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早晨，天蒙蒙亮，唐小棠睁开疲惫的双眼。
身边散落一地的空酒瓶，脸上的胡渣和黑眼圈暗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得着。”
“淦，我就知道不对劲，忙着演出也没来得及多想。”
“我就说，哪有这么好的公司，给一个素人这么大机会，到底是资本家还是慈善家？”
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回想起昨晚张珍珍告诉她的消息。
“光影传媒？你怎么会去那里，那可是出了名的新人坟墓啊！”
“他们对待新人的方式，就是威逼利诱签长约，然后抛出诱饵，参加综艺，买水军大流量宣传，短期内获取知名度。”
“等这些人知名度上去了，就疯狂的压榨，短时间内吃干抹净，将粉丝钱包洗劫一空，再将最后一点剩余价值剥削干净。”
“沈薇？你别看她外表看起来风风光光。在圈内可是出名的有手段，尤其是对付你们这新人大韭菜，简直是拿捏到死。”
“之前爆火的陈杰溪，徐亮，现在是不是已经完全销声匿迹了？这些人背后都是沈薇的手段。”
“手里有几个巨星做引子，把你们骗上钩。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这个女人才会露出真正的獠牙。”
“对了，我看你这么聪明，你没上这个当吧，你签了几年？”
记忆里这部分片段总是异常的模糊，只记得签合同当时沈薇那鲜艳的红唇和一反常态的友好。
回想起前身那傻里傻气的性格，越想越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阵寒意将唐小棠笼罩。
飞奔回出租屋，打开存放和合同的抽屉柜。
快速的翻开书页，翻到文件里的倒数第二页。
翻阅的一瞬，瞳孔骤然放大，唐小棠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停歇。
白纸黑字，一个大写的数字十，像一个巨大的石头压在了他的胸口。
风吹动书页，黑色的数字仿佛在纸上跳着舞，嘲讽他的愚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颤抖的嘴唇在喃喃自语。
文件散落在地上，人也靠着墙壁滑下，空白的大脑已经没有能力思考。
......
光影传媒大厦附近，车水马龙。
“振作，打起精神，你已经不是之前的你了。”
“天无绝人之路，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必须要有个说法。”
此刻的唐小棠，抬眼望去，一座摩天高楼异峰突起，挺直地耸入蔚蓝的天空中。
透明的旋转门前人来人往，西装革履的青年，制服苗条的office lady，一切都宣告着公司的商业化与模式化。
简简单单，穿着白色T恤的唐小棠大步走入大厅，乱糟糟的头发和一身酒味，与周遭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叮。”
电梯在29层停下。
走到沈薇的办公室前，径直推开了大门。
“好的张总，你说的我了解了。”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正站在咖啡机旁，一手端着咖啡，一只手打着电话。
正是他的经纪人沈薇。
一头金发大波浪，皮肤保养的姣好，严苛的身材管理，让她看起来甚至不逊于很多女明星。但那眼角细微的鱼尾纹还是能看出三十多岁的年纪。
颧骨微微有些突出，彰显着这个女人说一不二、强势的气场。
包臀裙下一双玉腿细削光滑，修长的小腿可见平时锻炼的痕迹。
对他人严苛，对自己魔鬼，面前的女人和自己记忆中的形象两相印证，最终完全重合。
斜睨了一眼闯进来的唐小棠，那白皙的面孔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好的，好的，您放心，等我安排就好。”
放下电话，并没有立即理会眼前的男人，而是自顾自地接了一杯咖啡，抚摸着手指上长长的红色美甲。
“坐啊，愣着干嘛，喝点什么？”
沈薇的办公室是面积很大，29层的高度，透明的落地窗，可以俯瞰这个城市的夜景，仿佛一切都在脚下。
男人征服女人，女人征服世界。
但是在沈薇的生活里，并不需要男人的存在。
她才是那个想征服世界的人。
踩着哒哒的高跟鞋，沈薇径直走来，好像多年老友一般，拉起唐小棠的手，拖到了沙发上。
尽管话语声已经尽可能温柔，但是那强大的气场还是让人有着一丝压迫感。
“水？茶？还是咖啡？”
看着没有反应的唐小棠，沈薇也没有多问，走向柜台，微微弯腰翻寻拿出一瓶水，紧身的黑色包臀裙勾勒出一道圆润的曲线。
唐小棠扭开视线，吞了一口口水，喉结微微耸动。
“怎么样，最近，听说你录制的那档节目效果不错啊。”
沈薇到唐小棠身边坐下，轻轻端起咖啡，腰板笔直，认真看着身旁的这个公司新秀，语气甚是轻柔，仿佛一个真心为自己着想的邻家大姐姐。
昨天才刚录制完的节目，今天她就已经掌握了消息。
沈薇用不经意的方式和语气，悄然地暗示着自己圈内的人脉和地位。
并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在长期职业生涯中养成的习惯。
没有晋级一线的明星们，对于这些业内顶尖的经纪人来说，往往拥有的，是完全不对等的地位和权力。
感受着身边少年身上的酒味，沈薇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她抿了一口咖啡，自顾自地开始说道。
“小棠，你知道，作为新人，你本身是没有资格去参加这种大牌云集的音综的。”
“这档节目在今年，是为数不多的A级综艺，就咱们公司里，想来的人都已经挤破了脑袋。”
“很多之前的选秀回锅肉，还有沉寂多年的老歌手，都跟我透漏了想参加的意向。”
“但我还是觉得你最合适，不管是长相还是声音，你的潜力都是巨大的。你能明白吗？”
看着面前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少年，沈薇眉头轻蹙，准备再说。
“合同。”
少年喉结微动，蹦出了两个字。
“什么？”
沈薇好像没有听清。
“我说，合同，合同，我们的合同！”
唐小棠抬起头，看着对方的眼睛，大声喊道。那张精致的脸孔，此刻却觉得让他无比厌恶。
“为什么是十年，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我需要一个解释！”
“你把我骗进来，说合约很短，每年都可以重新评估再签，结果呢，这就是你说的很短？”
“为什么要这样，你告诉我，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的少年，沈薇站起来，静静地走到落地窗前。
“你说话啊，这个时候给我玩沉默是吗？”
唐小棠同样步步紧逼，站在了沈薇对面。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沈微有些恍惚。
类似的场景，这些年发生过也不止一次。
弱肉强食，是她内心里信奉的生存法则，并不觉得有丝毫愧疚。
这一次，似乎也并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傻孩子，人，总要经历社会的第一课啊。”
眼角轻垂，沈薇转过身来，撩了下头发，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合同每年确实会签一次，我没骗你，只不过我说的是广告和代言合约。”
“十年很长吗，你知不知道，有的人签的是15年，甚至是20年。我已经尽力在帮你了。”
“十年又怎么样呢?只要能火，都是值得的不是吗?你想想，没有我们的助推，你哪里来的这么好的资源和机会，你想用十年的条款拼一把，还是默默无闻一辈子，嗯?”
每一句话说出，都像一把利剑向前刺去。
看着眼前双拳紧握，被自己玩弄在掌心的少年，一种莫名的快感在沈微的心头延续。
一只纤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少年的下巴。
“认赌服输，是薇姐教给你的第一个世界的真相。”
光影交错下，看不清沈微低垂的眼睛，微微弯起的嘴角仿佛带着一丝嘲讽和玩味。
那无所谓表情让人生厌，别人珍视若生命的东西，在他们眼里仿佛垃圾一样可以随意丢弃。
抬起头来，沈薇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在唐小棠脸庞上打量着。
“不过。”
温柔的声音下，那轻启的红唇仿佛是恶魔的低语。
“我可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