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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死人道士

项家庄的香莹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他妈的,打偏了!二货老道雷劈妖怪,不小心劈到了主角,杀害无辜有损道心,不得不拯救主角。主角摇身一变,成为老道的徒弟,学习老道的法术,在二的路上越走越远······

主角:江野榛,米桑   更新:2023-04-11 08: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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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江野榛,米桑的其他类型小说《活死人道士》,由网络作家“项家庄的香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他妈的,打偏了!二货老道雷劈妖怪,不小心劈到了主角,杀害无辜有损道心,不得不拯救主角。主角摇身一变,成为老道的徒弟,学习老道的法术,在二的路上越走越远······

《活死人道士》精彩片段

立海县高三六班,物理老师郭立峰正在讲台上口沫横飞地讲着题,不时用衣袖抹去额头的汗水,十分卖力。

座位比较靠前的好同学们都在认真地听讲、做笔记。

中间部分的一般人呢,也很努力地去跟上优秀学生的节奏,会不会的不知道,反正是奋笔疾书,仿佛写在纸上,就等于记在了心里。

至于后排的差生们,实在没办法撑住脑袋,睁大眼睛,装作认真学习,有些趴在桌上睡觉,有些看课外书,有些胆子大的,偷偷掏出了手机······

郭立峰老师是个称职的老师,他很少把讲课的时间用来维持课堂纪律、督促差生学习,因为那是对好学生的不公平。

他的眼睛有点花,耳朵却还很好,声音洪亮,不用麦克风,也能清晰地把声音传到最后排。

睡觉的人只管睡觉,任你激情咆哮。

快要下课的时候,老师讲完了课堂内容。往常这个时间段,他会解答一些学生的问题,今天,他突然想念叨两句。

毕竟几个月后高考,这些天天睡觉的家伙们也是自己的学生啊,这样放任不管,似乎也有点愧疚的。另外一点,学校最近接连有人丢东西,怀疑是外人翻墙进来偷的,学校让老师们叮嘱学生,锁好门窗。

“都注意啦——”他的“啦”拉的又长又高,声音突兀,睡觉的人全都吵醒了,每个人都意外的看着他。

他一本正经地说:“相信同学们都听说了,学校最近发生了好几起偷窃事件,窃贼可能是校外人员,同学们注意保管好财物,锁门锁窗锁柜子,注意陌生人出入。”

“另外,我从不强迫你们学习,只不过嘛,高三毕业,有人去上大学,有人去上大专,有人去上工地,你们喜欢上什么,自己尽力吧!”

话音未落,教室里响起了突兀的笑声。最后排,最角落,靠着窗子的地方,孤零零的一个人,低着头,抵着墙,身子一耸一耸,笑声一起一伏,“嘿嘿······嘿嘿嘿嘿······”

空气仿佛凝固,谁也没想到物理老师会讲起人生哲学,更想不到有人敢笑。

虽然确实挺可笑的,那你也不能真笑啊,多他妈尴尬!

”啪”地一声,郭立峰愤怒地把两只手全拍在桌子上,即将开口骂人,桌子上的水杯却晃动起来,他赶紧用两只手抱住杯子,愤怒的情绪转瞬即逝,长吁一口气,“班长维持纪律,铃响下课。”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教室。

教室里凝固的空气立即瓦解,学生们哄堂大笑,班长俞美霞拉着脸走上讲台,使劲拍着桌子,“别笑了别笑了······”她连拍带喊好一会儿,笑声才停下。

“大榛子!”她点名道,“你睡觉玩手机没人管你,老师讲话时你笑屁啊!”

不知谁在下面接话:“怎么能是笑屁呢?那老师讲的话不就是屁······”

再次哄堂大笑。

俞美霞又拍桌子,“安静安静!别笑了!都他妈别笑了!”眼见班长脸色阴沉,同学们很给面子地不笑了。

她继续问大榛子:“你妈上次来,托我好好管着你,你不爱学习,我没办法,你他妈别惹事了行吗?行吗?”她说话的声音极愤怒,又带着委屈。

大榛子一脸无奈,软绵绵地站起身,歪昂着头,嘟囔着说:“我真不是故意的。刘贤举这王八蛋······”

他边说边伸手指向另一个同学,“这王八蛋给我发了条短信,我他妈一看啊,嘿嘿,没忍住。”

俞美霞眉头一皱,“什么短信,念出来!”

“真念?”

“赶紧念!”

大榛子苦笑着拿出手机,念了出来。

一个神父在打高尔夫球,一个修女在旁边观看,第一杆打偏了,神父骂道:“他妈的,打偏了。”第二杆又打偏了,神父又骂:“他妈的,又打偏了。”修女说:“你做为神父说脏话上帝要惩罚的。”话音刚落,一个霹雷把修女给劈死了。神父原地愣神,这时只听天空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他······妈······的,打······偏······了。”

再次哄堂大笑。

班长不拍桌子了,她捂着脸蹲在讲桌的后面,紧闭着嘴,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奈何鼻子不争气,“吭哧吭哧”。

铃声终结了笑声,放学是最好的事。

俞美霞恢复了平静,穿过往外涌的同学,来到大榛子面前,郑重其事地说:“江野榛,我认为你很有必要去找物理老师道歉。不管从哪方面说,都该去。现在物理老师应该还在办公室,我陪你一起去,别惹麻烦了。”

江野榛颓废地哀嚎一声,拒绝道:“你别管我了行不行,你好好学你的,好好考试,好好上大学,别他妈耽误我上工地了行不行?”

说完,一扫颓废绵软的状态,“呲溜”一下从俞美霞身旁窜出去,混入人流不见了。

“唉······”俞美霞边收拾完自己的东西,边恨铁不成钢地苦着脸。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一个男生站在教室门外,脸上带着笑意。

俞美霞的郁闷一扫而光,照镜子似的也挂起了笑意,“没事,走吧。”

“大榛子又惹你了吧。”

“别提他,别跟我提他!”

大榛子,江野榛同学,此事已经出了校门。他一路小跑来到学校附近的充电桩,找到属于自己的那辆电动车,开始接单,送外卖。

傍晚是外卖的高峰时段,江野榛已经干了两年半,运气好能挣两百,运气差也有将近一百块收入,不但够自己的学费生活费,还能攒下一小笔。

今天的运气不错,很多重复路线的单,第一趟就挣了三十五。

今天的心情不错,虽然课堂上得罪了物理老师,又被班长教育了一顿,不过没关系,反正跟物理没缘分,物理老师就更不在话下了,班长一如既往地多事。

“管家婆,跟我妈似的!”数落了班长,想到罪魁祸首刘贤举发给他的笑话短信,情绪更加高涨,“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穿行在大街小巷,这里他很熟,知道所有的近路。

在穿过一个小胡同时,突然从对面极速闪来一个黄色的影子,他下意识的刹车,影子从他身旁闪过,紧跟着就是一道耀眼的光芒,冲击在他的身上,随之而来的是雷鸣声。

他颤抖了一下,觉得自己变轻了。

光芒消失,雷鸣停止。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士停在江野榛身前,愁容满面,摇头叹息道:“他妈的,打偏了。”


“什么,什么打偏了?”江野榛愕然地盯着这个邋遢老道。

“你说呢?都怪你!没事乱钻什么死胡同,这下死了吧!”邋遢老道踢了踢地上的事物。

江野榛低头一看,“握艹!”

脚底下是黑乎乎的一个人,跨在黑乎乎的电动车上。人看不出脸,但是眼熟,电动车也看不出色,也眼熟,“这是我?”江野榛声音凄凉,“这是我啊?我他妈死了?”

老道气鼓鼓地吹着胡子,拂尘一甩,江野榛感到一股强大的引力出现,强行将自己吸回了身体里,“他妈的,回来再收拾你!”

又一甩拂尘,地上黑乎乎的人和车消失不见,老道跨出大步向前奔去。

江野榛动不能动,话不能说,连眼珠都转不了,静静地躺在地上,横着视角盯着墙角,一盯就是几个小时。

老道终于回来了,神色不悦,一甩拂尘,江野榛和电动车出现了。

“你害得道爷天道亏损,道爷真该把你练成鬼奴!”

“他妈的,道爷还得修补天道,把你这该死的东西救活!没天理啊——老天爷不长眼啊——”

老道盘膝而坐,拂尘放在膝上,伸出右手食指,按在江野榛额头。一股暖意从指中流出,钻进江野榛脑袋,江野榛顿感撕裂般的疼痛,忍不住想要喊叫出来,可嘴巴无法动弹,发不出声音。

疼痛持续了很久,头部的修复终于完成,暖意便沿着身体往下钻去,又是撕裂般的疼痛,这次江野榛能发出声音了:“呜呜呜,别救了,行行好,让我死吧。”

“闭嘴!想死?门都没有!等道爷彻底救活了你,你随便死,爱怎么死怎么死,但是在那之前,你给道爷活!”道爷很生气,加大了力度,暖意变成了滚烫,撕裂加上烧灼。

“啊啊啊啊!”

老道左手在江野榛嘴巴上轻抚一下,便不再有任何声音传出。

随着修补工作的进行,江野榛能动的地方越来越多,当脖子能灵活行动的时候,江野榛用力的摇头,想脱离老道的指头,也想把自己撞死,哪怕撞晕也好。

“真麻烦!”老道左手一挥,江野榛魂魄离体,变成一个袖珍小人,飞到老道左手掌心。

江野榛立刻态度大反转,跪在手心里求饶:“道爷别杀我,道爷别杀我!”

老道冷笑一声,“怎么?又不想死了?哼!放心吧,道爷不杀人,你不是怕疼吗?只好先修复身体,再重新封印回去了。”

“哦哦,谢道爷,谢道爷。”江野榛连忙叩首。

又过了一会儿,修补完成,老道将魂魄封印到江野榛身体内,江野榛缓缓站起,身体还是熟悉的身体。

“谢道爷把我救活,我一定好好活着!那个,有衣服吗?”江野榛的衣服和皮肉融化在了一起,此时修补好身体,外边的焦皮一块块剥落,露出嫩肉。

老道扔出一件同款式的道袍,黑着脸说:“谁说你活了?你还没活呢,我传授你长生诀,回去好好修练。”

江野榛穿好道袍,蹦蹦跳跳,伸伸胳膊踢踢腿,确定身体没异常,疑惑问:“我这不是活了吗?”

老道不耐烦地说:“没呢没呢,早着呢。”说罢,起身来到江野榛身侧,伸出双手,分贴江野榛前胸后背,一热一冷两道灵气同时涌入。江野榛一激灵,“还来?”

“这次不疼,别紧张,用心感受。”

这次确实不疼,不但不疼,还很舒服呢。冷暖汇聚于胸中,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江野榛轻轻呻吟,“哦啊。”

“阴阳融合,纳于自身,下面教你缚魂术!”

老道收回双手,平托于胸前,两股灵气涌出,一冷一热,一阴一阳,双手并拢,阴阳交织、旋转,逐渐形成一副黑白双鱼太极图,逆时针旋转。

“此术能将附近的游魂强行吸纳封印,然后使其化为阴阳二气回归自身。也可先将其置于某物之内,再吸纳封印,八字真言‘八方游魂,纳于此间’,切记!”

江野榛是比较笨的人,足足两个小时,才成功在双手间凝聚出太极图。

“记住,勤加修炼,封印松动或者灵魂离体,自己重新封印!下月初三,城东藏云观来找我,考察你的修为。嗯······”再三叮嘱后,老道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捏出一张符纸,交给江野榛,“这是传送符,如果遇到生命危险,撕掉它,道爷自会出现救你,记住,好好活着!”

江野榛接过符纸,上面画着奇奇怪怪的图形,隐约能感受到里面的灵气。把符纸收好,江野榛主动提了个要求:“给点钱吧,我这电动车、手机、钱包全成焦炭了······”

“你他妈的就是我地狱!”老道满脸绝望愤慨,扔出几张百元大钞,凭空消失。

江野榛捡起钞票,告别电动车,来到大街上,拦下一辆出租车。

司机很老练的问:“道长去哪啊?”

“县高中。”江野榛坐在副驾驶上,无心辩解。

“好嘞,道长您系上安全——哎嗨嗨,我你妈是大师啊······”司机叮嘱江野榛系安全带时,看到江野榛的光头。

江野榛心中一惊,“大师?”伸手摸了摸脑袋,光的,没毛,一根都没有,连眉毛也没有。无暇顾及这些,心中无限伤感,化作两个字:“开车。”

来到高中,大门已锁,值班的保安抱着电棍威武的站在保安室外,哼着不知哪里的山歌。

如果是正常状态,江野榛完全可以出示学生证进大门,无非是晚归挨批。可江野榛现在这个模样,那就不是批评不批评的问题,是会不会被送精神病院的问题。

只能用别的方式进学校了。他绕着学校围墙走,他记得听人说过,有个地方可以翻墙。学校面积挺大,围墙又高又长,江野榛找不到位置。

正郁闷之时,听到前边传来“咯噔”一声,有人翻墙落地,江野榛大喜过望,急忙跑过去。黑暗的树荫中,俩人撞在一起。

“老师,我不敢了!”那人立马求饶。

江野榛没心思捉弄人,开口说:“我不是老师,我是学生,我是过来翻墙的。”

“翻墙?你傻逼啊!这里是往外翻的,往里翻是前边拐角那的花坛,傻逼!”那人骂了两句,小跑离开。

“谢谢啊!”江野榛喊道,继续往前,来到围墙拐角,登上花坛,往上一窜,够到了墙头,他惊讶于自己的身手如此灵活。

他灵活地往下跳,落地声不大,却惊动了附近埋伏的人。

四道手电亮起,把江野榛照得睁不开眼。两根钢叉叉来,把江野榛拦腰抵在墙上。

一个声音兴奋地喊:“逮住了!小偷逮住了!居然是个道士!”

另一个声音反驳道:“别被他骗了,他不是道士,是个和尚!他是装成道士掩人耳目的!”

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别管那些了,抓起来。”

江野榛“吭哧吭哧”地哭了几声,嚎叫道:“抓错人了,我不是小偷,我是高三六班的江野榛,不信你们可以找人来认领我!”

宿舍七个同学来了六个,另外那人请假了。

确认了江野榛的身份,学校领导询问起他缘由,江野榛死活不说,未果,先回宿舍休息。

回到宿舍,同学们纷纷问起,这脑袋、这眉毛、这打扮······江野榛还是死活不说。

第二天,江野榛把老道给的传送符藏在了褥子最下面,挑了身最破的衣服穿上,前去接受审判。


立海县西边的野地里,荒草丛生,老鼠常在这里做窝,把从农田里偷来的粮存在这里的洞穴中。一对老鼠在光天化日下交配,丝毫不觉羞,那正是春天最常见的事。

杂草遮挡了苍鹰的眼,它们很难发现体型小的动物。

猫则不同,老鼠的“吱吱”声吸引了猫的注意,黄色的身影闪过草丛,猫的嘴里叼着一只老鼠,那是丈夫,爪子上抓着另一只,是妻子。

猫有六条尾巴。

传说中猫妖修炼到极致,能长出九条尾巴。这只猫有六条,已经是猫妖中极其罕见的存在。

那老道修为高深,几次三番想杀掉猫妖,猫妖总能凭借灵敏的感官,超凡的反应,闪电般的速度逃脱。

吃掉老鼠,猫妖继续向西去。

路过一个农村,到某家人里偷了条咸鱼吃掉,又钻进空闲的屋子里,跳上床。棉被真暖和,春天乍暖还寒,猫妖也是猫啊。

这家人只有女主人在家住,其他成员都不在家里住。

三间卧室,空着两间,猫妖选的那间,在棉被上放着一个毛绒玩具猫。

猫妖虽然是妖,已经有不弱于人的智力,也能变化成人,可原始的本能总让她在这个季节焦躁不安,跃跃欲试。

可她是高傲的有不弱于人的智力的猫妖,那些愚蠢的遵循本能不断发情的公猫根本配不上她,她是这样想的。

于是她钻在被窝里,把尿液涂在玩具猫上,权当······

天亮以后,她收起五条尾巴,悄悄出门,抓了几只老鼠放到女主人脚边,支付自己的消费。

女主人高兴地尖叫着,跳着脚,拿着棍棒,把几只老鼠敲死。

看嘛,人和猫都是一样的,抓到活着的老鼠,兴奋得不得了,戏弄老鼠,慢慢杀掉。

女主人享受了杀戮,却不享受美食,死老鼠扔到垃圾堆里,炖了咸鱼,一半自己吃,一半扔给猫妖。

猫妖觉得找到了知己,咸鱼比老鼠好吃。

猫妖决定暂时住下来。

春天里的阳光仍旧能透过玻璃窗照射进屋子很深的地方,女主人惬意地躺在阳光普照的炕上,睡得深沉,打呼噜的声音“咕噜咕噜”。猫妖惬意的趴在女主人的肥肚子上,也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猫妖觉得找到了知己,晒太阳睡大觉,人间和猫间第一美事。

悠闲平静的时光被电话铃打破,女主人接了电话后,猫眼可见地不高兴起来。

“喵呜。”猫妖尝试安慰女主人。

女主人揉揉猫妖的小脑袋,温软地说:“小猫咪,你自己在家吧,我得出趟门。”

“喵呜。”猫妖让女主人放心,自己一定看好家。

女主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离开了家。

猫妖躺在留有女主人体温的地方,“咕噜咕噜”。

女主人步行了几里土路,来到通向县城的公路旁,等了十来分钟,坐上一辆黑车,车上还有另外三名乘客。

“大姐去哪儿啊?”司机问。

女主人回答:“县高中。”

“十五,先把这三位放下,再送你到那。”

女主人从包里拿出十五块,递给司机。

立海县高中副校长办公室,光头江野榛愁容满面地站在中央,歪楞着脖子,嘬着下唇,右手捏着右口袋的拉链,左手背在身后,指头扣进腰带里。

他前面的办公桌后,坐着副校长,一个秃顶中年男人。

左右站立的是年级主任、班主任、各科老师。

对江野榛的公审已经完成,鉴于江野榛态度蛮横,死活不交代,在物理老师和年级主任的强烈支持下,做出回家反省一周的决定。

之所以还没散会,是副校长强烈要求大家留下,等待江野榛母亲的到来。

时间如此漫长,每个人都觉得煎熬。江野榛的母亲,猫妖的女主人,终于冲进了办公室的门,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脱掉一只鞋提在手里,第二件事就是冲向江野榛。

“你个死兔崽子,又闯祸!又闯祸!”母亲抡起鞋子,抽打江野榛的光头,根本不理会在场的其他人,“又闯祸!你不气死娘是不拉倒啊!”

副校长给几位老师一个眼色,众人立刻围过去,七手八脚拽开江野榛的母亲,按到椅子上坐好。一位女老师夺过她手中的鞋子,蹲下身给她穿鞋,味道很冲,女老师穿好后,一言不发,转身出门。

“这位家长······”副校长抓了抓秃头顶,无奈地说:“我们知道您很辛苦,可是学校的老师也很辛苦,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教他了,请您把他带回去,散散心,平复一下压力,情绪稳定了,再回来嘛。”

母亲一听又要回家反省,直接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下去,摊在地上,唱戏似的哭喊道:“哎——哟——老天爷呀~~~~怎么给我生了这么个兔崽子哇,他爹爹死滴早嗷——留我一个女人家哈——可怎么撑下去~~~~呀——”

“白秀云!”副校长狠狠一拍桌子,惊得众人一哆嗦,江野榛母亲也停止了哭闹。

“白秀云,咱们打过多少次交道了,都是老熟人,你家什么情况学校都知道,该给你们的减免帮扶一样没落,孩子的学习上也有班长、学习委员帮助,学校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不要再胡闹了!”

眼见副校长直接出底牌,撒泼不管用,白秀云大大方方起身,问道:“几天啊?”

“七天,一个星期。”江野榛突然开口。

白秀云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被点燃,一脚踹在江野榛小腿窝处,江野榛单膝跪下,白秀云还不解气,拉扯着江野榛的破衣服,不断拍打,嘴里咒骂:“你还有脸说话,有脸说话?有脸说话!”

“哎呀呀,别打了,别打了······”副校长双手挥舞,命令众老师:“快拉住,拉住······拉出去,直接拉出去,拉出去!江野榛,你也出去,带你母亲回家,一星期后再返校!”

江野榛联合众老师,把白秀云拉出了副校长办公室。一出办公室,白秀云就知道彻底结束了,没有翻盘的机会,便停止了折腾,带着江野榛离开学校。

一路无话,在外人的面前,白秀云还是很顾忌自家孩子的脸面的,不想丑事外扬。江野榛自然不会主动说话,一路都在琢磨怎么编谎话。

回到家后,白秀云立刻暴露了本来面目,对着江野榛又一顿拳打脚踢,打累了就骂,一直骂到晚上,江野榛说:“一会再骂吧,我去做饭,你吃饱了再骂。”

白秀云靠在椅子上,累的不想说话,缓缓点头,江野榛去厨房做饭。猫妖从里屋钻出来,跳到白秀云腿上,站直了身子,努力去舔白秀云的脸。

白秀云温柔地抱起猫,带着歉意说:“吓到小猫咪了哟,小猫咪真好,比那兔崽子好多咯。”

江野榛做好了饭,喊白秀云吃饭,白秀云便抱着猫去厨房,刚一进去,猫像是受到惊吓似的,挣脱怀抱跑出去了。

白秀云惊慌失措,追出来喊道:“猫咪,咪咪,小猫咪······”看不见猫的影子,喊了一会儿,猫也不回来,江野榛拉着她回去吃饭。

“什么时候养的猫啊?”江野榛边吃边问。

“外面跑进来的,可亲人呢,怎么突然跑了呢?”白秀云回答。

江野榛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理解,接着又开口说:“养只猫挺好的,我和妹妹不在家,有个宠物作伴,挺好。”

顿了顿,似在犹豫,还是开了口,“养猫得打疫苗,最好再做了绝育,刚好这几天我在家,陪你一起去。”

白秀云立刻反对:“打什么屁疫苗?做什么屁绝育?先不说猫,说你!你为什么半夜跳墙回学校?怎么弄成这个模样的?”

江野榛把编好的谎话说出来:“出了点事,电动车着火了,衣服烧了,头发眉毛也烧了,我只能全刮干净了。”

母亲一听,立刻冲过来抱着儿子的脑袋仔细看,“你没事吧?烧伤了吗?”

“没事,没事,我一点事没有,活蹦乱跳的呢。”

屋外,邻居家的房檐上,猫妖静静地匍匐在那里,警惕地听着二人的对话,虽然它听不懂什么意思。

猫妖之所以害怕逃跑,是在靠近江野榛的时候,感受到了那个追杀她的老道的气息。

按照以往的行动选择,猫妖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现在折返回来,是因为猫妖舍不得离开胖胖的女主人,也因为想保护胖胖的女主人。

在猫妖的认知里,携带老道气息的人是坏的。


第二天,江野榛去地里看麦子,初春的麦子还没返青,枯黄萎靡,毫无生机。

江野榛突发感慨,自己就像这些麦子。麦子虽然枯黄,到暖风春雨来,自然会生长,自己却寸草不生,毫无生机,只有期盼老道所说的完美复活。

虽然没什么可看的,江野榛还是慢吞吞地走遍了自家的几块地,消耗掉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

他实在不愿呆在母亲附近,唠叨让人崩溃。

猫妖刚好相反,趁着江野榛出门,她立刻冲进屋子,亲昵的依偎在女主人脚上,女主人则会把她抱起,喂她美食,两个一起在斜照进来的阳光下睡大觉。

女主人胖胖的,肚子软软的。

温柔乡是英雄冢,软肚子害死猫。

猫妖察觉到江野榛回到院子的动静,察觉到进屋的动静,却没有反应过来那是带着老道气息的人,直到江野榛来到母亲的房间,气息扑面而来,猫妖才想起来逃跑。

无路可逃,本猫要完。

还有女主人!女主人会保护我的!

猫妖哀嚎一声,钻到女主人腋下,不敢面对江野榛。

“它很怕你啊······”母亲坐起身,将猫抱在怀里,“你是不是欺负过它?”

江野榛果断摇头,“绝对没有!你别冤枉我。中午吃什么?”

“你去炖点鱼,一会儿我烙饼。”

午饭是炖鱼和烙饼。母亲把炖鱼和烙饼分给猫妖,引起了江野榛的不满。

“干嘛给它吃那么好?等会儿给它点鱼骨头。”

白秀云反驳:“干嘛给你吃那么好?你怎么不等着吃鱼骨头?”

江野榛一脸懵,“我是人啊,我是你儿子啊,它只是一只猫!”

“猫怎么了?猫哄我高兴,我就给猫吃鱼!你只会惹我生气,你应该吃骨头!”说着,白秀云起身拉过鱼盘子,“你别吃鱼了,等着吃骨头吧!”

江野榛把筷子往桌上一放,鼓着腮帮子说道:“你能不能讲点理!”

白秀云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斥责道:“我怎么不讲理,我怎么不讲理了?你说我生你养你,供你吃喝拉撒,供你上学念书,哪点亏待你了?你怎么回报我的?念书不正经念,成绩那么差,还天天惹事闯祸。你爹死的早,我一个女人土里刨食,养着你们俩,受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欺负,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

“你知道个屁!”

“我就是知道!我知道你很苦,但我,我这个人,江野榛这个人,不是你苦的原因,你不能把苦发泄在我身上,也不能用苦逼着我上学!”

“哎哟——”白秀云手拍着桌子打节拍,嘹亮地哭唱起来,“老天爷啊,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孽种啊!我为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说我不是为他受的苦啊,他说我不该逼着他上学啊,老天爷啊,快打个雷劈死这个畜生吧——”

“啊对对对,赶紧打雷劈死我!”

江野榛愤怒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白秀云委屈落泪,无力地靠在椅子上。猫妖又跳到白秀云的大腿上,伸直身子,去舔白秀云的脸。白秀云转哭为笑,亲着猫妖的脑袋。

江野榛无比的烦躁,无比的绝望,他用被子蒙住脑袋,使自己窒息,又把脑袋往墙上撞,使自己眩晕。

可老道留在他身体里的热流总会在他窒息、眩晕的时候自主行动,修复他肉体上的损伤,使他保持清醒。

“马勒戈壁啊!”烦闷的人需要发泄,无法向外发泄的人只能自残发泄,无法自残的人会憋疯。

江野榛感觉快要疯了,可每到临界点,精神出现裂痕时,那该死的热流又会将其修补。

他想让肉体昏迷,或者精神崩溃,都好过现在这种精神煎熬。他努力的控制那些暖流,不让它们流向大脑,然后一头撞在墙上,终于如愿以偿,昏过去了。

黄昏的时候,江野榛被尿憋醒了,去茅房撒尿,路过母亲的房间,瞥到了那睡着的人和猫。

他以为自己会更加烦躁,没想到反而出奇的平静,似乎隔着万水千山瞥了一眼不相干的事物。

撒完尿,准备晚饭,喊母亲吃饭,平静地吃饭,收拾打扫,平静地回房。

母亲很高兴,觉得自己又一次掌控了儿子,便又一次获得了满足。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的很平静。母亲多数时候抱着猫睡觉,有时邻家的婶子会过来闲聊,两个女人嘀嘀咕咕地说话,有时母亲会抱着猫在村头的柳树下和一堆女人嘀嘀咕咕地说话,有时也会在嘀咕的间隙喊江野榛过去受审,江野榛无所谓的配合着。

也有些不坏好意的男人女人们和母亲说些不怀好意的话,或者只是在江野榛听来不怀好意,因为母亲似乎并不觉得不妥,有时还很兴奋。

比如母亲的胸脯子挺实,妹妹的胸脯子快追上母亲,哪村的光棍和寡妇发生什么事,妹妹的毛多不多、月经准不准之类。甚至连江野榛的毛多不多也有人谈论。

婶子家的堂妹放学回家,看到江野榛顶着大光头在门口发呆,羞红脸小跑赶过去。江野榛好奇问:“豆芽!你跑什么?”

豆芽不搭话,只顾低头跑路,江野榛追上去抓住她,连哄带吓唬问:“妹子,告诉哥,你跑什么啊?怎么回事?”

豆芽脸更红了,支支吾吾说道:“娘说你没毛,是个光溜杆。”

“放屁!你娘胡说。”

说话间,婶子从自己院子出来,远远招手,“豆芽子,放下书包,替娘去打酱油。”

江豆芽小跑过来,婶子又说:“大榛子,有空教你豆芽妹子念念书,这丫头太笨,又太懒,估计考不上高中,像你这种能考上高中的聪明人,咱村可没几个。”

江野榛尴尬的应付着,“哪呀,豆芽妹子比我聪明,我才是笨蛋。”

婶子结果豆芽的书包,给了她零钱,又念叨上,“看见没豆芽,多跟你大榛子哥学,学历又高,人又谦虚。”

江豆芽不愿听娘念叨,加快脚步逃跑,路过江野榛身旁时,冲着他神秘一笑,“光溜杆。”


七天的时间不算长,尤其对江野榛这种差生来说,反正不用为落下的功课烦恼。

回学校的第一天,江野榛坚持了一节课。坚持像那种好学生一样,抬着头,瞪着眼,盯着老师的脸,把听到的汉字写在笔记本上。

不过,这节课是英语课,笔记本上只写了几个汉字的连词,“把······放在”,“先······后”,“只有······才”,至于中间该补充的英文,不会。

漂亮的英语老师被江野榛盯得有些不自在,“我今天的妆太浓了么?还是衣服太暴露?裙子太短吗?”英语老师审视着自己的打扮,怕自己那里不合规矩。

忐忑地上完课,英语老师来到江野榛面前,弯下身子,将目光与江野榛平齐,温柔甜美地问:“江野榛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江野榛悄悄合上笔记本,心想:“怎么这么倒霉啊,这老师有病啊?你问我干啥啊,我他妈能有什么问题。”

“老师,我······”江野榛第一次近距离面对面看着成熟美丽的英语老师,突然感觉很享受,很好看,脑子一热,口随心动:“老师,我没什么问题,老师你真好看。”

江野榛的声音并不大,奈何英语老师主动找学生谈话,周围聚集着一圈安静的听众,在江野榛说完后,安静变得更安静了。

如果是平常的错误,必然引发起哄,但这次的错误似乎有点大,大到那些听众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不敢起哄这样的事。

江野榛说完就傻了,他被英语老师的面容吸引,被她身上的香味迷惑,被她温柔的声音融化。此刻环视一周,同学们或惊愕,或惧怕,或悄悄离开这世界末日的漩涡。

漩涡的离心力如此之大,把同学们悄无声息地甩出去,连影子都看不到,江野榛和英语老师所在的区域迅速变成真空,一个围观的听众都没有了。

英语老师的笑容依然甜美,声音依然温柔,边说话边站直身子抬起手,想要拍江野榛的狗头。江野榛赶忙低头顺从英语老师的意愿,于是目与山齐,暗中吞掉口水。

“孩子,老师也是过来人,老师懂你的感受。只是,有点早,等你上了大学,你会发现更多比老师好看的年轻姑娘。老师已经老了。”

江野榛差点脱口而出:“你不老!”

“对不起,老师。”

“没关系,再见咯。”

英语老师平静优雅的走出教室,像高贵的女王。

随着老师的离开,江野榛从斥力转换成了引力,一大帮人围得密密麻麻,各种起哄,“真好看”,“道长牛逼”,“大师偶像”,“爷们”。

直到上课铃响,众人才散去。

江野榛再也没心思装学习了,继续他的睡觉事业。

中午放学,班长俞美霞小跑过来,气急败坏,咬牙切齿,指着江野榛,“行啊你!行啊你!行啊你!”一直重复这三个字,这是被气得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刘贤举也跑过来,一把搂住江野榛的脖子,使劲勒了两下,满脸敬佩地说:“行啊你!行啊你!”

刘贤举和俞美霞怀着不同的目的,因为相同的事,争着要和江野榛一起吃午饭,江野榛全都拒绝了。

“中午我要出去一趟,买个手机,原来的手机坏了。”

在外面吃了午饭,买手机,然后打车去电动车店,买了一辆新电动车,至于旧车,不知道被哪个捡破烂的捡走了。

骑着电车来到学校附近的充电桩,给电动车充上电,步行回学校。

下午放学,像往常一样,第一个冲出教室,奔着校门跑去。

下楼梯的时候,两个不认识的学生拦住了他,问道:“你是高三六班的江野榛吧?”

江野榛疑惑:“是我,有事吗?”

“有点事,找你帮帮忙,很快的,不耽误时间。”

江野榛乐于助人,“好吧,什么事啊?”

俩人一左一右,勾肩搭背揽住江野榛,“边走边说。”

三人来到教学楼后面,这里已经有三个学生,叼着烟,明显不是好人。俩人把江野榛往前一推,“人来了。”

江野榛意识到不是什么好事,转身想跑,四个人一拥而上,把江野榛按倒。剩下一个老大身份的人,摇头晃脑地蹲下来,拍着江野榛的脸问:“你欺负沈薇薇了?”

“沈薇薇是谁啊?”江野榛连忙摇头,连忙否认,“你们找错人了,谁是沈薇薇啊,不认识,肯定不是我干的啊!”

“放你妈屁!”老大赏了江野榛一个耳光,打得他耳朵轰鸣,脑子一阵懵,很快平息,“你们英语老师,沈微澜,想起来了吗?”

江野榛如坠冰窟,想抵赖也抵赖不掉,含泪承认:“想起来了。”

老大满意地点点头,“那就不冤,揍他。”

“等等!我冤!”江野榛大声喊冤,希望老大能给他辩解的机会,“我冤啊!”

“冤你妈!多少人看见听见了,你冤个屁!动手!”

小弟们拳脚相加,打得江野榛哀嚎求饶:“别打了,饶了我吧,我错了,别打我了!”

老大挥手,小弟停下,老大问:“还冤吗?”

“不冤了。”江野榛认输。

“我就说他不冤吧,接着打。”老大发话,小弟继续。

“我冤,别打了!”江野榛歇斯底里地怒吼,“老子冤,你们这群狗币,老子就是冤,老子艹你们的妈!”

老大生气,亲自加入战斗,一边打一边调侃:“还他妈挺抗揍,以后就拿他解闷。”

“老子草拟妈,艹你们的妈!”江野榛愤怒至极,一把抱住老大的脚踝,放到嘴边咬上去,从腿肚子上咬掉一大块肉。

“啊——”老大痛得坐倒在地,招呼小弟们,“打死他,往死里打,给老子打死他!”

几个小弟的攻击更密集,力度更重,江野榛却不再抱头躲闪,硬扛着拳脚抬头盯上老大,一个恶狗扑屎窜出去,把老大按在地上,双拳抡圆了砸下,嘴里咬牙怒吼:“打死我!来打死我啊!打死我啊!”

四五拳下去,老大头破血流,昏迷不醒。

后边一个小弟脚踹江野榛,江野榛听到动静,低头举手,刚好抱住小弟的腿,放在左肩上,往右一掰,小弟的膝盖“嘎吱吱”脱臼了。

“来啊!来打死我啊!”江野榛状若疯魔,向着剩下的三个小弟扑去。

这些高中生只敢结伙欺负人,实际没什么战斗力,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江野榛干翻俩人,已经把他们吓得不敢上前,见江野榛冲来,只剩下逃跑一个念头,可惜已经吓得迈不动脚步。


江野榛一脚踹到一个,又两拳砸到一个,剩下最后一个,直接腿软跪倒在地。

“大哥别打,大哥我错了,大哥饶了我吧!”跪着的小弟大声求饶。

江野榛也摇头晃脑地蹲下,轻拍着这位小弟的脸,问:“我冤不?”

小弟赶紧回答:“大哥冤啊!大哥太冤了!”

江野榛“啪啪”两巴掌扇过去,咆哮道:“老子他妈不冤!”

转身揪着另一个小弟的衣领,问:“我冤不?”

那小弟直接哭出来,眼泪鼻涕飞溅,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大哥······不冤。”

“老子冤,很冤,很他妈的冤!”揍了两拳,换下一个。

下一个很懂事,见江野榛过来,直接开口说:“大哥我是了解你的,别问了,动手吧。”

江野榛揍了两拳,继续换人。接下来这位膝盖脱臼,疼得厉害,无暇顾及别的事,双手抱着膝盖,吸进冷气,吐出呻吟,连大声都不敢出。

江野榛拽着对方的衣领,对方浑然不觉,那位下跪的小弟替他求情:“大哥别打了,大哥你是好学生,犯不着跟我们这些烂人较真,真打出问题,大哥你可就毁了。”

“你刚才说我什么?”江野榛皱眉回头问。

那小弟见江野榛住手,以为自己的劝说有效果,赶紧顺杆爬,“我说真打出问题,大哥就毁了。”

“前边那句。”

“犯不着跟我们这些烂人较真。”

“再前边。”

“大哥你是好学生。”

“啪啪”两耳光扇在脱臼小弟的脸上,小弟丝毫没有反应,江野榛把他放回地上,对着下跪小弟认真地说:“你他妈才是好学生!”

最后,就是小腿肚子缺了一块肉的老大了。

老大其实早就醒了,在偷瞄了一眼场上局势后,很果断地继续昏迷。心里已经把江野榛八辈祖宗骂了一遍,人怎么能这么狠呢?怎么能这么不讲理呢?呸!无耻!败类!

下跪小弟很想替老大求情,但是已经知道江野榛是不听人劝的,只能干着急。

江野榛提着老大的衣领晃了晃,又拍了几下他的脸,不得不说老大到底是老大,表演得极其自然,坚决不醒。

江野榛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见弄不醒老大,便扔下老大问下跪小弟:“谁让你们来的?是这个家伙,还是其他人?”

小弟摇摇头,“不太确定,我估计是其他人。我们几个差不多天天在一起,没听说老大和那个音乐老师有什么关系。”

“是英语老师!不是音乐老师!”江野榛纠正小弟的错误,给与深刻教育:“记好了,你这个蠢货,高中没有他妈的音乐课,更没有什么他妈的音乐老师,是他妈的英语老师!”

小弟连连点头,“记住了,记住了!大哥你真厉害,连高中有什么科目都知道,真不愧是好学······”小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声音愈发小了,头也渐渐低了。

江野榛没有动怒,反而非常诚恳地说:“我真不是好学生,我坐在我们班最后一排,考试从来没及格过,经常惹麻烦请家长,回家反省大概有十次了!”

小弟不信,“不可能,如果你经常惹事,那咱们不可能不认识啊,打架抽烟喝酒翻墙头上网吧,这可是我们的日常。”

“哦,那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是混混,我很努力上进的。”

小弟还是不信,“努力上进,上进成从来不及格?不是混混,混到经常惹麻烦请家长,还反省十次?”

江野榛无言以对,憋了半天,怒道:“你他妈找揍啊!”

小弟又求饶,“不是不是,小弟我见识少,不知道大哥怎么做到的,真心请教。”

“嗯······”江野榛犹豫了一下,咂咂嘴,决定说出来,“我努力送外卖,挣钱。经常闯红灯,有时候还被警察通知学校。”

小弟更不解了,“不是,不是,努力送外卖?努力挣钱?不······学习,不······及格,那你上什么学啊?直接去全职送呗。还是说,你家有关系,不学习也能上大学?不对啊,有那么强的关系,还用你送外卖?”

江野榛心头一酸,两行泪流下,人生何处无知己,“你都能明白的事,我妈不明白。”

扶起小弟,请他坐在散水上,自己也坐下,哭诉道:“我是个笨人,学习没天赋,我妈非逼着我学习、上学。我想替她挣面子,小学、初中靠玩命学,成绩还行,顺利考上高中。”

“那个,大哥······”另外两个小弟指着脱臼和装晕,插嘴道:“您俩先聊着,我们把他们送医院去,您看?”

“去吧。”江野榛摆摆手,继续自己的诉苦:“高中的课太难了,我拼了命的学也学不会。我不是懒人,也不是不能吃苦,我是真学不会!我妹妹聪明,我家里条件又差,我和我妈说不上了,我出来送外卖挣钱,让妹妹上,我妈不同意。”

小弟还是不解:“为什么啊?反正你又学不会,在这不白费钱吗?哪怕去上个技校专科,也比混高中强啊。”

江野榛一把抱住小弟,趴在对方肩头,轻声抽噎,“我妈说了,她受了苦,受了很多苦,是为我受的,她想让我出人头地,想让我上大学,让那些瞧不起她的人看看,她,白秀云,一个寡妇,能培养出大学生儿子!”

“培养你妹妹不一样吗?”

江野榛哭得更惨了,“不一样啊,呜呜,我妈说,我是儿子,将来出人头地,她跟着沾光,就指望我了。我妹妹是女儿,再怎么聪明,再怎么学习好,再怎么有能力,将来那都是别家的人。”

“我艹,你妈也太封建了。”小弟脱口而出,说完立刻道歉:“不是,大哥,我不是骂人,我这是······那个······那个······”小弟努力搜索着脑海中合适的词汇,却一个都想不起来。

江野榛拍拍小弟肩膀,表示自己明白。

一个身影来到教学楼后面,正是高三六班的班长,俞美霞。她听别的学生说看到江野榛和其他班的学生向这里走,她知道这里常常会发生一些打架、吸烟之类的坏事,她认为自己有义务正确引导江野榛。

于是她壮着胆子来了。

于是看到江野榛搂着一个男生,小鸟依人般趴在人家的肩膀上痛哭。

她拼命憋住了惊呼,悄悄离开,来到宿舍,打开窗户,对着天空释放:“啊——”

多年不写日记的她,去买了一个带锁的日记本,她没法跟人分享这个秘密,但是这个秘密压在心里使她百爪挠心,难以安生,只好写在日记里:

江野榛向英语老师表白了。

江野榛和他的男朋友在教学楼后面私会,抱在一起。

江野榛学习成绩差的原因找到了,古怪打扮的原因找到了。

可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他,我不能,英语老师也不能。

他在尝试自救,尝试喜欢女人。

英语老师是漂亮的女人,是不错的对象,值得他喜欢。

他的尝试失败了,他无法爱上女人,他终究是喜欢抱着男人的。


俞美霞将她的秘密写进日记,江野榛将他的秘密告诉小弟。

小弟很同情江野榛,不介意江野榛趴在他的肩头哭泣,想着怎样才能安慰江野榛,可自己肚子里没词。

最后,小弟掏出一盒烟,往嘴里叼一根,点着,递给江野榛,“来一根,男人的愁闷都在烟酒里。”

江野榛没抽过烟,也没喝过酒,打架也是第一次。

他没办法成为好学生,但他努力上进,不想变成混混。

在母亲、老师、好学生的概念里,抽烟喝酒打架的高中生是烂人,是混混。

他接过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破涕为笑。嘲笑着自己的人生,嘲笑着自己的过往,然后把烟叼在嘴里,狠狠吸了一口,呛得咳嗽不止。

“慢点,小口吸。”小弟给自己点上一根,抽一小口,缓缓吐出两大口,对着升腾的烟雾出神,颇有点王家卫的味道。

江野榛慢慢吸了一点,有点呛,不太呛,再往深吸,肺里的劲头冲上脑袋,瞬间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虽然很短暂,但是很迷人。

两个人各抽了两根,小弟把剩下的烟和打火机送给了江野榛,江野榛塞进口袋,问小弟的名字,小弟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刘继业。”

江野榛夸奖:“名字不错啊。”

刘继业摇头:“名字是不错,人有点差。”

双方分别,刘继业去医院看望他的兄弟们,江野榛回宿舍换衣服,现在这身衣服,可没法去送外卖。

宿舍八人间,此时只有一个人躺在床上玩手机,看见江野榛进来,吓了一跳:“握艹,你从乌克兰来的?真有意思,前几天是道士和尚,今天玩起战场幸存者了?话说,你这个点回宿舍,可是很少见呢。”

江野榛一边脱衣裳一边回道:“跟人打架了,几个小混混,让我揍了一顿,回来换身衣服。”

换完衣裳,从脏衣服里掏出烟、打火机、钥匙,然后把脏衣服往床底一塞。

电动车钥匙放进衣兜,抽出根烟来叼嘴里,床上一坐,墙上一靠,点燃,吸一口,长长吐出,“呼——爽。”

“握艹,你没看到这还有个人吗?”宿舍里另外一个人很不高兴,提醒江野榛。

江野榛一愣,“啊,对不起,我去厕所抽。”

那人更不高兴了,骂道:“扯机吧蛋,给我来一根。没看出来啊大榛子,你居然抽烟!”

江野榛更惊讶,“赵晓伦你他妈也抽烟?你成绩这么好,居然他妈的抽烟?”说着,抽出一根扔过去。

“火呢,你这人真是。”

江野榛又想把火扔过去,觉得有点危险,干脆走过去打着火给赵晓伦点烟,赵晓伦赶紧一手遮住,一手夹着,紧嘬了几口,呛到了,“咳咳!”

“嗨呀,想当年······”赵晓伦斜靠被子上,回忆往事,“咱也是混过的,抽烟喝酒不在话下,可惜啊,上了高中,身不由己喽——”

江野榛没有听他唏嘘过往的兴趣,快速抽完这根烟,扔厕所里冲掉,撂下一句“你躺着吧,我挣钱去咯——”

离开学校,来到充电桩,电动车已经满电了,戴好头盔,打开手机,骑在车上,开始抢单!

同一方向的四单,还不错。顺利送完三单,到最后一单时,出了点麻烦。

上楼敲了半天门,没人开门,打电话过去问,是个女人接的,说是写错了地址,把家里地址写上了,人现在还在单位,让江野榛送单位去。

江野榛无奈,又抢了两个同向的单,飞快赶去。

怕耽误时间久,人家饿着,江野榛先给写错地址的女人送去,地点是海源大厦十四层,明芳艺术。

顺利到达,敲响了明芳艺术的门,订餐的是位美女,非常有礼貌的向江野榛表达了歉意和感谢,安抚了江野榛郁闷的心。

待人家关上门后,江野榛拿出手机,只看了一眼,立刻暴跳如雷。

超时!差评!

江野榛恨不得一脚踹烂眼前的门,他努力克制下来,用手敲门。

门开了,美女非常有礼貌地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差评?”江野榛耐着性子问。

美女笑着说:“因为您超时了啊。”

江野榛打了个冷颤,觉得这女人的笑怎么看怎么恶心,“我为什么超时?难道不是因为你写错地址吗?”

“是啊,写作地址是我的错,我不是给您道歉了吗?”美女很纳闷,撅起了红红的小嘴。

“握艹,你写错地址我才超时,你道了歉,就能给我差评?你要脸吗?”江野榛忍无可忍,开骂。

美女一听,甜美的笑脸瞬间转换成可怜的哭脸,“呜呜,明明是你超时了,我才给你差评的,你凭什么骂我?”边哭边跺脚,可谓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听到美女的哭声,里间办公室瞬间冲出来三个男人。

“孟丽坤,怎么哭了?”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是不是这个送外卖的?”

“臭送外卖的,你找死啊?”

江野榛想要申辩:“事情是这样的,她写······”

男同事打断江野榛的话,凶狠地说:“不管是什么原因,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孩,就是不对!还把人欺负哭了!”说完,他转身去哄孟丽坤,“坤坤不哭,坤坤妆都哭花了。”

几个男人哄着孟丽坤往回走,最后边的人用脚后跟把门踢上,徒留江野榛一个人“握艹”个没完。

江野榛提了提两份餐,瞄准明芳艺术的门,作势要摔上去,“握艹啊——忍!”咬牙忍下来,继续生他妈的活。

坐电梯,下楼。电梯里只有他一人,他使劲瞪着电梯顶上的灯,仿佛要把苦闷从目光发射出去,瞪爆它!

十二层,电梯停下,进来一个女人,江野榛此刻对女人有敌意,瞟了一眼,继续瞪灯。

女人身上洒了香水,江野榛很不喜欢这个味道,把两份餐挎在胳膊上,腾出手点上一根烟,吞云吐雾,驱散了香味,迷茫了灯光。

女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江野榛问:“你没看到这还有个人吗?啊?”

江野榛难以置信地望向女人,女人很漂亮,淡妆短发,一身黑西服职业装,显得精神干练,正抬着头半张着嘴等着江野榛的回答。

江野榛眨眨眼,拿出一根烟,伸到女人面前,“来一根?”


“什么?”女人脑子宕机,目光从江野榛的脸上转移到眼前的烟上,一时反应不过来。

江野榛眉毛一挑,心说这女人太没礼貌了!难道想让我给她放嘴里再点上火?

哪有这样的!女人都这么麻烦!

算了,忍!

江野榛摇摇头,把烟嘴塞进了女人的嘴里,女人下意识咬住,江野榛继续摇着头,给她点着了烟。

瞅了眼楼层,快到一层了,江野榛紧嘬两口,扔掉烟头,踩灭,整理好头盔。

一层到了,电梯门打开,外面等电梯的人立刻被呛地咳嗽声一片,江野榛喊着“借过、借过”,穿过了人群。

走出去没多远,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凄厉地女人惨叫:“啊——”

“出啥事了?”江野榛挺好奇,可是他还得送餐呢,没时间看热闹,只能带着遗憾离去。

女人长叫一声,烟自然落地,她急忙向电梯外的人解释,“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吸的!我不吸烟!我从不吸烟!”

电梯外的人没有直接斥责,美女常常获得减刑。只有几个同为女人的大婶,大声地小嘀咕:

“长得漂亮的人啊,多是没素质的!”

“就是,自私自利,没有公德心。”

“也不能怪人家,在这种地方抽烟的女人,说不定是什么职业呢,不能对她们要求太高。”

女人追出大门,抽筋似的指着江野榛远去的背影,“是他是他是他!不是我!”

没有人过来看她的指引,也没有人留在原地听她的辩解,大伙忍着烟味,进入电梯。

“真不是我啊。”女人无力地蹲在地上,委屈极了,感到胸膛憋闷,鼻子发酸,想哭。

她不哭,她在内心狠狠地告诫自己:“不哭!不许哭!”

她的表情从委屈变成愤怒,又从愤怒变成坚毅,她拍了拍胸膛,以女强人的姿态重新站起。

手指上异样的触感使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黑西装被烟烫出了一小点灰色的硬块。

“呜呜呜呜······”她一手捂着胸,一手捂着嘴巴,冲到停车场,钻进自己的车里,趴在方向盘上哭。

江野榛今天的外卖事业进行得不顺利,先是在学校打架,后是被人故意给差评,现在,则是遇到了鬼。

鬼就在走廊中央,一团黑色的人形雾状体,无所事事地飘着,飘过来飘过去,对被它挡住路的江野榛视而不见。

江野榛很怕,毕竟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鬼,不由得想起了各种鬼的恐怖传说。

江野榛又很兴奋,不是谁都有机会见到鬼的,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

“咦?看不到唉。”

手机屏幕上是空荡荡的走廊,没有其他事物。

铃声突然响起,江野榛被吓一跳,是订餐者打来的电话。

“到哪了?我快饿死了!”很粗很壮实的男人声音。

江野榛有点为难,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说:“到门口了,你出来拿吧,我就在这站着呢。”

走廊尽头的房间门打开,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走出来,一边挂断手机一边用下巴指着江野榛嚷嚷:“你到了怎么不敲门?傻站着干啥呢?”

江野榛晃晃手中的袋子,声音虚弱地说:“跑路太多,岔气了,缓缓,你自己过来拿吧。”

壮汉爽朗一笑,抬脚走来,“得多锻炼啊,身板太差可不行。”说话间,穿过了那团黑雾,什么事都没发生,来到江野榛面前,伸手要袋子。

江野榛把袋子挂在壮汉手上,问道:“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壮汉摇摇头,“什么特别的感觉?”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严肃,使劲点点头,沉声说:“我感觉特别饿!谢谢你拯救我!哈哈哈哈。”

“嘿嘿,不客气。”江野榛微笑致意。壮汉再度穿过那团黑雾,回房去了。

鬼继续着它的飘摇。飘的间距不大,差不多两米。飘的速度不快,大概五秒一次。

江野榛原地站了很久,以他以往胆小怕事的作风,早就转身跑路了,然而壮汉两次穿越鬼的身体,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使他心痒难耐。

好奇与恐惧在心中对抗,不分上下。

他知道自己可以把鬼封印。于是鼓起勇气往前走,伸手去触摸那只鬼,手顺利从鬼身体里穿过去,下一秒,鬼像是下了油锅的鱼,痛苦地扭曲挣扎,黑色雾状的头部亮出两只血红的眼睛,眼睛下边咧开一张大嘴。

“弄啥咧?!”

红眼鬼痛苦翻滚,想要从江野榛的胳膊上逃脱,却是徒劳无功。

“鬼真会说话啊?”江野榛觉得这只鬼很有趣,“说点别的。”

“说——恁——娘——”

鬼虽然受制于人,却丝毫不屈服,发动了语言攻击。

江野榛另一只手捏到了鬼的嘴巴上,稍一用力,手指穿进了黑雾中,鬼的嘴巴散乱难以聚集,“嘴还挺硬!”

玩了一会鬼,江野榛决定封印。他松开那只鬼,双掌相对,一副黑白双鱼太极图在双手间转动,他念了一句“八方游魂,纳于此间”,太极图骤然散发出极强的吸力,把身前的鬼撕扯成一道道黑线,快速吞没。

双手轻轻一合,太极图化作热流,回归到江野榛的手中,成功把鬼封印到自己体内。

半夜,江野榛睡得深沉时,鬼突然醒来,控制了他的身体。

鬼不知道这是哪里,看到宿舍的布置和另外七个人,他猜到这里是学校宿舍。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人能看到它、伤害它,更不明白为什么不杀它,反而让它寄居在体内,把身体让给它使用。

为什么呢?鬼想不明白。

鬼支配江野榛的身体站在宿舍中央,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以前自己是自由鬼的时候,会飘来飘去,恶作剧吓唬人,现在支配着人的身体,反而没办法飘来飘去了。

“不弄死俺,是让俺给他干事,俺会干啥呢?嘿嘿。”鬼在桌子找到一支笔,轻轻地爬到上铺,在刘贤举的脸上画了一只乌龟,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剩下几个人的脸上也画上了各种动物,不得不承认,鬼画得很好。

画完后,鬼满意的上床睡觉。

第二天,几人醒来,互相嘲笑后,发现只有江野榛的脸是干净的,同仇敌忾地把江野榛按在地上,画了满头满脸的乌龟小狗啄木鸟。

江野榛无力抗争,只能哀嚎:“真不是我啊!”


这一天,男生宿舍214房间的八个人齐刷刷地戴上了帽子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好在天气挺冷,没人问起。

课堂上,江野榛如往常一样,呼呼大睡。睡到第三节课英语课的时候,鬼醒来。

迷茫地睁开眼,目光扫视了前面的后脑勺们,最后定格在英语老师身上。

“娘们真俊啊,是老师吧。”鬼想着,然后站起身,打断老师的讲解,“老师,撒尿。”

“去吧。”老师心中感到厌恶,她不介意别人夸赞她的美貌,但她不喜欢粗鲁的男人,“撒尿”这个词已经害得江野榛被老师划归到粗鲁里。

鬼控制江野榛的身体,走出了教室。

鬼已经做了很多年的鬼,是当年修建那座旅馆的建筑工人。它活着的时候是个捣蛋鬼,喜欢和工友们开玩笑,搞恶作剧。

有一次整蛊工友时,工友被吓得反应过度,反手把他给推倒了,他哈哈大笑着,从七层掉到六层的钢筋柱上,戳了四个窟窿,当场死亡。

事故定性为意外,工友不会主动承认是自己推的,且没有仇恨或者利益之类的杀人动机,家属没有异议,领走赔偿金,继续过日子。

工地嘛,出点事死个人太正常了。

鬼便成了鬼,在六层和七层飘来飘去。

飘地太久了,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死的,也没有什么怨恨的人,甚至一直惦念的家人们都快忘掉了,他从工友的交谈中知道家人领取了巨额赔偿,没受亏待。

鬼不一定是坏的,他们游荡在自己死亡的地方,做着生前喜欢做的事,或者伤害生前想伤害的人。无辜之人很少受到鬼的伤害。

鬼控制江野榛的身体,来到了厕所,江野榛的膀胱盛满了尿,鬼真真切切地感到憋得慌。

要撒尿,得去茅房,鬼按照自己的知识去寻找。学校里是很干净的,看不出哪里是茅房,至于文字和图形标识,鬼看不懂,他不识字。

但他自有他的方法,那就是闻。茅台的味道很独特,很出众,一下就能辨认出来,他顺着味道来到茅厕。两个门里都发出骚臭的味道,说明两个都是茅厕。

鬼没有选择困难症,随意挑了一个,进了女厕所。

幸好现在是上课时间,女厕所没有人,他来到一个坑位前,岔开腿,解腰带。

“日恁娘,什么破腰带!”鬼没有用过江野榛这种腰带,不会解,急得差点尿裤子,好在胡乱一摸,发现了拉链。

拉开拉链,畅快一泡尿,把东西塞回去时,惊讶地发现是光的,没毛。

“恁娘咧!这娃子是旱地。”

拉好拉链,往外走。一位穿浅绿色毛衣的贵妇冲进来,俩人差点撞上。

贵妇看了眼江野榛,扭头便跑,边跑边说,“抱歉,我进错了。”然后冲进了隔壁。

鬼没有回教室,而是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乱逛,刚好看到教学楼进门处站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是副校长,副校长也看到了江野榛,走廊空旷无人,想看不到都难。

鬼不认识副校长,平静地往前走着。

副校长认识江野榛,但此刻的江野榛戴着口罩和帽子,副校长没有认出来,他训斥道:“这位同学!上课时间,在这里转悠什么呢?”

鬼左右瞧瞧,没有别的学生,确定是在喊自己,回道:“撒尿。”

与副校长站在一起的几个人默契的转头看向门外,脸上露出笑意。

“尿完了赶紧回教室!”副校长喊完,扭头向另外几个人赔笑:“乡下孩子,没什么礼貌,领导们见笑了。”

几人表示没关系,理解。鬼控制着江野榛回到教室,趴下睡觉,没有捣蛋的机会,鬼觉得很无聊。

副校长陪那几人等了一会,担心地问:“李主任去厕所有一会儿了吧······”

另外几人都是男性,对于女性上厕所这个话题不好探讨,只能简单的应和,“是啊,是啊,有一会儿了······”

又过了几分钟,副校长再次开口:“几位,那个,李主任一直这么久吗?几位平时和李主任很熟悉吧?”

几位男性默契地摇头:“不知道,不熟悉,不清楚。”

时间慢慢过去,下课铃响起。江野榛真正醒来,打算到外面活动活动,一直睡觉很累的。他刚走出楼道转角,一眼便看到了大门口的副校长,于是果断转身回教室,不活动也没关系,再苦再累也能睡的。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凄厉的女声从厕所方向传来,吸引了众多同学的注意,许多人过去围观,江野榛也不例外,向厕所方向挪动脚步。

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位穿着绿色毛衣的贵妇人双手掩面,脚踩高跟,小碎步急跑,冲出人流。

学生们不明所以,自动分开,给这位李主任让出了逃生之路。

“诶呦喂,李主任,您这是怎么了?”副校长赶忙上前迎接,扶住了仓皇逃窜的李主任,“慢点慢点,别摔着了。”

李主任一言不发,往外冲去,众人急忙跟上。

任凭副校长如何询问,李主任也不肯说发生了什么,副校长只得请一位女老师陪李主任,两人在办公室里坐了半天,才弄明白怎么回事,然后大伙聚到一起,讨论作何处理。

“李主任,您放心,我以我的人格向您保证,一定会严肃处理这件事!一定会加强法制教育!一定会让所有学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副校长表明态度。

李主任低头不语,她心底确实恨透了那个女厕所里的男人,但她不想让人们都知道自己去了男厕所,还在男厕所里被人围观。

“太丢人了!”

众领导和学校老师一致认同,严惩罪魁祸首,加强教育,震慑宵小。

某位男领导看了眼李主任,又瞅了眼副校长,提出了不同的见解:

“这件事嘛,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进女厕所偷窥,骗女性进男厕所,已经触犯法律。往小了说嘛,李主任慌乱之下,被人轻易骗进男厕所,说明人在内急之时,是很容易判断错误滴,那个人也有可能判断错误嘛。况且当时在上课,一般情况女厕所是没有人滴,他偷窥谁呢?难道他预先知道有女性会在这个时间来上厕所,提前进去埋伏?”

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受害者李主任,压低了声音,用渗人的腔调说:“当时要去厕所的只有李主任,而知道李主任要去厕所的,只有在座的各位。莫非,各位当中有人故意害李主任。”

一石激起千层浪,办公室炸了锅。

“胡说八道!”

“绝无此种可能!”

“哪有什么陷害,我看就是巧合。”

渗人的推理爱好者微微一笑,“我也觉得是巧合。”


此事最终认定为巧合,不做处理。

副校长请领导们在高档餐厅吃了午饭,又安排到酒店午休。下午很晚才回到学校,继续进行——突击检查。

李主任没有去,她在办公楼的厕所里用了半小时劲,依旧没能解决便秘问题,和同事们电话打招呼,自己开车回市里去了。

老师们则接到了副校长的检查通知,用一中午的时间进行了各方面的自检,下午上课时或强硬命令,或商讨配合,或以体育课、音乐课做交易,让学生们配合演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

检查结果自然是很好的,安全、卫生、纪律等各方面都没挑出什么大毛病,熟练地填写了几份检查报告,指出几项小问题,突击检查在欢声笑语中结束,皆大欢喜。

江野榛演了三节课的好学生,挺过了检查时间,第四节课睡着了。

鬼再次掌控了身体,老师在讲台上“阿巴阿巴”,他一句都听不懂,无聊。想再次进入沉睡,却被吵得怎么也睡不着。

掏出手机看了看,不会用。

翻开课本瞧了瞧,不认字。

“啊——呵——”鬼无聊得直打哈欠,拿着笔在本子上乱画,在快要画完一个本子时,下课了。

鬼不知道宿舍在哪,但他记得宿舍有哪个人。

他快速冲出门外站好,盯着同学们一个个离开,却没找到记忆中的脸。它猛然醒悟,“帽子!口罩!”

刚刚有几个人是戴帽子戴口罩的,他跳着脚望了望,锁定了一个刚刚从自己班出去的戴帽子口罩的人,然后冲破人流追上目标,一把拽下了那人的帽子,扯掉了口罩,凑近跟前去辨认那张脸。

脸上有王八,圆珠笔画的,虽然搓红了,但还是擦不掉。

“没错,就是他。”

刘贤举茫然了一瞬,紧接着暴走,“江野榛,我艹你妈!”他一边骂一边反击,也扯掉了江野榛的帽子和口罩。

同学间打打闹闹,拽帽子,扯口罩,是很平常的事。刘贤举被人偷袭,周围的人并不在意,没人盯着他看。

可他的暴怒之吼,立刻吸引了众多的目光,大伙齐刷刷转头望去,江野榛卤蛋般光滑的脑袋上,画满了大大小小、歪歪扭扭的动物。

与之相比,刘贤举脸上那单调的王八就很不起眼了,没有任何人注意。

“哇哈哈哈哈哈!”众人爆笑。

鬼不知道别人在笑自己控制的这具身体,以为大家都在笑刘贤举,也跟着众人哈哈大笑,场面相当,啧啧,和谐。

刘贤举重新戴上帽子和口罩,内心无比诧异:“握曹?江野榛这狗逼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尼玛这场面都笑得出来!”

众人边笑边走,鬼顶着画展般的卤蛋秃头,跟随刘贤举一起回宿舍,一路上笑声不断。

回到宿舍,刘贤举按捺不住内心的敬佩,伸出大拇指道:“行啊你,牛逼!”

鬼不明所以,却也没多想,他现在只想沉睡。

拉过被子捂在身上,很快入睡。

宿舍其他七个人进进出出,陆续吃过饭,上完晚自习,回宿舍来休息,江野榛还在睡。

刘贤举忍不住开口:“这狗币不会是精神崩溃了吧?”

赵晓伦摇摇头:“崩溃个屁,这狗币可不像你们平时看到的那么老实,抽烟喝酒打架翻墙泡妹子,没有他不干的!”

另一个人来了精神,叼上一根烟:“窝嘈,真的假的?细说。”

赵晓伦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伸出,做了个“夹”的动作,那位热心听众心领神会,往赵晓伦指缝里插入一根烟,点上。赵晓伦抽了两口,说道:

“翻墙,大伙都知道,不说了。”

“抽烟,你们不知道吧,尚武,掏掏他的兜,这家伙抽的黄山。”

名叫尚武的另一个舍友翻了翻江野榛的衣兜,果然翻出了半盒黄山,确认之后,放了回去。

“喝酒我没看见,我猜肯定喝。”

“只说我看见的,打架,尚武,你再翻翻他床底下,不是褥子地下,是床下边。”

尚武趴下去一看,乱糟糟的一团衣服,拽出来抖落开,满是发黑的血渍和泥巴。

刘贤举满脸震惊地说:“这家伙不会是杀人了吧?这么多血。”

赵晓伦摇摇头说:“不可能,看这血点子,都是小伤口蹭到的,不是大出血喷到的,不可能死人。”

那位热心听众听出了深层信息,开口调侃:“赵晓伦你也没少打架吧。”

赵晓伦没有否认,嘿嘿一笑。

“泡妹子呢?”另一名热心听众催促。

赵晓伦老神在在地吐出一个烟圈,等烟圈消散,才慢悠悠地开口:“其实不是泡妹子,而是被妹子泡。其中一个妹子是——咱们班的——班长,俞美霞。”

“握艹!”

“不会吧?”

众人惊呆了,深表怀疑。

“哼,昨天······”赵晓伦抿着嘴扫视了一圈,确定每个人都在认真听,很满意,“昨天下午放学,班长和别人说话,我不小心听到了。”

“说什么了?赶紧着,别卖关子!”

“我听到那人说江野榛和什么人去教学楼后面了,班长听到后很担心,亲自去教学楼后面找。我远远地瞧着,她走到那看了一眼,立刻往回走,我守在半路,假装偶遇,看到班长的脸色很差,是特别绝望的差。”

刘贤举不信,“你还能看出表情来?吹牛吧你?”

“你的脑子肯定看不出来,我这么聪明的人······”赵晓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绝对不会看错,我继续跟着班长,看她进了女生宿舍,我以为没什么新东西了,结果,嘿!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怒:“别他妈废话了,赶紧说!”

“班长站在阳台上,仰天长啸,啊——很长很长的啸!啸得可惨可绝望了!我都担心她喊缺氧掉下来。这还没完,之后她去小卖部,买了一个日记本,带锁的,你们自己品。”

最后,赵晓伦给出自己的结论:“一切信息,都向我们展示了一个事实,江野榛和别的女孩在教学楼后面约会,班长追过去,看到二人亲热,班长绝望退出。加上床底下的血衣,可以推测,在班长离开后,与江野榛约会的女孩的追求者也赶了过去,和江野榛展开了春季的战斗!”

众人各自思考可能发生的事,最后发现无论如何脑补,也无法安排其他的情节,并且从各自的目光中,看到了认可。

“不公平啊!”尚武同学突然情绪崩溃,痛心疾首,鬼哭狼嚎,“大榛子长得这么个窝囊样,虽说不丑,但绝对不帅啊!个头呢,一般般,一米七,学习差得要命,平时说话直来直去,各种得罪人,又是个穷光蛋,晚自习从来不上,得去送外卖,就这么个人,你们说······他比我强吗?俞美霞看上他哪了!啊?我不比大榛子强吗?”

众人皆惊,“还有意外收获!”

某位一言不发的舍友忍不住吐槽:“原来你喜欢俞美霞啊,你口味真独特。”

众人深表同意。

尚武尚的春季,尚未开始,就已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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