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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天之祜

大无稽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人有贪欲不知足,上取天权,出其本心,受其圣心,以谋权禄。圣人以道心予之,人有承之,是谓受命。以道法予之,是谓受祜。以道术予之,是谓受教。人言相传的时代逐渐被遗忘,史书记载的时代逐渐远去,圣人施放吞吃天下人的阴谋,人们在贪欲中逐渐进入癫狂,无法自拔。天下的败亡,终究会蔓延到每一个角落。惟有直面帝星的陈枢,听到了来自太古的颂歌:受天之祜,四方来贺於万斯年,不遐有佐

主角:陈枢,宝翎   更新:2023-03-11 01:4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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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枢,宝翎的其他类型小说《受天之祜》,由网络作家“大无稽”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人有贪欲不知足,上取天权,出其本心,受其圣心,以谋权禄。圣人以道心予之,人有承之,是谓受命。以道法予之,是谓受祜。以道术予之,是谓受教。人言相传的时代逐渐被遗忘,史书记载的时代逐渐远去,圣人施放吞吃天下人的阴谋,人们在贪欲中逐渐进入癫狂,无法自拔。天下的败亡,终究会蔓延到每一个角落。惟有直面帝星的陈枢,听到了来自太古的颂歌:受天之祜,四方来贺於万斯年,不遐有佐

《受天之祜》精彩片段

“帝星异动,这是在青宫县吗?”

那一道与真人无异的、身披道袍者的元神,抬头望向位居中天的北极星。

“嗯,去看看也好?”

那另一个世界中的陈枢突然出了车祸,当场死亡,元神亦或者灵魂瞬间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引而去。

“这孩子……为何元神会湮灭?也好,我还可以寄生于此……”

恍惚之间,那道袍者的元神来至在青宫县,神识瞬间覆盖整个区域。在观察一番后,老人便做下了决定。

然而却出现了天大的意外,陈枢元神被神秘力量牵引,居然同时与那道袍者寄生在那孩子体内。

道袍者顿感不妙,立马准备将陈枢剥离,但那股神秘力量却远不是道袍者所能撼动的。

“帝星?”

道袍者大惊失色,索性准备自己脱身,却发现身躯已经被那股神秘力量固定住了。

道袍者遂才明白,这并非是什么力量在针对他,这只是在安置元神。可这样一来,他就无法脱身,只能和陈枢同处一具肉身。

“哎,时也命也。”

道袍者长叹一口气。

于是随着时间推移,陈枢缓缓睁开眼。

“这是哪……

刚才不是车祸了吗?”

陈枢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那是一户破屋子,破败,但却不脏。他撑起身子,却猛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个脆弱的小孩子。

为了弄清楚情况,陈枢便走出屋子去。街上人流如水,不时有人走过,他捕捉到了一些人投来的怜悯,又或是嫌弃的目光。作为另一个世界的心理医生,他很快就从这些目光分析出:这幅身体的身世,怕是有些悲惨。

再而,陈枢通过眼前这些人的衣冠,迅速地分析出,他很有可能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他不清楚人是否会在死后来到这个地界,又或者他像前世那些穿越小说一般。

不过,不管是哪种原因,他都很庆幸自己生命的延续。

“咕噜……咕噜。”

正当心中庆幸时,肚子里传来响声。之前自己的注意力都在弄清自身的处境,当大致弄明白境地之后,另一个问题,便随之而来。

陈枢抬眼看看自己的住处:矮小、破烂,充其量就是个用土坯、烂石砖堆砌的破房子。叹口气,走回屋内,一顿翻找,结果依然是没有任何吃的。

人得活着。

陈枢只能再次走出屋子,找些吃食,沿着街道行走,他确定这个世界的确不是原来的世界。不论是建筑风格,还是衣冠打扮,还有那该死的汽车。但这个世界的语言他却能听能说,而且随着他看到的越多,大脑中就会出现新的记忆,他大概知道,很有可能不久后,他就会拥有这个孩子的所有记忆。

他行走在街上,也并不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只是因为记忆缺失,他不清楚该去哪里找点吃的。但他确定,就算知道,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要不然也不至于混得如此悲惨。

主动出击,才是好办法。

他的目标就是一个大户人家,有钱人哪怕心头一高兴,随便施舍一点,对穷人来说,也许就顶上一辈子的开销。他相信,这个道理不论放哪里,都行得通。

没走多久,陈枢就来到了一处气派的宅子门前。府匾上有“陈院”二字,便显示主人姓氏与他同家,自然引起了陈枢的注意。陈枢料定,这家主人身份,定然不低。

陈枢便走到门口,扣动狮子门环。

吱嘎一声,门被打开,是一个老仆人。那人打量了一番陈枢,只见陈枢年幼,穿着又破烂,但老仆目光里却并没有丝毫厌恶,而是礼貌地问道:“娃娃,有什么事?”

陈枢内心大定,自己穿着如此,那仆人却还心平气和、礼貌问话,看来求份吃食,大概是不成问题。

就在他刚要开口,却听到宅子里传来问话声:“福安啊,门口的人,可是来问帮差之事的?”

“老爷,门口的是个孩子。”老仆回答道。

陈枢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大声喊道:“老爷,我确实是来做帮差的。”

老仆笑了笑,只当陈枢在开玩笑,又恰好听到陈枢的肚子作响,于是问道:“肚子饿了,没吃东西呢?”

但陈枢现在的心思哪还在这上面,立马竭尽全力喊道:“老爷,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你这娃娃,嚷叫什么,你要想吃东西,我给你拿来就是了。”老仆连忙让陈枢噤声。

“哈哈,福安,别心急了,你把那小子领进来,让我瞧瞧。”宅子里传来大笑声。

陈枢心头一喜,这事看来有戏。对他来说,四处讨饭远没有找个工作好,不但有口饭吃,还能更快理清楚这个世界。

不过他还有一点比较担忧,那就是雇用童工犯不犯法。

老仆得了话头,答应一声,将陈枢领进宅子里,宅子里的布局让陈枢大为惊叹,恐怕唯有那电视中的王府,才称得上这种规格。而且进到宅子,他就感觉浑身轻松许多,就连腹中饥饿感都减轻不少。

“福伯,这么大的宅子,就没别人了吗?”

让陈枢意外的是,除了老仆,他居然再没见到任何下人。

“哈哈,你这孩子倒是机灵。”

老仆对陈枢的的称呼感到心欢,也从另一个角度,看出了陈枢带些机灵。

“所以说,老爷才想招你做个帮差的。”

陈枢眼睛一转,立马对福安说起自己的优点,如果这个宅子只有两人,那么福安的话语权想必不小。

“福伯,您看,我能做得多,饭却吃的少,桌上只添一双筷子,工钱倒只要别人一半。”

“嘿,你跟我说这些可没用。”福安很显然看出了陈枢的心思。

“那福伯,您跟老爷多久了?”看到自己的心思被看穿,陈枢也不尴尬,继续问道,企图通过交流来拉近距离。

“嗯……也有些年头了。”福安想了想,似乎时间非常久远,远到他自己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福伯,我看老爷的住处真好,就是缺了点人气,要是多几个人就更好了。”陈枢又开始心里暗示。

“嗯,我也这么觉得,只不过老爷从来都性子淡,眼光高。你机灵是机灵,但能不能给老爷看上,就不知道了。”福安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

陈枢暗自翻了个白眼,合着他的话是白说了。

“哎,怎么走这么久?”

陈枢暗自疑惑,以前听到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但他与福安之间对话都过了几分钟,但这条长廊就好像走不到头一样,不过对于这个问题他没有多问,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门清。

两人又走了几分钟,这才看到庭院里,一个老人正在浇花,蓄着雪白的长须胡,眼睛深陷在眼窝里,散发过肩,一顶小冠形同虚设,和旁边蓄发戴帽的老仆相比,看上去,实在是不修边幅。


“老爷,人来了。”福安对着老人说道。

老人点了点头,放下手中浇水瓶,打量起了陈枢。开始时,老人看着小孩子,不由得嘴角笑颜开。但随着不断打量,老人却越发严肃起来。

陈枢看着这一幕,内心不由得忐忑些许。

“这就怪了。”

老人围着陈枢转了几圈,反复打量,越看越是不解。

“呃,老爷,我有什么怪的?”陈枢被老人这疑虑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

“元神寄生的事我是没少见,但一个神府里面,怎么就出现两个元神呢?”

老人早已不复之前那和蔼模样,抓耳挠腮,不断拨弄自己的披散的头发,不停砸嘴,嘴里念叨什么,目光让人发毛,让人感觉好像犯了精神病。

陈枢心里明白老人所说何意,因为他本就算是鸠占鹊巢。但却不明白老人提及的“两个元神”的含义,但还是能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可能不太好,也清楚眼前的老人恐怕不是一般人。

看着老人那如同看患者的目光,陈枢哪还有心思找工作填饱肚子,当即就说道:“额,我估计我是不合格,帮差就算了,那我先走了。”

陈枢说完拔腿就往外走,生怕被留,但不管他怎么跑,下一刻就又会回到老人身前。

“别告诉我这个世界的人会法术……”

陈枢心里做着毫无意义的吐槽。

“孩子,你不用怕。这样吧,老夫年岁大了,刚好缺个弟子,我就勉为其难收你个徒弟吧。”

老人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难堪的笑容。

陈枢身体一僵,磕磕绊绊道:“既然您老收徒弟都这么勉为其难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给拒绝了吧。”

“那你走吧,不拦着。”老人故作大度道。

“多谢老爷子,我记您的好。”陈枢边跑边说。

但下一刻,却又回到了原地。

陈枢怔了怔,随后脸上出现了被人戏弄的怒火,但一想到老人那手段,甚是高明,又只能作罢,强行挤出笑容。

“我愿叫您一声师傅。”

“嗯,好徒弟。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忿。没事,你到时候会为你的选择庆贺的。”

老人似笑非笑地瞧着陈枢。

陈枢听着老人的话,心里直打鼓,自从听了老人那个所谓双元神的话,他就好像真的感觉到,还有个人在身子里盯着他。

“老爷,那就恭喜您收得第一个徒弟,该着给您庆祝一番。”福安在一旁笑着恭贺道。

“嗯,也确实该庆祝一下。这样吧,福安,你去后面准备一番。”

老人点了点头,随即微笑着招呼道:

“徒儿,跟我来吧。”

“额,师傅,我能不能……提个要求?”陈枢颤巍巍道。

“只要不过分,我都答应你。”

“我想活下去。”

陈枢紧紧的看着老人。

他原本以为这个要求应该会得到爽快的回答,但老人却收起笑脸,认真地思索起来。

陈枢心头一怔,老人收他当徒弟,或许是临时起意,又或者是因为他身上的特殊吸引了他。但他相信他的判断,眼前的老人虽然看上去可能精神有些问题,但绝对不是坏人,当了这么些年的心理医生,这点他绝对敢确定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老人说话了:

“好,我答应你。”

陈枢松了口气,但他不知道,因为这个承诺,老人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

“走吧。”

陈枢跟着老人往房里走,来到一个挂着画像的屋子。

“你跪下。”

陈枢扑通一声跪的很干脆,这一幕他在电视里没少看过,拜师嘛,他门清。

“乖徒儿,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画里的人。”

画像中人,身披大红缂丝袍,头顶乌纱翼善冠。但陈枢历史没那么好,看了半天,既没看着龙凤,也没看着飞禽走兽,分辨不出来这是谁。索性眼珠子一转,说道:

“我知道,他肯定是咱们一脉的祖师爷。”陈枢了然道。

“祖什么师!仇人!”

“……”

“那为什么要跪他?”陈枢不解地问道。“怎么还让我拜仇人呢?”

“这样你才能记得牢固。”老人淡淡道。

“……行吧,徒儿知道了。”

“那你发誓吧。”

“这还发什么誓?”陈枢一脸莫名其妙。

“发毒誓咒他,越毒越好。”

“行,明白了。”

陈枢感觉自己占的这个便宜,实在有些幼稚了,于是连忙说道:

“我,陈枢,发誓,画中之人,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我祝他孤家寡人,断子绝孙,三天被人挖祖坟,五天被人绿头顶……”

老人听的目瞪口呆,当听到“被人挖祖坟”时候,赶紧上前劝住。

“行了行了,你可别骂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弟啊。”老人连忙说道。“你再骂早晚得把你骂出事来。”

陈枢有些遗憾,眼中满是意犹未尽。上一世当心理医生,听过太多,看过太多,到最后,他比谁都压抑,但却一直没找到释放压抑的方法。现在他终于用骂人的方法来释放了心理压力,反正他现在心情就很舒畅。

“咳咳,行吧。老夫叫陈六子,受天之命,八阶天箓师。今后咱俩就是师徒,我这一脉就你我二人,没什么讲究,尊师重道,师慈徒孝。此等规矩,你能做到吗?”

陈枢自然连忙点头。

“好,那起来吧,福安应该也准备好了。”

“师傅,徒儿想问问,什么叫天箓师?”跟在陈六子身后的陈枢好奇的问道。

“天地有圣人,献祭修为,修为化作灵泉。于是分为十二道宝相,凡人选择一道献祭精神,则得圣人之力,这就是箓师。”陈六子将道理娓娓道来。

“那师傅,箓师有什么用?成为箓师,是不是就跟神仙无异?”

“圣人时,也不敢说自己是神仙,更何况咱们这些受圣人之力,拾人牙慧的箓师了。”

“师傅,您说您是八阶天箓师,这等阶又是怎么分的?”陈枢对箓师这个职业着实感兴趣。

“天地十阶。一到三阶称箓士,四到六阶称箓师,七到九阶称天箓师,独第十阶,称宗师。”

“哇,那师傅岂不是马上要成宗师了?”陈枢一声惊呼,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居然抱了条大腿。

“小兔崽子,你是在咒我死呢?”谁知这么一句赞叹,陈六子却是一个脑瓜崩崩在陈枢的额头。

“哎哟!师傅,我这哪是在咒您呢?成为圣人不是最强的吗?”陈枢捂着额头不解道。

“徒儿啊,言多必失啊。”陈六子笑着,摸了摸陈枢的脑袋瓜。“箓师之本,在于交易。既是交易,就表示有付出。你付出代价越多,获得也就越多,但同样也代表着你失去的越多。”

陈枢听后,若有所思。

“师傅,那我能不能成为箓师?”

“你?”

陈六子瞥了陈枢一眼,随后认真的对着陈枢道:“所有人都可以,当然你也不例外,但是我倒希望你能当个普通人。”

“为什么?”

“因为可能会死。”

“嗨,师傅,你别骗我了。”陈枢听后,先是一笑,忽然又是心头一怔,说不出话来。

“关于箓师的问题先放下,我得先弄清楚,你身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陈六子看着陈枢,目光不断闪烁。


陈枢默然,这个问题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

“徒儿,反正你现在的元神已经稳固了,你就别想太多。人生来有命在天,不会那么脆弱。”陈六子不由安慰起来。

“……”

陈枢一言不发。

突然只听得陈六子一声惊叫:“等会,不对!”

跟在其身后陈枢被吓了一跳。

“师傅,您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吓人呢。”

陈六子再次紧紧望着陈枢:“你连箓师都不知道,那你元神怎么来的?”

陈枢听着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

“另一个世界。”

陈六子一声暴喝,吓得陈枢脱口而出。

“另一个世界?”

“哈哈哈,这么回事,我就说我怎么就收你当徒弟,原来是自有天意,善哉啊……”

陈枢看着逐渐陷入疯癫的陈六子,不由得有些慌乱。

“额,师傅,我说句实话,您不会介意吧?”

“哦?你说说,我听听。”陈六子瞬间从疯癫状态中恢复过来。

“师傅,您这精神,好像有点问题。”

陈枢说完不露痕迹的朝后退了一步。

“这没办法,这就是成为箓师的代价。等阶越高,意味着献祭的精神也越多,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交易。”陈六子丝毫不在意陈枢说的话,毕竟这还真就是事实。

“居然是献祭精神?”

陈枢有些惊诧,但又好像有些理解。因为上一世作为心理医生,有关精神甚至灵魂的理论,他在各路论文和著作中都涉猎过不少。

而精神乃人之根本。上一世中,道教玄门有论,天地万物及生命,皆生于混沌,“气生精,精生神,神生明”。更不用说医学界的大书《黄帝内经》对精神的论述了。

想到精神的种种记载,陈枢顿时恍然,难怪陈六子说过一旦达到宗师境界,那么就会死,因为到了那个程度,就意味着自己献出了所有的精神,脑袋只剩个壳子,仿佛行尸走肉,那和死有什么区别呢?

“呵呵,所以啊,你当个普通人就挺好。”陈六子见陈枢有所悟,不由对着他咧嘴一笑。

陈枢耸了耸肩,没有搭话,但其实谁又能抵挡住自身的欲望?当获得力量变得简单,那么谁都不会拒绝,包括他。

这时,福安走过来对着两人道:“老爷,少爷,准备好了。”

陈六子平静的点了点头,而陈枢则连连摆手道:“福伯,你可别叫我少爷,我受不得,您叫我小枢就行了。”

陈枢哪不懂人情世故?别看自己是陈六子的徒弟,而福安是个仆人,但他敢百分百肯定,福安比他的地位高多了。

“哈哈,少爷也不必如此见外,老爷那么多年,就收了你这么一个,我是打心底里痛快,意味着又多了个人陪着老爷。”

福安自然也懂陈枢的顾虑,但对于他而言,陈枢的到来只是好事。

“行了,咱们去看看福安这回置办了点什么吧。”陈六子随即转口称赞起了福安。“要说福安啊,我也得给你说说。这人跟了我好多年了,做饭味是真鲜亮,合我口味。逢年过节,还做小米黄酒,有五谷之香,那是真好喝。有时候邻里有拜门的,还给他们送酒呢!”

说到饭菜,陈枢口水不自觉的从嘴角流了下来,之前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居然忽略了那前胸贴后背的感觉。

一桌子菜食,陈枢吃得汤足饭饱,拍了拍肚子。饭菜果然如陈六子所说,直吃得口中鲜亮。本来他还想喝点黄酒,却被陈六子以他年纪小为由,给收走了。

其实陈六子和福安自然清楚陈枢的底细,但架不住身体就是个孩子,陈枢也只能眼馋的看着。

“少爷,等你大点了,这黄酒年年都有。”福安笑着说道。

酒足饭饱后,陈六子就将陈枢带到了一间小屋里,神色严肃问道:“我知道没法阻止你当箓师,你现在可以开始了,我就为你护法。”

陈枢闻言一怔,但陈六子说的的确没错,即便他知道成为箓师会付出什么,但一定会因为好奇而走上这条路,很显然陈六子对心理上的造诣,并不见得比他低。

“那我该怎么做?”

“你盘腿坐下,放松心神,身与神融,心与念融,精与识融,凝聚精神,感大炁之细微,悟天地之广成。”陈六子缓缓指引。

而陈枢也随着指引,凝聚的精神瞬间被吸引进了一片浩渺空间。

十二尊巨大雕像令他生畏,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空间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洪钟般的歌声:

受天之祜,四方来贺;于万斯年,不遐有佐。

紧接着又有颂声:

“帝星在上,圣人在下,芸芸众生,奉行天地,严以律己,圣人宝相,形态不一,玄武宝相,乃主长生,天乙宝相,乃主阵法,青龙宝相,乃主行衍,六合宝相,乃主神智,勾陈宝相,乃主神机,腾蛇宝相,乃主控炁,朱雀宝相,乃主体法,太常宝相,乃主符箓,白虎宝相,乃主血兵,太阴宝相,乃主天音,天空宝相,乃主遣灵。天后宝相,乃主医术……”

洪钟之音令陈枢醍醐灌顶,并未感觉有丝毫晦涩难懂,反而对这些众多法相清晰异常,脑海中就像有一幅画卷指引。

这众多宝相,其实就是圣人的宝相,这意味着他需要从中选择一种宝相,以此来献祭精神获得相应的宝相能力。

与此同时,陈六子紧紧盯着陈枢,眉头紧皱。

“难不成我推测的不对?”

就在陈枢准备选择的时候,突然寄生元神的神府传来一阵剧痛,凝聚的精神也瞬间崩溃。

“呃——啊!头疼!”

陈枢意识回归肉身,死死抱住头。

“哼。哎,果然会爆发灵病。”

陈六子见此情形,一声冷笑,从知道陈枢双元神后,他就猜测,多半会出现变故。

陈枢强忍剧痛,断断续续问道:“师傅……什么是灵病?”

“引发灵病的方式很多,内心负面情绪积压太多,导致元神异常,会引发灵病,又或者周天的激发导致神府异常,同样会爆发灵病。”

陈六子表情肃穆的解释道。

“我貌似……都没有相应的症状吧。”

陈枢很多东西都没能理解,但他还是弄明白了两种会诱发灵病的方式。

“你神府之中居住了两个元神,难道还不异常吗?不论是元神又或者是神府,你全都符合。”

陈六子不由白了陈枢一眼,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徒弟绝对是相当教科书级的灵病患者。

“你这个病,得的很典型啊!”

陈枢听后,回想起前世时主任医师带着实习生们去看典型病例时的场景。如今自己也有被当成典型病例的一天,实在是无言以对。


“师傅,那您别笑话我了,救我啊!”

神府再次传来更为剧烈的疼痛,陈枢不由惨叫连连,上一世他也没少看网络小说,可别人穿越都是吊炸天,自己就是倒霉催的 这找谁说理去?

陈六子倒还是没有搭话,但手已结印出剑指来,四周的大炁凝结成了白色。

“恬淡虚无,大炁从之!”

陈六子伸手一点,正中陈枢眉心。

“来,我倒要看看另一个元神是谁。”

一时间陈枢只感觉天地倒转,意识瞬间遁入神府。待他看清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元神是个婴儿模样,但一旁却有一个仙气飘渺、身披道袍、手持如意的年轻人,和一只背生双翼的怪蛇。

“螣蛇!”

陈枢一声惊呼,上一世他看过山海经,其中螣蛇。就是这个模样,但他不理解,为何自己神府中会出现这种怪物。

“小兔崽子,看清楚喽,我是你师傅!螣蛇居然口吐人言,把陈枢吓了一跳,但仔细一听,还真是陈六子的声音。

“箓师等阶越高,元神便越像宝相。”这时,一旁的年轻人笑呵呵的说道。

陈枢恍然,但陈六子此时内心却翻江倒海。

“你是何人?为何元神没有宝相化?不过,听你说话,倒就是这方世界之人。”

“你看,你自己都说了。”年轻人坦然道。“还用多问吗?”

陈六子闻言,那对双翼竟剧烈颤抖起来,仿佛见到世界最为恐怖的事情。

“你倒是放心,我没有恶意,我的出现只是意外罢了。”年轻人淡然道。

但陈六子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身似筛糠。

“师傅,师傅,你快支棱起来啊。”

陈枢见状连忙喊了起来,这可关乎他的生死,由不得他不着急。

陈六子这才从那巨大的恐惧中走了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是师尊。但若不是师尊,我的神府为何差一点就崩溃了……真的是圣人宝翎,可这说不通啊。”

陈六子在陈枢的呼喊中回过神,但却仿佛得了癔症一般,不断自言自语起来。

陈枢心里咯噔一声,陈六子这幅模样,他哪里还有什么指望。

这时,那年轻人却突然喝道:

“醒来!”

陈六子宝相猛的一僵,随即如梦方醒。

“我说过,我没有恶意,之所以会发生,这一切都是无意之举。莫非你觉得以我的身份,真的会与一个后生晚辈争夺肉身?”年轻人淡淡道。“我也不欠这一躯肉身。”

陈六子被老者一声喝,道居然彻底恢复正常,听着老者说的话,也不由点头认同道:“师尊所言极是,这也是我想不通的。”

“那日帝星异动,所指正是此地。我身出绛宫,一路追查至此,以为这孩子元神湮灭,我便打算将元神附于他身,却不想恰巧天降元神,便成了这番模样。”老者都有些郁闷。

“那为何师尊还留在这神府之中?不想离开,又为何不主导这幅身体?”陈六子不解道。

陈枢也猜到这个老头的身份可能非常不简单,他还真怕被关在这神府之中。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受帝星之福,即便是我,也无法完全主导,更无法离开。我都很好奇,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年轻人摆弄着手里的玉如意,一脸苦笑地解释道。

“帝星?”陈六子一脸震惊。

陈枢听着两人的对话一头雾水,这可关乎他的生死,这种什么都不清楚的感觉实在太让他抓狂了,于是不由鼓起勇气问道:

“师傅,你们两位……到底说的什么?您师尊是谁?还有你们说的帝星,又是什么东西?绛宫又是哪里?”

陈六子闻言,带着“我能不能”的目光望着年轻人一眼,年轻人点了点头。

“那我说吧。天地有十阶宗师,有圣人宝相,自然就有圣人,这位便是。圣人是这方世界第一个达到无上境的人,更是献祭自身开创箓师体系的人,圣人本可无需如此,但为了救天下于将亡,这才有了如今我等追寻真谛的能力。

圣人在献祭修为前,点选弟子七十二人,而这七十二人中又挑选了十二名弟子受天之箓,各自成为第一代宝相宗师,其余弟子则将所有人的神府通过大炁相连,搭建众生空间,而这个空间便是绛宫,以此来容放圣人元神,自此,一切受箓者均可通过绛宫与圣人取得联系,以此来进行交易。”

陈枢听完,恍然大悟,原来以前自己精神所处的空间就是绛宫,而那十二尊雕像,就是初代宗师。不过陈枢却又对老者的身份震惊不已,实在想不到,这老头居然是名正言顺的天下第一。

“师傅,那帝星又是什么?为何会庇佑我?”

陈六子思索片刻,欲言又止,看得陈枢难受不已。

这时宝翎却搭话道:“帝星,非常人所能知。你师傅也算博学了,即便诸多九阶天箓师也对其一无所知,帝星实乃禁忌,不过说与你听也无妨。”

“世人都认为帝星只是一种象征,我作为圣人,受命于它,是因为天地大义能有个出发点,就如普通人的王朝圣旨中的“奉天承运皇帝”,但其实不然,帝星并非死物。”

陈六子听到这里,身体不由一颤,目光惊恐。

“世人皆以为圣人献祭修为化为灵泉,供天下人成为箓师,则以为此法发源于圣人,但并非如此。我乃圣人,宗师之元,那我的力量又来源于何处?”

“帝星?”

陈枢不知为何身体一紧,浑身起鸡皮。

“对了。正是来源于帝星。”圣师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但帝星为何会庇佑我?”

圣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清楚。”

陈枢算是彻底明白了,还知道了帝星的真相,虽然细思极恐,但一想到自己是被帝星赐福,心神也不禁放松不少。

“那我们现在又该如何?”

“这不好说。神府居住两个元神本就不存于人道,常人根本无法存活,而现在你能活着,完全是因为帝星赐福。”

陈枢听着圣师的话如遭雷击,如果没了帝星庇佑,自己岂不是立马就要死?

“等会,还有个办法!”这时陈六子突然激动的大声喊道,把陈枢和宝翎都吓了一跳。

“师傅,都说了,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会吓死人的。”陈枢一脸无语。


“小兔崽子,我不是为你好?”

陈六子朝着陈枢发出一声咆哮,陈枢立马不敢言语。

“哦?你有办法解决?”宝翎却来了兴趣。

陈六子转了转眼珠子,不由小心翼翼的说道:“可以统合。”

宝翎思索一番,忽然明白,随即不由戏谑道:“好啊,你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但你可知我与这小子统合,身体的主导权就会是我的。”

“师尊,您怕是做不到。”陈六子笃定道。因为他清楚如果圣师能做到,那现在主导身体的就是他了。

“你猜得不错,难怪你能箓高八阶。但融不融合,是我说的算,若元神问题无法解决,灵病就会爆发,因此而死,死后我自然便可脱困。”圣师平淡地说道。

他的确是圣人,但不是圣母。一旦他与陈枢元神统合,再加上帝星的赐福,他也就被拴在这里了。没人想耗费自己的工夫,去拴在一个没价值的事上,更不愿意受一个普通人的元神摆布。

“既然师尊不愿,我就只能冒犯了。”陈六子心一狠,竟直接威胁起了宝翎。

“你来吧。你才一个小小的八阶天箓师,不到九阶,你本来和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宝翎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能与我交流,但你真的以为我困在神府,我就能受你摆布?”

宝翎冷笑一声,随即身形不断变化,十二宝相化作符箓,如走马观花一般,紧张的气氛使得空气都仿佛被冻结般。

陈枢都不由为陈六子捏了把汗。

“师尊,其实统合本来就可以共存。”陈六子思索片刻决定换个方式,虽然他有后手,但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你如果说六合宝相,这条路的确可行,可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圣师继续平淡地说道。

他大可以等陈枢死后重新恢复自由,但如果与陈枢统合,那就意味着他将与陈枢荣辱与共,一损俱损。

“师尊,就算我徒弟得灵病,但以我的能力,让他活40年也没问题,还不会传染给别人。我一个孤家寡人、闲云野鹤,倒是无所谓,但神州大地少了您,恐怕很难撑过40年。”陈六子缓缓说道,目光如炬。

“你生有异心了,我要试试你。”

宝翎忽然引动白虎宝相,执起玉如意狠狠抽向陈六子,恐怖威令整个神府都发生了扭曲。

陈六子所化的螣蛇宝相瞬间一声厉啸,背部双翼扇动,唤动白色的炁,瞬间化为护盾。

但那玉如意抽在护盾的时候,那护盾瞬间裂纹密布。圣师再次控制玉如意抽下,眼见陈六子不能幸免,只见一棵一干九支的巨树虚影突然出现在神府之中,顿时整个神府生机盎然,横生青枝,挡下了宝翎攻击。

“青宫神树!”

宝翎惊叹道。

“你好大胆子,你到底是谁?”宝翎心中震怒至极,忽然转怒为喜,喜笑颜开。但望着巨树,心里却有些震惊。

要知道,青宫县长达三十年都未曾出现过灵病,都因为这棵神树所致。

而这神树来头极大,能追溯到神州历史里的干支纪元。

那时候,天下人奉干支神树为信仰,当时并无圣人,人人皆可通过修行上达天听,但却被突然爆发的灵病而导致毁灭。

旋即旸日纪元,文王西来华夏,献祭修为,自成初代圣人。又分72座神器,分别镇压在神州九境各处,设七十二国,成功将灵病压制。自此,文王创建旸日古国,本支百世,直到844年后,因内乱亡国。

其中一座,就是青宫县的巨树,传说那是干支神树的树枝。为此,文王还命令当地诸侯修建神庙“青宫”来保卫树枝,这才有了青宫县。

那些镇压灵病的神器也随着时间渐渐崩坏,留到现在就只剩下青宫县这一座了。

“还请师尊深明大义,这棵神树若非我,恐怕也早就崩坏了。我三十年前来到这青宫县,发现青宫神庙里的神树已经到了垂死之地,于是我便围绕神树布置法阵,花了三十年时间来维系,神树这才得以延续。至于我,不过一孤家寡人罢了。”陈六子面色坦然的解释道。

“那你的确是做了件好事,但却不明智。你竟拿神州大地、天下众生来成全你的徒弟。”圣师冷冷道。

“非也,我这么做,是为了救这神州大地。”

“哦?这我倒要听听看。”宝翎收回玉如意,解下白虎宝相,变回年轻人模样。

陈六子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将自己猜想说了出来:“如今,神州大地动荡,内有灵病四起,外有金果列国兴兵寰宇。我神州奉师尊明训,与金果争霸。然虽有金乌、月川、婆罗、星命教四域独自不足为惧,而猛寡不敌众。若我人只掠地,而四域臣于金果,则我神州危矣。”

“既然你知天下大势,安敢如此?”圣师淡淡道。

陈六子明白圣师的意思当即继续说道:“天下争霸,圣人元神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观我九州历史,上有旸日古国,文王在上……”

陈六子说到这里,特地看了宝翎一眼,见其面色没有任何异常,于是继续说道:“再有汉帝国、唐帝国、明帝国,再到如今的朱雀帝国,总计三千余年,您文王恐怕没有少做努力吧?但长久盛世,何时出现过?”

即便是宝翎,听到这,都有些震惊地看着陈六子:“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文王?”

“通过这神树得知。”陈六子指着那神树的虚影说道。

“我曾游历神州各地,遍观古籍,发现每个朝代凡出灵病,镇压灵病的方式都有相似之处,早先我以为是后人学习所致,但随着我深入了解,绝非如此,这一定出自一人之手,那就是文王。”

“但如果是他,他又如何能活过三千多年?唯一的可能便是元神,文王早就将自身献祭,以元神游荡天地,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为何自旸日古国后便出现了箓师这个概念。”陈六子信心满满的说着自己的观点。“虽然那时候不见得叫箓师罢了。”

宝翎听后,沉默片刻,随后笑道:“你很不错,我开创圣人之道,便是为了让每一个普通人,都有一条追求真相的道路。”

这时,陈六子又突然问道:“既然如此,那阻止了明帝国颠倒之灾的王启民,是否也是你?”

宝翎沉默片刻,再次点头承认了下来。

陈六子见圣师承认,一时间脸上遍布了激动之色。

“您真乃圣人也!”

陈六子不由用上了敬语,这在一个精神病身上是非常少见的。

“哎,白忙罢了。你之前说的不错,纵使我努力了三千余年,但神州却依然没能迎来真正的盛世。”宝翎一声长叹,双眼难掩落寞。


“但他可以。”

——“哈?”

陈枢本来在一旁听得正起劲,陈六子突然就指向他,还说他可以迎来盛世。这操作给陈枢整不会了。

但宝翎却并没有反驳。

陈六子见宝翎没有反驳,遂继续说道:“师尊,您也瞧出来了。帝星赐福,又使您跟他在一块,这是天命。”

“那,行吧,在你吧。”宝翎沉默片刻后,点头答应了下来。

陈枢却并没觉得开心,还觉得满头雾水。就在刚刚,自己连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居然就愣接了一个匡扶天下的重任。本来陈枢应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眼前一边是师傅,一边是圣人,问哪个都收获不了好脸色,只得噤声作罢。

陈六子就高兴了,笑出声来的高兴。自己满生经历,居然能以一己之力劝服圣人。更关键的是,还让圣人同意把他和陈枢的元神栓在一块当六合宝相。这种赢麻了的事,简直连做梦都想不出来。

而宝翎,在满脸黑线、无奈地同意陈枢的想法后,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被陈六子忽悠了。可是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

“师尊,您要没意见,那我就开始了。”陈六子询问了一句。

宝翎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行吧,好人帮到底。”

宝翎望着眼前这个被帝星赐福的孩子,转念一想,自己也没那么糟,姑且就当自己和帝星拴在一起好了。

“等等,我先说好,我不当圣母。”陈枢忽然叫停道。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当圣母?”两位大佬不解的看着陈枢。

“就是说,不该救的我肯定不救,遇杀伐的时候我肯定下手。”

宝翎点头,说道:“可以。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说我也想开创一个新世界,你信吗?”

宝翎愣了一下,随即罕见地露出来笑容,说道:“看下去吧,谁知道呢。”

然而陈枢刚才的那番话,却和宝翎的真实想法不谋而合,那句话说到宝翎心窝里去了。

纵然宝翎知道,陈枢这句话也许现在只是随口一说。陈枢还不知道,他将踏上一条拯救三千年败局的征程。

“那就来吧。”陈枢点头示意道。

宝翎顿时化作金光,与陈枢的元神撞在一起。

元神的统合令陈枢惨叫连连,就连神府都开始出现了裂痕。

“这倒霉徒弟,元神太脆了。就这纸皮神府,还怎么承受宝翎的元神之力?”

陈六子见此状况,手上索性不再留情,双手结印,白色炁体喷涌而出。神府中的那棵大树,树枝处延伸出千百根树藤,千百根藤蔓随意又化作金色的炁,将整个神府缠绕,以此稳固空间。

但即便这般,也不过是起到延迟的作用而已。

“陈枢。我不管你现在如何,你给我忍住,凝聚精神。六合宝相,十二宝相中受箓者最少。我们这次融合的是六合宝相,主神智,你要是元神散去,精神迷乱,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宝翎感受到陈枢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快要绷不住了,连忙出声提醒。

“……我,我该怎么做?”陈枢紧咬牙根,睚眦欲裂。

“冷静下来,听我说。神府为元神的居所,分为周天、元神、髓海三个部分,你现在需要去控制自身周天,然后引导炁从髓海出发,沿经络至脏腑,再反复如此,便可完成周天流注。”

随着圣师的引导,陈枢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副钟表。每个时辰分别对应一个脏腑。好像时针一般,从十二时辰的子时,又转回了子时。

“子午流注!”陈枢又一次回想起了上一世的学术记忆。“我明白了!”

很快,神府浩荡的炁窖里开始向外倾泻炁的江河,一丝白色的炁出现在陈枢体内,陈枢按照自己的记忆,按照十二时辰的排序,依次促动内炁注入对应的十二脏腑。一瞬间,陈枢感觉自己身体好像沐浴了温泉一般,溪水温暖,神府的动荡竟然减轻了下来,元神剧烈的疼痛竟由此减轻了不少。

“记住了,这叫做流注!”宝翎说道。“继续,让周天控制髓海出炁泉,冲击任督二脉,如此便可让周天与体外的大炁相连,届时六合宝相就成了一半了。”

宝翎见陈枢果然有着惊人天赋,不由得暗自点头,心中欣喜。但也并未松懈,而是继续指引着陈枢。

而陈枢也没让人失望,有了第一次炁走脏腑的经验,这次冲击任督二脉也格外轻松,没有任何阻碍。

陈枢如法效仿,保持流注的最基本运作同时,又调动一股炁沿任督二脉直冲而下。与先前溪水灌泉的感觉不同,这一次,冷冽的炁泉好像黄河、长江的冲击一般,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两条炁泉化作两条巨龙冲向周天,击碎界限,完成了周天和任督二脉的相连。

任督二脉通后,陈枢的元神明显感觉到了体外存在的一丝大炁,随后周天一震,冲破阻碍,内炁与大炁相连,畅爽不止,舒畅感差点让陈枢发出呻吟。

一直全力催动炁来维持神树的陈六子 见到这一幕不由松了口气,此时他浑身就像洗澡一样,大汗淋漓。而他是螣蛇宝相,主控炁,一旦全力施展,就算全身毛孔也都是炁的爆发点,但这种做法是会损害性命的。因此,没有必要,陈六子不会用这种高代价的能力。

不过这在他看来,今天一切都是值得的。

很快圣师的元神与陈枢融合在一道金光中,金色光芒大盛,神府之前出现的裂痕也在快速愈合,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这一刻,陈六子却死死盯着这一幕,因为接下来第二步,就是确定谁控制身体,谁予以辅助。即便宝翎同意了,且几千来下来,都是从大义出发,挑不出一点毛病。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直接取的身体的主导权,对于圣人来说,都更为有益。

金光退去,陈枢的婴儿元神竟在一瞬间成了一个年轻人的样子,并非小孩子。圣人元神也从金光中出现,两人长相居然变得一模一样。这长相,七分像陈枢,三分像圣人。

陈六子这才长出口气,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那,弟子告退,劳请师尊多和这孩子聊聊天,我看他还是挺机灵的。”陈六子说着,一挥手,撤下神府内的大树,退出了陈枢的神府。独留下宝翎一个人坐在地上,喃喃道:

“我还是心善。”

——“哎,师傅,多谢了。”陈枢从神府的梦境中醒来,连忙道谢。

“说什么呢,咱们师徒俩的,不用客气……”

陈六子说着,一口鲜血顿时吐了出来,面如金纸,之前被圣师抽了两下如意头,别看都被挡了下来,但白虎善杀伐,那股强大的力量击打在他身上,还是对他的流注造成了重创,十分难受。

陈枢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见到陈六子吐血,连忙急切的问道:“师傅你没事吧?我去问一下圣人。”

“不用不用不用,我好着呢,受内伤已经是好结果了。我就那么说,你以后没事尽量别烦圣人。”陈六子说道。

“别听你师傅瞎扯,多和我说话。我不在绛宫了,没人找我办事,我寂寞的很。”宝翎的声音出现在陈枢的脑海中。此时的语气,竟像个年轻人,倒不像最开始的圣人相那样严肃了。

陈枢一怔,立马反应过来,这丫的,不就是随身带老爷爷的剧情吗!

抱的还是这个世界最粗的大腿。

“师傅,我还需不需要通过绛宫向圣人献祭精神?”

“不用了。宝相化的过程本身就是在献祭精神。你如今已有宝相,只需要通过自身的炁与灵泉产生联系,就可以了。”陈六子摇了摇头,陈枢如今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人,将原有的修行体系打破了一个缺口。

“那岂不是说,我成为箓师后,也不用向圣人献祭精神?”

陈枢正准备暗喜,却被陈六子泼了盆冷水。

“你现在的确不用向圣人交易精神了,但却要向帝星交易精神。”

“……”

“师傅,为什么有十二个宝相啊,人为何会有这么多繁杂的能力?”陈枢换了个话题。

“十二是个很博大的数字,我一言半语道不尽,我就单从修行的角度和你说吧。

人有十二脏腑,在周天的不同情况下 会导致各个脏腑内炁分布状况不同,乃至分布不均。而五脏五腑,并三焦、心包,都各有属性,故而就会使人激发出各种不同性质的能力,或适应各种不同特征的器物,正所谓相由心生,十二脏腑的流注倾向,则对应了十二种形态不一的宝相。”陈六子解释道。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


“你现在有了宝相,也算是箓师了。”

“可是我什么都没感觉到啊?”陈枢茫然的看着陈六子。

“那你可能是把箓师太过神化了。说到底,箓师还是人。以你现在的程度,只不过是一阶箓士,而这个阶段只不过是略微强化了身体,让自己的五感变得更加敏锐一些,对身体的掌控会更加得心应手,而且当自身炁处于内敛状态,那么连这些能力都无法享有,当炁经周天运作,你得到的加持也不过一瞬间罢了,你自己试一下便知道了。”

“额……”

陈枢有些无语,他还以为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呢。

不过有总好过没有,陈枢炁走周天,流注全身,他明显感觉到自身脑海出现了一瞬间的清明,海晏河清,就像前一刻勇猛无敌,但下一瞬间就蔫了进入了贤者时间。

“……这也不中用啊。”陈枢叹了口气。

“那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陈六子瞥了陈枢一眼。

“嗯?”

“平常人想成为箓师,把元神宝相化,第一次献祭就需要三成的精神。可是你现在没有额外献祭,这意味着你是全身入局,你起点就比任何人都高。”陈六子训诫道。

陈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嗤鼻道:“又不能成就圣人,到时候人都死了,要是连着肉身一起成圣才好。”

此话一出,空气中陷入了寂静的状态。

“嗯?怎么了,师傅?”陈枢察觉到异样。

“说句实话,你的想法,以前不是没人试过。”陈六子目光幽幽道。

“额,这不挺正常么?不过他肯定没有成功。”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靠直觉。”陈枢耸了耸肩。

“呵呵,那你直觉不错,不过他差一点就成功了。

五百年前,朱氏崛起,再造天下,建立明帝国。延庥至崇祯时期,内忧外困,为了长生久治,崇祯帝竟妄图在大光明殿作法,献祭天下人修为,集于一身,肉身成圣。”陈六子缓缓说起神州历史。

“哦?那他成功了没?”陈枢不解。

“如此暴君,倒行逆施,要让他成功,你看咱们神州还有活人吗?”陈枢脑海中传来一声怒斥。

“宝翎,莫非就是你阻止的?”

陈枢对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已经渐渐习惯,只是稍稍愣神便回应道。

这番话,陈枢并未用元神回复,所以听得一清二楚,见陈枢并未答话,宝翎辄自主开口道:“想当初,文王圣人化元神为宝翎,在千钧一发之际,化身金乌坠击顺天府大光明殿,才阻止了这场危机。但两个圣人级的元神撞击,引发了大规模爆炸,半个神州都发生了大地震,灵泉也因此阻塞。灵病就在这时候蔓延起来,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神州的人们都把这个刻骨难忘的灾难,称为“颠倒之战”。

陈枢点了点头,不经意道:“如果崇祯皇帝成功了,现在是不是圣人之治?”

陈六子突然一巴掌拍在陈枢头上,呵斥道:“你见过圣人之治要拿天下人做赌注的吗!没有活人的社会,还有什么意义!”

“哎哟,您下手别那么重啊,我就是思考一下而已。”

“想都不要想!”陈六子瞪了陈枢一眼,心里没好气。

就在陈六子吹胡子瞪眼的时候,福安的声音从密室外传了出来。

“老爷,出事了。”

陈六子方要起身,他忽然感觉到,外面喊话的福安似乎十分紧张,流注都不稳了。

“怎么回事,你流注都乱了?”陈六子带着陈枢走出密室,看着慌乱的福安不解道。

“灵病!青宫县,文王祠,有灵病了。”

“什么?”陈六子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再说一遍?”

“师傅,福伯说文王祠有灵病了。”

陈枢接过话,结果又是一巴掌拍在脑袋瓜上。

“你你你别插嘴,我耳朵好着呢。”

陈枢撇了撇嘴。

脑海里的宝翎则调侃道:“遇事啊,别心急。就你这心急的样,你修为再高,你也到不了九阶。”

“走,咱们过去看看。”陈六子风风火火的带着两人往外跑。“这青宫县能治灵病的不多,我算一个。”

“师傅,您八阶箓师,还腿着去,咱就不能整个斗气化马吗?”

一人一路小跑给陈枢累的气喘不止,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陈六子听到这里,一拍脑门:“急了,我给忘了。”

“您看,师傅,圣人都说了,叫您别心急,否则您还是到不了九阶。”陈枢调侃道。

陈六子白了陈枢一眼,给整无语了。随即不理会,而是念动口诀,称:

“恬淡虚无,真炁从之。”

陈六子身后一团白色炁体迅速展开化为巨大的羽翼,随即一把抓住陈枢一飞冲天。

“师傅,你好歹带上福伯啊。”

“少爷,无需担忧我。”这时福安出现在身旁。

“这,原来福伯也是箓师啊。”

福安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几时才能飞呢……”陈枢羡慕的问道。

“呵呵,并非所有宝相都能飞。”福伯笑着说道。

就在陈枢着急的时候,陈六子却接话道:“但六合宝相……。”

陈枢翻了个白眼,他才不吃这种套路。

“直说吧。要六阶,你小子还差远呢。”陈六子又继续道。

“师傅,麻烦你稳当一点好么。”

“好徒弟,你要欺师灭祖啊!”陈六子右手夹着陈枢,特地伸出左手赏了陈枢几个板栗。

“……真会扣帽子。”陈枢无语道。

几人很快便到了目的地,此时文王祠外,已经围了一圈的人。

“无关人员撤离!”陈六子一声爆喝。“别围着了,你们想被传染啊!”

“陈大夫来了!大家让让地方!”

认出陈六子的人立马高声喊道,结果反手就被陈六子一巴掌扇飞出去。

“喊什么呢,你自己喊半天不腾地方,给我滚!”

一时间大家被陈六子这套吓怕了,纷纷作鸟兽散。不过,邻里街坊都知道,这是陈六子出诊的常态。

“师傅,区区一个灵病,没必要吧。”陈枢感觉陈六子有些小题大做,自己之前不也是个灵病患者么?这不也没什么事。

“你知道个屁!寰宇万国都因为灵病由盛而衰,圣人现在也拿不出好办法来。”

陈六子撇了一眼陈枢,一个板栗敲了过去,但被陈枢躲了。

“不知者无罪。”陈枢说道。

陈六子没有理会他,说道:“一块进来,教你。”

几人走入文王庙,眼前的一幕让陈枢瞳孔猛的一缩。

满地尸体,十几人正趴在尸体上不断啃食,听到声响后抬头望向几人,那满脸狰狞嗜血,瞳孔猩红,充斥着疯狂。

那一瞬间,陈枢瞬间想到了鲁迅文章里的“食人”。

“这……这是灵病导致的?”陈枢颤巍巍的问道。

“对。这还是灵病的第一阶段。”陈六子同样神色震惊,当然他并非是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惊,而是青宫县出现了灵病。

“为何会出现灵病?”

这时,祠里走出来几个人,有医师,有方士,有衙门里手拿武器的团练,都朝着陈六子抱拳道:

“陈大夫,等着您呢。”


“大家辛苦了。说吧,怎么回事,有没有管事的?”陈六子撇了几人一眼,沉稳地说道。

“我们几个也不清楚,只是之前文王像突然出现裂痕,一个正在朝拜的人就突然就发了疯一样撕咬着周围的人。”

另一个方士补充道:“我们刚开始以为这人只是撒癔症,就先把他按住了,叫郎中来给他治疗。但过了会发现,这人体外竟出现了大炁,而那些被大炁包裹的人也发生了异变,我等这才发现居然是灵病,于是我等布下了法阵将此地隔离,防止灵病扩散。”

“嗯。”陈六子点了点头,心里已有猜测。“做的不错,尽快疏散没有流注自调能力的,隔离现场,以防病疫扩散。”

这时圣师的声音自陈枢脑海中响起。

“三千年前,天地灵病作祟,我寻到根源,称其为太初之病,但却无法轻易根除。我只能在各地设神庙,封印太初之病。又用干支神树之躯,将其炼化成七十二枝,栽种在城邑内。那时我想,只要我元神不出问题,那么就能永镇灵病。谁知今天,全部付之东流,神州大地恐怕要出大问题了。”

“唉,天数,不是谁能抗衡的。”陈枢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将这一切推给天道。

陈枢转而又将圣师的话说给了陈六子听。陈六子听罢,也是叹了口气,如果真要划分责任,他一样难辞其咎。

“别的不说了。太初之病,我也了解一点,说是天地负面之最。可是太初之病实在强势,为什么却只有这么一点规模……哦,我明白了,是神树!”陈六子思索一番,立马得出了结论。

于是他立马转身走出文庙。

陈枢这才发现,对面有一座大院落。往里走,直到四进院,中间有一棵苍翠巨树,那么明显的大树,也许是青宫县老树甚多,陈枢居然没有发现。

这就是“青宫”,保护巨树的专用神庙。

“阵法所致。”圣师为陈枢解惑道。“我曾在这里布下阵法,强化了阻断灵病入侵的效果,所以没有大影响。”

陈枢恍然。

陈六子遂又用剑指,十几道白色的大炁化为长龙,围绕巨树不停旋转。

“不好,炁浑浊了!”

陈六子心头一跳,眼前的白色长龙,竟然肉眼可见的变成了黑色。

“你看,疫种在污染巨树,侵蚀巨树和法阵。一旦彻底污染、侵蚀干净,灵病就无法阻断了。”

“陈大夫,那怎么办?”数人满脸担忧地看着陈六子。“我们都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

“怕什么?谁不是第一次见?”陈六子一脸正气的训斥道。

“……”

一句话,把大家伙都整无语了。

“但我徒弟知道。”陈六子突然脸色得意的说道。

数人看向陈枢,当下便满脸黑线。大家打死也不相信,眼前这个小娃娃会比陈六子还懂。

陈枢连忙求助宝翎,宝翎无语之下,还是一句一词地将答案传授给他。

有了圣人言辞,陈枢还真敢说道:“乘势而为,将疫种封印在神树之中。”

陈六子闻言有些踌躇不决。

他三十年前来到青宫县,正是看上了神树。布置了法阵,又维护了三十年到今天,力量才如此强大,如今一旦封印疫种,又会对神树造成损伤。损伤多少,陈六子也不敢保证。

“这真没办法。”宝翎说道。“绝大多数地方神庙的太初之病,都在颠倒之战时候释放完了,人家现在也不用考虑这个事。”

“陈老爷,这个小小子,是您的徒弟?”其中一位方士突然问道。

“你想说什么?”陈六子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大家就不敢乱说话了。

“我说大夫高见,真是名师出高徒。”那个方士讪笑道。

陈六子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哈哈,你也有眼力价。”

陈枢扶着额头,这熟悉不已的台词,听得满脸黑线,只感叹,这陈六子真是个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老头子。

“师傅,你倒是下决定啊,还拖下去,等下没了神树的压制,就要出大问题了。”

“哎,罢了罢了。我就赌神树不死吧!”陈六子当即拍板。

只见他双手不断结印,十几条长龙将空中的法阵紧紧捆扎起来,将神树围拢。

“我现在要解开法阵,是箓师的,去文王祠,镇压大炁流动。”

两三个人领命,赶紧跑到文王祠。

“其他人,退后!”

陈枢还有点愣神,立刻被福安一把拉走,护在身后。

“吾奉天地敕,敕封九方门,吾奉圣人令,令行破病除。急急如律令!”

陈枢眼中一花,以神树为中心出现无数条虚线,覆盖之广,无法目测,每一条线相隔一段距离都出现了一个印符,就像一个个节点。

“本事倒是高明。”宝翎在陈枢脑海中赞叹道。

陈枢不由回问道:“你说的是我师傅?”

“嗯。一般人只能应用一道宝相之力,但我见你师傅主螣蛇宝相,却又兼通天乙宝相、玄武宝相,很有可能还兼通其他宝相之力。”

“额,玄武宝相不是主长生么?”

“我只是推测。他初入绛宫见我时,我观测其元神,推演寿命,得出来是1300岁。但我怎么看他机体,都只是花甲之年。这真不可思议,要知道我也不过成圣四百年,除了元神能够变更身份实现永存,我没见过比他活得久的,虽然很反常理。”

宝翎都不禁感叹陈六子的手段。

陈枢看了正在施法的陈六子,不由心神震动:近千年的寿命,这是什么概念?

这时,陈六子一声暴喝,那些符印节点开始不断崩碎,好像星屑四溅,散碎的炁在空中凌乱纷飞。

当阵法彻底消失后,肉眼可见,那神树主干有一团浑浊的炁。

“就是这个!”

当暴露在众人眼中,那道炁竟开始不断游走。

“过来吧你!”

陈六子一声叫唤,再次结印,十面由白色炁体组成的门将神树围住。

“十方封禁。”

陈六子当机立断,开始封印。这时,空中响起了洪钟般的言辞:

【人言相传的时代逐渐被遗忘,史书记载的时代逐渐远去。】

【圣人施放吞吃天下人的阴谋,人们在贪欲中逐渐进入癫狂,无法自拔。】

【天下的败亡,终究会蔓延到每一个角落。】

“陈枢,别听他说话!”宝翎呐喊道。“快专心运作流注,否则你也被传染!”

陈六子听到这番洪钟般的话声,似乎是听懂了,愣在原地。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一身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迅速作法,随后伸手一指,上、下、八方总共十道门户瞬间将神树封的密不透风。

随着一声巨大的爆响,以及猛然吹来的一阵大风,黑影偃旗息鼓,无影无踪了。

陈枢肉眼可见,陈六子的面色没血色般地苍白,但这好像跟之前在自己神府里用力虚脱时不太一样,似乎是被什么吓的。

“师傅,这就行了?”

“这算暂且封住了,我还需围绕神树补布下封禁大阵,然后还需要补炁来为神树调养,叫神树自行消化。”陈六子摇了摇头。

“哦。”陈枢应了一声。

“病源阻断了,现在该解决里面那些人了。”陈六子说道。“医师里面有没有天后宝相的?”

“我是天后箓士。”一个医师说道。

“那你和我冲在最前面,看情况治病救人。”

陈六子开始指挥、协调每个人的分工。这时候的陈六子,沉着冷静,完全不像一个疯子,更像是一个应急管理人员。

几人再次回到文王祠内,此时已经不止十余个灵病感染者,而是三十余个。

“师傅,为什么又多了十几个?”

“之前灵病患者是炁不够了,所以暂时无法感染其他人。当炁恢复后,灵病就顺着大炁传播,就有新的感染者。”一个方士向陈枢解释道。

“原来如此。”

“这些灵病患者马上就要朝着第二阶段转变了,我们要抓紧了。”陈六子说着,对旁边的医师说道:“大夫,带药没有,给我点!”

医师伸手,一铁罐药剂出现在了陈六子的手中。

“衙役,抓一个患者过来。”

两个士兵立刻冲进祠内,左右手各执肩膀,将一个灵病患者拎了出来。

陈六子当即将药剂取出罐子,捏碎撒在他身上。

伴随着一声声的嘶吼,一阵阵黑烟升腾而起。

很快那灵病患者便恢复正常,但却没了任何动静。

“师傅,他这不会死了吧?”

“气力虚脱,晕过去罢了,能不能醒来全看造化。”陈六子沉稳地说道。“你们两个兵士,一个把人往外拖,一个把治好的拉到墙根底下,先让他们休养。谁有水,给他们喝两口,别缺水了。”

“师傅,为何我之前发生灵病时,与他们不同?”陈枢看着灵病患者的惨状不由疑惑道。

“不可同日而语,当时你还未成为箓师,精神无恙,所以能够维持清明很长时间。”

“这……”


“继续往外面带人!”陈六子没理会陈枢,一边治病,一边指挥道。

就在两三个人准备一起出手的时候,突然十余个灵病患者齐声长啸。

“后退,第二阶段了!”陈六子大喊一声。

陈枢定睛看去,那十余个灵病患者竟不断退起了身上的皮毛,化成一只无皮怪物,浑身血淋骇人,即便上一世作为心里医生的他多次被重案组请去审问最变态的罪犯,看过最血腥的分尸案,但跟这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患者第二阶段,有极强的攻击倾向,甚至身体各方面都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四阶以下都不是其对手,而上面还有第三阶段。”陈六子见陈枢那惊恐的神色,不由为陈枢教授灵病真正的恐怖之处。“而这些都不是灵病最恐怖之处,最恐怖的是其传播能力,就算只有一个一阶灵病患者,只要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就很有可能传染一片,最后整个城市沦为死城。”

这些话,陈枢听得头皮发麻,也一瞬间明白为什么干支纪元会毁灭。

“师傅,那这些二阶的灵病患者还有救吗?”

陈六子点了点头道:“有是有。如今神州和金果列国,都研发出了针对灵病的机械与药剂,或许几百年后连三阶灵病患者都可被治愈,不过能治愈二阶灵病的药剂和器械都非常昂贵,无法普及,而且……”

陈六子说着,抬头问道:“你们天后宝相的,都是几阶?”

“三阶。”一人答道。

“四阶初到。”另一人答道。

“……而且造药救人,需要天后宝相四阶以上,现在咱们没有这个水平。”陈六子说道。

“那无法救治的患者该怎么办?难道一直关着他们?”陈枢又问道。

“原则上,是先隔离好,然后专人接送送到大型的医馆去救治。但青宫交通不便,接送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传染的速度。”

话说至此,陈枢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

抛弃他们。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你要是保了他们,就害了整个青宫的人们。你想要谁活下来?”

陈枢沉默了一下,想到之前不做圣母的承诺,故作镇静说道:“我选择让大家活下来,动手吧。”

结果下一秒,陈六子就隔空抓来一只二阶的灵病患者,对着陈枢说道:“大家控制住了,你下手。”

“不是……这是不是太突然了?”

“我也经历过。早点晚点不都得经历?”陈六子看着陈枢,甚至有些催促。“你都说了不当圣母,那你就果断点。”

这时,一旁的福安顺势从地上掏出来一把雁翎刀,递给陈枢。

“我……我还是个孩子啊,你们就这么来是吧。”陈枢对着两人,怒目而视。

别看他把杀字说的那么轻松,但真要是让自己杀人,谁又真的下得去手?

陈枢毕竟是心理医生,自我调节也远超常人。深吸一口气后,双目盯着那恐怖骇人的灵病患者,举起雁翎刀,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朝着其脖颈处砍去。

可那一刀,竟伤不得灵病患者分毫。

“怎么回事?”一旁有人问道。

“有种。”陈六子说道。“不过你现在不动用炁,恐怕奈何不了他。”陈六子对陈枢的举动很是欣赏,正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如果做什么都畏手畏脚,想要成就大业那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陈枢闻言点了点头,再次凝神,炁走周天,一声厉喝,一瞬间那灵病患者人头落地,但嘴却还在张合。

“你总算敢迈出去了。”宝翎也发出了赞叹声。

而陈枢则内心血气翻涌,久久无法平静。

陈六子摇头叹气,挥手将灵病患者的躯体丢在地上。

“干的不错。”

陈枢翻了个白眼,扫过四周,几位方士都不敢与其对视。

在他们心里,一个小娃娃居然这么如此利索,那长大之后又会如何?这比灵病患者给他们带来的冲击更大。

而被困在阵法中的灵病患者,似乎也有所察觉,纷纷朝着陈枢发出嘶吼。

“再喊?”

陈六子双目圆睁,双手结印,白色炁体喷涌而出,化作一只巨掌覆手落下,发出一声闷响,待炁体散去,只剩下一地碎尸。

陈枢见到这一幕再也无法压制腹中翻滚的秽物,连忙跑出祠里,翻江倒海,吐了出来。

就连几个方士,也是面色惨白。毕竟他们身在青宫县这桃源之地,这种大阵仗从来没见过。只是他们比陈枢有些定力,忍住没吐。

“辛苦了,大家伙收拾收拾。这地方,两三天以后我还回来布下法阵,隔离到大炁清澈为止,就可以恢复了。”

陈六子对着数人交代道,随后便与福安带着陈枢回了住处。

……

那天晚上,陈枢坐在台阶上,望着天空上明暗的北极星,一言不发。

陈六子走了出来,也盘腿坐在台阶上。

“看什么呢?”

陈枢没说话。

“白天胃里那股劲还没过去呢?”陈六子有些戏谑地看着陈枢。

“吐了,什么也看不下去。”

“这就不行了?外面可怕的比这多的是。你能想象,一个边陲城市爆发灵病,足足死了三万人?”陈六子见一脸蜡像的陈枢不由得讥讽了一句。

“我还是个孩子。”陈枢翻了个白眼。

“那不是理由。”陈六子说着,突然慈祥了好多,从屋里拿了一杯水出来,说道:“喝点水,你一天没喝水了。”

福安在后面看着这师徒俩,淡然一笑。

陈枢拿过杯子来,咕咚几口,把水喝完。

“陈枢,你对你发过的建造新世界的大愿望后悔了吗?”

陈枢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陈六子叹了口气,难得正经,说道:“活着,确实是人最基本的需求。那就来聊聊你吧。”

说着,陈六子把头发整理了一下。

“你说你来自别的世界。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呢?”

陈枢头也不转,继续望着天,说道:“心理医生。”

“那是做什么的?”陈六子不解。

“治人心病。和大夫一样,但不是治体疾,而是心病。”陈枢说道。

“你当大夫当倦了吗?”陈六子笑着问道。“不敢治病救人,那可不好。”

“我也接诊过很多的患者。”陈枢说道。“他们有贫富,有贵贱。各苦恼不一。我听着他们的难事,我不断地给他们用药、开导,他们的每一桩遭遇,都足以打垮一个普通人。我尝试救他们,可是那只是在缓解,有的一旦疯了,就一直疯下去。有的一旦抑郁了,就永远抑郁下去。”

说着,陈枢指向远处的青宫神树。

“假设有一座高楼,比这棵树还高。你亲手救治的病人,从高楼一跃而下。家属的责骂还在其次,我真正有心理负担的是,我没能救下来他们。”

“于是很久了,我累了。我并不能救天下,劳累的人们心身俱疲,我也心身俱疲。我打算开车到西边去跑一遭,于是我遭遇了车祸。”

陈枢不管陈六子能不能听得懂,一股脑地这么说。

“活着吧,比什么都强。”

这时候,陈枢和陈六子身前突然一道金光冒出,随即化成一个年轻人的样子,身披道袍。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圣人宝翎。

“师尊,您……”

“陈枢。”宝翎正色说道。“你知道六合宝相有多难得吗?”

陈枢摇摇头,说道:“有话你说。”

“百里挑三不到。”宝翎说道。“六合宝相者,必须先是灵病患者,用你们的话说,就是精神分裂症。”

“这种人随时都有因为灵病暴毙的风险,救这种双生元神的灵病,需要五阶以上的箓师,最好还得是天后宝相或另一个六合宝相。条件严苛如此,如果还愿意花大功夫救,那说明救助者是真的爱他。”

“很多人都被草草当做灵病患者,被抛弃,甚至像你刚才那样,被杀死。因此,活下来,转为六合宝相的人,极少。”

宝翎叙述着残酷的事实。

“那我杀他们,合理吗?”陈枢迎头问道。“我不能救他们吗?”

“因为我们没有力量去救他们,我的能力都被十二宗师抽空,我必须要一位现实中的人去丰富我的力量。”

“我如果有力量,我可以救他们吗?”陈枢问道。“我感觉,这种力量,比上一世还要强大,我感觉我有更强大的力量、更轻易地拯救外面那些灵病患者们。”

“你愿意行走天下,阅遍苍生,发大誓愿救天下苦难吗?”

陈六子看着宝翎,心中不禁感叹,还是圣人善于教诲。又看向陈枢,心里不禁泛起了感动,虽然这个师傅也算是半道得来的,但就这一日发生的事,他足以看出,陈枢是个好苗子。

日后保不准能比他有出息,能登大宗师呢。

“我陈枢向列圣人发誓,我必受箓千万,行走天下,救苦苍生。我要让天下人看见我,就像看见北极星一样。不灭灵病,不破败局,我就算白过这一生”

“好。”宝翎说道。

“好。”陈六子也说道。

陈六子与宝翎同时发出喝彩,而这也更让宝翎坚信,陈枢肯定是受福之人。

“你愿意像最开始说的那样,当圣人吗?”

“其实我没想过,我就想着治病救人。”陈枢回答很简单。“除了这一行,我就只剩混日子了,我不知道干什么。”

不过只要力所能及,他还是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就在陈枢发下宏愿之时,天空中又传来洪钟般的歌声:

受天之祜,四方来贺

于万斯年,不遐有佐。

宝翎忽然站起来,背对着他们。恍惚间,陈枢看见,宝翎的背上也生出来了双翅。

“陈六子,你听到什么了吗?”

“没有。”陈六子说道。

“陈枢,你呢?”

“我听到有人在唱歌。”陈枢说道。“好像是古诗。”

“那是帝星许诺给你的赐福,接受下来吧。”宝翎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要踏上一条拯救三千年败局的路了。”

说着,宝翎不见了。


宝翎散去了,陈枢没有言语,倒也不需要告别,因为只是回到神府里,成为一个人格罢了。

他的精神不知何时置身星空,似有察觉,望向那颗最亮的星辰,那颗星璇中不动的紫微星。

“那是帝星!”陈枢喃喃自语。

阵阵恢宏之音,萦绕不散:

受天之祜,四方来贺

於万斯年,不遐有佐。

那似乎是《诗经》中赞颂文王的篇章,很古老的颂歌,但陈枢怎么也想不起来题目是什么了。不过,也不重要。陈枢不禁跟着读了一遍,头顶上的帝星发出耀目的光芒。

片刻后,陈枢又回到了现实之中,只不过他明显感觉到自身似乎又发生了变化。

“翻过神来了?”陈六子面容疲惫的看着陈枢。

“差不多。”陈枢说着,忽然感到有些诧异。“哎,师傅,您可比最开始时候要好很多啊,您不疯了。”

“小兔崽子,我不疯,就不是你了是吧。”陈六子抬起手,又一脑袋瓜拍在陈枢头顶上。“为师好端正经一回,你就上房揭瓦。”

“哎哟,看您,值当的吗。”陈枢被拍了这么一下,反而拍乐了。“这不是跟您闹着玩吗,您也不识逗……”

“哼。”陈六子冷哼一声。“一边待着去。”

“多谢师傅为我护法,师傅最好了。”

听着陈枢的恭维,陈六子原本脸扭在一边赌气,听到这么一句恭维的话,开始还不回头,逐渐地,脸上露出笑容来,继而喜笑颜开,哈哈大笑,笑声爽朗,背后的福安都不禁露出笑言来。明显,陈六子又回到了那个不拘小节的状态里去。

“这就是天数啊。”陈六子感慨道。“短短时间,我与圣人说话,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你知道我为什么疯吗,因为好久,我都没有见到一个让我心喜的人了,更何况是个小孩子。”

那些逢年过节要黄酒的邻居,真的在乎他吗?大宅子里还是住着他一个人,他不缺银子,不缺人手,他缺一个可以敲动他的人。

这是一个怪老头子,披头散发不论,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倒让人眼前一亮。有好事,他夸。有坏事,他骂。独处时,能修心养性,有客人,能滔滔不绝。为了自己的徒弟,不惜冒圣人之不敬,哪怕自己受伤,也要给自己的徒弟争取最好的金手指。

“你今天收获不错。”

“额,没什么感觉。”陈枢耸了耸肩。

“两日光阴,提升至三阶箓士,未损精神分毫,简直闻所未闻。”陈六子双目冒着羡慕的光亮。“我反正大半辈子了,没见过。”

“我已经三阶了?”

陈枢立马炁走周天,果然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而且持续时间也不再是一瞬间了,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最少能坚持一刻钟,总算从秒男升级为常规了。

“可是一直以来,阶是按受箓区分的,我不知道我受了什么箓,能让我到三阶。”陈枢不解。

“你现在按我说的做。”陈六子说道。“你把你的流注全部集回髓海,然后以平均分发的方式,平均流注到每一个脏腑里去。”

陈枢站起来,以平常运作流注的效率,将炁流回髓海。髓海瞬间充盈,紧接着,陈枢像开辟河流一样,重新划分周天流注的倾向,尽力使自己的内炁平均流至每一个脏腑之内。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心态无比平和,周天不断地催动髓海按照外界大炁运动的方式进行流注,但自己身体内的髓海却始终不为所动。

陈枢实现了自己掌握自己的流注。

陈六子从袖袋里掏出来一个锦绣布囊,里面装有五发令箭,并不锐利,但非常细长,是一件趁手的投掷器。

“释放你的炁,把你的炁释放到令箭上,然后把令箭投出去!”

东南角有一个铁桶,陈枢对准铁桶,奋力一扔。只见一道白色亮光暴起,一声炸响,烟雾散去,不但铁桶被炸得稀碎,连地面上的石砖都被炸飞了!

“有这么大威力!”陈枢说道。“这都不知道呢。”

“这一道符箓,叫五炁朝元,也叫先天一炁。”陈六子介绍道。“这是六合宝相攀登四阶的一道重要符箓,运动髓海,平均流注,使脏腑不落五行之中。打出来最纯净的炁,实现穿越一切属性、一切特性最真实的杀伤。这正是六合宝相的攻伐之道——”

穿越表象,抵达深层。

“真是好东西啊!”

“三阶箓士是一个分水岭,与普通人有了巨大的差距。”陈六子笑得合不拢嘴,自己随便捡的徒弟,居然短短时间就有这番成就,简直比他提升能力更高兴。

“不过,四阶就和三阶有区别了。”陈六子又正颜道。“获取四阶的符箓,需要在获取许多三阶的符箓基础上,参悟透本质,明确要义,才能知道下一步谋求什么。你还需要掌握一些其他的三阶的符箓。”

“那东西,怎么得?”陈枢问道。

“我会带你好几年,咱们一起治病、生活。六合宝相是两个元神统合。一个代表你自己,而另一个,则代表你要面对的形形色色的人。你的符箓,需要在行走人间中才能取得,这只是你参悟自己后迈出的第一步。”陈六子说道。“拿你的脚,丈量天下。”

“我要去青宫之外吗?”陈枢问道。

“也许你将来会去,但现在,青宫的生活,就够你去观察、品味了。”陈六子说道。“说回来,我最近要接一拨人,你要参加吗?”

“好啊,正说要阅人无数呢。是哪里的人?”

“京师。”陈六子冷冷地说道。

“……京师?”陈枢有点疑惑,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记忆里面,提到京师这个词,没有地理印象,说明这副身体里对地理常识的储备为0.

陈六子笑着说道:“你不见得懂地理。我接下来说的东西你要牢牢记住。”

“世界分为四大洲,合洲、炎土、离洲、太谷。

而合洲则分布六大文明,分别是神州、金乌、月川、婆罗、星命以及金果,而这些文明除了金果能与我神州抗衡,其余皆不足为惧。”

“记住了。”陈枢点了点头,其实这些他之前听陈六子与圣师的对话并了解了一些。

以你现在的修为、需求,对其他文明也无需知道太多。但神州各地你却要弄清楚,神州九境分为中州,禁城所在为中州洛阳府,以此为京师。余八州则为震州、齐州、凉州、蜀州、楚州、吴州、闽州、粤州,又设五十三郡,州似大国,郡似小国。大小国林立,几如春秋,而神州却不内争。

“额,师傅,你为何不直接给我张地图?你是怕我看不懂么?”陈枢听得只想睡觉。

“现在的舆图,青宫县没卖的。”陈六子说道。“你去咱们县唯一的书市看看,最新的地图是崇祯十年的。”

陈枢听到崇祯年间的地图的时候,内心像哔了狗一样,再次审视起了这个地方——这里是不知有汉的桃花源吗?

陈六子理了理嗓子继续说道:“神州机构分为天子九卿,其包括五府、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使司、锦衣卫,然后便是绛宫十二部,这十二部便是圣人门徒所创,与皇朝势力相互制衡,以免皇权独大,再次发生明帝国崇祯时期的灾难。

而九州除了中州,其余八洲皆有一位亲王镇守,而这应该同样是圣师手笔,为了再次分散皇室的权利。

陈六子说到这停了下来,然后望向陈枢。

“你师傅说的没错,不只是八洲亲王,还有五十三郡所设立的郡王,都是为了分割京师的皇帝势力。”

“可是,这样的话,神州不就裂开了吗?”陈枢不解。

然而这时候,宝翎没有说话,陈六子也没有回答。

“还有一件事!”陈枢问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咱们青宫,是不是和外面有代沟?”

陈六子望着远处,远方的环山在夜里若隐若现,四方环山,使青宫夜晚无风。

“很久以前,这里也是明帝国的一个县。自从颠倒之战以后,不但文王用于联络天下的灵泉阻断,有的地方连地形都改变了。自颠倒之战后,青宫县就成了一个极其闭塞的地方……”

“师傅。”陈枢忽然打断道。“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您真的是因为一棵树,又或者说救病,所以才来这种地方?您来这里,我感觉更像是隐居。”

“……”

隐居。

陈六子的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一个截然不同于青宫县的地方。那里是山的外面,是一座靠着海的城市。和青宫县传统的飞檐斗拱建筑不相同,那里用的都是石质建筑 ,注重纷繁复杂的雕花。那里街道宽阔,人们的冠服也截然不同于青宫县。

每天,这座城市的港口,都会接纳九州航船,也同时容纳婆罗、金果的远洋贸易船。那种热闹的景象,完全不同于这里。

“我确实是隐居。”陈六子承认了。“我从一个很远的地方来,那是中州的正阳郡。我曾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之后,孤身进入京师。我曾打马琼林苑,也曾极目万舸来。直到后来,我流浪,最终在三十年前到了这里。”

“正阳郡?”陈枢对这个地名感到好奇。“这是哪里?”

“你和我去接待京师的客人,你就什么都知道了。”陈六子说道。“到时候,无论是京师的命官,还是正阳郡的人,还是府县的富商,都会到场。整个中州,两个月以后,秋天时,会在青宫院子里展开一场难得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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