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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锦鲤VS粘人神兽

独杨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一个来自天界的小子被贬入凡间成了一个许愿神兽积攒功德,但又不务正业地脱身在外,过着摆烂的日子。无意间跟一个老实巴交的帅气老师结下了梁子,从此纠缠不清。

主角:三儿,穆展铭   更新:2022-11-30 09: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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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三儿,穆展铭的其他类型小说《许愿锦鲤VS粘人神兽》,由网络作家“独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个来自天界的小子被贬入凡间成了一个许愿神兽积攒功德,但又不务正业地脱身在外,过着摆烂的日子。无意间跟一个老实巴交的帅气老师结下了梁子,从此纠缠不清。

《许愿锦鲤VS粘人神兽》精彩片段

人民广场里有个先生算命很准。

从人民广场的左门,靠近富华大厦这边进去,顺着一道青石板路往里走,穿过那片竹林,就在许愿池那,远远就能看见挨着墙根放着一张小桌。

桌子上用白色的粗布盖着,桌上放着个黑色的像骰盅的东西,旁边是个瓜子碟,里面放着半碟瓜子。

五个被磨的金光锃亮的铜钱混杂其中。

瓜子碟旁边放着几张白纸几根炭素笔,和一个计算机。

桌子后面一个二十六七岁上下的小伙子正歪歪斜斜地依在个木质的圈椅里。

半长的微微卷曲的浅茶色头发在脑后胡乱地扎了个揪还绑了条红绳,坠了个珠子的绳子末端长长地垂在胸前。

额前散落的几缕头发半遮着他削瘦却不失俊朗的脸。

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松松垮垮的棉麻衣服。

上衣还敞着怀,露出里面白色的印着钢铁侠图案的T恤。

他一只脚踩着圈椅边沿,两手拿着手机在忙不迭的打游戏,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他身后的墙上贴着两张A4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算命二字。

离他不远就是许愿池的月亮门。

里面倒是喧闹。

进门就看见了一个大鼎,里面香烟萦绕,鼎后有个奇石,上面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许愿池。

石头后面就是个不规则的围着白玉石栏杆的池塘,里面半池子水倒是清亮的很,能看见池底亮闪闪的一层硬币。

池水里有一条白色的大鱼,正悠闲的在水里晃荡,时不时会钻进边角的那片荷叶下去。

正是八月,荷花开的正好。

池塘后面是个大殿,里面有僧人在卖香烛和兑换硬币。

在和池塘之间有个长长的石台,上面放着各种供品,石台前的一排棉垫子上正有人举着香在膜拜,拜完后就站在池塘边许愿,然后把手里的硬币丢进去。

如果硬币恰好被丢进了池塘里一个又圆又大的石头上,那么就预示着他的愿望会成真。

当然,机率不大。

所以丢不准的机率们就会去门外找先生算命。

据当地的僧人们说,这个许愿池以前是没有的,就是在一个暴风雨之夜突然就出现了这么一个池子,里面还有一条大白鱼。

他们也不知情,还反映到当地相关部门,查来查去,也不了了之。

他们只好在池子边上修了一圈围标,省得游客们掉下去。

有一次,一个游客站在池子边垂泪,控诉自己的女朋友不忠,又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把硬币丢进了池塘里后就哀怨的走了。

三天后,他兴冲冲的跑来,买了一大包供品,说要给鱼神上供,说他那天许的愿成功了,他女朋友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还跟他求婚。

之后,许愿池名声大燥,在方圆百,呃,十里之内迅速传播。

一个平平无奇了几十年的人民公园竟凭借它出了名。

而人民公园里这个小小的寺院也一时间香火鼎盛起来。

门外的那个算命先生是池塘出现三个月后来的。

站在寺院门口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对寺内众僧人说这白鱼是天上下来视察人间疾苦的小神仙,轻慢不得,还说他是来协助他工作的,说的是天花乱坠,口沫横飞。

最后年纪大点的僧人问他是不是要寺院给他提供个住处时,他高深地点了点头。

之后他就挂靠在了寺院里混吃等死。

每天日上三竿才起,然后搬着桌椅就坐在门外给人算命。

开始没什么人信,看他年纪轻轻怎么也不像有两下子的高人,后来一个什么企业的老板病急乱投医的找他算了一卦。

当然,也不能算是卦,就是他让那个老板随便抓起铜钱扔了几下,他用眼角扫了扫就说他的公司里有小人作祟,才扰的他生意做不起来。

那个老板将信将疑地给了他一张红票子就走了。

他也不介意,把那张票子往口袋里一塞继续打游戏。

一周后,那个老板满面红光的来,还送来了大批礼物和一叠红钞,连连夸他高明,还送了他一面锦旗。

不过等老板走后,他赶紧把锦旗团吧团吧藏了起来,僧人说这是好事,怎么跟干了丢人的事似的,他摆手直说不可说。

那面锦旗就再不见踪影了。

不过这算命的名声也算是就此崛起了。

从那以后不分职业年龄的人都来找他算命,有算姻缘的,事业的,疾病的,前程的,还有让帮着找猫找狗的。

一开始他还挺有劲头,被人夸的多了还带着些沾沾自喜,但时间久了,他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事主给的钱他都一股脑地放在屋角的大缸里,也没个数。

给的其他东西他挑剩下的就分给僧人们。

这么两三年下来,他和许愿池一样,名声在外。

许是有些有商业头脑的人见这个小破寺院如此赚钱,别的不说,每天往那池子里扔的硬币都能盖间三室一厅就开始眼红。

于是上周有人在人民公园的右门那也盖了个小院,弄了个玄武石雕,挖了个池子放进去泡着,还找了些托每天去虔诚膜拜许愿,又四下传播有多灵验。

人民公园就是百十平米的人造公园,从左门到右门匀速走过去也用不了四十分钟。

这一下,游客们倒不确定哪个更灵验了。

有人还专门弄了个关于人民公园的论坛,不久,两派许愿池的粉丝就开始了网上互怼模式。

各说各的好,还举出许多成功应验的例子来。

“哎,三儿,怎么还玩呢?不过去看看?听说那边也请了个算命的。”

看院子的老头一只耳朵上挂着口罩,嘴里叼着烟走过来踢了踢沉浸在游戏里的算命先生的椅子腿。

叫三儿的算命先生眼睛都不斜一下懒散地说:“管他呢,爱请请去。”

说着又叫骂游戏里的人物不赶紧上,等他妈上凉菜呢?

老头摇摇头说:“听说请的是山上的高人,你就不怕抢了你的生意?这些师傅们佛系,你也佛系?”他用被烟熏黄的拇指指了指身后说着又往地上呸了一口痰。

三儿斜了他一眼扭了扭身子说:“管他的呢,反正我不缺钱花,让他们折腾去吧。”

说着打了个哈欠,手机里传出游戏失败的声音。

他气呼呼地手机拍在桌上,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几个女人嘻嘻哈哈地往许愿池走,回头看见他时,其中一个还朝他招了招手:“先生早啊。”

他哼哼地应着,拿起手机又坐下了。

老头吸完烟,把烟头在脚底下踩灭然后戴好口罩对三儿说:“早晚这些漂亮丫头也都跑没了。”说完转身进了院子。

三儿哼了一声:“跑跑呗,稀罕!”说完按了按耳机,叫唤着开局。


夜幕降临,整个人民公园都安静下来,寺院里的僧人们开始打扫收拾。

三儿坐在石台上拿着那些供果咔嚓咔嚓地啃。

僧人们对他的这些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供品也是拿来吃的。

三儿盯着水底下的那些硬币,这些硬币自他来就没有往外捞过,现在想想,怕已经有半米厚了,但那不是自己的,不能拿。

而落在圆石头上的那些则在叮嘱下让僧人们小心地打探出来单另放在一个箱子里,每一枚都用红布包着写着日期。

池子里的白鱼停在那块石头旁,三儿把一块点心扔了下去,白鱼跳起来一口接在嘴里两下吞了。

“先生,吃饭了。”一个小僧人远远喊他一声,他摆了摆手。

“哎,我说,能不能给我放个假,让我出去逛逛怎么样?反正都到淡季了。”等院里僧人都进了屋,池里的白鱼这才开口说话。

三儿一仰头,把手心里的点心渣倒进嘴里,然后百无聊赖地起身甩手说:“做你的春秋大梦,你出去谁当鱼?竞争对手都开始行动了,你还是抓紧点吧,成天就知道玩,那口箱子都没到一半,什么时候能攒够功德回去?”

说完拖拉着鞋子往厨房去了。

身后池子的白鱼朝他吐了口口水呸了一嘴,骂了句白眼狼,跳到了石台上,叼了几个果子回到荷叶下去了。

翌日,三儿正梦见从天而降一只大肥鹅,烤的外酥里嫩,张开嘴正要啃,突然有人一晃他的肩膀,烤鹅掉地了。

“先生,先生不好了,白鱼不见了!”

三儿恼火中烧地睁眼一看,是几个僧人正急痴白脸地晃他。

“咋啦,慢慢说,想把我的魂吓飞啊?”他长叹一声,发现烧鹅是个梦,只好摆摆手,含糊地说着,似乎下一秒又要睡过去。

“哎呀,白鱼,那条白鱼没了。”一个小和尚摊了摊手焦急地说。

“啥玩意儿?没了?”

三儿扑楞一下就坐了起来,抬眼往窗外看了看,外面晴空万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窗外就是那个池塘,看院子的老头正拿着个大网在池塘里来回拨拉。

“就是啊,刚才去喂食,好半天不见它出来,找了找荷叶下面也没有,就那么大池子,它能去哪?……”

一个二十来岁的僧人说着,突然停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环视着其他人疑惑地说,“等一下,你们说,会不会是,那边的人干的?”说着往公园右门方向指了指。

众人立即神会地看向三儿。

三儿打着哈欠起身一面穿鞋一面摇头说:“不可能,他们没那个本事。”

他说的本事,是那条白鱼除了他,不可能有人能逮着,而僧人们听到的意思是,以为寺院里戒备森严,他们没那个胆儿。

“就算有监控,晚上也看不清啊,他们要是半夜来……”另一个僧人说。

三儿套上T恤往外走,几个僧人都跟着一路到了池塘边上。

老头听见脚步声也直起身来回头看他,指着池塘说:“真没了,我发誓,我昨晚没听见什么动静,大门锁的好好的。”

三儿也不理他,一拎裤管蹲下身来往池子里四下看,果然,白鱼跑了。

“这小王八蛋!”他咬牙骂了一句。

白鱼昨晚跟他说的他没当真,人家却落实的很快,这会八成已经坐上高铁云游去了。

他直起身转头对众僧人说:“没事,我这就去集市上再买一条回来。”

众人傻眼了,不说是天上下凡来的仙人吗?随便去菜市场就能买?

三儿看着众僧人的眼神抬手解释:“我是说,先买一条蒙混过关,我再去暗访一下。”说完逃也似地溜出了院子。

到了院门前又说:“今天闭院一天,你们也放放假。”说完转身跑没影儿了,剩下众人目瞪口呆。

老头握着长木把的网子试探着问:“那就,闭院一天?”

众僧人无语只得依言行事,鱼都没了,还许个屁的愿啊,哦,阿弥陀佛。

三儿在公园外面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着去了最近的菜市场。

可是菜市场再大,也没有一模一样的白鱼卖,别的鱼也没有那么大个头的。

又去了海鲜市场,想着随便买条个头差不多的也行,毕竟海鱼个头会大一些。

转了好半天,他远远看见一个摊位上有一条海鱼,肥瘦大小都差不多,颜色浅,扔在池子里应该能蒙混过关几天。

于是他一溜小跑地到了近前,弯腰去抓时,另一只手也按在了鱼的身上。

他抬头,正看见那人也抬头瞧他。

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西装革履的,戴着个金边眼镜,头发三七分,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样子。

“抱歉,这鱼我先看上的。”三儿咧了咧嘴,把鱼往自己这边扯了扯。

“抱歉,应该是我先看到的。”那人也把鱼往过扯了扯,丝毫没有谦让的意思。

“你凭什么这么说?明明是我先碰到的。”三儿一昂头,手指用力。

那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来说:“我看不是这样,是我先碰到的。“

三儿一咬牙说:“这鱼我有急用。”

“我也是,不然就让给你了。”男人也收紧手指,三儿明显觉得那鱼往他那个方向移动了一下。

之后,这条可怜的鱼就腾了空,两只手一只抓头一只抓尾地拨起了河。

“哎哎,二位,这是鱼,不是麻绳,别扯巴坏了!”鱼贩子是个中年大叔,上前托着鱼肚子两厢看着他俩像个裁判。

“你这鱼多少钱?我出两倍买!”三儿看向大叔豪气地说。

“我出三倍。”那人瞪了他一眼也说。

“我出四倍!”三儿昂着下巴跟他较劲。

“我……”那男人叫出个我字后,突然不出声了,憋着一口气瞪着他,然后一放手,“行,归你!”说完转身走了。

三儿一手握着那条鱼,一时有些懵逼,这小子不讲武德啊,怎么叫一半价不叫了?

鱼贩子则乐呵呵地对三儿说:“他不要了,就归你了,四倍的话,一千三,现金还是扫码?

三儿一听就差原地起飞,瞪着鱼贩子问:“靠,什么鱼这么贵?”

鱼贩子依旧笑呵呵地说:“精品大马哈鱼。”

当三儿拎着那条鱼回了寺院时,胸口还因为损失一千大洋而气愤不已,他似乎察觉,那小子肯定是鱼贩子的儿子,两人演双簧宰了他一刀!

他愤愤然地走近月亮门,抬手往里推的时候,掌心发出一道青光,门里顿时传来一阵萧瑟之声。


他一脚进门,院里的一切就都静止了。

半空中停着正震动翅膀的蝴蝶和蜜蜂,一片树叶刚好落在池面上,树叶一角点着水面漾起了一圈正推开的小小涟猗。

一只惊飞而起的鸟停在空中翅膀刚完全打开。

在树荫里喝茶的大叔举着茶杯,杯沿搭在唇边,茶水刚碰着他的牙齿。

三儿走到池边从袋子里往外拿鱼。

眼角还看见一个小和尚半张着嘴从殿里正往外迈出一条腿,就那么金鸡独立地站着,表情很滑稽。

那尾鱼身上的冰化成了水,淅淅沥沥地顺着鱼尾往下滴。

他举着鱼甩了甩就往水里一丢。

随着鱼落入水中的一瞬,从头至尾变成了雪白的颜色,鱼鳍和鱼尾尖上还带着一抹梦幻的紫蓝。

它落入水中先是往池底沉,触到池底石头后突然一个翻身快速游动起来,身体向上一窜,跃出了水面,带着一串晶莹的水珠在半空打了个转后又落回了水里。

同时三儿听见两声惊呼。

一是大叔被茶水浇了一脖子,一是小和尚一个趔趄从殿门里惯了出来还往前撞了几步。

蝴蝶震翅飞进花丛,鸟儿轻鸣一声跃向蓝天,池水一圈圈的涟猗不止,树叶在池面上来回荡漾。

“哟,回来了?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没瞧见你?”大叔站起身来抖前襟上的水珠子一面问他。

“先生回来了?鱼买来了?”小和尚笑着回头看了看绊他的门槛。

三儿指了指水池就往自己屋里走一面说:“嗯,买回来了,丢鱼的事可别到处瞎嚷嚷去。”

小和尚紧走几步趴在栏杆上往池子里看一面说:“那不能,不能自砸招牌不是?嘿,这鱼买的一模一样啊。”

大叔也往池子里看,三儿进屋前回头问:“什么买的一模一样?”

小和尚一滞,指着池子里的鱼正要说话,大叔立即打断他说:“什么也没有,这鱼比昨个精神,我去拿些鱼虫子来喂它。”说着一扯小和尚的袖子。

小和尚这才醒悟,抓着光脑袋笑着说:“就是,就是。”

三儿横他一眼迈步进了屋,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打开电扇后,转身倒在了床上。

他抱怨着天气太热,抬手抓过床头柜上空了的奶茶杯子晃了晃,里面又满满当当的一杯冰奶茶,他滋溜滋溜喝了几大口,满足地吁了口气。

要不是白白花了一千块,他在半路就想买奶茶喝了。

那小子的脸他算是记住了,下次再遇上一定好好整他!敢跟他抢鱼,他还不知道本尊的厉害!

三儿想起来还是恨的牙痒痒,他本想原价买鱼的,可是鱼贩子拿准他非这条鱼不买,咬死他说的四倍的价格不松口,最后,磨破了嘴皮子,才把零头给抹了。

当然,这笔账还是要跟那个该死的老白算!

老白,就是那条离经叛道的白鱼。

三儿双手枕在脑后跷着二朗腿想着等老白回来后怎么收拾它。

三儿原名轩辕玦,是天上下来的。

他姥爷是个退休的老神仙。

他虽然还没有正式入神藉,姥爷却凭自己的关系赶在自己退休前给他在神管处谋了一份差事,官职按凡间的说法,跟城管差不多。

不过就是查查违章建筑,赶一赶违法摆摊设点的小贩,算是活少钱多离家近的好差事。

老白是条有灵性的蛇,全身白底黑纹,一臂来长,是一个卖宠物的小贩养的招牌货。

因为小贩经常坑蒙拐骗,被三儿一举拿下后,老白就归了他。

他们相伴良久,也算是一起度过了美好的岁月。

三儿问过姥爷,关于自己的亲生父母的事。

姥爷说,他父母因为感情不合,和平分手。

三儿上面有一个姐姐一个兄长。

离婚后,母亲带着姐姐去西王母那边打工,后来改嫁了,跟姥爷闹的很不愉快,一直没什么来往。

三儿的父亲呢参了军,加入了十万天兵天将,也多年不归不知踪影。

他那个兄长因为犯了错,也被发配到天际挖煤去了,刑期怕是有几万年。

三儿从小跟着姥爷过的倒是挺高兴,姥爷也没亏着他,吃喝不愁,就在准备让他申请神藉的时候,上头说他不够资格,功德未满,让他再等几年。

跟他同龄的几个小子都顺利入了神藉,见着他就炫耀得瑟,有一天,他忍无可忍,上去把人揍了,结果给自己招了祸,被罚到凡间来。

姥爷也走动了好几个月,但是没用,只好劝他既来之则安之,好好做善事,就当是攒功德,入神藉是早晚的事。

现在,他到凡间两年有余,那一箱子功德才攒了不到三分之一,什么时候能回去都是未知。

他想到这儿又是一身的汗,坐起身来拿过枕头边的一个小匣子打开。

里面放着一本功德册,册子下面是一小袋硬币。

这里的硬币是未完成的心愿,册子上都有记载。

他翻开来看了看,厚厚几页的记录,只有一小部分被红笔划掉,那是已经完成的,还有大部分没有完成。

那些记录后面写着编码。

他随便找了一条,打开袋子,抓了一把硬币,其中一枚硬币上显出了对应的数字来,他握在手心里又看记录,册子上记着一条,想要猫好好长大。

他收紧手心,脑子里立即出现了一个画面,一个小男孩坐在书桌前写作业,一只肥大的三花猫正伸着爪子抓他手里的笔,他抬手推开,那猫却抓的更欢。

看来这猫是已经长大了。

他这么想着,拿过红笔来在那一条记录后面打了个勾,记下实现愿望的日期。

硬币上的数字暗了下去。

他把硬币丢在匣子里,又看下一条记录。

如此看了几条,有些离实现愿望还有些年,比如有人许愿让自己的家人平安到老,那么硬币里的一家人都整整齐齐的还很年轻,愿望还未落到最后。

比如有人许愿让自己高考顺利,再看硬币上的信息,那孩子还在上高二,学习倒是认真的。

审核了几个硬币里的愿望,他又觉得烦燥,丢下硬币和册子,索性睡倒了。

反正有那么多愿望,也不急于一时,等老白回来再说吧,反正这些事都是上头刁难他的,谁知道功德箱满了又要找什么借口。

现在在凡间也挺好的,每天睡到自然醒,虽然还没有到数钱数到手抽筋,不过也够他吃喝,过的比在上面自在多了,回不回去也无所谓。

他喝了几口奶茶又要睡,手机却突然响了。

他看了看,是个陌生号,转个身面对着风扇,把电话放在耳朵上闭起了眼睛嘴里喂了一声。


“是主人吗?我是老白。”

电话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三儿猛地坐了起来。

一股火气从脚底直冲脑门。

“你个王八蛋,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你在哪呢,给老子滚回来!”他嗷的一嗓子,电扇都停了。

“别气嘛主人,我这不给你打电话了嘛,这是我的号,你先存起来,那什么,也不是我不讲情义跑了,跟你请假你也不答应,我在那破池子里两年多了,一次也没出去过,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长啥样。”

他吞了一下口水继续说,“看在我兢兢业业替你工作的份,放我几天假,我玩几天就回去,行吧?”

三儿听着他电话那头可怜巴巴的说话声,怒火也消了些。

说实话,这些年它是替自己干了不少活,本来是自己的事,全推给了老白。

让一条蛇变成一条鱼每天替他记下愿望及编册,也委实不易。

更何况之前的三个月,他因为气不顺,把老白丢在水池里自己到处乱转,让老白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生命之重,人不说,他也得理解理解。

“行吧,那你玩几天就赶紧回来。”三儿叹了口气说,电扇又转了起来。

“知道了,对了,主人,你知道吗,你之前老跟我说外面有很多坏人,现在我发现你骗我呢,这里的人都特别热情,我刚出车站就有人来迎接我,还说有住的地方,还说有特殊服务,我也不知道啥是特殊服务。”

他又吞了一下口水说,“反正我只想去吃吃喝喝看风景,到了大马路上,有漂亮姐姐来让我去喝饮料,还说可以免费做美容,我想我这几年就泡水里了,也没美容过,她说美容之后我会更帅,而且还不要钱,我就来了,嘻嘻,主人,我这会脸上贴着个白色的面膜,还喝他们的柠檬水,你一定没体会过吧?”

三儿听着老白那得意忘形的声音隔着电话低吼:“你赶紧走!离开那!”

老白却很错愕忙问他为什么:“这挺好的呀,你是不是妒忌我?哎,我不说了,那个小姐姐来了,我要好好享受美容按摩了,有空我再给你打电话,等我回去了给你带好吃的,拜拜。”

说完电话快速挂了,似乎是怕三儿从电话里钻过去把他揪回来。

三儿把脑袋垂在胸口上,看着地面沉浸了一会儿也相通了,还是让这孩子接受一下社会的毒打吧,不然他才会知道这世上谁对他最好。

他扔下电话倒头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里看见老白向他求救,一个蛇蝎美人正缠在他身上要吸干他的血。

第二天的天气不太好,阴而闷热。

今天来的人不是很多,三儿担心那条大马哈鱼出问题,就守在池子边上一面打游戏一面盯着。

有几个附近学校的学生跑来许愿,希望自己的考试成绩理想,说着就往池子里丢硬币。

若是在平日,老白就会用法术把这些硬币往石头上引。

可是是就在硬币进了水池后三儿才想起来,那鱼不是老白。

他挑了挑眉头,不经意地将一块石头踢进池子里,一阵水波过处,硬币就正正好地落在池底的石头上。

扔硬币的那个学生一看,立即拍了巴掌又跳又叫,把其他人羡慕坏了。

又有几个学生拿着硬币像扔石头籽儿似地往里扔钱。

三儿心道,真是不赚钱不知道赚钱的辛苦。

一个学生一面往池子里扔钱一面许愿,我要游戏机,我要笔记本,我要加零用钱。

那些硬币一个也没落在石头上。

另一个学生也跟着着急,随手把手里唯一的硬币往池子里一扔说:“希望我今天下午别挨我们老师的骂。”

说完,发现硬币竟然落在了石头上。

刚才那个怎么都扔不中的学生眼睛都瞪大了,气不打一处来地咬牙弯腰捡了块石头就想砸池子里的鱼,还一面大骂:“你个臭鱼,为什么他们的硬币都能中,就我的不能?”

看院子的老头赶紧过去阻止,可是那学生见他是老头,根本不把他放眼里,指着他嚷嚷:“你少管闲事,这公园是我爸建的,你还得靠他吃饭,信不信我让我爸把你开除了?”

三儿一听见那熊孩子如此嚣张,闲的蛋疼的他收了手机走了过去。

“哎哎,小子,怎么说话呢?知不知道尊重长辈?”三儿站在老头身边盯着那孩子。

两边的学生一见三儿过去,立即扯了扯那学生的胳膊。

那个学生一甩手瞪着三儿说:“你少多管闲事!当心我爸找人把你也赶出去!明天我就让我爸来拆了这个破池塘!”

说着还是将一把石头扔进了池塘里,吓的那条鱼一头钻进了荷叶下面。

三儿心想,这亏的不是老白,不然这孩子的门牙容易怕不保,老白多疾恶如仇呀。

“我警告你啊,少拿你爸说事儿,赶紧走,小心我找公园保安。”老头也很生气,指着门外对他说。

那孩子低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一面拨号一面说:“我这就叫我爸来,等他来了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三儿回头看了一眼老头,老头无奈地摇摇头。

三儿双手在胸前一抱盯着那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那孩子的手机怎么也拨不出去。

“我数三个数,你赶紧走啊,不然,小心马蜂蛰你一脸包。”三儿威胁他。

他根本不当一回事地瞪三儿一眼继续按电话屏幕,这时候,他们都听到了嗡嗡之声。

老头一抬头赞了一句:“我靠!”

只见半空中数十只半指长的马蜂乌乌泱泱地飞来一大片,那嗡嗡之声听的人头皮发乍。

三个学生一见吓的转身就跑,可是那群马蜂只追那个熊孩子。

“爸爸!救命,啊——”熊孩子嗷的一嗓子,惨叫着夺门而去,一道青烟就不见了踪影。

随着三个学生逃命而出,又有两个人走进门来,一进来先是被那群马蜂吓了一跳,正想要退出去,却见马蜂追着那些学生们飞远,这才踌躇着往里走进来。

本来都回了身的三儿用眼角瞅了一眼来人,又立即停下脚步,一双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大。


三儿都有心让那些马蜂调转目标回来了。

因为进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那个跟他在市场上抢鱼的四眼!

而站在四眼前边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大妈。

他不能伤及无辜。

那人一面看跑向远处的学生一面疑惑地说:“那个怎么看着像我的学生?”

大妈则不理会他说的话,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说:“别管那么多了,赶紧过来,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败了,我听你赵阿姨说这个许愿池特别灵,上次她家猫丢了上这儿来许了个愿,不出三天就找回来了,你快去换点硬币去。”

眼镜男很明显一副被多次洗脑的表情,无奈地点了一下头,抬头四望,看见大殿门外写着硬币兑换处后,大步往里走。

三儿早在发现他进门后就躲到了树后。

他暂时不想露面跟那家伙打架。

因为他听了大妈的话后,眼前一亮,有了个更妙的主意来报复他。

眼镜男换了五块钱的硬币,拿着回到大妈身边把硬币给她,大妈则瞪了他一眼:“是你许愿又不是我,给我干嘛?”

被凶了以后,他只好乖乖地握着硬币,就见大妈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以高分贝的声音对着水池说:“鱼仙啊鱼仙,请保佑我儿子这次相亲成功,赶紧找个女朋友回来,别再让人甩了。”

四周为数不多的几个游客都被这番话吸引了目光,转过头来捂嘴哧笑,就连三儿都差点笑出声。

眼镜男的脸唰一下变成了红蕃茄。

“拜托,妈,你就不能小声点?”他赶紧扯了一下大妈的袖子。

大妈又瞪他说:“声音不大,显得咱们不恭敬,你赶紧把硬币扔进去,瞄准点啊,就往那个圆石头上扔。”说着指了指池底的那个石头。

三儿在树后看着,等眼镜男往水里扔了一枚硬币后,他手指一转。

只见那大马哈鱼从阴影里一个鹞子翻身几乎和水面平齐地冲向硬币,就在硬币入水的一刹那一口咬住硬币从圆石头的一头跳到了另一头,然后把硬币给吐了。

硬币落在池底,水池两边看热闹的人都惊了。

眼镜男也极度不可置信地又扔下一枚硬币。

这回,硬币是准准地朝着圆石头上落下的。

可就在快要挨到石面上,大妈都已经准备拍手叫好时,他们看见那条大白鱼又像是一枚鱼雷似地冲过去,一头把它给撞了下去。

而奇怪的是,石头上其他硬币却像被粘住似的,稳如泰山。

看热闹的人都举起手机来拍这一奇景,并且对那个眼镜男开始欲加之罪的评判。

“这人的人品是有多差啊,连鱼都看不过去了啊。”

“对呀对呀,看上去像个正人君子,说不定做了多少罪恶滔天的坏事,肯定是个渣男,快拍下来提醒身边的朋友。”

“我来过好几次,那条鱼都特别佛系,今天这是遇见大恶人了吧,你们说这人要是掉下去,会不会被那条鱼咬死啊?”

三儿站在树后听着都快憋出内伤了。

五个硬币扔下去,每一枚都被鱼精准的撞开了。

那大妈的脸色惨白如纸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质问他:“你给妈说实话,你在外面到底干什么了?”

眼镜男极度委屈地解释,但说什么都没有用,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他觉得说什么都会很苍白,虽然他也曾怀疑是不是自己无意中真的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

为了让他们知道自己纯绿色无公害,气愤之余又去换了十个硬币。

但是三儿能让他这么洗白冤情?答案是,不能。

果然,十个硬币又白扔了。

那条大白鱼像曾经勇猛的门将卡西利亚斯一样,敬业而专注,似乎它的鱼生就是为了阻止眼镜男的硬币而生。

它不负三儿的重望,气喘吁吁地把硬币或是撞飞,或是叼跑,总之不让任何一枚带着目标性的硬币落在许愿石上为已任。

当第二十枚硬币再次被撞下石头后,白鱼看着眼睛男的眼神都带着胜利者的挑衅,不断摆动的鱼尾尽显妖娆身姿。

它吐了个气泡,正好有谁的手机响起了一段音乐: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应景的很。

眼镜男沮丧之极。

他竟然被一条鱼打败了。

而且败的不止是损失了钱,还丢尽了脸面。

蕃茄色的脸已经变成了铁青色,可能是大妈眼看着他亲爱的儿子似乎有了要跳塘和鱼拼命的趋势,赶紧上前劝说。

“算了算了,不许愿了,咱们走。”

大妈毕竟还是向着自己的儿子,不管他在外面是不是养了一大片花海,但看他那种势以投币证明自己清白的精神而折服。

实在是怕他真的跳下去以血耻辱。

四周围观的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起来,围着拍视频或者开直播的手机几乎像一大面盾牌似地把池塘围了个水泄不通。

寺院里的那些小和尚们也都看的目瞪口呆,每被白鱼撞飞一个硬币都要念叨一句佛号,这可能是他们见过最衰也最执着的许愿者。

此时,看院子的大爷看不下去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奇观。

他挤进人群拍了一下眼镜男的肩膀说:“别扔了,你也可能是百里挑一的奇才,这样,我们这有个算命先生,不如去找他给你算个流年?”

三儿在树后做了个给力的动作。

他们以往也总这样配合,赚的钱三七分。

眼镜男迷茫地看向老头,大妈先往他袖子上戴的红袖章上瞅了一眼,确定他不是管闲事的,这才眼前一亮,一拍大腿说:“哎,对呀,我咋忘了,走走,展铭,咱们算算去,那还请老先生带个路?”

三儿一听有戏,用了一招江湖失传的粼波微步,转瞬到了院外,正襟危坐于小桌前。

一手摇着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折扇,脸上扣着一副圆形墨镜,装腔作势地像个正经的江湖骗子。

不一会儿,那对母子在众人的簇拥下从许愿池的大门走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来了,远远的还吸引了一些游客前来围观。

穆展铭是市第三中学的老师,今天学校停电,放假一天,结果就被老妈安排了相亲。

相亲是他这几年以来除了工作外付出精力的时间最多的一件事。

但却经常以失败告终。

不是人家看不上他,就是他看不上人家。

他今年二十六岁,身高一米八三,看上去很精神长的也帅,可就是在爱情路上举步维艰。

所以这次,老妈带他来许愿,希望他能成功,结果却遇到了这样的局面。

此时他和老妈跟着那个老头往外面走,四周还有不少围观群众跟着看热闹,这让他很尴尬。

等他一眼看见那个算命先生时,却突然一怔。

这不那小子吗?


那天在海鲜市场上跟他抢鱼的家伙。

到现在还让他气愤。

那天是奶奶的生日,老人家从年轻时候就爱吃鱼,还爱吃海鱼,所以他一大早就去海鲜市场,好不容易瞧上了一条还让这小子给抢了。

一条鱼一千多,他也不是买不起,但天性清高的他不屑于和一个无赖抢东西。

现在让他发现那个无赖竟然是个算命先生。

老头把人引到桌前,向着三儿拱了拱手正经八百地说:“大师,这两位来请卦的,刚才投愿总是不中,鱼仙从中阻饶不断,经年不遇,可能另有蹊跷。”

三儿听了轻轻点了点头,摇动折扇看向二人问道:“你们谁要算呀?”

“妈,咱们走。”穆展铭拉着老妈转身就要走。

他不想拆穿见过那人,更不想让他给自己算命,那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而且他肯定认出了自己,等会少不得胡说八道戏弄自己。

大妈赶紧拉住了他说:“你赵阿姨说了,这个算命先生也算的可准了,就让他算算。”

穆展铭固执地拉着她说:“用不着,赶紧回去吧,我还要备课呢,再说,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

不等大妈说话,三儿抢白道:“信则灵,不信则泯,不除身上的孤煞,此生无望美满姻缘,注定孤独终老。”

穆展铭一听气的火冒三丈,转身看向三儿低声喝道:“你少诅咒我。”

三儿哧笑一声,看着这家伙生气损失鱼钱之痛也好了三分。

他抬头盯着那家伙说:“非是我咒你,这是你的命数,我话已至此,你要信就信,不信便当耳旁风,命是你的,也与我无关,慢走不送!”

“你!”

“信信,我们信,大师呀,人都说你算命准,他还年轻,不信这些也属正常,但是我信,你快给我说说,这什么孤煞的,怎么除呀?”

大妈急燎燎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扯着儿子的手腕不放手一面看向三儿。

穆展铭转过身不看他。

三儿轻摇折扇笑道:“这位阿姨且听好了,贵公子是不是时常相亲不成,便是成了,也不长久?”

“对对对。”大妈连连点头又看四周的人表示这个大师真是神人也。

三儿得意地往后一靠,随手从瓜子碟里拿出一枚铜钱递给大妈说:“让贵公子滴一滴血在上面。”

穆展铭一听立即抗拒,但哪容自己老妈给他逃脱的机会。

捏着他的手指往三儿面前一递:“怎么弄?有刀吗?”

穆展铭怀疑这不是自己亲妈。

三儿心里快乐开花了,心道,落我手里非让你见点血不成,于是从瓜子碟下面摸出一根缝被子的针来飞快地往穆展铭的指尖上一扎。

一小朵血珠立即崩出,大妈拉着他的手往下一按,血珠就落在了那枚铜钱上。

三儿拿过铜钱搭在曲起来的指弯上,大拇指抵在下面往上一弹。

铜钱临空飞起,再向下落在桌上便兀自飞转了起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四周的人都看的呆了,手机又怼在了铜钱上。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大妈好奇地指着那枚铜钱问。

三儿摇头晃脑地说:“我这枚铜钱是验煞钱,立转不止,便证明我刚才所说非虚,贵公子身上带煞,阻他姻缘。”

说着用扇子一拍那铜钱,铜钱这才倒下。

大妈一听,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大师,这,能破吗?”

三儿用眼角瞄了一眼同样皱着眉头的穆展铭。

此刻穆展铭的内心也是慌的一批,虽然他对这个算命先生抱着江湖骗子的印象,但刚才见他竟然还玩了一套花活,也开始怀疑他的作为。

现在听老妈这么问,眼睛看着别处,耳朵还是支楞着听。

三儿轻笑了一下,用折扇在手心上一敲一敲地说:“心诚则灵,破是能破,但是事主心不诚,也破不了,反正也与我无关,要不你们去别家问问吧。”

说着哗啦一下打开折扇装出一副高深的模样。

“信,当然信,展铭,你说几句。”大妈拍了一下穆展铭的胳膊。

穆展铭想了想,劝自己大人不计小人过,于是说了句:“我还有事,妈,你自己回去吧。”说完转身走了。

“哎,展铭,你这孩子,给我回来!”

大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穆展铭大步走远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再回头笑嘻嘻地对算命先生说:“我儿子突然有事,那什么,您跟我说说,我信,我心诚。”

三儿叹道:“唉,可怜天下父母心,那行吧,看在你为贵公子操碎了心的份上,我就帮您一把。”

说着从桌子里摸出个黄纸来,用毛笔沾了点墨在上面胡乱地画了一通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捞什子玩意折吧折吧握在手心里又假模假式地又是比划又是念念有词。

后面的老头见状趁机戳了一下大妈的胳膊,递过一个眼神来示意她该给钱了。

大妈很上道,小声问老头给多少合适。

老头假装思考偷偷往三儿那看,见三儿还是念念叨叨的半闭着眼睛,右手伸着一根指头指着左手心里的那个黄纸。

“随喜,就给一千吧,为了孩子好。”老头低语。

大妈一点头毫不犹豫地去包里摸出来一叠纸币卷成卷往三儿的眼前一递。

三儿这才把黄纸递过去顺手把钱摸过来装口袋了。

嘿嘿,鱼钱回来喽。

“让他贴身戴着,一个月内不能吃荤腥。”三儿嘴上说着叮嘱的话心里得意非凡。

他交待好后,大妈捧着那块折纸千恩万谢的走了。

送走了人,四下看客们也陆陆续续的来找他算命的,一时间生意火爆,一直忙到夕阳西下,院门前才算清静。

这一天赚了一个月的钱。

三儿叫了外卖跟老头对饮,又叫了些其他素食给小和尚们换口味,一时间院子里欢声笑语。

一直到他醉熏熏的回房才看见手机里有十几条未接来电,全是老白打来的。

他倒在床上回拨过去。

老白迅速就接了,声音沙哑带着委屈:“哎哟爷爷啊,你终于接了。”

三儿半眯着眼睛问:“说,啥事。”

“快来救命啊,我让人扣下了。”老白快哭了似地说着。


三儿翻了个身几乎要睡过去,含糊地说:“什么让人扣下了?你这么大本事,还能让人扣下?”

老白含糊地说:“我,那个,我,拿的是你的身份证,证件让人扣下了。”

三儿吸了吸鼻子说:“扣就扣了,回来再办一个好了。”

这时候,突然一个野蛮的男声撞进了三儿的耳朵,吓了他一激灵:“他欠了我们八万块,快点拿钱来赎人,不然我们对他可不客气!”

三儿长叹一声这才缓缓坐起来揉了揉脸说:“八万?他干啥了?”

“他睡了我们的姑娘,不给钱我们就报警了。”那人还爆了句粗口。

三儿一怔,想了几分钟后才说:“啥?睡你家姑娘?不是吧,没搞错吧?他有那本事吗?那你们报警吧,他特么一个太监,拿啥睡姑娘?”

老白在那个动物贩子那就被切了,三儿一直抱着同情之心,现在听他们竟然用这个来威胁他,让他非常不屑。

对方可能也没想到这一点,三儿似乎听见有人去跟老白对质,但也没听清说的什么,但很快听见老白的惨叫声。

妈的,这老白怎么能凭白让人这么欺负,怎么就不知道跑呢?总不会是觉得把身份证扣下就把他的法力也扣下了吧?这不傻缺吗?按理说,老白的智商是在线的呀。

“我们会把帐号……”那边还在说话,三儿就已经挂断了。

一个光头瘦弱的猥琐男还对着电话喂喂的时候,突然听见大门砰然一声响,扭脸一看,一阵风从门外呼啸而入,一时间不大的房间里飞沙走石。

他不禁后退了几步抬手挡在脸前缩在了桌子后面,小心地往外看,心里还纳闷,这地下室哪来这么大的风?

而伴着大风,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那人穿一身墨色的汉式套装,双手叉腰,半长的头发束在脑后,半歪着脑袋,吊儿郎当的扫视着房里的一切。

“刚才谁说要钱的?”来人冷冷地问了一句,缩在墙角的老白立即叫了一声主人我在这儿。

三儿此刻都觉得有点丢人。

老白穿着一件白T恤一条绿短裤,只是衣服皱的跟卫生纸一样,脏的几乎看不出面料。

一个胖子正坐在他身边的凳子上,手里拿着个皮带好像正在抽他。

“你他妈谁呀?”瘦子从桌后探出脑袋来打量着三儿。

胖子也举着皮带凑了过来。

三儿都懒得跟他们废话,抬了抬手,两个人向后齐齐撞进了墙壁里,像两幅活壁画。

他又看向老白。

“你还想躺会儿?”

老白这才爬了起来拍打身上的土,臊眉搭眼地往他身边走。

“跟你说了多少遍,你为什么不听我的,我说外面坏人多,你不是不听,这下好了吧?吃亏了吧?长教训了吧?”

三儿指着他的额头点一下教训他一句。

老白也就那么低着头不说话,等三儿骂够了,他这才抬头看着三儿的脸突然一笑说:“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三儿就觉得不对。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一凉。

低头一看,那里正插着一把刀,肚子外只露出了刀柄,而握刀的人正咧嘴直乐,脸上老白的样子慢慢褪去,变成了一张陌生的脸。

“你,谁呀。”三儿捂着肚子后退了几步,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是个老头,白发白须,头发在头顶挽了个团插着根绿莹莹的发簪。

比他矮一头,尖嘴猴腮,两眼直冒贼光,一笑,露出一嘴大黄牙,是长期抽烟熏出来的,都包了浆了。

“嘿嘿,小老弟,我是谁不重要,你就在这儿休息几个月吧,我知道你有点本事,这点伤要不了你的命,但是能困住你,等我们的事办完了再来放你,别怪别人,所谓树大招风,别以为学了点皮毛就能出来招摇,比你本事大的人多的是呢,长点记性。”

小老头说着在他肩上拍了拍,从口袋里搜走了他的手机。

三儿依着墙坐在了地上,低头看肚子上的刀,这才看见刀把上还裹着一层黄纸。

老头走过去拉下镶在墙里的两个人大步往外走。

“我身份证呢?”他侧头问了一句。

瘦子不屑地从口袋把身份证扔到了他脸上。

他们走了出去,紧紧地锁上了门,十分钟后,地下室空寂一片。

三儿曲起一条腿,手肘支在上面抵着额角。

他在思考。

思考刚才闻着那小老头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土腥腥的还带着点臭味。

是什么呢?

他想了一会儿无果,抬手把肚子上的刀往外一拨。

一道黑气从伤口处喷了出来,他只觉得内脏似乎都被抽了出来,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道昏迷了多长时间,他再醒来时,还在原地。

他慢慢坐起身,脸上沾的全是土。

低头看伤口,那里已经恢复好了,没有伤,只有他自以为完美的六块腹肌。

就在这昏迷的时间里,他想起来那是谁了。

他一手扶墙慢慢站直身体,感觉了一下,那种揪扯的疼痛感已经消失,弯腰捡起了那把刀,发现刀身上刻了镇鬼符。

看来,他们是把自己当成恶鬼了?

他把刀装进口袋,走上前去拉门,可是门外传来了铁链子的哗啦哗啦声。

他后退几步,再上前,一脚踢在门上。

大门向外洞开,一团灰尘崩起,他抬手在脸前挡了挡,半眯起眼睛来等尘埃落定,脚上传来阵痛。

可是,门外并不是他的房间,而是一条破败不堪的走廊。

他纳闷了一下,重新伸手把门拉合,再用力打开,外面还是那个昏暗的走廊。

艹,这不对呀。

明明拉开门就能回去的呀。

但现在,证明他不是明明,明明失效了。

走廊并不长,两边是废旧的房间,地上全是尘土和垃圾。

相隔很远才有一小块窗子,光从那里透进来照在对面的墙上,像是一个被遗忘的流离之所,灰尘在光束里肆意妄为的旋转跳跃。

他在地上看见被踩成碎尸万段的手机,他从里面捡了自己的电话卡后朝着出口走了。

外面的街道也非常荒凉。

他站在一条马路的中间,两头看不到人烟,城市的剪影轮廓似乎远在天边。

他曾尝试动用法术,可是连脚底下的石头都凭空移动不了。

看来那一刀让他的法力消失了,希望只是暂时的,而不是永久性失能,否则他宁愿去死。

他选择了一个方向就开始前进,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方向跟他的小院子离了多远,但至少得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

炎炎烈日之下,他先是昂首大步的前进。

一个小时后,他垂下了头。

三个小时后,他弯下了腰。

六个小时后,他双手垂在脚面上,脑袋贴着膝盖,后背顶着满天星光一步一拖地走着。

一只青蛙一蹦一跳地超过了他。

他忘了自己失去了法力,向着青蛙抬起掌心,青蛙朝他吐了一下舌头蹦远了。

他随着青蛙的背影向前看去,前边是一片黑暗和那条无尽的马路,抬起的手猝然垂回身体两侧。

他开始怀念曾经拥有法力的日子,越是怀念,越是憎恨那个小老头。

于是他仰天咆哮,怪上天不公。

结果一只拖鞋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俊脸上。

他仰着头,脸上顶着拖鞋,然后笔直地向后仰倒,砰然一声,溅起了一团尘埃。

很快有人的说话声快速靠近。

一个男的说:“让你别乱扔东西,看看,砸到人了吧?”

一个女人说:“哎哟,你还怪我了?要不是你惹我,我能用拖鞋砸你吗?你为什么要躲?”

随着说话,一男一女就站在了三儿的身边低头看着他。

“他不会死了吧?”男的问。

“死了也不关我的事,是你先躲开的。”女的狡辩。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男的蹲下身,把拖鞋从三儿的脸上扯了下来。

“哎哟,这小子还挺白净。”女的一见嘴角很快上扬提升到眼角。

“少废话,他还没死,就是晕了,要不要带回去?”男的试了试三儿的鼻息抬头问女的。

“带带,快带回去。”女的拍手,兴奋之情不比捡了大钱包少多少。

男的把三儿背起来往回走了一段,放在了路边停着的驴车上,女的一侧身坐在他旁边低头看着他,男人一甩鞭子,驴车顺着马路往前走,然后拐进了一片农田里。


三儿似乎又回到了天界。

姥爷一面逗鱼缸里的鱼玩一面念叨他。

他则坐在窗前喊饿,催着姥爷给他做饭吃。

姥爷甩过一把钱来让他自己叫外卖。

可是电话怎么也拨不出去,再一使劲,电话碎了,再一抬头,姥爷不见了。

眼前那熟悉的房间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砖房。

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坐着,对面还有一个女人。

两人一面吃饭一面看电视。

这时,他觉得右脸边痒痒的,一回头,看见一张毛绒绒的脸,吓的他惊呼了一声坐了起来。

再一细看,却是一只猫,一身黄毛,刚才正舔他的脸,舔的意犹未尽的。

听见他喊,两个人都放下筷子到了床边打量他。

“这是哪呀?”

三儿打量四周问着他们。

“这是我家,我们路上看见你晕了把你拖回来的,你是哪的人啊?怎么会在这里?”男人笑嘻嘻地说。

三儿转身要下床,低头看见男人脚上的一只拖鞋,这才想起了什么。

“先别说了,先喝一碗汤吧,熬了两个小时了。”女人转身盛了一碗汤来递给三儿。

“谢谢。”三儿说着接过碗来,那是鱼汤,香浓的气味钻进鼻孔,肚子也适时地叫了起来。

他低头大大地喝了一口。

女人刚说了句:“当心……烫……”

就看见三儿的脸一下就红了,卟地一声,嘴里的汤喷了一地,嘴唇红了一片。

“真特么烫。”他吐着舌头,差点把碗都扔了。

男人赶紧拿了纸巾来给他擦嘴,女人接过碗说着不好意思。

三穿好鞋下了床走到桌边,看见上面的饭菜抿了抿嘴问:“我能吃点吗?”

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丢人,反正肚子饿了得吃东西是没错的,总不能亏着自己吧?

男人很热情地让他快坐,女人拿了空碗去给他盛饭时,三儿已经随便拿了谁的一碗饭和筷子埋头就吃。

女人手里捧着饭碗脸都红了,那是她的碗筷,被帅哥用了,真不好意思。

他们坐下,就见三儿以光速般风卷残云地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了。

那盘子,那盆,跟舔过似的闪耀着瓷器本来的光泽。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老太太走进来看了一眼说:“哟,那会子就看你们张罗烧火做饭呢,怎么这会了还没吃呢?”

三儿鼓着腮帮子还嚼呢,脖子一抻一抻的,差点背过气去。

男人和女人不失礼貌地尬笑着点头,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好。

“我来借你们的驴车用用拉点麦子磨点面。”老太太说着。

“行,我给您套车去。”男人一听赶紧起身出去。

“这你们家亲戚啊?从来没见过。”老太太双手插兜地打量三儿问女人。

女人胡乱应着:“是,今天第一回来,走,我给您拿点东西,上次借的酱桶我洗干净了,这回也顺手带回去。”说着拉着老太太出了屋。

老太太还不断回头看三儿:“这小伙子多大了,有对象没有呢?不行把我家你外甥女介绍给他认识认识?”

三儿长长地吁了口气,好悬没被噎死过去,他从来没有这么饿过。

他拿起刚才那碗鱼汤喝了顺了顺才觉得舒服多了。

“咪咪。”他走到床边坐下开始逗猫。

猫几步跑来往他怀里一跳,张嘴咬他胸前的那颗串在红绳上的珠子,他就用珠子逗它玩,此时电视里出来一则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今日园区管理部门针对内部一些违章建筑和封建迷信活动开展细致深入的调查,坚决杜绝乱收费和影响社会治安的事情发生。”

随着记者的介绍,他看见一队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竟然走进了人民公园,并径直朝着许愿池的方向而去。

几个人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一些人就拿着一叠封条这贴那贴,小和尚们和老头站在角落里眼巴巴地看着不敢动。

而三儿则在人群里看见了那张贼眉鼠眼的老脸。

此时,那只怀里的猫不知怎的,竟然把红绳上的珠子给扯脱,那珠子一下滑进了它的喉咙里。

它蹦下床在地上开始打滚。

三儿心里一惊弯腰就按住了它,让它大头朝下地使劲甩。

“快吐,给老子吐出来!”

那只猫两眼突然泛红,发出低沉的嚎叫声,四脚爪尖也伸出了尖利的趾甲在三儿的手背上狠狠地爬出几道血印儿来。

三儿根本无及于此,只是用力地甩那只猫,可是珠子根本吐不出来,他甚至残忍地拎着猫的尾巴抡圆了甩。

眼看那只猫的体型开始变大,全身黄色的毛发都在暴长。

三儿甚至动了要给它切腹的心思时,猫哦一声,哇地把珠子吐了出来。

珠子落地,它恢复了原样。

同时,男女主人也推门而入。

他们看见那个人正拎着自家的猫尾巴平伸在身前,猫大头朝下全身无力,像是死了似的。

“花花!你对我家的猫怎么了?”女主人一个箭步冲上去将猫夺了下来。

猫两个眼睛还在打转,可怜兮兮地喵呜了一声伏在女主人的肩上不动了,除了受了惊吓,一切安好。

三儿快速弯腰在床角捡起了自己的珠子笑着说:“我跟它逗着玩呢。”

他又轻咳一声说:“那什么,谢谢你们的款待,我得走了,我身上就只有这点钱,算是感谢你们救我,嗯,请问,最近的车站怎么走?”

三儿从所有的口袋里翻出了两三百块钱来往桌上放了一张,其他的又全都收回了口袋里。

男主人一见赶紧往回推:“不行,我们不能要,你留着买车票吧,我给你指路。”

感激了两个人之后,三儿踏上了归途。

他看着手里的珠子。

这是一颗灵珠,在天界的时候无意中捡的,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是他知道这是好东西,从天界落入凡间撞出个布满灵气的水池子全靠它。

他把珠子在衣服上来回擦了擦,再仔细看,还好没有留下什么猫牙印。

刚才那只猫误吞了它差点变异,以后还是得加点小心。

他把珠子继续用红绳子穿了绑在头发上。

就在他高举双手时,突然觉得脚下生风,一低头,发现自己竟然飞升到屋顶的高度。

法力恢复了?

他试着往地面上抓了抓,然而并没有。

或者说,恢复了一半。

不过就这一半也够他省了车票钱。

他不能完全飞行,只能向上窜一截后会落回地面,然后再窜一截。

他买了一份地图,发现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离寺院也不太远,就在邻市,多跳几下就到了,于是,他就跳啊,跳啊。

天黑之前,他总算是回来了。

许愿池的院门没被封。

他推门而入,迎面撞上了看院子的老头。

老头正闷头往外走,突然门被推开,进来的人吓了他一跳。

他指着三儿惊讶地说了句:“哎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没功夫扯瞎天,快给我弄点吃的去,快饿死了。”

他从几百公里之外跳着回来能不饿吗。

小和尚们还郁闷地坐在大殿里,听见老头叫着三儿回来了,快整饭,就都跑出来。

一个个看的是目瞪口呆。

“先生,你怎么成这样了?”

三儿看着他们的惊恐眼神心里也开始打鼓,自己啥样了?

推开他们进了屋去照镜子。

这一看连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头发像院外的野草一样朝天竖立着,脸上通红一片,像被烫过似的,黑色的衣服上落着厚厚一层土,他那么一抖,脚底下就积了个土堆。

“洗澡洗澡。”他念叨着去衣柜里拿出一身衣服来。

临出门时转念一想,就直奔池塘去了。

“先生,你干嘛去?”小和尚在背后叫问。

他二话不说就往池塘里蹦,却被老头一把扯住了手腕。

“哎哎,别跳呀,你看看。”老头一指水池。

三儿又愣住了。

池子里的水干了,一池底的硬币一个没剩下,只有布满绿苔的石头毫无生机的只在原处。

“东西呢?”三儿惊问众人。

和尚们长吁短叹,还是老头说话:“全让人拿走了,说是非法营利,把池子里的水抽干了,说要等什么部门审批通过才能再放水,但不许让游客们往里扔钱了。”

“啥?不许放水了?还把钱没收了?这是人干的事?”

三儿怒了。

“先别生气,这事负责人更气,咱们等消息吧,小师傅快烧水给先生洗澡,话说,你这两天哪去了?也不打声招呼,电话也不接,出啥事了?”

老头这才得空问他。

三儿一言难尽,脑海里只有那个老家伙的脸,幻想着把他如何拆筋剥骨了一万回。

“出去走了走,弄吃的吧,吃饱了再说。”三儿反而平静了下来,该来的迟早会来,他也不是个怕事的人,这个仇是必报的,等着瞧吧。

洗了澡,吃饱了饭,三儿坐在池塘旁望着池塘发呆。

天色暗了下来,满天繁星,夜风吹过,贴在树上,石头上的封条哗啦啦直响。

他抚摸着那颗珠子,老头捧着茶壶坐在他旁边,背后大殿里,和尚们在念经。

“鱼呢?”三儿问。

老头指了指房后:“在后院缸里呢。”

“好端端的,怎么会来这么一伙人折腾?是市政的人吗?”三儿扭脸问他。

老头依着摇椅的靠背叹息着说:“还不是有人眼红呗,看咱们生意好,就找借口来搅局,真他妈不是人。”

老头呸了一口又喝了口茶。

“那西边没事?”三儿用拇指指了下西方。

老头摇头一脸的愤恨说:“人说了,他们没有这么收游客的钱,给游客提供的是白色的石头片,免费的,我听说,这么一闹,他们还向上面相关部门申请当公园的主要景点,要是批了,就能得到资助和宣传,要是真这样,那咱们就惨了,可能会封了池塘。”

三儿听的直咬牙。

“我今天过去看过,他们把旁边的滑冰场的地方都占了,说要扩建,那些人个个都是小人得志的德行,笑的都能看见盲肠了,这些坏心眼的东西!就见不得人好!”

老头愤愤地念叨着。

自始至终,他没有提你是神仙你来办。

他知道,那都是三儿吹牛逼呢,这世上哪来的神仙,蒙蒙外人,造造势,当个传说,增加一些神秘感罢了,他们几个知道内情的人根本不会信。

第二天一早,老头来跟他报喜,说让放水了,但是明令禁止丢硬币。

三儿哧笑,哪个寺院都有放纸币来换心安的地方,就他这儿不许,什么破规矩。

不过他是神仙,不跟凡人计较,而且等他的法力恢复也自有安排,无需现在着急。

好在,可以放水了。

此刻众人都站在水池边纳闷。

等他出去,老头还问他:“我一直没想明白啊,咱们这水池子里的水是从哪放进去的,也没个水龙头,我还说让他们找个管子来接到厨房去呢。”

三儿摇摇头,转脸看看那道紧闭的门压低声音对众人说:“这水,可是天上之水。”

说完他让众人转过身去闭上眼睛不能看他作法。

老头想笑,心说你还真当自己的神仙了?

不过也配合地转了个身,却悄悄侧头想要偷看。

三儿见他们都背过身了,和尚们自然是守规矩的,闭上眼睛垂着头。

只有老头不安份,扭来扭去,三儿也不在意,背着他们摘下珠子往池子里一扔。

然后他就在池子边开始大跳街舞。

动作夸张到爆炸。

嘴里还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

君不见池中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此不复回。

君不见三儿我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他把一首半改编的将进酒改成了绕舌音乐,还自带改编的节奏,听的老头的脖子都跟着节拍一缩一缩的。

半晌,听三儿说了句:“OK,好了。”

众人转身,便见那一池莹绿透亮的水正映着四周的花红柳绿,是份外妖娆。

老头不信邪地走到池边伸脖子往里看又扭脸看看三儿:“你,真是神仙?”

三儿双手往胸前一抱,扭了扭脖子看着水池正经八百地说:“秘密,不可言说。”

说完,他吁了口气开始脱衣裳。

脱的只剩下个裤衩后,双臂前伸,一头扎进了池子里。

老头紧喊慢喊着:“哎,小心,池子水浅!”

结果三儿笔直入水,露着一双小腿肚子在水面之外停了几秒后,倒了进去。

众人赶紧到池边往里看,三儿后背朝上浮在池底一动不动,一串气泡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升上水面。

“大爷,要不要打120?”小和尚问。

老头迟疑地说:“不用吧?他不是个神仙吗?”

一个小时后,又一个小和尚问:“要不还是打吧?再不打,该泡烂了吧?”

老头咬了咬牙花子说:“要不直接打殡葬一条龙吧?”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拍门声:“有人吗?还能许愿吗?”

众人回头,看见一个妙龄少女将挂着铁链子的门推开一条缝朝里看着问。

老头再回头往池子里看,却竟不见了三儿,在水里的,却是一条洁白的大鱼!


后院水缸里的鱼被发现的时候已然烂成骨头了。

池塘里的这条是三儿变的。

小和尚们跟老头坐在池塘里看了一下午,鱼都没有变回三儿。

他们有众多大胆猜想,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什三儿其实就是鱼精变的。

之前池塘里的那条也是他从菜市场买回来的。

确定了这个不可思议的答案后,众人又犯了难。

如果这鱼是三儿变的,那么给他吃什么呢?

喂鱼虫儿好像不太行。

于是老头决定还是给他蒸包子、煮饺子吃。

晚上他们就蒸了些素包子放在池塘边上,鱼精三儿浮在水面上看着他们,老头拿起一个往池塘里一扔大声说:“三儿兄弟,你尝尝咸淡,要沾醋不?”

包子落水,三儿冲上去一口吞了,然后摆摆尾巴,老头咧嘴一乐对一旁的几个小和尚说:“瞅见没?是他吧?”

众人直点头,这一个那一个的往池塘里扔包子。

一大盘十来个包子都被三儿给吞了,最后还朝水面上放出个泡来应该是吃的打嗝了,他们才收手。

“来口?”

老头坐在池塘边上往酒杯里倒了点白酒朝着三儿说。

三儿摇了摇尾巴,老头一乐,端着酒杯往水面上一泼。

三儿一个鲤鱼打挺跃出水面,准准儿地将酒接进嘴里,动作漂亮极了。

现在的三儿不能说话。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鱼,总之他落水后一头撞在石头上就晕过去了,再醒来,发现自己四肢退化,身后多了一条尾巴,身上是白色的半透明的鳞片。

他想起来,是落进水里的时候,把那颗珠子给吞进了肚子里。

如果他还有手,可以抠嗓子眼把珠子吐出来,现在他没有手,那短小的鱼鳍是根本指望不上的。

他就在池底下游来游去地想主意,听他们在上面推测他的身份。

他愁眉不展,心中悲切,鱼生绝望。

直到他看见他们搬来了一盘子包子时才计上心来。

他决定要把自己吃吐,那珠子应该就出来了。

后来还追着老头给他多灌了几杯酒。

他使劲在池底游曳,希望把自己游的晕了就能把珠子吐出来,可是游了一会儿他累了,竟然到荷叶下面睡着了。

半夜他醒了,穿过平静的池水静静地看着天空的月亮开始反思。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催的竟然变成了一条鱼。

那只猫误吞了珠子也顶多变大变凶,自己怎么就变成了另一个物种?

他实在太倒霉了,为什么所有的霉运都可着他一个人糟蹋?招谁惹谁了这是?

还想着要找那个老头算账呢,这下好,变成了鱼,连手都没有,算他奶奶个腿的账!

天再亮起的时候,老头在扫地,小和尚们又来给他投食。

这次是油饼,掰成小块往池子里扔。

昨天吃的包子都消化完了,那珠子也没出来。

等他吃第三口油条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件让他崩溃的事。

那就是,鱼所有的新陈代谢都在水里进行,想到这儿他就想吐,可是,鱼不会吐,油条反被他一下吸进喉咙里,噎的他差点归西。

吃完早饭,他百无聊赖地四下溜达。

园门开,进来好些人。

他这才想起,今天周末,再加上市民们都会从电视里得知这里被封的消息,现在正好来看看他们钟爱的许愿池变成了什么样。

“硬币果然没有了,兑换处也没有了,那怎么许愿啊?”

“还好,鱼仙还在,大爷,我们想许愿,没有硬币怎么许啊?”

有人去问看院老头。

老头看来是想过这个问题的,抬手一指大殿说:“那里面有东西可以代替,去问小师傅。”

众人哗地拥去大殿。

三儿心想,哼,还想跟我争粉丝,这不上赶着还是有来许愿的吗?金碑银碑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多少年的道理是不会变滴。

他不知道老头想了什么法子,只在水面以下来回游着想看看他们会往下扔什么好玩意。

不一会儿人们又回来了,排着队烧了香就站在池子边上双手合十地许愿,然后背过身去往池子里抬手一扔。

这是老头立的新规矩,说在电视上看见的玩法,应该更能吸引人,如果这样都能扔中,说明愿望成真的更快。

三儿看见一个亮闪闪的东西自那人手中扬起,划了一道弧线后,咕咚一声落入水中,带着一串气泡悠悠落下。

它凑上去一看,竟然是扣子?

一元硬币大小的红色塑料纽扣在他的面前徐徐落向石头。

他这才想起来,老头的老婆以前是在纽扣厂上班,厂子倒闭后,家里就剩下一大堆扣子卖不出去,现在可好,用来代替硬币了。

而且它比硬币轻,更容易落在石头上。

不过,那个人的心愿是让他们单位的领导给他加工资。

他想了想,这个愿望应该比中五百万都难,于是一甩尾巴,把扣子从石头上扫了下去。

此时他体会到了老白每天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了,真无聊,它竟然就这样过了两年,也是难为了它,早该给他放假的。

就这样,他有选择地让一些扣子落在石头上,心里突然生出了很悲哀的情绪,如果他这辈子只能当一条许愿神兽,他要怎么继续活下去?

他当了第三天鱼的时候,心情已经平复多了。

就这样吧,爱谁谁吧,就当一条鱼没什么不好,有人喂饭喂酒,不用操别的闲心,不就是不能玩游戏了吗?不就是不能出去逛街了吗?多大点事呀。

老子不稀罕。

“哎,快看,这就是传说中的鱼仙,许愿特别灵。”

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蹲在池塘边往里看,其中一个手里握着个麻花一面啃一面说。

“呀,它可真漂亮,鱼鳞还是转色的,真好看,就是身体挺胖的哈,看来伙食不错呢。”另一个说着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三儿使劲扭动身体想看看自己怎么就“挺胖”的了,扭了半天只能看见尾巴。

岸上的姑娘又笑起来指着他说:“他还看自己呢,太可爱了。”

拿麻花的那个掰下一小块麻花来往水里一扔说:“鱼仙,给你尝尝这个,夹酸奶的,可好吃了。”

三儿盯着她手里的麻花好半天了,这会见她往下扔了一块就上去想尝尝什么味。

“它来了。”另一个女孩指着他说。

就在他刚张嘴把麻花叼嘴里,扔麻花的那个赶紧双手合十地追了一句:“保佑我找个男朋友。”

三儿一听呸一口把嘴里的麻花吐了说了句:“骂我胖还跟我许愿?找西边那只王八去!”在人们看来,它就是吐了一串泡泡,甩着尾巴走了。

两个姑娘哈哈哈一通狂笑,老头赶紧过来劝她们不要往池塘里扔食物给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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