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诸国的混战结束在大离的马蹄声中。
大离太祖宣武皇帝提笔为乱世划下终章,开启了盛世的序幕。
自天下一统,已八十有二年,大离共历五位皇帝,太祖宣武帝一统山河,分封天下。
他为周氏取得天下,却也为皇家埋下祸端。
大离的第四任皇帝宏景帝登基之时,八王叛乱,太祖留下的护佑江山的诸王,成为了大离最大的威胁。
十年之间,山河破碎,大离江山几近易主。
幸而天佑大离,出了一位天纵无敌的大将,不过六年,便平定了反叛的诸王。
然而,就在中原内战之际,位于北疆之北的蒙真悄然崛起。
待到天下重归安定,蒙真已经虎踞北疆,向中原露出了獠牙。
大战初定的大离国库空虚,兵稀将少。
无奈之下,宏景帝做出了与太祖皇帝同样的决定——将那位大将封了王。
并着令其驻守北疆。
也就是镇北王——百里振川。
石火光阴,日月相继,匆匆又是十二年过。
宏景帝龙驭宾天,太子继位,改元宣德。
宣德二十三年秋。
大离玄宸殿。
宣德帝理政之处。
现今已是亥时三刻,玄宸殿内却是灯火通明。
宣德帝靠在椅背上,一手挽着念珠,另一只手捻着一张字条。
那张字条上的内容让这位御极二十余年的帝王在深夜召来了大离官场权力巅峰的几人。
当朝首辅薛文台,吏部天官程玄亮,兵部尚书兼冠军大将军秦开疆,当朝国舅、平津候方永安。
这些咳嗽一声都能让大离官场震三震的人物此时都是一脸凝重。
只因那张字条上的一句话。
“镇北王出北疆,往京都而来。”
纵横官场多年,他们太清楚镇北王此行的目的了。
镇北王之子早逝,所留遗腹子镇北王世孙百里长安,明年将要及冠。
镇北王此行,是要为百里长安求一道世袭罔替的恩典。
百里家执掌北疆的三十五年来,大离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镇北王军死战蒙真带来的安定祥和。
他们承认,镇北王对大离有不世之功,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愿意看到百里家继续执掌北疆……
想来陛下应该也是这种想法,不然不会深夜召他们来此。
这场议事的目的,不是要不要赐下这道恩典,而是怎么拒绝镇北王的请求,或者答应镇北王,又要怎么收回北疆的大权……
宣德帝一言不发,眯眼看着几位正在沉思的臣子。
“陛下,不若先行答应了镇北王,且行且看,镇北王在世,镇北王军铁板一块。”
“待来日……镇北王世孙年龄尚幼,镇北王军中老将甚多,武夫之辈,心高气傲,自可另寻时机分化。”
吏部天官程玄亮,身长八尺,相貌堂堂,美须髯,一席大紫官服,更衬身姿挺拔。
闻言,秦开疆眉毛一挑,上前一步。
“程大人,镇北王军威甚隆,待到那时,镇北王自然会安排好一切,何来分化之言。”
“秦大人如何能测镇北军中人心。”
程玄亮面容平静。
秦开疆撇了撇嘴。
“那蒙真南下该如何,靠着来日四分五裂的镇北军去抵抗吗?”
“秦大人应该比我清楚,辽东尚有二十万雄军。”
程玄亮寸步不让。
“程大人所言有可取之处,不仅镇北王军,北疆各州刺史亦有可用之处。”
“若是蒙真南下,镇北王军战力强悍,辽东亦有大军策应。足以庇佑中原安宁。”
薛文台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首辅大人年五十有六,却已满头花白。宏景十一年科举探花郎,多年宦海沉浮,得了“每逢大事有静气”的赞誉。
听到这话,秦开疆也就不再言语了,这种情况他自然心知肚明。
平津候却是一言不发。
宣德帝略加思索,他也有此意,若是拒了百里振川,少不得横生枝节。
“国舅爷,你的意思呢?”
无人应答……
玄宸殿内一片寂静,宣德帝定睛看去,好嘛,咱们的国舅爷眼睛都闭上了,身子轻微的左右摇晃。
宣德帝气笑,顺手抄起一本奏章丢到了方永安脚下。
国舅爷稳如泰山。
“咳咳。”秦开疆忍着笑咳嗽两声,胳膊肘怼了怼方永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方永安一惊,下意识喊道。
宣德帝无言,这王八蛋!
薛文台莞尔,低声提醒:“陛下问你对北疆之事的看法呢。”
程玄亮不露声色,心中却是不屑,帝国蛀虫!
“啊这,这……大家说得对!”国舅爷“这”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秦开疆哈哈大笑。
宣德帝面带微笑,冲他招了招手。
方永安面色一苦,乖乖近前,还不忘捡起脚下的奏折。
宣德帝一脚蹬在他的小腿骨上,疼的国舅爷龇牙咧嘴。
就在此时,殿前侍奉的太监前来通秉:“陛下,太师到了。”
太师董安河,当之无愧的国之柱石,天下文坛领袖。
“快请。”顾不上收拾方永安,宣德帝吩咐在殿内添了把椅子。
殿内众臣神色肃了肃,不再言语。
不多时,董安河拄着龙头拐走进玄宸殿。
董安河身形微微佝偻,有些气喘,进了殿内冲着宣德帝弯了弯腰:“陛下。”
随后又向着薛文台等人颔首。
“太师请坐。”宣德帝面色和煦。
“太师。”薛文台等人拱手。
董安河坐下后,顺了会气。
“陛下,不知镇北王一事,陛下欲何为?”董安河双手撑着龙头拐,面向宣德帝,轻声问道。
“依程卿所言,先应下,待来日那镇北王世孙真继了位,再行分化。”宣德帝说罢,叫人给董安河添了杯茶。
董安河沉吟一番:“倒也只能如此了,如今镇北王军同心同德,未来便不好说了……”
众人又商讨些许细节,直到子时已过,董安河等人便向宣德帝告退。
宣德帝吩咐让人送几人出宫,便在玄宸殿内和衣而眠。
皇城口,薛文台与董安河并肩而行,程玄亮等人已经先行离去。
在进宫前,董安河就吩咐车夫不用等他。
“老师,你我都知道镇北王不会有别样的心思……”
薛文台放慢脚步,轻声对着身边的老人说。
“百里振川一生不负大离,不负周家,但是他手中有刀。”
董安河轻叹,当初八王叛乱时,百里振川平叛,他则在朝辅政,虽无深交,但他清楚百里振川的心思。
那样的人,本不该有这样的遭遇的……
秋夜寒凉,董安河紧了紧身上的大裘,神色晦暗不明。
晨光熹微,朝暾初露,一辆马车驶出北疆地界,朝着京都而去。
北疆积云山。
旭日初升,映在积云山常年不化的积雪上,远处看去,整座山峰都带着耀眼的金辉。
山巅处,有位白衣少年郎,腰悬长剑,俯视整个北疆。
剑已配妥,该去见识天下英豪!
天下该知北疆有我百里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