显得风情万种,姿色万千,墨色长发依旧别着那根混玉银簪,自然的落在身后,随着屋外而来的清风微微飘动,侍女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也知道他是王妃的弟弟,便也不敢高攀,自觉的离去了。

远处长廊上一男子正朝他走来,他着深灰色较为厚实的长袍,外披一件青黑色马甲背子,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绸带,脚上穿着一双黑色长靴,整个人都透着股威严,他身躯挺拔,脚下沉稳,眼里透着股冷意,柳允柠一怔,立马冲上前,一手勾在他的肩上,“杨蔑!不要老揪我的领子,迟早给我揪出毛病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杨蔑是黎王身边的护卫,平时也都是他负责去春楼把柳允柠抓回来,他身形高大,力气也十分大,时常拽着柳允柠的领子或扛在肩上,将他提回来,柳允柠早就看他不爽了,只是他武功高强,两年前自己又在战场上受了伤,若是硬碰硬,可能得耗些时间,没那么风光。

杨蔑一动不动,任由他拉着,道:“王爷请您过去。”

柳允柠不屑一笑,他松了手,转身便要回房去,无趣的摆了摆手道:“找我干嘛,不去。”

杨蔑轻功最好,他一个转身便到柳允柠身前,止住他的去路,“走吧,柳公子。”语气看似客气,却又见他伸出手,似乎又要来抓领子,柳允柠退后一步,笑道:“姐姐说了要我清楚点,不可衣衫不整。”

杨蔑面容僵硬,看不出一丝情绪变化,他依旧十分平静的声音,道:“公子放心,我们去去就回。”

柳允柠默然,好似思考了一番,反正他玩世不恭这么久,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大事,黎王也没有主动要求他做过什么事,这会儿倒是有些好奇,若遇事不如意,一口气拒绝就是了。

他这两年变了许多,渐渐忘却杀戮,好像真的变成了可以随心所欲的少年一般。

“走吧,快去快回,我还有事要忙。”他走的飞快,杨蔑步子也快,就静静的跟在他身后,想着他说的有事要忙,成日游手好闲,能有什么事,大概又是去祸害哪家的窑子,可怜自己还要深更半夜去逮他。

不等下人禀报,柳允柠一手便推开了门,走路也极其散漫,几步之后坐到黎王对面的椅子上,玩弄着桌上的橘子,夫妻二人早想到他会如此,便也见怪不怪了。

“找我干嘛?”柳允柠慵懒着声音,显然没好气,柳清源见状,不满的轻咳一声,柳允柠推上桌前的茶水,“姐姐嗓子不舒服?定是天凉了。”

“允柠。”沈樾刚开口,柳允柠顿时面色一僵,抬眼就是一瞪,握在手中的杯子也被震的抖出水花来,柳清源一惊,连忙拿过茶杯,“说正事。”

沈樾干咳两声,“清恒,有一事我们想与你商量。”

柳允柠依旧十分冷漠,他懒洋洋的拨开橘子,只听沈樾道:“如今朝廷局势混乱,皇上地位不稳,朝中动荡不安,边疆忧患重重。”

“然后?”柳允柠吃了块橘子,他坐的歪歪扭扭,翘着一只二郎腿,语气里透着半分不悦。

“皇上想找一个…”

“丞相。”沈樾说的也有些为难,柳允柠想来是不愿入朝的,他自然也是不想勉强。

“哦。”

柳允柠极其敷衍的应了一声,厅中久久沉默,橘子也吃完了,他起身,“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允柠。”柳清源一叫,柳允柠便顿了脚步,她道:“你觉得这事如何?”

“关我什么事?”柳允柠道,他目光转向姐姐,突然弯身凑近,沈樾立刻警惕起来,少年的心思难以捉摸,虽是小舅子,但柳允柠却是不与他亲近,而口耳相传中他都不像个善人,甚至被人说的好杀成性,养在这府中,害得他时常提心吊胆,就像是养了只恶狼一般,见人就想咬上一口,近半年来皇上非要让他打听前朝丞相柳清恒是否还活着的消息,想是皇上有意将空着的丞相位子留给他。

只见柳允柠轻轻抬手,抚了抚柳清源的眉眼之间,“姑娘家的眉头是不能皱的,姐姐生的这样好看,要是愁出皱纹了该如何是好。”

柳清源一把推开他的手,又将他拉回座位上乖乖坐好,“专心些。”

他又漫不经心的一手撑着下巴,一手丢着橘子玩,“你们想让我入朝为官?”

沈樾面露欣喜之色,点头。

柳允柠一下便笑起来,他的笑容十分好看,就算是嘲讽也能让人看的生出一朵花来,他唇角微扬,带了些许放荡,眼眸下浮着浅浅的卧蚕,全然是一副少年俊秀之气。

“终于发现我是个累赘,要扫地出门了?”

柳允柠虽无所事事的风流了两年,但朝堂局势还是看得清,朝中但凡有点野心的人,怎么会愿意留着一个前朝丞相,他们中有多少势力要他死,怎会舍得将权利分出去,任别人高官一等,受别人摆布。

“怎么这样说话。”柳清源有些生气。

“实话实说啊。”

“我想什么便要说什么。”他将橘子丢回盘中,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头发又变得散乱,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落到身后,他推了门,走了。

柳清源叹了口气,满心无奈,这两年他就像个疯子一样,出门都会被喊打的那种,若不是出自名门世家,从小有着刻在骨子里的贵气,不然想是去酒楼都会被当作哪条街的混混赶出来。

“要不再等等,看看皇上那边情况如何,是否愿意在文武百官面前保他。”

屋外的杨蔑轻敲了门,沈樾唤他进来,他抱拳微微弯腰,“王爷王妃,柳公子又出门了。”

沈樾眸色一暗,沉下脸来,“不是特意将守门的护卫加了二十几个看着他吗?”

“柳公子是从马圈围墙那翻出去的。”见黎王不语,杨蔑又道:“我要追吗?”

“算了,随他去吧。”柳清源将茶杯子扣在桌上,她扶了扶额心,柳允柠才二十岁,如此大好少年郎,征远大将军唯一的嫡子,柳家世代忠君报国,家训便是为国为民为君,长姐如母,怎舍得让他这样颓废。

沈樾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放宽心,他的事,我会看着。”

跑就跑了,只要活着就行,说不定银子花完了就自个儿回来了,柳清源问身边去打听的丫鬟,只听她们说柳允柠那日带了二十两银子出门,以他的性子,定是过不了三日的,按道理这会儿不是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就是被杨蔑抓着丢屋里了,只是这三日过的相当风平浪静,既没听说哪个地方出了乱子,也没听说哪家公子被人胡乱打了,打架这点柳清源倒是不怕,柳允柠应当不会吃亏,就是要害得沈樾破费了。

她此刻坐在院中,略显不安的是没他的消息,就怕是浑浑噩噩之际被人灌了毒,长的又还不错,被人卖掉了,因他小时候长的过于女子般的秀气,又爱溜出院子去玩,结果就被人抓走了,柳家满城找人,后来他自己浑身是血的回来了,柳夫人吓坏了又听他说是别人的血,他亲手报复了那些人贩子,手段略为凶残,把柳宏都吓了一跳。

沈樾也不敢大张旗鼓派人去找,便悄悄的吩咐了半个府邸的暗卫乔装打扮探寻一番,就连之前常去的春院都没看到人,柳允柠不愿住在王府里,就常去先前的柳家房梁上躺着,现在那里早已经破败不堪,起初为了避免有人怀疑柳允柠的存在,就也没重修那儿,平日里只有柳清源打着祭拜或是怀念的幌子去看看他,送些衣物粮食。

可现在柳允柠这个人是真的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在哪里喝多了就睡在那儿了,总之朝廷没传出什么前朝丞相还活着的消息,便也证明他至少还没出什么事。

此时他正靠在桥头的木栏上发呆,正如柳清源所说,他早已花光了带出来的银两,又是一副乱七八糟的模样,他瘫坐在那儿,头上的银簪都要固定不住了,整个头发都变得松松垮垮,路过的人看他都像在看个乞丐一般,谁会把他与高高在上的柳丞相或是京城大户柳家想到一块。

阳光刺眼,他闭着眼睛有些犯困,刚要抬手遮挡,便见有几个布衣男子似乎是在寻人,柳允柠一看就觉得他们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一个个表情严肃,面色如钢铁一般,正经的不成样子,一步步走的极其稳重,看衣袖皱纹痕迹应当里头还藏着把匕首,从前他养伤时,就见过几十跟高手暗中保护他的,这会儿还有些印象,黎王倒是有心了,只是这些暗卫…柳允柠看着有些嫌弃,乔装打扮的也太不像了。

柳允柠一向觉得这些人对于找人这样的任务都不太灵活,随意打扮糊弄一下就很容易蒙混过关,他慢悠悠的起身,躺的久了,四肢都有些僵硬了,他披着一块不知哪里来的破布,盖着脑袋,转身走了,他也不是在闹什么脾气,就是不想这么早回去,与其让姐姐他们为难,还不如这几日都各自清静下。

他已经饿了整整一日了,没想到一个文武双全的丞相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越想越是不甘心,为了不被黎王府的侍卫认出,他已换了那件紫衫,这会儿早已不记得扔到哪去了,不然说不定还能换些银两。

他看着自己的粗布衣,猛然间闪过一个念头,去劫些银两好了,京城里最有钱的地方便是对面那座露出金色屋顶的宫殿,柳允柠不自觉的扬起嘴角,两年未立足过那里,今日回去竟是因为肚子饿了,想来也是一言难尽的可笑。

皇宫附近自然是除了皇上的暗卫,其他人都不能靠近,倒是能清闲些。

夜幕降临,柳允柠趴在宫墙之上,看着这一墙之隔的华丽,熟悉却已不似当年,不过是短短两年,原本夜夜笙歌灯火通明的地方如今变得这样冷清严肃,大概也能看出沈聆枫是不像前朝皇帝那样挥霍荒淫,他故作长叹气,语气中却有些舒缓,“物是人非啊。”

柳允柠纵身一跃,落到宫墙之中,他知道皇后未立则后宫守卫最弱,只是不禁摇了摇头,这也太弱了吧!除了前面十来个巡逻的打着幽暗的灯笼照明,就没有其他活人了,那几个侍卫眼神貌似也不太好,直勾勾看着前面眼睛都不转的走着,像失了魂一般,柳允柠看着还莫名觉得月黑风高的有些渗人,“现在的皇帝怎么一代不如一代了。”

一想又觉得总归来说无论什么皇帝都比前朝那个昏君好,亏老子之前还尽心尽力的辅佐他,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柳允柠一路抱怨着,不知不觉已走到一座殿前,他抬头一看,“凤琴宫。”里面还亮着灯笼,也不知是哪位妃子的寝宫,这么倒霉要被洗劫一空了,他径直走了进去,既然是宫中妃嫔,金银珠宝肯定是有藏许多的。

养心殿内,一蓝衣侍卫从房梁上跳下,他恭恭敬敬的上前来,低着头抱拳道:“皇上,他出现了。”

沈聆枫一顿,放下手中的奏章,嘴角微扬,神情放松了许多,甚至在不经意间展露了欣喜之色,“在哪?”

“宫里。”

“进宫了?怎么会进宫?”沈聆枫虽是惊讶,但满脸都透着欢喜,蓝衣侍卫不解,他作为皇上的贴身暗卫,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愉悦的神情。

他将头低了低,“属下不知。”随即略显犹豫道:“要不要抓过来。”


沈聆枫有些控制不住似的,他来来回回走了几步,一时不知该怎么下令,“去哪了?”

蓝衣侍卫又是弯身,“属下不力,跟丢了。”

沈聆枫唤他起身,“不怪你。”

宫中大小路还有暗道什么的,想来柳允柠会更为熟悉,十五开始也摸索了许久,终归还是不擅长这方面。

“赶巧呀。”殿外一青衣少年舞着一把桃花扇走来,十五见他,拜见道:“淑王殿下。”

沈同泽手一挥,“你先下去吧,我有事与表兄商量。”

那人转身告退,沈同泽扇子一收,方才那副笑脸也跟着收了,“表哥,藩王的事得趁早了,赵雄那边蠢蠢欲动,怕是按捺不住了。"

沈聆枫叹了口气,转身坐到椅子上,他按了按额心,一脸忧愁,“这事不好处理,赵雄野心太大,做人又狠,处理他也算是杀鸡儆猴,为我立威,但他也是一同起义的功臣,杀他难免让人寒心。”

沈同泽到他对面坐下,“可又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赵雄煽风点火,他们野心勃勃,今日探子来报,有不少藩王暗地里扩大军马,有意谋反。”

二人是极好的表兄弟,朝堂之上行君臣之礼,下朝后便不再拘于礼节。

他凑近了些,低声道:“朝堂需要个丞相。”

沈聆枫抬头看他,一笑,沈同泽居然有长进了,从前他也只会吃喝玩乐,做了王爷倒是收了点玩心,“这事我已有打算,且托你兄长帮我找个人。”

早些日子,他便让沈樾调查前朝丞相柳清恒是否尚在人间,只是一直不见他前来复命,也不知表嫂是否会将柳清恒让出。

“找到了吗?”沈同泽也是替他打算,自从表哥坐上皇位,肉眼可见他要操心许多国家大事,大梁历朝都是有丞相辅佐,偏到他为帝时,就一直空了丞相位置。

沈聆枫眉眼之间都显得舒缓了许多,似乎刚开那一刻的忧心也都烟消云散,“找到了。”

柳允柠小心翼翼的探了探这间屋子,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宫殿,想来无趣,拿个银子就走,刚拿起梳妆台上的一对翡翠镯子,便听见外头传来女子略显急切的脚步声,房门被猛地推开,柳允柠连忙躲在帘帐后,打量了一番这个女子,银冠华服,应该是一位妃子,他这才发觉,从刚才那条路进来,就没有发现任何侍卫,而她身为一个娘娘竟连随身的丫鬟都没带,甚是奇怪。

只见她打包了一袋衣物,挂在肩上,她刚要走,只听身后有人道:“你要去哪?”

她转头一看,吓得退了数十步,袋子也掉到了地上,柳允柠双手交叉在身前,懒洋洋道了句,“我有这么可怕吗?”

他的头发挽着一根银簪,披在身后,一身浅蓝色长衫,看着不像侍卫,只是他俊秀的脸庞透着一股风流,那女子一愣,立刻回过神,转身便要跑,却觉手臂一紧,又被强有力的一拉,她整个人都被推到了墙上,而面前这个英俊秀气的少年正拦在她身前,一双桃花眼生的极为俊雅,女子侧头,不好意思再去看他。

柳允柠瞥了眼地上的包裹,“你要逃?”

女子不语,柳允柠又道:“皇帝丈夫都不要,这是不想活了?”

女子终于轻声开口,颤颤巍巍道:“皇上翻了我的牌子,要我今夜侍寝,我只能逃。”

柳允柠眼眸一转,凑近了些,害的女子红了脸,“有什么想不开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他将刚拿的镯子戴进那只被他抓着的女子的手臂,便松了手,转过身去,忙自己的财务。

“你是谁的手下?”女子突然开口,引的柳允柠心中震惊,“我?”

他唇角一扬觉得好笑,“我是小偷,你跑你的路,我拿我的金银珠宝,咱俩互不相干,谁也不妨碍谁,如何?”

女子点头,坐到一旁,“我本是前朝徐大人的女儿,后来前朝被灭,太后见我孤身一人,怕我流落在外不安全,就把我捡了回来,纳为嫔妃,养在后宫。”

柳允柠想着战场上沈聆枫那张脸,长的还不错,也不像有花花肠子的模样,给他当媳妇应该还不错。

“起初在后宫还不受待见,我只是混个名头,享受富贵,可近日太后要求皇上开始培育子嗣。”

前朝大臣的女儿睡在枕边,沈聆枫养了一只豺狼虎豹陪睡,最毒妇人心,还真不怕哪日在床上被人杀了,真是丢人,柳允柠想着不知是沈聆枫太过仁慈还是太蠢,他登基以来,朝中就留了不少前朝的大臣,各个都有着什么居心还没搞清楚,竟在后宫也养了一个或多或少暗藏心机的女子,这是生怕前朝余孽不会东山再起,不会造反复国吗?

柳允柠也不知她为何要说这个,但他逛了这么多年的花楼,到底还是学会了些怜香惜玉之类的事,听她语气失落,便当是陪她聊个天了,还未想到说什么,便又听得她道:“自古皇家无情,我才不想留在这儿孤苦伶仃的守他一辈子!”

柳允柠点头,“皇家确实无情。”

“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而且你偷东西怎么会偷到皇宫来,这里向来是戒备森严的。”她话音刚落,只听见柳允柠的笑声,“这守备也太弱了吧!”

“最近手头有点紧,谁叫这儿有钱又轻车熟路。”话落,他才觉自己说这么多废话干嘛,早些收工还能早些回去。

“我们各忙各的就好,随意。”他装了一袋子的珍珠,转身刚要走,只是袖子一紧,身后的女子道:“你带我出去。”

柳允柠突然靠近,一只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女子退后几步,难为情的低了头,面色有些难看,柳允柠不屑一笑,“不要你以身相许。”

他心中的女子自然姐姐一个,“可惜我已没有当年的精力,带你杀出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那女子心中焦急,“我把床头的首饰都给你。”

“成交。”柳允柠十分爽快,顿时笑的又有些僵硬,他好歹也是名门望族出身,怎么搞的如此贪财的模样。

“你要是赶时间就先走吧。”

“出门右拐。”柳允柠想着反正侍卫大概都被她叫走了,来时是一个人也没有,就也不会困难,“看这时辰,浣衣阁的人会出宫送水,你混进去,很简单的。”

待她走后,柳允柠关了门,烛火点的更亮了些,他拍了拍手,颇为仪式感的小心翼翼取出床头的木匣子,眼神都要放光了,还未打开,却又被边上的坛子吸引,柳允柠立刻便放了木匣,转手抱了一坛,转身倒在床上,“一个妃子藏什么酒。”

一青衫罗云袍男子走来,他先是一顿,凤琴宫何时变得这般冷清,要说是凤妃娘娘好清静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连个守卫都没有,像个空屋子一般就有些诡异了,他快步上前,敲了敲房门,没有一丝动静,他又叫了两声,依旧无人回应。

管不了其他,男子一脚踢开房门,床帐是拉起来的,四处无人,然桌子底下露着一浅蓝衣角,他还以为是凤妃娘娘遭到了什么偷袭,被人打晕了,连忙退后找了根顺手的长棍,再蹑手蹑脚的上前去,猛然间吓了一大跳,快速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去关了屋门,又伸手在面前少年的鼻子下探了探鼻息,“还活着啊。”

他拍了拍身前人的脸,“柳允柠,快醒醒!”

只见他动了两下,依旧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他有些不耐烦,吼道:“再不起来,我打你了啊!”

他说着便伸手拉了拉袖子,“我真的打你了,别怪我。”

转而又叹了声气,面前的人他从小就认识,但又怕这一掌打下去,真把柳允柠惹怒了,定是会被他杀掉。

“你敢。”柳允柠语气懒散,他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眼手边的酒壶子,又撇了眼身前的男子,“沈同泽?”

“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会在皇上的后宫!真是好大的胆子!”

柳允柠不语,只是将酒壶子放到桌上,沈同泽看了眼,倒是笑了,“酒量不行了啊,这才喝了多少。”

柳允柠正觉得奇怪,他端起酒水一闻,果然不对劲,“这里面有迷药。”

“有人要害你?”沈同泽一惊,收了笑脸。

柳允柠一脸嫌弃,“你傻啊!这肯定是那女的不愿侍寝,用来迷沈聆枫的。”

沈同泽脸色有些僵硬,他勉强一笑,“怎么说表哥现在也是皇帝,你这样直接叫他名字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

沈同泽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审讯的模样看他,“怎么进宫来了?”

“外面腻了,进来坐坐。”柳允柠心中侥幸,他端着茶水醒醒酒,还好昨夜皇上没来,刚想着就听沈同泽道:“还好表哥昨夜忙于政务,没时间过来。”

柳允柠不屑一笑,在他看来,不过是沈聆枫那个木头故意借口忙于政务开脱,不愿来后宫罢了,当初在战场上,他们互为敌人时,柳允柠便觉得沈聆枫是个一本正经冷冰冰的呆人,怎会风情于传宗接代。

光顾着聊天,沈同泽一时忘了正事,“徐妃娘娘呢?”

“跑了。”柳允柠喝了一口茶,百无聊赖道。

“跑了!”沈同泽猛然惊起,把柳允柠都吓了一跳,“那我怎么跟太后交代!一会表哥就过来了!”

柳允柠刚喝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你不早说!”

“废话那么多!”他起身便要走,若被逮到,还不知下场会怎么样。

无奈天已大亮,宫廷之中,柳允柠就算想走也是走不了了。

柳允柠环顾四周,白日不同于黑夜,没一个好躲的地方,外面守卫多,是出不去了,他刚要去院子里找找,突地手臂被沈同泽一拉,他嘴角一扬,柳允柠正想这坏笑是什么意思,只听他道:“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

柳允柠不自觉的警惕起来,“你不会想趁机坑我吧。”

“怎么会。”沈同泽又是一笑,道:“表哥也是练武之人,况且他身边有许多武功高强的暗卫,你躲在哪儿都是会被发现的,与其如此,还不如光明正大些。”

柳允柠想来也有道理,不过要怎么正大光明些?

沈同泽连忙拉着他到镜子前,给他好好梳个头,整理一番,再去柜子里挑了件华服给他披上,柳允柠起初是拒绝的,只是沈同泽一口一个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说的他脑袋发晕,迷迷糊糊的就顺从了。

沈同泽牵了牵柳允柠的衣摆,顿时看他的打扮又有些好笑,橙色嫔妃华服,银边裙摆,配着那根银色发簪。

他本生的俊俏,与柳清源长的又有些相似,装起姑娘来,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连沈同泽都惊了一惊,“你要是个姑娘家,我肯定会以貌取人的爱上你。”

柳允柠生的好看,沈同泽从小就觉得他换上女装定也是不耐的,本就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前朝一个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换上女装,他笑道:“很好,你可以图谋不轨了。”

他觉柳允柠向来风流,撩妹无数,定也能讨得表哥芳心,而后宫最忌讳的不过是皇帝独宠,这徐妃娘娘也跑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柳允柠扣在宫中几日,给他玩几日说不定他就会发现比起做嫔妃的勾心斗角还不如重新做回丞相大人来的实在。

沈同泽笑的欢,惹得柳允柠实在不爽,他此时此刻只想一拳盖在沈同泽的头上,“图什么谋,不什么诡。”

“反正你闲来无事,后宫恰巧又鱼龙混杂,乱七八糟,不如就顺手闹上一闹好了。”

沈同泽眼眸微弯,笑的贼眉鼠眼,不怀好意凑进道:“你可以上表哥的床,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到的。”

柳允柠不语,懒得同他多废话,沈同泽见他神情,惊了一惊,叫道:“你不会在谋划着母仪天下吧!”

“滚。”

沈同泽再看一眼柳允柠,他一个男的,腰怎么能细成这样!又不禁感叹道:“表哥真是好福气。”

他刚要开门先走一步,便听院外刘公公大喊,“皇上驾到。”


柳允柠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你在这儿算怎么回事,不会惹什么闲话?”

现在跑走更显得做贼心虚,沈同泽强行镇定道:“我是奉太后的命令,来给徐妃娘娘送些补品,之前有个方士算了一卦,说她能生个大胖小子,太后非要给她补个好身子,盼她早日怀上。”

柳允柠听着眉头一皱,又是方士,他想想就来气,那些走江湖的骗子整日就爱胡说八道。

沈同泽帮他整了整袖子,“姑娘就要有姑娘的模样。”

柳允柠好奇,“你都坐上王爷了,还要亲自来送?”

他手一收,看了看愈发觉得柳允柠好看,果然无论人有多么邋遢,只要脸够秀就行,稍微一打扮,还真可以说是美若天仙,貌美如花,“我父亲和徐大人是故交,徐妃之前托我想个法子带她逃出去,我怕她出什么乱子,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被你误打误撞。”

“放心,皇上没见过徐妃,定是认不出来。”

柳允柠想着接到宫里两年都没见过,那这徐妃还真是跑了算了。

沈同泽刚退后几步,屋门便被人推开,金丝黑袍男子背着手走了进来,柳允柠一愣,两年前战场上就是这人骑着一头烈马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耳边似乎又想起他的手下那句,“皇帝昏庸无道,你本是一国栋梁之才,新皇登基,仍可保你为相!”最后却在平坛坡一战被皇帝派来的援军给杀了。

沈同泽见二人都愣着不动,像是在互相打量对方一样,尤其是柳允柠满眼都透着不悦,面对一个皇帝他这样就显得太过放肆,而他作为前朝的丞相,定是明白这个道理的,这会也不知是抽了什么风,竟是不愿把沈聆枫看做皇帝一般。

沈同泽轻咳一声,柳允柠回神,似乎才意识到不对劲,他有意躲了眼神。

沈聆枫也不再看他,径直走过他身旁,坐到桌前,看了眼桌上的酒壶子,眉头微紧,“徐妃一个姑娘家也好酒?”

柳允柠一顿,刚才倒是忘记收了,他瞥了眼沈同泽,又对沈聆枫做了个敷衍的微笑,突觉开口定是不如女子般娇媚,连忙捂着嘴咳了几声,眼神示意沈同泽。

沈同泽一惊,连忙到沈聆枫身前,勉强一笑道:“表哥,你有所不知,徐妃娘娘小时候大病一场,成了哑巴。”

柳允柠一脸震惊的侧头看他,哑巴就哑巴吧,沈聆枫早有准备,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顺带一只墨笔,抬头看他,柳允柠无奈,只好提笔落下四个大字,“闲来无事…”想来觉得有些不妥,又写下,“解渴。”

他笔锋行云流水,沈聆枫看了许久,沈同泽好奇,凑过去一看,嫌弃的摇了摇头,只觉这话写的实在太假,怎么会有人信,沈聆枫倒是出乎意料的回应道:“正好,我也有些渴了。”他说着便要拿过。

柳允柠一惊,立刻上前将酒壶子一夺,转身塞到沈同泽手中,沈聆枫眉头又是一皱,表情生冷,显得不悦,沈同泽顿时身后一凉,竟是如此像…吃醋。

柳允柠落笔又道:“这酒隔了一夜,不新鲜了,皇上想喝就要喝好的。”

沈聆枫松了神情,他一笑,走近柳允柠,附耳道:“那徐妃就为我酿一壶吧。”话一出口,便引的柳允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同泽也是一顿,徐妃娘娘会不会酿酒倒是不知道,但柳允柠定是会的,而且还酿的极好,师从于他母亲的手艺,从前基本上每年农户丰收时节,柳夫人都会采些谷子,酿成米酒,柳家与定居京城的沈同泽一家仅有一街之隔,柳家是京城贵族,沈同泽家是京城有名的商户,时常被柳将军照顾,两家便交好,因此每每那时,柳宏便会拿着两大坛米酒来送给他们。

这也是柳允柠除了才华横溢又玩世不恭外另一个远传皆知事实了,只是不知沈聆枫为何这样说,或许只是随口一提。

柳允柠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落笔,“我哪会做那些?”

沈聆枫看他,久久才道:“不愿?”

柳允柠一时无语,只是懒得做而已,以前他也只是负责调一个绝好的酒料,而其他晒谷子,洗谷子,抄谷子,挑谷子等等等之类都是其他人做的。

沈聆枫朝屋外走去,“今夜宫廷设宴,你准备一下,我带你去。”

待他走后,柳允柠撸了撸袖子,翘起二郎腿就坐在椅子上,问道:“什么宴?”

沈同泽看他这副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南湖水患的庆功宴。”

柳允柠托着下巴,想着南湖水患前朝就有,五年前还淹了不少村子,后来有一位修士路过,出了个主意,水患就被压住了,多年来都稳稳当当,没多大动静,只是一年前湖水突然再次爆发,那时尚书严大人就举荐了一位才识渊博的少年郎,众臣便提议让他去治水,沈聆枫允了,没想到还真给他治住了,随后就有官员提议朝堂一直没有丞相,不如就立他为相,好日后能更好的辅佐君王。

本就是有功,受禄也理所应当,名正言顺,只是沈聆枫居然犹豫了,听说他一听到要求立相时,当即就变了脸色,就像是逼他选后一般,看来沈聆枫似乎不愿把这个丞相的位置给他做,便办了个庆功宴,设在宫廷之内,也是十分风光的事了。

柳允柠起身到床边去,打了个哈欠,满是不在意,就当是去吃个饭了。

“你先把这凤琴宫的人都换了,可不能让他们认出我这个假娘娘。”

宫中四处都挂起了灯笼,兴庆殿中歌舞升平,犹如白昼一般明亮,全然看不出天色已黑,两侧摆着六七十张桌椅,坐的皆是王公大臣以及家眷,百来位侍女一个接着一个端上酒水佳肴,一白衣公子入殿,他大概二十来岁,摆着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微微弯腰道:“对不住各位,我来晚了。”

他话音刚落,立刻便有大臣向前去迎他,那人笑脸盈盈道:“不晚不晚,我们也刚到。”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李大人这么说,我便放心了。”他转身寻得一个座位坐下,又见方才的李大人走来,“林公子怎么能坐这?今夜这宴是皇上为你设的,你就是主角,应当坐到前头去。”

白衣公子不屑,他坐的位置是一个角落,被前面的歌女一挡,就看不见人了。

见他不为所动,而且表情还有些生硬,李大人又道:“皇上还是头一次为官场之外的人设宴宫中,林公子定是前途无量。”

他说的话加上这幅模样,就像是特意巴结一样,白衣公子听得倒是不悦,只听李大人又道:“以后林公子升官发财做了丞相,还希望能提拔提拔下官。”

白衣公子看了李大人一眼,他已自称是“下官”,看来是真以为自己官位定能高过他,白衣公子一笑,正想看看面前这位虚伪的大人会不会对自己行礼。

二人久久都没有开口,李大人站着也有些变扭,白衣公子又是一笑,看来他是没有诚心了,也是,毕竟目前自己还是个普通老百姓,而且周围还有许多官员,他那样做不合规矩又失了面子。

“放心。”白衣公子话落,想着大概是没机会做丞相了,他看着大殿之上还是空着的玉石宝座,嘴角的笑容反而更加有深意,皇上对立相提议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况且今日设宴本就是行赏,排场越大,就越能表现皇家的手段,更不会被人说是功大赏乏。

而他暂时坐在角落,不过是给这些大臣看一副与世无争的谦虚,让他们觉得自己不过是真心治水为国为民,并不图谋什么,越是这样,那些衷心的臣子就越会力荐他为相,皇上这事稍微处理不好便易引起大臣的不满,同时也有失去民心的风险。

李大人貌似又要说什么话,只见殿门外严正裴走了进来,他看了眼白衣公子,对他招了招手,“子澜,我们到前面去。”

林子澜故作犹豫,勉强应了的模样道:“是。”

李大人看着大概是觉得严正裴对他有提携之恩,所有才会听他的话,他不再说什么,回到自己位子上就坐。

官员们有说有笑,都在谈论些什么,或是有些上前向林子澜敬酒,再夸赞一番的,林子澜倒是满不在意,只是陪着笑一笑,说几句谦虚不敢当的话。

淑王沈同泽入殿,随后便是皇上进殿,众臣一下便安静下来,行过叩拜之礼后便回到位子上,只是他们奇怪,皇上平时都不待见后宫,就算是朝上大臣提议皇家子嗣,都不能让他改变什么,今日皇上竟主动带了徐妃娘娘来宴席,而且两人还同坐着玉椅上,殿下人想着大概是太后的主意。

柳允柠心情有些杂乱,被这么多大臣跪拜倒没什么,只是与沈聆枫坐的这么近实在是有些让人想入非非,若是以后被人知道了,他堂堂一个纨绔子弟还怎么混的下去。

柳允柠尽量玩边上挪去,沈聆枫突然回头看他,“怎么?”

柳允柠尴尬一笑,随身带纸笔道:“我怕把风寒传给皇上。”他今日戴了面纱,说是偶感风寒,其实就是怕在宴席上被人认出。

沈聆枫回过头,依旧面无表情,“无事。”

“不过今早你不是还好好的?”

柳允柠不置可否,举起纸张在他面前晃了晃,两个大字,“不知。”

沈聆枫也不再问,他唤着边上的刘公公,“开宴吧。”

一声锣响,侍女揭了酒菜盖子,歌女舞技随着奏乐翩翩而起,柳允柠只觉得无趣,平常春楼里的姑娘都比她们活跃多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音乐总算停了,柳允柠睁开眼睛,刚才他单手撑着下巴,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柳允柠起身,正想伸了懒腰,却发现肩上多了个披风,沈聆枫倒是少了个披风,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他的,转而又对上沈同泽的眼神,他极度嫌弃的朝柳允柠看来,还做了个口型,大概意思就是,“你现在可是徐妃娘娘,注意一下形象!”

柳允柠一个激灵,确实如此,他又乖乖坐好,方才那般吵,他能睡着也是件难事,想来还有些得意,他探头,正想看看边上的沈聆枫在做什么,只听得他平淡的语气道:“醒了?”

柳允柠点头,他一怔,沈聆枫居然在看奏折,竟是还有更厉害的,这么吵还能心平气和的看下去,要是柳允柠,定是觉得烦都烦死了,这么一比,他倒是觉得沈聆枫略胜一筹。

殿下的大臣们都在随意谈话,有的说闲事,有的聊家常,柳允柠越发觉得无聊,他冲沈同泽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问什么时候可以走。

沈同泽尚未回应,却是沈聆枫看他坐不住了,道:“你若是闷了,可以先回去。”

柳允柠一听十分高兴,他连忙起身一拜,便是多谢皇上了。

刚转身要走,恰听得殿下有人夸林子谰道:“林公子真是年轻有为,了不得啊,想是当年的柳清恒也不一定比不上你。”

沈同泽一听就笑了,他看向殿上正要走的柳允柠,一脸看戏的模样。

柳允柠也没多在意,他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只觉无趣。

然又有人附和道:“柳清恒桀骜不驯又嗜血成性,好在他死的早。”

“说起来前朝的柳家…”

柳允柠听到这儿,又坐回了原位。

沈聆枫看了他一眼,“不走了?”

他勉强一笑,纸上写道:“我觉得还是陪着皇上好,皇上不闷,我就不闷。”写着违心又有些娇媚的话,真是令人作呕,柳允柠想着自己都要嫌弃自己了。

“说起前朝的柳家还真是惨啊,忠心耿耿却换来那个昏君一句谋反,要屠杀满门。”

沈同泽听着眼眸一暗,想起当时沈聆枫的队伍已经起义了,前朝皇帝便派骁勇善战的柳宏出征,一个月后又派丞相柳清恒带援军去协助,可不知那昏君听了哪个混蛋的谗言,说柳家暗自谋反,柳宏柳清恒父子面上是平反,实则是去与沈聆枫的起义军汇合,昏君一怒之下便要将柳家株连九族,而柳宏父子根本没时间赶回来,柳清源收到消息便赶忙疏散了家里的丫鬟侍从,后来是沈樾带着自家在京城的侍卫救了柳家剩下的人,而后就是柳宏父子生死不明的消息传来,昏君给柳清恒带的那支援军出现了问题,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根本就是要柳家父子二人一去不回。

林子谰道:“如今已没有前朝,我们还是不提了吧。”

那位大臣又笑着道:“林公子说的极是,柳清恒都不在了,就算他在,也没有今日林公子的风采。”他话音刚落,突然捂着喉咙猛咳了起来。

边上立刻有随从轻拍他的背,“大人噎到了吗?可是也没吃东西啊?”

柳允柠看着倒是笑了,他此刻坐在皇上身边,做的是皇上的妃子,还当真比那个林子澜光采,方才也正是他弹了一颗花生正好卡在说话那人的喉咙里,好让他舒服一番。

“坐好。”沈聆枫余光撇了他一眼。

柳允柠一愣,不会是被他看到了吧,但见他如此平淡,大概也没有怀疑。

柳允柠刚松了口气,又见李大人到殿中来,他抱拳弯腰,“皇上,臣觉得林公子德才兼备,定能为君分忧解难。”

沈聆枫将手中的奏折一合,甩到桌上,皱着眉,“你要朕如何赏他?”

言正裴也跟着上前,“皇上一向赏罚分明,这是我们臣子的荣幸啊。”

柳允柠听他这话,说的就像是有意威胁沈聆枫一般,周围有人开始小声议论此事,皆对他说的话点头应和,严正裴在朝中的地位颇高,柳允柠倒是见怪不怪了。

柳允柠落笔道:“严大人是想让林公子做丞相吗?”

沈同泽立刻朝他瞪去,想着丞相这好的位置他居然不抢,还这么说是想让出去吗?这不是让表哥为难?

只见柳允柠又落笔,“如此对你有什么好处?”

殿中一时禁了声,严正裴也被这话吓了一跳,他立刻跪下道:“皇上明鉴,臣没有私心!一切都为江山社稷!”

柳允柠一笑,一张纸落在沈聆枫身前,“皇上,我话都说不好,害严大人吓到了。”

沈聆枫将他一抱,柳允柠正要拒绝,却也无可奈何,“你说的很好,是严大人胆子太小了。”

沈同泽看着倒是欣慰多了,也不知为何他总是看那个林子澜不爽,莫名觉他道貌岸然,才不想让他做丞相,他自觉心中完美丞相人选就算天塌下来都得是柳允柠。

林子澜上前,他弯腰恭敬道:“皇上,草民不想做丞相。”

几位大臣听着倒是惊讶,但更是觉他不争不抢,定能有一番作为。

柳允柠趁机从沈聆枫怀里出来,松了口气,通常都是他把别的女子搂着怀里,自己还从来没有被别人搂过,而且还是个男的,想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聆枫也有些吃惊,他微微一笑,“那你要什么?”


“从小我便立志入朝为官,为大梁出力,但我不想高官厚禄,只求谋个一官半职,安心走仕途。”林子澜自知这个皇上定是不愿让他做丞相,与其不知好歹的去抢,还不如借此机会给朝臣留个好印象。

柳允柠看着他,只觉他此话颇有心机,忽悠那些朝上的老糊涂还行,说不定真会有人对他刮目相看,此刻柳允柠貌似也察觉到了一些虚伪的气息,居然与沈同泽有了同样的想法,再看林子澜一个白净书生模样时,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了。

沈聆枫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侍郎如何?”

林子澜立刻便笑了起来,他跪下拜谢,“臣,多谢皇上。”

大半夜已过去,宴席将散,各家的夫人早已回去,只剩群臣还与皇上告辞。

“你说沈聆枫为什么不想让林子澜做丞相?”柳允柠平躺在床上,他其实是觉得比起其他大臣,林子澜姑且能坐的住丞相这个位子,南湖水患确实棘手,他能处理好,至少证明了他真的是有这个能力。

“谁知道呢。”沈同泽坐在椅子上,特意送柳允柠回来,还顺便带了太后赐给徐妃娘娘的糕点,只是因为柳允柠说反正徐妃人都走了,这些东西还不如他吃了算了。

“难道是把这位置留给你?”

柳允柠懒散的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留给我干嘛,柳清恒不是都死了吗?”

“可是是假死啊,而且也只是民间谣传,并未有人证实,再说了你不是好端端的活着吗。”沈同泽话落,正等柳允柠接话,却迟迟没有听见声音,他转头一看,柳允柠躺着不动了,想是睡着了。

“真是没礼貌。”沈同泽抱怨着,出了屋子,刚关上屋门,转身便见沈聆枫,他的眼神十分冰冷,正瞪着自个儿,沈同泽不知所措,“表哥…你为何这样看我…”

沈聆枫走近,语气更是冷漠,“你怎么从我的妃子屋里出来。”

沈同泽一愣,有些尴尬,难不成又惹他吃醋了?又不是姑娘有什么好吃醋的,他勉强一笑,十分无辜的模样,“我正好带了太后的糕点,又正好给他送来,这不就要走了嘛。”

沈聆枫姑且信了,他推了推屋内,沈同泽一惊,“表哥这是干嘛!”

沈聆枫一脸不怀好意的看他,“有何事?她是我的妃子。”

沈同泽一顿,确实没理由阻挡,他有些心虚道:“徐妃娘娘她睡了。”

“睡了?”

“正好。”他推门而入,沈同泽怕他借酒劲发疯,这可怎么跟大哥嫂嫂交待,更是和柳允柠没法交待,一觉醒来没了清白,怎么能像话,可他无论如何都是拦不住了。

屋门轻轻一关,沈同泽一时慌乱,他来回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虽说是表哥,但也是皇上,实在没办法得寸进尺。

沈聆枫看着床上的人,无奈的叹了声气,“你要我如何是好?”

他到床边坐下,捋了捋柳允柠落在脸颊上的头发,“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将被子提了提,将柳允柠盖好,便出了屋子。

屋外沈同泽越想越心慌,只听一声道:“你怎么还没走?”

他回头便看见沈聆枫,算是松了口气,刚还想着柳允柠好歹也会武功,防备应该不会差,只是万一他伤了皇上,身份败露,欺君罔上,落个刺杀未遂,前朝罪人的罪名,那就真的玩完了。

他勉强一笑道:“表哥这么快就出来了。”

沈聆枫一时无语。

“不然你以为我要干嘛?留这过夜?”

沈同泽连忙挥了挥手,“没有没有。”

晨时,屋外一婢女叫着,“娘娘稍作准备,皇上邀您去偏殿用早膳。”昨日皇上特意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徐妃娘娘休息,因此婢女也不敢进去,只好在屋外喊道。

柳允柠翻了个身子,又伸了个懒腰,低声抱怨,“这才多早。”

只听婢女又道:“娘娘快起吧,皇上还从未如此待过后宫的人呢,您定是得了圣宠了,多好的事啊。”

柳允柠无奈只好起身,谁叫他现在坐的是徐妃的位置,他简单打扮一番,还是得有个娘娘的样子,不能像从前那般邋遢。

他到偏殿,自顾自的坐到沈聆枫对面,刚坐下就感觉什么事不太妙,一个激灵,好像是忘了行礼,闲散惯了,倒是像在黎王府那般做派了,反正现在行礼也迟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而且看沈聆枫面色,似乎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只见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到这边坐。”

柳允柠犹豫,觉得不太合适,沈聆枫又道:“一会同泽要坐你那儿。”

柳允柠无奈,只好过去了,刚一坐下,就见沈同泽屁颠屁颠的跑来,他见到柳允柠,低头偷笑了一声,坐到表哥身边,竟还有些娇小可人的模样。

柳允柠心情复杂,见他这幅嘴脸就想一巴掌拍过去。

沈聆枫瞪他,沈同泽立刻正色道:“还是第一次见表哥与女子同用膳,有些不习惯。”

沈同泽将甜点递到柳允柠面前,“以后就习惯了。”

柳允柠无语,怕是没有以后了,又听他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准备了些。”

柳允柠一愣,没想到他这个木头还真的会爱护妃子。

沈同泽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不明白是不是这个皇上表哥突然开窍了,居然学会这般说话了,他眼巴巴的看着,又心酸又羡慕,究竟是什么时候,他也能如此作风。

“参见皇上。”

沈同泽抬头,没想到沈聆枫居然还一并叫了林子澜,他看着就有些吃不下饭了,他便是这般莫名讨厌虚伪书生。

沈聆枫道了句免礼,又唤他随意坐下,吃点东西。

林子澜连忙挥手拒绝,说是君臣有别,他不敢如此。

沈同泽心中暗喜,“倒是识趣。”

“今日叫你来,不过是朕遇到了一个难题,看看你有没有解决的办法。”沈聆枫话落,让人给他搬了张椅子。

“皇上请讲。”

“前些日子密探来报,封地藩王集兵欲动。”

林子澜微微皱眉,“皇上是担心藩王造反?”

沈聆枫点头,“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处理不当,便无挽回之地。”

“自古以来削藩是最保险的方法,皇上可有此意?”

沈聆枫蹙眉,这些藩王大多都是一起打天下的功臣,只是没想到后来坐上皇位的竟是自己,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又何尝不想做回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南阳沈家长子,只是皇位一旦让出,便又有夺位战争而起,受苦的终究会是老百姓,况且谁又能保证新皇是一个明君。

“你觉得呢?”

柳允柠吃的正开心,他没想到沈聆枫会突然问自己,他随手推出一张白纸,落笔写道:“皇上怎么会问我的意思?”

沈聆枫不语,柳允柠见他面色为难,又写道:“现在削藩,势必会引起藩王不满,若地方势力勾结,你们又当如何应对?”

“况且他国蠢蠢欲动,若是乘机攻打过来,谁来守边境?”

沈同泽看着高兴,正好借此打打林子澜的脸,谁叫他平时一副自视清高目中无人的样子,看着就讨厌,只可惜现在柳允柠不能说话,不然必让他气的林子澜头都抬不起来。

林子澜眉头更是皱了,“若是不削藩,他国以大梁皇位作为条件让藩王归顺于他们,共谋天下又应当如何?”

柳允柠还真是觉得高看了他,林子澜这人确实有智有谋,但可能就是有些狂妄自大了,分不清局势,他写道:“不会,大梁江山是藩王与皇上一同从前朝昏君手中拿下的,因此还损失了不少士兵将领,若与他国的野心合作,定是有更多的人投靠有钱有权有势的皇家,那他们的军队壮大,藩王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就更斗不过了,统一天下不好吗?藩王又怎么能保证他国皇帝会信守承若,把大梁这么好的一块地分给他们,而且这么多人,他国皇帝又该怎么分?怎么能确保这些人不会再一次谋反?还不如杀一儆百,以此惩戒。”

“再说了藩王个个心高气傲,定是受不了这个委屈,吃不了这些亏,咽不下这口气。”

林子澜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一时无话可说,有些惭愧。

柳允柠想起之前有大臣说前朝丞相不如林子澜的话,便有意打趣,落笔又道:“林大人怎么这些都不懂,还没我一个后宫妃子想的明白。”

林子澜猛地抬头瞪他,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羞辱过,这会简直是无地自容。

柳允柠处变不惊,还略带笑意,一张纸甩在他面前,“有些东西不是林大人能够惦记的,有些富贵也不是林大人能够攀的起的。”

他话一出,又想着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也不知这会儿为何会对他敌意如此大。

林子澜一噎,“徐妃娘娘说的臣惶恐。”

柳允柠挥手一摆,落笔又道:“全是后宫笑话,你倒也不必惶恐。”

沈聆枫却是隐隐作笑,不以为然。

“我说你要是再这么吃下去,变胖了就对不起你这张脸了。”沈同泽靠着桌子扶了扶脑袋,一脸生无可恋。

柳允柠正尝着他带来的糕点,“太后赏赐,不得不吃。”

沈同泽无语,分明就是他自己想吃,柳允柠什么样的人,他心里会没数吗。

“不过你为什么三天两头往我宫里跑,不怕被人误会我一个娘娘和你一个王爷…”柳允柠一笑,“有染。”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还不是怕你身份败露,也好用个王爷身份替你解围。”沈同泽理直气壮还有些了不起的得意。

柳允柠眼眸微缩怀疑般看他,“你有这么好心?”

“当然,虽然你没少坑我。”他抬手搭在柳允柠肩上,“谁让你我从小就是好哥们。”

柳允柠转头看他,沈同泽这个人什么都还好,就是太天真,没想到还能凭关系做上王爷,官场险恶,真不知对他来说是好是坏,也正是因为他天真,才敢与自小杀念就重的柳允柠玩在一块儿,换做别家有头脑的孩子要么离他远远的,要么就是有意巴结,生怕得罪后脖子上挂了一抹血,身上贴了几个窟窿,就去了。

沈同泽一顿,“你这诡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看你蠢的意思。”柳允柠回头,继续吃着糕点。

沈同泽无语,好歹自己也是个王爷了,还要被他这般嘲讽。

“话说,藩王那件事,该怎么办?”

柳允柠眼眸微暗,手中的糕点也落到了碗中,他冷着声音,回道:“后宫妃子,不能干政。”

沈同泽似乎没注意到他略显不悦的神情,“你还真当自己是妃子啊?”

“不然呢?”他试图勾起沈同泽的下巴,“让本宫好好疼疼你?”

“手擦干净了吗!”沈同泽嫌弃的一把推开,刚才他碰过糕点,这会手上定是油脂。

“对了,我听说你昨日把一个内侍扔下水,怎么回事?”

柳允柠一笑,不紧不慢道:“消息还挺灵通,那谁在监视我,可能是太后派来打探消息的。”

沈同泽无奈,这几日沈聆枫对他格外在意,太后那边定是坐不住了,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动静,表哥虽然常来柳允柠这儿,但不过是来装个样子,好让手下人好复命,“我可关注着你,就怕你把谁给杀了。”

“玩玩而已,还不至于。”柳允柠轻描淡写的说完,起身似乎又要回到床上。

沈同泽真是无语透顶了,“能别吃了睡,睡了吃吗。”

“无聊啊,也不知道皇上他一个人在后宫享什么福,忙的过来吗?”

沈同泽听着更觉恨铁不成钢,“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他突然一个激灵,奇怪的念头油然而生,他凑近看了看柳允柠,生的确实好看,比姑娘家还要清秀,“你然道是女的?不会真要争宠吧!”

柳允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害他踉跄了好几步,“滚,你以为我这么多年的花楼是白逛的。”


这两年他简直是不学无术,风流成性,害的大哥嫂嫂都要急坏了。

严府内,一白衣公子正坐着喝茶,见严正裴进来,他连忙起身,行了一礼。

严正裴没有看他,而是径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今早皇上可曾与你说了藩王的事?”

“说了。”林子谰坐下。

“你怎么回的?”

林子澜想着这个老狐狸极有可能在试探他,也不知他摊的是哪份浑水,皇家本来难以容身,他还是不要自不量力的自讨没趣。

“我说此事非同小可,应当从长计议。”

严正裴神情显得有些不满,“你若能提出解决办法,群臣定会拥护你,对你刮目相看,还怕得不到一个丞相位置?”

林子澜听到这话突然想起徐妃那时说的有些东西不是他能惦记的,就像是在暗指什么,他立刻道:“我觉得皇上身边的徐妃娘娘不简单。”

严正裴一顿,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又不能干政,能有什么威胁,“怎么说?”

“今日见她,似乎说起朝政来头头是道,完全不像后宫中的妃嫔。”

严正裴不以为然,他喝了口茶水,突觉林子澜也没多厉害,竟会被一个妃子吓到,“她是前朝太傅徐大人的嫡女,懂一些政事也挺正常。”

“可是…”林子谰还是觉得不对劲,一个女子竟能把局势看的如此清晰。

严正裴不悦,他怎么如此纠结一个女子,如个妇人一般啰嗦,“你还是想想怎么得到皇上信任吧。”

林子澜虽想不通,但也不愿再与他说这些,他道:“只要文武百官信任我,还怕不会被皇上重用?”

“如此最好。”严正裴话落,便起身走了。

林子澜不屑,要不是他能带自己混入朝堂,才懒得理这样一个自负的朽木,他吩咐着随身的侍从,“去查一查徐妃娘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沈同泽靠着墙面,交叉着手在身前,他看着躺在床上悠闲的柳允柠,“你说前朝皇帝为什么要杀你。”

柳允柠闭着眼睛,依旧摆着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皇家最忌讳的不就是官员权力过大嘛。”

沈同泽点头,确实如此,“你权力是大了些。”

柳允柠摆了个极其厌恶的神情,“那个傻子最喜欢听小人谗言。”

“思想保守,玩物丧志,贪婪蠢笨,心胸狭隘,沉迷后宫,优柔寡断,唯唯诺诺,也不知道怎么坐上皇位的。”

“况且他什么破事都叫我做,我权力能不大吗!”

“跟你表哥打的那次,我们拼命,他在享福,还敢杀我,还要抄柳家,真是头脑被水堵了,妥妥的昏君一个,他江山坐不稳迟早的事。”

“过分!有病!”柳允柠说着极其厌烦的捶着床,木板都被敲的咿呀作响。

沈同泽挥挥手,深吸了口气,“冷静冷静,都过去了。”

“那你觉得我表哥如何?”

柳允柠安分下来,思考一番道:“还行吧,主要也不太熟。”

沈同泽叹了声气,“那…你无名无分还想着流浪,不会不甘心吗?”

柳允柠无奈,他打了个哈欠,“权力而已,我不稀罕。”

屋外传来脚步声,柳允柠警惕的立刻闭了嘴,金丝黑袍男子从屋外进来,刚才他俩聊的起兴,也不知沈聆枫有没有听到,就当是沈同泽自言自语了。

沈同泽一惊,立刻站直了身板,“表哥,你怎么来了!”

柳允柠也惊的连忙坐起,还混乱捋了捋刚才弄乱的被子。

沈聆枫瞥了他一眼,“我不能来吗。”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沈同泽总是觉得自从柳允柠进宫后,他这亲表哥就老瞥他,“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聆枫冷着眼眸看他,“你为什么频繁出现在我的凤琴宫?”

沈同泽一时答不上来,沈聆枫又道:“太闲了?”

沈同泽只觉背后一凉,他极其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这就走!立刻马上!”

柳允柠满心都觉得方才还说是好哥们的这人真没义气。

沈聆枫见柳允柠看他的眼神既防备又茫然,他坐到桌前,“下朝又议了政事,心烦意乱,就想着来看看你。”

柳允柠无语,心想着他心烦意乱,来看我干嘛,看的我也心烦意乱。

转而便看见刘公公叫着几个侍卫,来来回回的提了几个盒子进屋,柳允柠一顿,心道:这沈聆枫不会是想住我这吧?

盒子被打开,摆的是方方正正的册子,刘公公将它们一件一件拿到桌上,周围还放了些糕点,柳允柠看着心中莫名一酸,如今大梁朝还没有丞相,所有的政务都是沈聆枫亲自处理,那些大臣又写不出什么耐看的东西,还真是累的够呛。

柳允柠起身,唤刘公公下去,他去帮沈聆枫整理册子,一类归一类。

沈聆枫看着他,倒是笑了,他将边上的糕点递过去,“之前看你好像很喜欢吃这个。”

柳允柠勉强一笑,他就算喜欢吃,可刚才已经吃了那么多,无论如何都是吃不下了。

沈聆枫眼眸一暗,声音冷了下来,“你吃沈同泽带的不吃我带的?”

柳允柠愣住,这个皇上语气诡异,一副受气吃醋夫的模样,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沈聆枫,倒与先前他所想象的不同,柳允柠无奈,只好接过,当着他的面吃了一块,还故意将一笔一划写的最是有力,“皇上带的最好吃!”

沈聆枫见他如此敷衍,面色一沉,也不责怪,转而一笑,埋头于那几本册子。

柳允柠自觉在这儿待着或许碍事,见沈聆枫大概也无心留意自个儿,柳允柠也不愿做些巴结过别人,自讨没趣的事,他收了笑脸,起身欲走,突觉手臂一紧,他回头只听得沈聆枫轻声道:“坐下。”

柳允柠不动,他正要甩开沈聆枫的手,只觉身子一轻,一时脱力,再睁眼时已落在了沈聆枫的怀中。

柳允柠有些不甘心,他好歹也打过仗,怎么能被别人一拉就给拉走了,猛然又觉这样躺在别人的怀中不太合适,他急着要起身,却无奈被沈聆枫抓得紧,听他又道:“别动。”

柳允柠也不知为何,似乎是懒得动了,他抬头看着这个皇上的面庞,平时的沈聆枫冷峻又威严,也只有在这样近距离时才能看出一丝亲切,柳允柠有些不知所措。

沈聆枫把他放在旁边的位置上,“乖乖待着。”

沈聆枫看了一下午的奏折,柳允柠趴在一旁都困了,他之前做丞相时也看过不少文章,有些看着就想骂上一顿,有些写得无聊的要命,也不知沈聆枫是怎么做到如此淡定的,还能心平气和都看这么久。

天色渐黑,二人都吃过糕点,晚饭倒也不用吃了,屋外的侍女已经挂起了灯笼,柳允柠迷迷糊糊的在沈聆枫书案上点了支蜡烛。

“困了就先去睡。”

“我不困。”柳允柠趴在桌上写下这几个字,他的确是困了,尤其是这种无聊的环境,一旦放松下来,就好像要把前几日逛花楼通宵的觉都补上,但他还是勉强撑着手臂写道:“皇上不困,我便不困。”

沈聆枫嘴角微扬,就他那小心思,定是觉得会被趁人之危,自己不睡他又怎么敢睡。

又过了一会,烛火微微闪烁,似乎是燃尽要灭了,沈聆枫转头看向柳允柠,如此安静,定是睡着了,果然他撑着下巴的手已经微微松动,沈聆枫立刻托住他的脸,无奈的笑了笑,“还说不困。”

他起身将柳允柠抱起,往后走去,柳允柠睡着也不老实,他一动沈聆枫抱的更紧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他弄掉了。

柳允柠迷糊的睁了睁眼,看到的是沈聆枫点缀不苟言笑棱角分明脸庞的下颚,他有些恍然,怎么又躺在沈聆枫的怀中,柳允柠稍做动弹,他平日没心没肺惯了,这会儿困得倒也没有多在意。

沈聆枫微微低头,“安心。”

柳允柠安分下来,貌似还感觉到一股莫名的踏实,沈聆枫的脚步轻飘飘的,走的是稳稳当当。

他将柳允柠放在床上,拉了拉被子为他盖好,又将他的发带解下,免得硌着不舒服。

沈聆枫转身欲走,突觉衣袖一紧,回头见是被柳允柠拉了一角,他迷迷糊糊,微微动唇,没有出声,似在说道:“谢谢皇上。”

沈聆枫不语,只是将他的手放回被子中才离去。

天已大亮,都近中午了,自从沈聆枫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徐妃娘娘后,果真就连叫他起床的人都没来了,屋外一阵拍门声猛然而起,柳允柠眉头一皱,连忙用枕头盖在头上,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见这暴力拍门的手法,不满的大叫道:“谁啊!敲敲敲!”

屋外的人听见他的声音,一脚便踢开了门,“都大中午了!还不起!”

柳允柠翻了个身,不理他。

沈同泽被无视的不耐烦了,他撸了撸袖子,上前就是一把抓起床上的人。

柳允柠无奈,沈家表兄弟三个,似乎力气都是出奇的大,无论是拽他,抱他还是拉他都是一下子感觉轻而易举的事。

柳允柠好不容易坐起,他靠在床头上,懒懒散散道:“帮我梳个头。”

沈同泽翻了个白眼,突然又笑脸摆出一副看戏的模样,“昨晚我表哥没把你怎么样吧?”

柳允柠无语,“能怎么样?他应当是情窦未开,看了大半天的奏折,后来自个儿走了。”

沈同泽觉得无趣,他道:“表哥最近也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竟然开始频繁出入后宫了。”话一落,他又觉得说的不对,哪里是频繁出入后宫,明明就是每日必来柳允柠这儿。

柳允柠伸了个懒腰,那日大概是酒喝多了都迷糊了,居然有想过扰乱后宫,真是差点没把自己搭进去,而且这计划还是漏洞百出,宫里的酒就是比春楼的烈,还夹杂者迷药,他摇了摇头,想想就担不起,得亏情急之下还记得叫沈同泽把凤琴殿的床换了,睡的安稳才重要。

“要不你送哥一程,带我出宫。”

沈同泽一震,又是个坑他的鬼主意,“那可不行!私自拐走后宫妃子,可是大罪!”

“表哥盯你盯的紧,你还是乖乖待着吧。”他说着就要走,一脸无可奈何道:“我可不能常来你这嗯晃悠,表哥看到了又要吃醋。”

柳允柠无话可说,他扬身一倒,又趴了下去。

沈同泽刚走没多久,屋外便来了个丫鬟,她大叫道:“娘娘,太后送糕点来了。”

柳允柠欢喜起身,虽说宫中有些烦闷,但太后那边带来的糕点确实好吃,他正奇怪怎么不是沈同泽送了,只听丫鬟道:“这是皇上宫中送过来的。”

柳允柠倒没想太多,这是昨晚沈聆枫记得他最爱吃的那款,而且色泽似乎更加新鲜,像是新鲜出炉的,最为好吃。

他走到窗户边上,沈同泽走路慢,定是还在凤琴宫的院子里,想着拿块糕点向他炫耀一番,让他尝尝失去表哥疼爱的滋味。

沈同泽正如他所说,慢吞吞的在院子里玩花弄草,他听到有人唤他,回头就见一脸得意欠抽的柳允柠。

“再吃就不好看了!”沈同泽刚要走,突听见瓷器破碎的声音,他回头看去,柳允柠正弓着身子一手扶在门案上,一手捂着心口。

沈同泽轻蔑般一笑,“怎么了?噎着了?碗都拿不住。”他见柳允柠依旧低着头,说不出话,脸色都有些发白,这才吓到了,他连忙进屋去,拍拍柳允柠的背,“怎么噎成这样!喝点水!”

柳允柠一把抓住他的手,瞪着眼睛看他,勉强挤出几句话,“你…傻…啊,这东西…有毒。”

“皇上…皇上!”刘公公一路跑进养心殿,沈聆枫正看各地藩王动静的文书,见他如此,有些不满,“何事慌慌张张。”

刘公公赶忙喘了几口大气,拍拍胸脯,“徐妃娘娘晕倒了。”

沈聆枫猛地起身,文书一合就赶出殿去,刘公公年纪大了,受不了这般折腾,他是追不上了。

凤琴宫内,柳允柠躺在床上,沈同泽已叫来了太医,好在他还有些头脑,提早将纱帐放下,叫他们看不清徐妃模样。

沈聆枫入殿,他免了几个丫鬟侍卫的行礼,将他们赶了出去,问了太医情况,的确是中毒所致。

沈同泽还是头一次见沈聆枫发脾气,他一拳打在桌上,就连太医都吓了一跳。

“好在发现得早,余毒服些药就可清了。”太医话落便被沈聆枫吩咐退了下去。

他回头看向沈同泽,“怎么回事?”


沈同泽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但还是想不明白,徐妃不爱走动,大多人都没见过,能跟谁有过节,后宫也没什么其他人跟她争风吃醋,他一震,突然觉得要是谁跟徐妃有过节还好,就怕是来人已经知道了柳允柠的身份。

沈聆枫懂了大概,他握了握拳,“最好只是后宫。”

床上的人微微动弹,沈聆枫立刻挽起帘帐,坐在床边,语气似在责备,“有毒都吃出不出来吗,这么笨。”

柳允柠无语,他没想到第一个看见的人会是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再说他当时光顾着向沈同泽炫耀,还真没注意有毒没毒。

他将柳允柠扶起,从沈同泽手中端过刚煮好的汤药,先是自己喝了一口,顿了一会,道:“没毒,也不烫。”

沈同泽没眼看,早已悄悄的躲到一旁去。

沈聆枫舀了一小勺,递到柳允柠面前,柳允柠一愣,连忙挥手。

沈聆枫正声,“张嘴。”

柳允柠竟是有些慌了,在他手心画道,“你是君,而我只是…”他一顿,抬头看了眼沈聆枫,又写道:“我只是一个妃子。”

“我知道。”沈聆枫说着将勺子又近了些。

“做我的妃子就得听我的话。”

柳允柠无奈只好被他一口一口喂着喝完了。

沈聆枫将碗放好,又扶着柳允柠的后脑,将他轻轻放到枕头上,“好好休息。”

简简单单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柳允柠似乎是真的了解到了沈聆枫这个人,至少他对自己是如此这般。

沈聆枫将沈同泽唤了出去,“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到下毒的人。”

沈同泽点头称是,沈聆枫扶了扶额心,显得有些疲惫。

沈同泽看着也有些心疼,“表哥还在担心藩王的事?”

沈聆枫不置可否,“我也担心屋里的人。”

沈同泽一顿,有些话他想说又不知该不该说,屋里的柳允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害的他大哥嫂嫂忙活,又害的他表哥受累,要是柳允柠做了丞相,所有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而丞相这个位置很多人求而不得,也不知他怎么就不想要,还真是闲散惯了。

他纠结了会,也不再做犹豫,想着既然大哥这边说不动,还不如让沈聆枫自己去说,不暴露柳允柠身份,推荐他一下也是可以的,就怕皇上是真不知有这样一个绝世之才。

“表哥你可知前朝丞相柳允柠?”

“柳允柠?”沈聆枫看他,略显疑惑。

“嗯…就是柳清恒,允柠是他的小名。”

“原来如此。”沈聆枫道,“前些日子我让你哥找的人就是他。”

沈同泽一惊,“那他不就!”他一个激动,立刻顿住,险些说漏了嘴。

沈聆枫嘴角微扬,还是忍不住笑了,“不就在我的宫中?”

沈同泽更是被吓得倒退一步,好像自己才是那个犯了欺君之罪的人,“表哥!你知道!”

“他不愿,我便不勉强。”沈聆枫转身欲回屋中,沈同泽又立刻将他拦住,他满心都怕沈聆枫会觉被戏弄,然后一怒之下将柳允柠杀了。

只是沈聆枫道:“我要留下来陪他。”

“啊?不好吧,要不还是我留…”沈同泽话未尽,沈聆枫便道:“你想陪我的妃子?”

沈同泽语塞,沈聆枫进屋,回头又交待了句,“明日带表嫂进宫一趟。”

沈同泽就怕出了什么事,他一大早就跑到凤琴宫,院中的丫鬟昨日被支走,还不知道徐妃娘娘中毒的事,都在说着皇上昨夜在此留了一夜,看来徐妃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她可算是皇上宠的第一个妃子了。

对沈同泽来说,只要没传出什么关于前朝丞相的话就都是好事。

屋内,柳允柠睁了眼睛,他拉了拉被子,只觉得今日被子格外重,就像是被人拽了一角般,他侧头看去,猛然一惊,身旁黑衣金丝的皇帝正靠在床头,与自己不过半个枕头的距离,柳允柠想都没想,一脚就把他踢了下去,这辈子最不过脑的一件事便是如此了。

屋外的沈同泽听到动静,连忙推了门,只见沈聆枫坐在地板上,正扶着床案起身,“有力气了是好事。”

沈同泽居然没看到沈聆枫生气,反而是柳允柠一脸凶相,似乎随时都想杀了身前人一般。

至于沈聆枫,他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个回事,模糊的印象之中,好像是昨晚坐着就困了,夜深有些冷,他便上了床,还盖了一半的被子,不过是靠着,又没有真的躺在一起,没想到柳允柠反应如此大。

沈同泽一时尴尬,但见二人都穿的严严实实,想必也没出什么事,他找了个话题道:“下毒的婢女投湖畏罪自杀了。”

沈聆枫转头看他,眼眸生冷,“如此简单?目的为何?”

沈同泽想着打探来的消息,“说是后宫妒忌,有人见不得徐妃娘娘过的好。”

他附耳沈聆枫,“处理干净了。”

沈聆枫微微蹙眉,回头看了眼一脸茫然的柳允柠,只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我去上朝,其他事交代过了,你带他去见她就好。”

待沈聆枫走远,沈同泽面色一遍,贼眉鼠眼的凑上前,“表哥真的只是睡觉?”

柳允柠一掌拍在他脑门上,“当然就睡觉,难不成睡我?”

他不懂沈聆枫要沈同泽带他去见谁,只是一路上看沈同泽表情一十分不怀好意,还一口一句好自为之。

柳清源正坐在庭院里喝茶,本来柳允柠在宫中她是挺高兴的,还以为他是同意留在皇宫了,可是听到沈同泽说他是躲在宫里,还冒充了一位妃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平常玩世不恭倒也随便,只是把心思打到皇上这儿就有些过分了。

柳允柠远远的就瞧见自家姐姐的背影,沈同泽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他,还以为柳允柠下一秒就想逃时,他却是出乎意料的跑了过去。

柳允柠绕到她身后,一把环住她的脖子,“姐姐!”

柳清源手中的茶杯一震,险些都要洒了出来,还好她早已习惯,先行稳住了。

她将茶杯放到桌上,抬手拉着他的辫子,将他拉到身前,一顿,柳允柠这副人畜无害的姑娘装,还真是有个美人胚子,真不愧是柳家的儿子,继承了母亲的美貌,这点倒是没给柳家丢人。

“害我们好找,你良心是丢了吗。“她手一松,柳允柠揉了揉头发,顺带看了眼沈同泽有没有偷笑,还用鄙视的眼神怼他。

沈同泽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见柳允柠目光,便冲他摆了个鬼脸,反正有柳清源在,柳允柠又能拿他怎么样。

“我让你入朝为官,你竟然在后宫做妃子,柳允柠,你闹够了吧!”柳清源看他不当回事,竟是真的生气了,这么多年,柳允柠还是头次见过姐姐脸色能如此发青。

柳允柠说不上话,只是道:“跟你回去就是。”

柳清源起身,与沈同泽道了别,柳允柠跟在她身后,也走了,打心底柳清源也是想让他留在宫中,说不定多多少少能帮上什么忙,且听沈樾道藩王的事越发棘手了,虽说柳家不做叛国人,但辅佐明君就是家训宗旨,国有难必须出力,况且她也不能让这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弟弟如此颓废,只是他这幅模样成何体统,还是要带回家修理一番。

黎王府上,沈樾猛的一拍桌,“简直胡闹!”

“要不是同泽与我说,我们还真以为你丢了!被人杀了!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这两年,沈樾虽可惜柳允柠放荡散漫,但也是真心待他,对于他的事都很上心,并且垫后处理都是妥当,就算柳允柠整日风流,也没落什么坏名声。

柳允柠已换好紫纱青衫,他站在墙角弯着腰锤了锤腿,已经站了近两个时辰,脚都酸了,人也不耐烦了,他瞅了眼柳清源,看似气还未消,柳允柠自觉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起码皇上都没怪他,也不知他们夫妻两个较什么劲,细想来还是沈同泽出什么鬼主意,早日让姐姐进宫来接不就天下太平了。

柳清源看他表情,显然是一脸不爽,丝毫不知错在哪里。

屋外侍女唤人用午膳,柳清源刚起身,柳允柠连忙唤了声,“姐姐”,只见她头也没回,想着午饭柳允柠大概是不用吃了,反正这么多年他也没改过什么毛病,饿一顿倒不是什么回事,“站着别动。”

二人出了屋子,柳允柠无奈又失落,他回忆着昨日这个时辰,自己大概已经吃到太后赐的糕点,还真是有些留念。

沈樾见柳清源无心吃饭,心事重重的模样就像在想些什么,他夹了菜到柳清源碗中,“不用担心,皇上既然让你带他回来,想必不会怪罪。”

柳清源点头,“只是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可不能这么任由他鬼混。”

确实如此,正值年少怎能浑噩度日。

“丞相的事,我帮他打点。”

柳清源吃了沈樾夹的菜,“下个药,从宫墙那头扔进去。”

“去知会同泽一声,让他带皇上来捡。”

沈樾一笑,亲姐还是亲姐,“放心。”

他吩咐了侍从,叫厨房做几样柳允柠爱吃的菜,给他送去。

沈樾再去看他,柳允柠还站在墙那儿,也不算是站,大概是靠在墙面上,还玩着挂在上边的字画。

见桌上的盘子还未动过,沈樾坐到椅子上,唤道:“清恒,过来吃饭。”

沈樾端着盘子,微微蹙眉,“凉了,热下再吃。”

“不用。”柳允柠还是副懒懒散散的模样,似乎还有些没睡醒的样子,他走来,坐下,看着这三菜一汤,都是自己常吃的,柳允柠拿起筷子,又看了眼沈樾,“你不吃?”

沈樾一顿,没有说话。

“也是,你都吃过了。”柳允柠稍作犹豫,他瞥了眼沈樾,最终还是吃了些,突觉头脑昏沉,一时失力,沈樾立刻起身弯腰抬手一扶,托着他的脑袋轻轻放到桌上,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一点儿戒心都没有。”

明月高挂,宫墙之外,十几个侍卫正恭敬的弯腰行礼,其中一个领头的看着他身后的杨蔑背上扛着一个麻袋,不禁好奇,“王爷,这是?”

沈樾嘴角一扬,“这是我送给皇上的野兽,兽性未减,相信皇上定能驯服。”

那人点头道:“那属下这就去通报开宫门。”

“不用麻烦,这东西打了药,没那么容易醒,我找个合适的宫墙扔进去就行,皇上会捡到的。”话落,沈樾已唤着杨蔑开始准备,侍卫也不好阻拦,黎王一向受皇上尊重,想必不会出什么事。

沈同泽老早就到养心殿,说是今夜突然有好多朝事想要学习,就来向沈聆枫求教,硬是等到月亮升起,沈同泽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想着时辰大概是差不多了,连忙拉着沈聆枫到外头逛逛,一口一句喊着,“大哥让我带你来捡个宝贝。”

沈聆枫正好看了一日政事,腰酸背痛,确实是要好好走走,清醒一下。

沈同泽说是围墙处的风吹的最好,硬是拉着他到附近闲逛,他一个麻袋子落在墙角,这个角落是铺着马料子稻草的,想是故意扔这儿也摔不疼。

沈聆枫上前,解开麻袋的袋子,一惊,“这是…”

袋中装着一位紫衣少年,月光印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眉目之间,更显银辉碧玉,风雅清秀。

沈同泽也是一惊,大哥嫂嫂怎么没把柳允柠弄成徐妃的样子,这让他怎么给沈聆枫圆场。

他朝沈聆枫看去,只见沈聆枫脸色微沉,眉头也有些皱起,“柳清恒。”

沈同泽一慌,立刻挡在麻袋前,“表哥,他…”

沈同泽一时无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却是沈聆枫先道:“送回凤琴宫。”

他走得快,沈同泽还愣在原地,他怎么也想不到沈聆枫会是这个反应,之前是说过柳允柠在宫中,可他并不知道是假扮成徐妃娘娘,沈同泽猜想着皇上大概早就知道柳允柠的身份,他看了看周围无人,立刻将袋子一拉,把柳允柠扛在肩上,抱怨道:“得亏你不重。”


柳允柠醒来,他坐起,拍了拍脑袋,还有些蒙圈,看了看周围,还是他熟悉的凤琴宫,满心疑惑道:“我这是又喝断片了?”

他起身下床,走路都有些不稳,“最近春楼的酒是越来越烈了。”

怎么又到了宫里,他是记不清了,柳允柠正想着,突见衣袖上的紫色花纹,愣了好一会,总觉的哪里不对劲,昨夜他是怎么回宫的,然道又是翻墙?

今日倒是难得的没看见沈聆枫,凤琴宫居然还有了些冷清,柳允柠靠在门槛上,他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安静下来看院子倒是有些新鲜的感觉,在这之前他似乎都没有认真看过几眼,此时只觉得院中的宁静就像是大梁的太平,不得不说沈聆枫这个皇上做的确实还是很不错。

外头风平浪静,鸟语花香,看这样子大概也没出什么大事,总归自己还没被人发现,柳允柠侥幸松了口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个暗道溜了。

他刚要走,突见外头有人叫唤,柳允柠只好再去换了那身徐妃娘娘的装扮,手法是越发娴熟了,扎的头发也比之前耐看的多。

柳允柠推了屋门,今日的糕点是刘公公亲自送的,他说是听从皇上吩咐送过来的,还笑着说了几句娘娘真是有福气的话,柳允柠不甚在意,也附和着勉强摆出笑容,他正想着沈聆枫不来就算了,竟是连沈同泽的影子也没看到,于是写道:“今日朝堂在忙什么事?”

刘公公摆放好糕点,道:“今早儿朝时,几个大人又论到了藩王的事,意见不合,多数是想削藩吧。”

“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面色沉的很,看上去很是不高兴。”

“林大人有附议吗?”

“没有。”刘公公是想了会才说的,大概也是可惜他错过这次展示才能的好机会吧。

柳允柠暗喜,看来林子澜是把他那日说的话听进去了。

“现在皇上和几个王爷都在书房中论事,老奴不敢打扰就先退下了。”

待他走后,柳允柠依旧靠在门槛上,也不知靠了多久,直到远处蓝衫少年走来。

沈同泽皱着眉头,步伐微沉,他走进屋子,看了眼悠闲自在的柳允柠,闷了一口茶水,“烦死了烦死了。”

待柳允柠走近,他撇了撇嘴,“你怎么还这身打扮?”

柳允柠见他似笑非笑,诡异的很,“什么意思?外面那么多人,你要我哪身打扮?”

沈同泽眸光一转,在柳允柠眼里不过是更显心虚罢了。

他连忙转了话题,“你今日这头发怎么插的跟鸡毛一样。”

“不会吧!”柳允柠连忙照了照镜子,“今日我觉得卷的比以往都要好。”

沈同泽无语,柳允柠正觉得哪里不对劲,才想起沈同泽这会儿待的正是自在,不比前几日那些心虚,他道:“是沈聆枫怎么了吗?”

沈同泽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表哥怎么说都是做了皇上了,怎么还这么被他直呼大名,想着也无所谓,比起更加棘手的政事,这些简直就无关紧要了。

“朝中那些大臣啊,真是会睁着眼睛说风凉话,贪财贪权!怎么这么贪啊!”

“人之常情。”柳允柠晃了晃手中的杯盏,“如今朝中有前朝的势力和藩王的势力,一些没背景的大臣若是不跟风走,怕是会被针对了。”

柳允柠言之有理,朝堂的事他看得清,沈同泽想着却是无可奈何,“那怎么办?”

“问我?”柳允柠眼神一瞥,带股生冷的戒备。

沈同泽眼眸微缩,“不然呢?我在跟鬼说话吗?”

说实在的,柳允柠当初睡不着时,也算是帮沈聆枫想了个法子,说来这个办法想了都好几日了,一直没机会跟他说,也不好意思跟他说。

“沈聆枫过的不好,沈樾就过的不好。”柳允柠起身,“沈樾过的不好,姐姐就过的不好。”他到床边,一下就趴了上去,叹了声气,“姐姐过的不好,我就过的不好。”

他将头埋进被子里,喃喃道:“姐姐必须要过得好。”

沈同泽早知会如此,他心满意足的吃了块糕点,“那不就得了。”

沈同泽大概觉他又要睡了,连忙快步到床前,一把拉着柳允柠的胳膊,“快起来!”

突觉屋外一声咳嗽,沈同泽一惊,连忙松了手,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他微微扭头看去,顿时脖子都变得僵硬,好巧不巧,每次与柳允柠有些接触的时候,都能正好被沈聆枫看见,此时他正板着脸,站在门口不动了。

柳允柠一个翻身,连忙坐起,丢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皇上中午好啊!”

沈同泽极为心虚的拉着沈聆枫过来坐下,将糕点摆放好,还十分正经的倒了茶,明明都各自心知肚明了,也不知自己为何还要这般过意不去,实在怪难为情。

柳允柠从没对沈聆枫行过礼,而每次都是沈聆枫先开始说话,这会儿场面莫名冷了下来,倒让他觉得颇为变扭。

“你…”终究还是沈聆枫先开了口,可这话到嘴边又是没说出来。

他起身,似乎欲走,沈同泽立刻便道:“表哥!”

“藩王一事徐妃娘娘可以解决。”他话音刚落,柳允柠一下便瞪了过去,沈聆枫转了身,二人对上眼神,他道:“你自愿帮我?”

柳允柠一愣,只觉“自愿”二字听的格外悦耳,他堂堂一个皇帝,竟还会问别人自不自愿帮忙,一点儿命令的语气都没有,柳允柠点头,想着就当是报答他这几日收留之恩。

沈聆枫神色略为缓和,他似乎在掩藏一股发自内心的欣喜,他坐下,柳允柠落笔写道:“明日早朝前,沈同…”

他突觉写的不妥当,连忙划掉,又写道:“淑王先与几位要削藩的大臣聊个天,就聊些普通家常就好,要让他们觉得你格外轻松。”

沈同泽不解,他疑惑道:“这样不是显得我很没脑子?”

柳允柠眉眼一挑,看都没看纸张,落笔便是:“你不就是吗。”

沈同泽一时无力反驳,他交叉握手在身前,满心想的都是给你个面子,暂时放过你。

柳允柠一笑,又写道:“皇上明早就不要皱眉头了吧。”

沈同泽道:“就是说皇上也要放松,那怎么个放松法?”

柳允柠摆着副十分单纯的神情,“比如你这几日老往后宫跑,就很不错。”

沈同泽无语,总觉他的笑容十分不怀好意。

沈聆枫原本皱着的眉头已经听柳允柠的话松了下来,他沉声道:“将朝事放轻,他们会更加肆无忌惮。”

“不会的,你越是不在意,他们就越不敢轻举妄动,朝中武将多为新朝的功臣,当初占城的将领则为地方藩王。”

“皇上仁心,前朝的皇亲贵族你也留了不少,赏了几块地,分配为王,愿意归顺的旧臣也留在朝中。”

柳允柠一顿,看了眼沈聆枫,“你也没有对当时极力反对保留的柳家赶尽杀绝。”

沈同泽看到这话有些愣住了,却是沈聆枫道:“多亏黎王迎娶柳家长女。”

柳允柠落笔,“只是柳家被害,长女没有回门礼,也没有父母亲给的嫁妆,未尽三年守孝就得嫁入他门。”

他的眸色暗淡下来,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伤怀,“她心里会很过意不去吧。”

转而他又变了情绪,“好在金冠朝服,百鸟抬轿,驾马京城,沈家娶妻给足了风光。”

沈同泽吸了吸鼻子,他听着一阵心酸,他小时候没少跑到对面那条街上找柳允柠玩,起初听得柳宏征远大将军的威名,十分害怕,以为他是一个粗暴的坏脾气,后来才发觉他为人和善的很,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简直就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甚至比柳允柠看着还好相处,柳夫人更是像自家母亲一般亲切,每次都会备一篮子的糕点给他带回家去。

说来柳清源的性格倒是与柳宏颇为相似,柳允柠很好的遗传了二人的长相,只是他的性格却是柳家独一无二的,从小就出了名的放荡不羁,桀骜不驯,却偏偏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是京城少有的有权有钱有势样貌还生的极好的富贵公子。

沈聆枫默声许久终淡出口一句,“应该的。”

柳允柠一笑,也不愿在此话题上多做纠缠,“皇上过几日让太后大摆宴席,就说是家宴,特邀藩王妃子和子嗣进京。”

“皇族的家宴,毫无血缘关系的藩王家眷参加定是会觉得风光无量。”

“皇上再派些看上去魁梧高大的暗卫士兵去,以保护行程安全为由虚张声势就好。”

沈同泽撇了撇嘴,眉头微皱,“可是藩王又不傻,他们要是觉得这是送人质怎么办?”

柳允柠又道:“所以还请皇上在明日朝堂之上提一句恐有外敌蠢蠢欲动,派武将邓括点兵操练。”

“邓括打战不用头脑,善于暴力行事,武力解决,皇上提他一句,让那些别有用心的大臣误以为我们这边兵力强盛,而他们不足为惧。”

沈同泽看着面前这位从小天资过人的伙伴,想着柳允柠又懒又放荡,也不容易被谗言蒙欺,更是不会有篡位之心,不禁又觉得前朝皇帝是有多蠢,才会去害柳家,害这样一位替他治国安邦的栋梁之材。

沈聆枫眉眼微弯,缓缓勾了唇角,“还好有你在。”

他又道:“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只解的了燃眉之急。”

柳允柠眉眼微松,“人都过来了,不就在皇上掌握之中了吗。”

他不紧不慢道:“比起权力他们更看重的东西。”

沈同泽:“钱?”

柳允柠无奈,“我说的是命。”

“藩王嫡子入京,恐后继无人,定自乱阵脚,说不定还会为王位发生内斗,自行削兵减将。”

沈同泽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微正,道:“要…杀了他们?”

“不行!怎能乱杀无辜。”沈聆枫神情越发显得沉重,脸色也不比之前好看。

柳允柠愣了,随即又觉有些欣慰,他心领神会的一笑,沈聆枫这一点倒是与前朝那一位截然不同,那人对柳家当真是一点无辜都没有放过。

“这事尽快做吧,趁他们还不敢贸然起兵,皇上将期限说清,届时保证完好无损的归还回去,藩王也会乐意的。”

沈同泽:“怎么说?”

柳允柠道:“若是死了哪家的,他们就有起兵的借口,若只是来此聚个宴,他们还可以趁机打探宫中情况,正是合意。”

沈同泽:“若是林子澜那一伙提议削藩呢?”

“只要皇上表明了不是不要削藩而是不必削藩,他就不会再提。”

久之,沈聆枫准备走了,他回头看了眼沈同泽,却是出乎意料的没把他赶走,柳允柠倒是觉得今日他表现的态度格外不同,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或是更加生冷了吧,想他大概也是觉得每天看着徐妃腻歪了,柳允柠若有所思,这样也好。

沈聆枫转头,目光落在了柳允柠眉眼之间,他打量一番,沉默片刻,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像是在吊着柳允柠的胃口,看得柳允柠都觉得不自在。

转而,他叹了声气,道:“无理取闹。”

柳允柠听得是一脸懵,只见他偏头看向沈同泽,道:“你没与他说吗?”

沈同泽听到这话,整个人一下子就僵住了,本来他是打算说的,又想着逗一逗柳允柠,毕竟长这么大都是柳允柠欺负的他,他还从来没有机会还手,想是柳允柠的女装毫无违和之感,他这些天看的是越发顺眼。

早些时辰,沈聆枫还在书房中看奏折,一黑衣男子从栏间越下,他双手抱拳,微微弯腰道:“有人在查徐妃娘娘身份。”

沈聆枫将奏折一放,抬头看阶梯下的人,“谁?”

“林子澜。”

十五费了些功夫,那个毒至死倒不会,大概只是给徐妃一个教训,让她认清身份在后宫不得干政。

沈聆枫直接将册子摔了,宫中大多数人只长岁数不长脑子,竟是把心思动到后宫来,还敢胆大包天的触碰了他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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