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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锦衣卫的小娘子

莫小莫小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父母双亡的姜清许被小叔接回京城,本以为也算有了依靠,不想别人图的只是她身后的万贯家财。财尽的那一天为了表哥的前程,又把她送给了人人谈而色变的锦衣卫指挥史。重来一世,她只想报了仇,远离这是非之地,不想,那个人人谈而色变的人:“想走,带上我吧!”

主角:姜清许   更新:2022-11-30 15: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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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姜清许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之锦衣卫的小娘子》,由网络作家“莫小莫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父母双亡的姜清许被小叔接回京城,本以为也算有了依靠,不想别人图的只是她身后的万贯家财。财尽的那一天为了表哥的前程,又把她送给了人人谈而色变的锦衣卫指挥史。重来一世,她只想报了仇,远离这是非之地,不想,那个人人谈而色变的人:“想走,带上我吧!”

《重生之锦衣卫的小娘子》精彩片段

夏夜的天空,星辰满布。

白天急行的船只,也不那么急了,漂在水面,如落在水面的柳叶,随水波轻缓前行。

船舱内,躺在床上的女子双目紧闭,嘴里不停说着什么,神色满是痛苦,靠枕上紧临耳朵的位置早已被泪水打湿一整片。

“小姐,小姐………”

旁边梳着双螺髻,着浅黄色衣裙的小丫头正不停的呼喊。

床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不停说话。

小丫头靠近头,却什么也听不清。

她又摇了摇女子的身体,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小丫鬟哪儿经历过这等事,吓得就想去叫隔壁间的邓妈妈。

“啊!”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尖叫。

回头,床上的女子已经坐了起来。

小丫头虽被吓了一跳,但见小姐终于醒了,还是高兴超过了恐惧。

她三两步跑到床边,拉住女子的手,眼泪如雨点落下。

“小姐,你吓死奴婢了。”

姜清许感受着手背传来的温热,看着哭得不能自己的小丫鬟,眼里满是迷茫。

她试着开口叫了声:“知夏?”

声音有些沙哑,但小丫头果然抬起了头。

眼前的人,因为哭泣,眼睛有些泛红,脸上有着十二三岁女子才有的婴儿肥,一脸稚气,有些可爱。

是还未进京时知夏的样子。

她有些不敢相信。

她明明记得,知夏和她被关在柴房,为了把吃的留给她,知夏脸上的婴儿肥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皮,最后生生被饿死。

她抬起有些颤抖的手,捏了捏那鼓起的肉肉,光滑、弹性十足,是鲜活的肉感。

她脱口道:“知夏,你还活着。”

知夏不明所以,转了转眼珠,她当然活着,小姐这是怎么了?

但她没问出来,只是想起之前的情形,拉住小姐的手又紧了紧。

有些心疼道:“小姐,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说完又忍不住别过头擦了擦眼泪。

他们小姐还未及笄,却接连经历了父母双亡,这以后可怎么办?

噩梦吗?

姜清许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热的,又掐了掐自己的手,会痛。

她也还活着?

她记得她和同伴中了敌人的圈套,深陷包围,费尽全力也未能突围,满身伤痕的疼痛感,好像都还很清晰。

如今是怎么回事,她还未想明白。门帘忽然被掀开,一男一女先后走了进来。

“许儿,怎么了。”

“小姐,你没事吧!”

姜清许转头,看着二人,呆住了。

男子着浅蓝色圆领窄袖长袍,袍上绣着卷云四合如意云纹,腰上没系腰带,显得整个衣服松松垮垮的,这是她六叔?

女子一身浅棕色衣衫,虽到中年,头发依旧半披半绾,是姑娘样式,这是邓妈妈?

邓妈妈作为她母亲的陪嫁丫鬟,为了照顾她,一生未嫁。

可邓妈妈为了救她,在报信途中被抓,当场就没命了呀!

而那个被她称作六叔的男人,也因为中毒,不治身亡了呀。

她想得入神,二人走到身边都没发现,依旧呆呆的盯着门口。

见她这样,二人也没多想,只以为她又被吓到了。

从上船开始,她便不停的做噩梦。

邓妈妈叹了口气,走至床边,给她拿了个靠枕,让她靠上,又拉了拉被子,才在床边坐下,轻拍她的腿。

脚上有节奏的震动传来,姜清许终于回过神,轻叫了声“邓妈妈”。

“嗯。”

邓妈妈轻哼了一声,拍她的动作更加轻柔。

果然是邓妈妈。

小时候她总是不想睡觉,邓妈妈就是这样哄着她的。

姜清许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男子见状,以为她又在为父母之事伤心,走过去轻声道:“清许,别怕,六叔在这儿。再过两天,咱们就到家了,家里祖母、叔伯、兄弟姐妹们都在等着你。”

话语温柔,说得也真诚。

姜清许捏住被子的手却不自觉的紧了紧。

如果是梦,这样美的梦,为何要让这讨厌的人也进入呢?

她抿着嘴,低着头,好像这样对方就会消失。

邓妈妈不知道她所想,只以为她是害羞,这大晚上的还有男子在房里。

邓妈妈感到欣慰,小姐长大了,拍腿的手越发轻柔,只是边拍边说:“小姐这两天定是太累了。”

说完又转头看向旁边的男子,“六爷,小姐这儿有奴婢们照料,六爷就早些回去休息吧!这大半夜的,打扰了六爷,着实过意不去。”

男子笑了笑,笑容和煦,“邓妈妈客气了,清许是我侄女,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也意识到他一个男子,虽是叔叔,大半夜在侄女房里,不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太好。

便补充了句,“清许,你好好休息,六叔明天再来看你。”

等他出去,姜清许才一把抱住邓妈妈,哭了起来。

邓妈妈也是热的,她们都还活着。

无论什么原因,只要她们还活着,那就好。

邓妈妈自然不知道她为何哭,只以为她在为自己的命运伤心,也只是抱着她抹眼泪。

看到这样的情形,旁边的知夏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主仆几个哭了半响,才各自准备睡觉。

不过姜清许哪还能睡得着,她只是闭上眼睛,所有经历在脑海里一幕一幕闪过。

母亲重病去世,父亲伤心成疾,不过一个月便跟随母亲而去,去之前父亲将她托付给身在京都的五叔,希望能在京都寻一门好亲事。

她带着卖产业的钱和母亲的嫁妆,随来接她的六叔去了京都。

本想着回到家人身边,就算没有好亲事,父母留下的财产也够她好好生活了。

不想,父母双亡又家财万贯,她早成了别人眼里的肥肉。

那所谓的伯爵府,只是外表看着光鲜,内里早就空了。

开始一家人都哄着她,直到她财产散尽,所有人都露出真面目,把她扔在柴房,由她自生自灭。

最终,又因为表哥的前途,转身把她送给了人人谈而变色,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指挥使。

那锦衣卫指挥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除了夜夜厮磨她,竟还请人教她用毒,她成了锦衣卫暗卫中的毒娘子。

也用毒报了仇。

而她最后在执行任务中,和同伴中了别人得圈套。不知为何,敌人都先服了解药,她的毒完全起不到作用,同伴为了保护她,一个个死去,她也被人一剑穿心。

闭眼前,她好似看到了一匹骏马飞奔而来,马上的人一把长刀晃得她眼睛疼,她终于倒了下去。

她以为她会就这样死去,也以为她会下十八层地狱,毕竟她手上也沾了不少人的鲜血。不想,醒来再看到的却是她还在去京都的船上。

这是上天要再给她一次机会吗?


太阳从山后爬起,撒在长长的水面延长线上,在水波轻晃中碎成万千金片。

沿岸的山壁上,树木经过春天的生长一片翠绿,时不时还有各种鸟儿悦耳的叫声响起。

姜清许站在船头,看着这满是生机的世界,初夏轻柔的风抚过她的发丝。

邓妈妈拿着披风走出船舱时,正看到她发丝轻飞,端直的身影和水中太阳的光辉形成一条线,好似水中不是太阳的光,而是由她散发出去的光。

她家小姐真是太美了。

邓妈妈许久没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了,她家小姐本身生得美,延袭了母亲身上那种江南美女特有的温婉,也有父亲身上武将世家的刚毅。

这一柔一刚,在她的脸上是一双圆而灵动的眼睛,修长而笔挺的鼻梁,还有柔而小巧的嘴唇。

可自从夫人老爷去世后,小姐所有的美都变成了忧郁的眼泪。

今天这满身是光的小姐好像突然活了过来。

她擦了擦眼泪,拿着披风快步走了上去。

“小姐,初夏的风还有些凉,你快披上。”

姜清许回头给了她一个笑,任她在胸前为自己系上结。

邓妈妈拿着丝带的手顿了顿,她家小姐笑了,真是谢谢老天爷,她打结的速度又加快了一点。

系好之后,急忙转身对着天拜了拜,嘴里还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谢谢老天爷”之类。

姜清许看着她虔诚的样子,心头一阵暖流流过。邓妈妈是她母亲的陪嫁丫鬟,未婚嫁,从小看着她长大,犹如母亲般关心着她,也算是她半个母亲。

前世邓妈妈为了救她,回扬州外祖母家报信,没走多远,就被抓住,当场便丢了性命。

身边关心自己的人,一个个为自己而死,是她心底一直的痛。

这一次,她一定要保护好她们。

见邓妈妈拜完,她才开口道:“邓妈妈,你看,这一路的风景可真美。”

前世她只顾着伤心,从未出过船舱。后来,虽到处跑,却因为任务,还有心境,从未留心过风景是怎样。

如今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定得好好看看这世间的美景。

邓妈妈见她眼里是真切的欢喜,想来她们小姐是真的活过来了。

她感到开心,但想到那即将寄人篱下的生活,不免又有些忧心。

姜清许看着她皱起的眉头,开口喊了声:“邓妈妈。”

邓妈妈回过神,她们小姐才好了些,她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该为她们小姐想想如何站稳脚,随即笑了笑。

“小姐,再过一晚,明天应该就能到了,这还是这么些年,小姐第一次见祖母和各位叔伯姐妹,要不要准备些什么。”

她知道邓妈妈的意思,第一次见面,准备些礼物,给大家留下好印象,结个好人缘,以后也好相处。

可是,那是群白眼狼,怎么可能养得熟。

前世她不就这样,给每一位都准备了礼物,满心期待着能融入那个大家庭,掏心掏肺,要啥给啥,最后也没见落得个好下场。

既然养不熟,她可不想白瞎了那些好东西。

她笑了笑,“不用了。”

“况且,要准备也是该他们准备。”

她作为嫡亲的孙女,出生十三载,给过她陪伴的一直是外祖父外祖母,那所谓的祖母,除了信中的只言片语,从未有过任何表示,如今她回府,还要准备东西,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邓妈妈叹了口气,“理是这个理,可以后你就要全部依仗他们了。”

姜清许知道她的担忧,牵过她的手,捏捏了,“妈妈放心,我的命运还轮不到他们掌握。”

邓妈妈还想说点什么,抬头看到她眼里的坚定,只是点了点头,“小姐明白就好”。

第二天一早,她刚梳洗完,六叔便来告诉她快到了,让她收拾好东西,准备下船。

她点了点头,掀起窗帘往外看去,码头上已经站了不少人,袖子挽起多高,都在准备着搬东西。

姜清许叫来邓妈妈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又让知夏为她戴上帷帽,朝船舱外走去。

姜文博已经站在甲板上等她。

她屈身,规规矩矩的叫了声六叔。

她祖父娶的是亲两姐妹,姐姐为妻,妹妹为妾,但因为祖父宠爱妹妹,便把妹妹抬为了平妻,就连第一个孩子也是出自妹妹。

只是之后不知为何,妹妹几年无所出,姐姐则接连生了两个女儿,第三个终于是儿子,也就是她父亲。

因此,她父亲虽是嫡子,却在家中排名第四,嫡子出生后,姐姐又生了个儿子,便是她五叔,妹妹也得了一儿一女。

一家七兄妹。

来接她的六叔便出自妹妹,家中排行最小。

她的曾祖父出生行伍,硬生生凭借自己的战斗力,挣得了一个龙虎将军加忠勇伯的称号。

大兴朝的爵位是可以世袭的,但官位还是得看各自的能力。

曾祖父也算有理想,本想再努力努力,让家族发扬光大,不想天不由人,才四十岁便过世了。

子孙们没有他的魄力与武力,也没有姻亲的帮助,在京城那满是贵人的地方,走得就越来越艰难。

她祖父拼尽全力,也只得一个四品广威将军称号,因体验过军中的危险,便不想让子孙再走这一条路。

到了她父亲这一辈,她父亲虽是嫡子,却没有什么志向,好读书,好游山玩水,在扬州遇上她母亲,才费力当了个巡盐御史。

爵位也由她五叔继承,五叔算是这一辈最出挑的人,在兵部任三品右侍郎。

也因为这样,她父亲最后才把她托付给五叔,想让他帮忙在京都寻一门好亲事。

而她小叔因是家中幼子,又因出生在母亲得第一个孩子之后多年,备受母亲溺爱,不学无术,酷爱赌博,或许因为接触的是各种三教九流的人,看上去总是笑呵呵的,但内心具体怎样却看不出来。

前世的姜清许在父母离去后,第一个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

就如现在,听见姜清许叫他,他瞬间笑得如同花儿般欢喜。

答应了声“唉”,又有些宠溺的问道:“这些时日累了吧!一会儿下船你先跟着丫鬟婆子回去,东西那些不用担心,六叔来处理。”

刚失去至亲再面对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动容了。

可姜清许可不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姜清许。

她笑了笑,“谢谢六叔,这一路六叔也辛苦了,东西侄女已经交代邓妈妈去交接了,六叔这许久不回家,可得早些回去看看。”

那张总是笑呵呵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阴霾,但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侄女这是怕我私吞呀。”

话是这样说,脸上却丝毫不见生气的样子,只让人觉得是玩笑。

姜清许心想可不就是这样吗?

前世她只顾着和亲人团聚,等反应过来东西已经被抬进中公库房,只说她院子放不下,且这么多东西,放她一个小姑娘手里也不放心,放在中公,她有需要去取就是。

此后,再没拿回过。

既然是玩笑,那就是玩笑吧!

姜清许也用帕子抵住嘴唇,轻笑了两声,“可不是嘛,这两大船的东西,谁见了还不眼红,侄女我可得看紧些。”

声音清脆又稚嫩,让人一听就觉得这不过童言无忌。

姜文博听完果然笑了起来。

拍了拍手中扇子,“你这小滑头。”

“既然这样,那六叔我就不去了,省得吃力不讨好,落得个觊觎侄女财产的名声,哈哈。”

“不过,这京都不比扬州,邓妈妈也不熟悉,许多事不方便,就让全福留下来帮忙吧!”

全福作为他的贴身小斯,听到吩咐,答应了一声“是”便去忙了。

姜清许松了一口气,这大户人家都好面子,就算想觊觎侄女财产,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

看来,大家还得和睦相处。

她又屈身福了福,“谢谢小叔。”


从码头到忠勇伯府还需坐两个时辰的马车。

两日来,姜清许都休息得不太好,早上又早早被邓妈妈拉起来梳妆,刚上车她便开始打盹,直到听到窗外的喧嚣声才缓缓睁开眼睛。

不用说,她也知道是进城了,窗外的热闹她前世都见过,并不感兴趣,但耐不住知夏渴望的眼神,她轻轻掀起了车帘一角。

街上人来人往,路两旁摆满各种各样的摊位,马车没走多远,知夏就看到了糖人、胭脂、风筝,还有各种她说不出名字的小玩具。

这些东西不说多好,但各个地方有各个地方风情,知夏第一次离开扬州,自然见什么都觉得新奇。

姜清许看着她眼睛放光,但还是极力保持镇定,怕被别人见了说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等安顿好了,就带你出来逛逛。”

听到这话,知夏开心的点了点头,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合适。

低头有些不舍道:“还是算了吧!来之前老夫人特意交代了,这京都不比扬州,每一言一行都得注意,稍不留意就会沦为别人得笑柄。”

这官宦人家的女子,都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是被人知道随意上街走逛,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

前世姜清许成为暗卫后,别说走逛,随时需要奔波在各个地方,什么女子不可随意出门随意见人这些规定对她来说毫不在意。

但听到是老夫人交代的,她还是点了点头,“也是,但也没说身为女子就绝对不能出门,总有机会的。”

老夫人便是她的外祖母,她出生后,父母忙着相亲相爱,她大部分时间是在外祖母身边的,外祖母家两个舅舅都生的儿子,她这唯一的外孙女,便成了全家的宝,皆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本可以一直留在外祖母身边,但外祖母家是布商。士农工商,商人无论再富有,社会地位都是最低最不受人待见的。

外祖母怕耽误她的婚事,加上父亲临终所托,心一横便让她来了京都。

听她这样说,知夏眼里又闪起了希望的光芒。

主仆俩你一句我一句,姜清许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些。

忽然,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而那身影一直都在盯着她。

她心头一震,急忙拉开车帘,再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高高的窗台边,除了埋头吃饭的人,谁也没有。

知夏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走在马车旁的小丫鬟也被她吓了一跳,疑惑道:“二小姐,怎么了?”

姜清许稳了稳心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激动,他从不在外吃饭,而且前世这个时间,她根本不认识他,他又怎会看她了。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顺手指了指,“那是什么地方。”

小丫头看了一眼,立马开始滔滔不绝,“那是京都最大的酒楼,朝霞楼,楼高十丈,站在楼顶,太阳升起时,便可以看到万丈霞光倾泄而出,整个京都被金色笼罩,那简直是世间最美的景色。”

“但他们家最被人称赞的并不是美景,而是全鸭宴,京都的达官贵人们都以能吃一顿全鸭宴为荣呢!”

小丫头一脸自豪,好像她亲自看过吃过似的。

这明晃晃的看不起,气得知夏脸有些发红,她看着姜清许嘟囔了句:“看不起谁了,咱们扬州好东西也不少呀!”

确实,扬州秀丽富甲天下,她外祖母家在当地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富户,若是真论起来,还不知道谁看不起谁。

姜清许不想和那小丫头计较,但也不想以后留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名声。

开口道:“全鸭宴确实很不错,但和扬州醉和楼的满汉全席相比,还是差了一截。”

当年高祖皇帝下扬州,醉和楼以一桌满汉全席相待,搜罗尽天下美食,制成一百多道菜品,那才真是极尽奢侈。

高祖皇帝吃得开心,从此满汉全席成了醉和楼的特色。

虽如此,这满汉全席无论是材料,还是耗时都非同寻常,并不是寻常人吃得起的,偏她在外祖母的重金下就吃过一次。

她说完就放下车帘,也未管车外小丫头红如猪肝的脸色。

大兴朝京都的分布是三层相套的形式,最里边是宫城,宫城外是皇城,皇城外是外城,内外城的分布巩固了内城的安全,且宫城和皇城主要是皇家人的居住地和政务的处理地。

大臣和臣民们则居住在外城,地位越高者离皇城越近。

第一任忠勇伯在高祖时也算得宠信,由高祖直接赐的宅子,位于离皇城不远的固安街上。

马车又行了大概一刻钟,喧嚣声渐渐变成马蹄和石头碰撞发出的“踢踏踢踏”声。

姜清许整理了一下衣裙,便听到外边传来小孩稚嫩的声音,“马车……马车……来啦……来啦”。

她也不急,等马车停稳,车夫搬来脚凳,知夏先下后,她才缓缓钻出马车。

她素来不喜纷繁的颜色,如今刚失去父母,还在孝期,衣服更是以素色为主。

一身月华色对襟短袄,下配淡蓝色织金马面褶裙,发式则是寻常的双环髻,髻上配莹白梅花型花簪,既显温婉又清新淡雅。

她刚出马车,站在门口的人便悄悄吸了口气,有惊讶的、羡慕的、嫉妒的,特别是那几位还未出阁的姑娘,脸上的笑都变得有些不再自然。

姜清许下车,看着门口站着的一堆人,同前世一样,为了彰显对她的重视,除了有公务的五叔和两个堂哥,所有人都来迎接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亲人了。大到她那因摔马伤了头的大伯,小到她五婶家刚会走路的小堂弟。

前世,这一幕可是很温馨的,不知感动了多少人。

不过,这一次可就说不一定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对着众人盈盈一拜。

“孙女见过大祖母,小祖母,大伯,各位婶婶。”

她着重加重了“大”“小”二字。

所有人的脸色都一变,特别为首的两位,脸上都闪过一阵阴霾。

其余刚才还满脸惊羡的人,心理终于平衡了一点,不过生得一副好相貌,内里则是个傻的。

大小排序在这个家,向来都是忌讳,她却如此明目张胆的挑破。

空气一时间凝固,有人很生气,可见她泪眼汪汪,一脸期盼的站那儿,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又没法责怪她。

况且,她这样叫本身也没什么问题,这个家就是一大一小祖母,只是平时大家为了避免尴尬,都是以姓名中的字代替大小,称作芹祖母,欣祖母。

她刚回来,不了解,也情有可原。


在这京都,随说一句话都要转几个弯,生活久了,人人都能变戏精。

只一个称呼能算什么,这些年比这难听的都听多了。

只是几秒,姜清许再看去,除了她那表姐,还是一脸看戏的表情,所有人都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像是根本没听到她是如何称呼的。

特别是为首的当事人,更是一脸怜爱,朝她招手道:“快别行什么礼了,我可怜的儿,来来来,快到祖母这儿来,让祖母看看。”

见一个说话,另一个也不甘落后,开口道:“是呀!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定是累坏了,快些上来,就别在意这些虚礼了。”

之前说话的大夫人看着她那庶妹,在心里骂道:“真是不要脸,我和我嫡亲的孙女说话,关你什么事。”

面上却依旧满脸期待的看着姜清许,看不出任何的不快。

姜清许抬头看了二人一眼,见姐姐上着花青色圆领团花对襟长袄,下配红褐色织金褶面裙,有些花白的头上,是一只福寿样花簪。妹妹上身则是松花绿竖领对襟长袄,下身同样是一身红褐色织金褶面裙,只是头上的珠翠更加丰富。

这看上去哪儿像一个失去儿子的人,可前世她偏偏被这种热情所迷惑。

后来她才知道,她那祖母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吧!

既然要演戏,那她就陪着吧!

她乖巧的走上前去,有些哽咽道:“大祖母、小祖母,孙女可见着你们了。”

声音温柔,却又带着满满的委屈,似有无数的情绪想表达又不知怎么表达。

她说完就哭了起来,两位老人见状都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

悲泣道:“天可怜见的,这么好的孩子,你怎么舍得让她这么小,就无父无母。”

说完都想去抱她,只是谁也不愿意放手,一个向左拉一个向右拉,拉扯中姜清许被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见状,旁边的人都一脸紧张,就怕他们当众争起来。

姜清许则一脸疑惑,转向右边叫了声“大祖母”,又转向左边叫了声“小祖母”。

两人终于看了彼此一眼,默契的数了“一、二、三”之后,同时放开了手。转而去抱姜清许,待抱稳,二人又同时开始哭,好像准备的眼泪终于有用武之地。

两个老人都哭了,旁边的人哪有不哭的道理,也跟着哭了起来。

这一哭,路过的人都不免擦眼泪。

甚至还有人感叹,“这姐妹同嫁一夫的亲情,果然感人。”

听到这话,搁在姜清许肩上哭得有些颤抖的头都不约而同的顿了顿,姜清许的嘴角扯了扯,脚一软就蹲了下去。

抱着她的两人本就重心不稳,她这一蹲,在她肩上的两人都往地上扑下去。

“啊”

站在旁边擦眼泪的人,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忙着去拉,可哪儿来得及,姜清许是背对着地的,只是躺在地上,两个老人则摔了个面朝天。

看着二人眼泪都忙不迭擦,一脸惊愕的样子,姜清许心里笑开了花,面上却怯怯的。

她一边试着爬起来一边又想去扶同样躺在地上的人,可她自己爬起来都费劲,哪还拉得动别人,只得急切的“大祖母”“小祖母”交替喊。

各自的媳妇,丫鬟婆子,也都忙着去拉人,可两位老人都是发福之人,又因躺在地上,需要更大的劲,两个干过最重的活不过是拿绣花针的媳妇和闲久了的丫鬟婆子怎么拉得起来,有的还因为拥挤被压倒在地。

所有人围做一团,只听“母亲”“夫人”的喊声交替传出来。

时不时还有“谁踩了我”“谁掐了我”的声音传来,姜清许因在中间,不易伤着,便只乖乖的埋着头。

想去帮忙的大伯则被拦在人群外,有些笨重的他,想去帮忙就是找不到机会,急得围着几人转圈圈。

在一旁被奶母抱着的小公子,哪儿见过这种场景,吓得狂哭,又见自己母亲被人围在中间,喊着要去拉母亲。

现场乱作一团。

最终还是她大伯先拉开自己媳妇,又拽走那些被压在地上的丫鬟婆子,才找到空隙把两位扶了起来。

知夏也找到机会,扶起来姜清许,姜清许站起来时,正看到两位祖母头上的簪花掉下来。

那样子要多搞笑有多搞笑,她费了好大劲才把笑脸变成哭脸,满是歉意的看着两位,“大祖母,小祖母,许儿……许儿不是故意的,许儿……许儿就是脚有一些软。”

说着还去锤了腿几下,好似在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两位老太太都气得发抖,真是太丢脸了,这大庭广众的,但两人彼此看了看,谁都没发火,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发火。

只得自我安慰,这丫头父亲是巡盐御史,外祖母是扬州财主,巡盐御史是一个肥差,而她自小在外祖母身边,得的好东西定不会少,现在父母都去世,我们就是她最亲的人。

二人一翻自我建设后,硬生生把脸上的怒气变成了笑脸,大老夫人急忙拉住姜清许捶腿的手,“都是祖母不好,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我的宝贝孙女,太过急切。”

说完忍不住瞪了拉着另一只手的人,若不是你也凑热闹,哪会这样。

另一个完全当做没看见。

拍了拍姜清许的手,“这一路又是船,又是马车的,太累了,腿上没力,也正常。”

还真是谁也不让谁呀!

二人一来一往,完全忽略了旁边还有许多人,这些年看着她们二人争来争去,大家都有些不耐烦了。

特别是那抱着孩子哄着的妇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推了推即将散落的发髻,忍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口,“这两个老虔婆,也不看看自己成啥样了,还有脸继续争,真是一点不害臊。”

脸上却不得不笑着,“母亲,侄女也累了,咱们进府坐着说吧!”

老太太好像忽然反应过来,这一摔好像还是有些严重的,腰痛,手也痛,是得回去休息,急忙点了点头。

拉着姜清许进了府。

姜清许看着都这样了,还是不愿意放开她手的两人,笑了笑,既然都如此怜爱她,那就再给你们加点火吧!

她看了看牵住她的两只手,“来京都之前,外祖母就告诉许儿,许儿有两个祖母,两个祖母都温和敦柔,大度善良,定会好好待许儿,让许儿一定要孝敬两位祖母。”

“如今看来,真是这样,两位祖母真真是菩萨般的人物,此后许儿也就身有所依了。”

她说完还适时的捏了捏两只牵着她的手。


话说,要气一个人,不停抬高另一个人就好了。

果然,牵着她左手的小祖母听完之后脸上像开了花儿一样,笑得越发温和,“你是我们的亲孙女,不心疼你心疼谁。”

而牵着她右手的大祖母,脸色越发阴沉,竟一句话也没说。

姜清许看着这反差,满意的笑了笑。

也识趣的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左手边的人不停的给她介绍,这是啥,哪是哪儿。

就这样走进内院时,姜清许忽然叫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满含痛苦。

一直很急切的小祖母见状,忙问道:“怎么了?”

姜清许看了看那没说话的人,用劲抽出被捏着的右手,低声道:“大祖母,你捏疼许儿了。”

她声音听着本就轻柔,加上一脸委屈巴巴的,所有人都向她看去,只见她抬着的手,后背上一片通红。

这下捏着左手的小祖母不得了,“哎哟,快来祖母看看”,她声音本就有些尖细,这一叫,就让人觉得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

站在右边的人,脸色越发阴沉了。

姜清许见状,急忙抽回手,“小祖母,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就好像是因为害怕旁边站着的那人。

“都红成这样了,还没事。”

可对方哪儿会放开她,把她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就想要找点什么出来,找了半天实在找不出来,又开口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呀!这手肿了可怎么办。”

那边本就一路憋着气。

被叫了一早上大祖母,虽然她才是那个“大”祖母,但那个贱人一个妾,哪儿配得上称一声“祖母”。

还同她平起平坐,被夸做温和敦柔,大度善良,菩萨一般的人儿。

真是不要脸到极致了。

抬平妻这事让她成了京都贵妇人中的笑话,笑了不知多少年,如今子女之事,还得被她掺和。

真是越想越气。

当年明明她先定亲,可她那庶妹知道与她定亲的是位将军后,便想方设法与之相见,让对方喜欢上了她,并发生了不可描述的关系。

她本想退亲,可对方父亲却怎么也不同意,说他们家不能让这样一个不守女德的女子进门做当家主母,他们家的主母只能是她,她庶妹要进门便只能为妾。

就算她退亲,她庶妹也只能以妾的身份进门,还得等下一位当家主母进门后才能进门。

好巧不巧,她那庶妹竟然还怀孕了。

未婚先孕,她父亲哪儿丢得起这个脸,千般万般施压,加上这婚事本就是高攀,若不是她父亲在军中曾救过别人性命,那当时炙手可热的忠勇伯府的婚事怎么可能落得到她这三品参军之女身上。

庶妹和姨娘则天天跑到她面前哭求,说愿意一辈子规规矩矩伺候她,再不做越矩之事,如果她不同意,就一头撞死在她身边。

她母亲本就柔弱,什么也帮不上她,她一未出嫁女子哪儿经历过这种事,心一软,就答应了。

成亲后,前几年有公公的压制,对方虽然生了嫡庶子,但还算规矩,她夫君也还算尊重她,有时她想就这样过一生也挺好。

可一切在她公公去世后就变了,她连生两女,嫡庶子骑马时摔下马,头部受伤,她那庶妹心伤成疾,他夫君为了补偿她,竟把她抬为了平妻。

此后,她那庶妹便认定平妻也是妻,无论什么都要和她争个一二。

就连下人称呼都是“大夫人”“二夫人”。

忍了这么久,真是忍无可忍了。

“哼!我嫡亲的孙女想怎样就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还祖母,人家叫你一声小祖母,那是给你的体面,还有脸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刚还一脸得意的人瞬间变了脸。

这话里话外都在说她不过一个妾。

这本就是她一辈子的痛楚,虽说夫君疼爱,可就因为是庶出,就一辈子只能低人一等,到最后也只得了个平妻的位子。

可平妻也是妻呀。

她有些不服,“怎么就不能叫祖母了,我是老爷亲自许口的平妻,老爷的孙女,叫我一声祖母有什么不对。”

“哼!平妻,那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人家的称呼,不也还是妾换了一个体面的称呼吗?”

说完也不顾对方怎样,转身就走了,压抑多年的话一朝说出,身子也不痛了,走起来健步如飞,一会儿就走去多远。

一直在旁哄孩子得妇人,见状,叹了口气,对着一直悄悄站在最后的另一妇人说了句“大嫂,你照顾下欣姨”,抱着孩子便追了上去。

见母亲走了,一直在旁看戏的大小姐也跟了上去。

而那个刚刚还春风得意的人,被气的不轻,一只手扶着胸口,一只手指着那人离去的方向,“你……你……”

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见婆婆这样,一直有意隐身的妇人也站了出来,一边忙着拍背,一边安慰道:“母亲莫气,莫气,莫要伤了自己。”

只知道站在媳妇身旁的大伯也站了出来,学着媳妇的样子,拍着母亲的背,“母亲莫气,莫气。”

那本就气得不行的人,看着这两人,一个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一个只知道媳妇说什么他就说什么,火气越发的大。

抬手拍开他们的手,自己杵着拐杖走了。

两人见状,只得跟了上去。

战争就这样结束,姜清许觉得有些可惜,但脸上表现出的却是一种受到惊吓的不知所措。

见人都走了,她也抬脚想走。

不想衣袖被轻轻扯了扯,她转头就看到一个和她差不多高,同样绑着双环髻的女孩,女孩长着一张不算漂亮的脸,脸上还隐约能看出有斑点,对着她笑了笑,“吓到你了吧!她们随时这样,你不要在意。”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便走了,姜清许看着那离去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惊讶。

那是她大伯家的女儿,小她一岁的堂妹,她记得前世她总是和她母亲一样,安安静静的隐没着,一般不说话,也难怪她没发现她。

这是她前世唯一不讨厌的人,没想到如今还记得安慰她的还是这个堂妹。

知夏见所有人都走了,竟没人管她们,有些焦急道:“小姐,走啦!”

姜清许正想得出神,只“嗯”了一声,抬腿便走。

走着走着就不知走到了哪儿,当知夏看到那满塘青青荷叶时脸皱成了一团,她有些幽怨的看着姜清许,“小姐,这可怎么办。”

姜清许用同样幽怨的眼神看着她,“既来之,则安之”。

然后在荷塘边一个突出的圆石上坐了下去。


这忠勇伯府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怎么可能会走丢,她只是心情好,心情好的时候自然要远离那些让人看了不开心的人。

她一脸悠闲,甚至拣起地上的小石头从荷叶杆中间扔过去。

知夏看她玩的不亦乐乎,好久没见小姐这么开心过的她,也不想打扰,便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人坐着嘴却不停,只听她念叨道:“这都是什么人家,小姐今日刚到就当着小姐的面吵架,吵架就吵架,连小姐也不管了,这样的人家,小姐以后可怎么办呀!”

说完有些颓废的抱住膝盖,忧愁得不行。

姜清许看着她的样子,心隐隐作痛,若是她知道前世经历的那些会怎样的害怕,她放下手里的石头,拍了拍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无论怎样,我都会保护你的。”

她刚说完,荷叶后忽然传来击掌声,“多好的小姐呀!”

这荷本就种在池塘两旁,整个池塘为凸显景致,弯弯曲曲的,加上荷叶茂盛,她们坐的地方又正好是凹进去的,遮挡了视线。

姜清许本想今日家中人要不就去接她了,要不就不在家,没想到还会遇到人,也不知道是谁。

她瞬间站起来,整理好衣裙,拉着知夏走到了主路上。

这样既可以看清来人是谁,也可以让别人看到他们,不至于之后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她本已恢复了之前见人的样子,既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又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弱,可在看清来人时,脸上闪过了一瞬间的狠决。

来人正是平定侯秦岭的独子秦安淮,此人长得玉树临风,随时一身月华白袍,一双桃花眼,见谁都笑着,给人一种温和讲理、平近易人之感。

知夏才见便忍不住吸了口气。

姜清许却觉得多看一眼都恶心,只恨忙着赶路,还没机会调制一点她特制的上好佳药,不然定得让他体验体验。

前世若不是他,她也可少受些苦。

她虽然不想再与之有任何交集,但有些事既然避不开,那就得面对。

她藏住情绪,轻轻福了福,“小女子初来乍到,不知此处有人,打扰了。”

此话的言外之意便是咱们互不干扰,各走各的路,她说完转身便想走。

对方却疾步走上前拦住她的去路,也不行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原来是二小姐,在下唐突了。”

这人和他二堂哥关系极好,知道她身份也不奇怪。

只是就算和他二堂哥关系再好,这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眷来说也太无礼了。

知夏之前还冒星星的眼睛瞬间变了,有些怒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礼。”

知夏不知秦安淮此人,姜清许却是知道的,他的父亲平定侯如今正得盛宠,母亲是当今圣上的妹妹兴盛公主。

兴盛公主是当今太后唯一的女儿,备受宠爱,性格也就养得跋扈了些,嫁给平定侯后,家中小妾再无一所出,而她在生秦安淮时伤了身子,也再不能生育,秦安淮便成了平定侯府唯一的儿子。

平定侯是堂堂正正的武将出身,能得圣上亲赖是有扎扎实实的军功的,他本想让这唯一的儿子也进军中训练,奈何耐不住兴盛公主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就放弃了。

兴盛公主继承了她母亲疼爱子女的美好品质,要啥给啥,十分宠溺,就算秦安淮不小心闯了什么祸,也都能一一摆平。

因此,秦安淮除了养得一副好样貌好气质,只剩下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无所顾忌等更美好的品质了。

知夏这样无异于老虎身上拔毛,若是被他记恨上,不知又会怎样。

姜清许急忙拉住知夏,看向秦安淮,“既是唐突了,公子这又是何意。”

声音依旧温柔,明明是责备的话在她说来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

秦安淮觉得这女子真有趣,看上去明明柔弱不堪,却总想护着别人。

他揖了揖,“二小姐误会了。”

“在下秦安淮,是姜二公子的朋友,本是来寻二公子的,不想走到花园便看到有佳人翩翩而来,府中姐妹在下都熟识,便想停下打声招呼。”

“走近才发现之前并未见过,想起二公子曾说有个二妹妹今日回府,又听说二妹妹从小在江南长大。小姐貌有倾国色,又清丽柔美,不是出自江南能是哪儿。”

前边说得还算客气,可接下来他却凑近姜清许,低声道:“在下对美的事物从来毫无抗拒之力,二小姐实在太吸引人,不免想和二小姐说几句话。”

这简直就是耍流氓了,要多放荡,有多放荡。

知夏已经快被气死了,一张脸涨的通红。

姜清许心里恶心得紧,面上却毫无变化,依旧柔声道:“哦,原来如此,那不知秦公子想说什么,小女听着”。

秦安淮愣了一下,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般女子听他这样说,要不就红着脸跑开,要不就一脸娇羞撒娇道“讨厌”。

她却好似什么也没听到,依旧云淡风轻,还问他想说什么。

他总不能说我只是想调戏你,或是我见美人就总想蹂躏一番。

他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可以做这种事,可哪能说这种话。

有趣,真是有趣。

他笑了笑,离姜清许又近了两分,“二小姐真想听”。

说完还顺带取走了姜清许头上的花簪。

这对于普通的女子来说,可能是要命的事儿了。

他想看姜清许会怎样。

知夏已经气得发抖,伸手想去抢回簪子,却被秦安淮的小斯抢先一步拦住了。

姜清许拉回知夏,抬手摸了摸发髻,终于笑了笑,“秦公子原来是想告诉小女,你喜欢这些女娃儿家的玩意啊!”

“男子喜欢女娃儿家的玩意也无可厚非,不过秦公子可以直接告诉小女,一会儿小女的行李便到了,定给秦公子挑一些更好的。”

她瞪着个眼睛,真的是单纯的紧。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这样成色的,一点都不好。”

好像还有些可惜。

完全看不出任何一点被调戏的样子。

知夏有些惊奇的看着她们小姐,她从来不知道她们小姐还有如此不同于人的理解力。

小斯则看着自家公子通红的脸,想笑又不敢笑。

变相说他变态,喜欢女子的东西,秦安淮最终被气笑了,拿着簪子看了看,“二小姐不仅长得美,理解力也不同常人。”

“不过,二小姐恐怕理解错了,在下喜欢它,只是因为她是二小姐的东西,并不是因为她是女子的东西。”

流氓始终是流氓。

不过,姜清许也不生气,反而盯着秦安淮,“你是说,你喜欢我”。

说完还很开心,脸上满是期待。

小斯彻底拜服了,他家公子这是被反撩了。

这一问,秦安淮彻底懵了,他只是喜欢调戏别人,至于喜欢或是不喜欢他从未考虑过。

不过,姜清许本也没打算听他答案,见他不说话,轻扯了扯他的袖角,“既然这样,那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秦安淮。

问题被扯开,秦安淮自然开心,但他向来警惕心比较重,还是问了句“什么忙”。

姜清许没回答他,只是拉着他袖角,往之前她坐的地方走去。

小斯见状,拖着知夏走得更远了。

走到石头旁,姜清许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水里,“秦公子可以帮小女捞一下玉佩吗?小女刚才坐这儿,玉佩不知怎的落了下去。”

“那可是父亲留给我的。”

说着说着眼睛就红红的,想哭又尽力忍着不哭,那样子真的是我见犹怜。

秦安淮之前也听说她是因为父母双亡才回来的,但他确实没做过这样的事,只转头看小斯,哪想小斯根本没敢看他。

姜清许见状,眼泪马上流了下来,“算了吧!公子玉体金贵,定是没做过这样的事,还是我自己来。”

她说着就捞起袖子想伸手进水,秦安淮看着那雪白的手臂,忽然伸手抓住姜清许的手,“这么美的手哪儿能被这污泥脏了,还是我来吧!”

说着便捞起袖子蹲在水边进行摸索。

姜清许终于笑了笑,看着那猥琐的背影一脚踢了过去。


秦安淮还在想着那玉臂,却不想背上一痛,就栽进了泥塘。

姜清许看着那趴在泥里的人,拍了拍鞋底,“没毒毒你,还不能先治治你了。”

然后捡起掉在地上的花簪,满意的笑了笑,转身就离开了。

秦安淮趴在泥里,想呼救,张口就吞了一大口泥,呛得他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待他好不容易从泥里爬出来,岸上哪儿还有人,他终于明白自己是中了那女子的计,气得顺手就捏住旁边的荷叶杆想发泄,不想荷叶杆上全是刺,痛得他急忙捧住手吹。

他再也顾不得其它,大声叫道“秦山,秦山”。

秦山见姜清许满脸娇羞的出去,本以为他家公子是好事已成,便在外边站着等。

听到他家公子如此气足的呼喊,他更是吹起了口哨,不想走过去,却见他家公子一身泥,连脸都看不见,只剩一双眼睛还在转的站在荷塘里。

他想笑,又不敢笑,还嘬着的嘴,瞬间收了回去,顺带把那到嘴边的哨声吞了下去,这一吞卡得他眼泪流,他顾不上擦,也不敢擦,三步并做两步跳下去拉他家公子。

姜清许出去便带着知夏走了,知夏见她脸色绯红,以为她真被人怎么了,一路走一路哭。

姜清许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说道:“你家小姐我没事。”

知夏还是有些不放心,忽然听到后边传来一声爆吼,“你个狗奴才,蠢猪,谁让你跳下来的?”

狗奴才?

蠢猪?

那到底是狗还是猪呢?

看来这秦公子不仅人品有问题,脑袋也有问题。

姜清许高兴,拉住知夏跑了起来,她可得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然谁知道这秦公子不小心掉进泥塘会不会怪到她身上。

秦山本来是想跳下去拉他家公子,不想那里边的泥种了多年的藕,又未清理,早就成了烂泥,又深又滑不溜秋。

不仅他家公子没救上来,他也陷在了里面。

直到跑出园子,二人才停下来,知夏气喘吁吁的看向同样气喘吁吁但满脸开怀的姜清许,“小姐,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逃命似的。

姜清许抬了抬眼角,“你家小姐没吃亏就行”。

知夏想了想,确实也是,她家小姐没事就行,其它人关她什么事。

主仆二人休息了一下,姜清许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带着知夏朝她祖母住的地方去。

二人刚转过一垂花拱门,就看到一个穿直领直臂半袖,外套暗红色直领直袖长臂短衫,下配淡蓝色百褶裙的妈妈急匆匆的朝她们走来。

姜清许收了收脸上的喜意,待对方还未走到她跟前,就急忙跑过去抱住对方手臂,“妈妈可算寻来了,祖母们都走了,我也不知道往哪儿去,走着走着就晕了。”

说完抱住手臂的手又紧了紧,好像终于找到了依靠。

杨妈妈本是带着怒气寻来的,大中午的,大家都等着她正式拜见后,安排午饭,她却不见了。

见她这样,反倒不知道如何发火了。

只笑了笑,“大家都在福安堂等着二小姐”。

姜清许到福安堂时,两位老夫人一左一右坐在主位旁,头上松乱的发髻已经重新整理过,看姜清许的眼睛带着打量。

她五婶则带着小儿子坐在右下角,挨着自家婆婆,那大胖小子正往桌上爬,想去扯坐在下首的姐姐手上的镯子,姐姐一脸不耐烦,拍了拍他的手,见姜清许也没有理睬。

大伯一家则坐在左边那一排,为首的大伯见她进来,有些傻傻的看着她笑,大伯母和之前与她说话的妹妹只是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端坐着。

气氛有些不太好。

但姜清许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乖巧的走到中间,福了福,“孙女见过大祖母、小祖母。”

两个老人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姜清许,两人毕竟都活了几十岁,冷静下来都觉得今天的事有点不对。

可无论她们怎么看,姜清许只是乖乖的站着,甚至看向她们的眼神还带着疑惑。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两位老人想了想,或者她真的就是被宠爱过头了,有些单纯,并不知道她说的哪些话有何不妥。

还是以后再看吧!

今日要紧的还是把今日事做了。

两人一起问道:“你到哪儿去了。”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还真是难得想到一块去。

听到这问题,姜清许就有些委屈了,她低下头,“孙女见两位祖母和叔婶都走了,一时间不知道往哪儿去,就在院子里走,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她越说越慢,越说睫毛越低,就像受了伤的小兔子。

我之前还说你们像菩萨般的人儿,自己身有所依,转身你们就把我丢在一旁。

现在还问我哪儿去了,还真是有脸。

果然,听到她这样一说,大家脸上都显得有些尴尬。

但她却像没看见,忽然抬起低垂的头,“大祖母、小祖母,是不是许儿说错什么话,惹你们生气了。”

她这一问,等于把刚才发生的事又讲了一遍,让本就压下愤怒,耐着性子坐这儿的人心里的怨又多了一分。

大家都不想再提。

可她闪着期待的眼睛,就像一个要糖吃得小孩,你不给我我便一直盯着你。

也就是这事不给个说法就过不去了。

两位老夫人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旁边哄娃的妇人见状,急忙把娃抱给乳母,走过去拉住姜清许的手,“哪有的事,你两位祖母这些天身体都不太好,躺了好些天了,怎么哄都不愿下地,今天一听说你到了,欢喜得好早就起了,哪想还没到午时就头晕了,这不忙着回来休息。”

说完又捏了捏姜清许的手,“你婶婶们忙着照顾,一时忽略了你,你可别介意。”

姜清许不得不感叹,不愧是这个家最会来事的。

这话无论真假,都说得无懈可击,生病的人撑着病去接你,半路撑不住回来休息,有何不可。

且对方是长辈,能做到这儿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不仅不能生气,还得感谢。

而儿媳在婆婆生病时,肯定得以婆婆为重,在一旁侍疾,忽略你一个小辈也是情有可原。

听到不是怪她,姜清许瞬间如释重负,激动的回捏着妇人的手,咧了咧嘴,“那就好,许儿还以为是许儿嘴笨说错了什么。”

整个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的样子。

哼!演戏谁不会。

她笑完又好像意识到不对,祖母病了你还这么高兴,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上首的人,“大祖母、小祖母生病了还去接孙女,孙女真开心。”

说到这儿还咧嘴笑了笑。

“现下……现下可好些了”。

在说到后边就哽咽起来了。

旁边的人见她这样,自然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老夫人也装傻道:“没事儿,没事儿,一会儿吃了午饭,喝了药,休息下就好了。”

老夫人旁边的妈妈也在这时适时说道:“午饭都摆好了,老夫人看是现在就吃,还是再等一会儿。”

老夫人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这一早上的,大家都饿了,先吃吧!”

话题就这样自然的转移。


因为就他大伯一个男丁,又是长辈,便没有分桌,两位老夫人也知道之前做的有些没脸,也没让媳妇立规矩。

本就过了午饭时间,大家都很饿,很快就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饭。

漱口后,除了那总是咿咿呀呀闹着的大胖小子,被乳母带回去午睡外,大家又都坐到了一起,姜清许午饭时便被大祖母拉着坐在了她身边,现在依旧坐在她身边。

待大家都坐好,丫鬟依次上好茶。

那和蔼可亲的大祖母捏了捏姜清许的手,又摁了摁头,便开始说话。

“这人啊!真是老了。”

“一上午就顾着自己,都没来的及给你介绍你的几位叔伯婶婶,姐姐妹妹。”

“许姐儿,现在就一一去见过她们吧!”

姜清许笑了笑,扫了眼坐着的人,又到她表演的时候了呢!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站起来,却走到老夫人前直接跪了下去,“孙女拜见大祖母,愿大祖母福寿安康,福乐绵绵。”

这就像拜年,该是给红包的时候了。

大老夫人没想到她会这样,一时间有些尴尬,只“呵呵呵”的笑了几声,又指着姜清许,“这孩子,就是孝顺”。

大家也只顾跟着呵呵笑。

特别是一直忙着看戏的大表姐,竟忍不住悄悄在母亲耳旁说了句,“这莫不是傻的吧!”

她母亲瞪了她一眼,让她坐好。

老夫人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姜清许扯了扯嘴角,想这样算了,怎么可能。

你们不是想从我身上拿一些吗,那就先让你们出出血。

她就这样一直跪着不动。

旁边的老太太见自己姐姐这样,脸上露出来嘲笑,真是小气,她却只是看着,毕竟见对方出丑,自己就很开心。

作为儿媳妇的妇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打圆场,那可是关于钱财的事儿,一不小心就招记恨的。

最后还是站在她身后的齐妈妈轻唤了声“老夫人”,又对她眨了眨眼。

她才慢吞吞的放下茶碗。

是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等她行李一到,那不又都回来了。

这样一想,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笑意,甚至有些讨好的看着姜清许,“好孩子,快起来,到祖母这儿来。”

说完又看向齐妈妈,“齐妈妈,去把我桌上准备好的那一对冰春彩白玉手镯拿来,那手镯莹润通透,夏日戴在手上冰润舒服,最适合许姐儿了。”

准备好!!

姜清许心里冷笑,现在要面子了,若是她不这样,怕永远也拿不出来了,就这一点就心疼了,前世拿她东西时,怎么一点不手软。

见齐妈妈去拿东西,姜清许才慢慢站起来,温声道“谢谢祖母”。

没一会儿,齐妈妈便捧着那镯子出来了,老夫人拿过镯子亲自给她戴上。

姜清许看着那莹白中带有丝丝碧绿的镯子,转了转手腕。大家都不禁吸了口气,江南美女大都皮肤白皙,而她更白,那镯子在她雪白的手腕上衬得皮肤如瓷一般,真是无比漂亮,好像真是专门为她定制的样。

她羞涩的笑了笑,“这镯子戴上果然清凉舒适,真的特别适合夏日炎炎。”

说完又顺势抱住对方手臂晃了晃,“大祖母对许儿真好,知道许儿怕热,这才刚入夏,就为许儿准备了这么好的东西”。

威逼完又给她戴一顶高帽,老夫人特别无语,她到底是真单纯还是装傻。

可这帽子戴都戴了,她总不能没反应,她戳了戳姜清许的鼻头,“看看,大家都看看,现在就卖起乖了”。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姜清许则红着脸躲在她怀里,撒娇道“大祖母”。

气氛一片和谐,可真真假假却只有自己知道。

另一个老夫人也趁机拿出准备好的东西,“过来看看,祖母这是什么”。

姜清许闻声抬起头,只见桌子上放着一个刻花檀木盒子,她看了看给她盒子的人,对方立刻笑了笑,“打开看看”。

姜清许打开盒子,里边是一套纯金打造的缠丝头面,有头花、发簪、钗子、耳坠,虽然样式不太时兴,但看样子,金的量是足够的。

这随身带着,看样子还真是为她准备的。

她不禁有些感慨,这庶妹备受她祖父宠爱也不是不无道理的,两者收买人心和看事情的眼界都不一样。

这可真是好事。

她抱着盒子,满脸欢喜,立刻跑过去跪下磕了个头,“谢谢小祖母,孙女可太喜欢了”。

见她这样,前一刻还笑着的大祖母脸上觉得有些挂不住,有些怏怏的看了看她手里的盒子。

本来作为平妻,对方是没资格和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妻子平起平坐的,但夫君宠她,加上对方再怎么也是自己庶妹,一竿子打不出两个姓,她也就默默承受了。

可今天这一盒金头面,真的让她觉得很不忿。

夫君去时,家里孩子都还不出息,家里的收入只剩伯爵该有的俸养,可一大家子人,还有小斯丫鬟婆子,哪儿够,为了不让这个被人说破败,她补贴了好些嫁妆,导致她手中再无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

可她那庶妹,说自己是庶出,本身就没什么嫁妆,什么也不愿意出。

其实,当年她的嫁妆不输她,后边老爷宠爱,私下又给了她很多东西。

如今,自己儿子虽然袭爵,在宫中有一个不错的官职,但俸禄毕竟也不高。

而她二女儿嫁的是富商,除了补贴着这个家,也会额外给她一些补贴。

这样一下来,银钱上她根本没办法和人家比。

见到自家婆婆的面子被打,坐在右下首的妇人心里也觉得不舒服,他的夫君撑起这个家的门面,却偏得受金钱的牵累,受着姐姐嫁商人的恩惠。

她越想越气,越觉得不能被比了去,但作为现在掌管中馈的主母,又不能让人看出其中的计较。

她笑了笑,开口称赞道:“这头面一看就价值不菲,许姐儿可真有福气”。

说完又接了句,“欣姨你可太偏心啦!侄媳妇可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她眼中是一种得不到的不服气,但配上明快的话语和闪亮的眼睛,偏让人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果然她说完,还满脸自豪看着姜清许的妇人笑了起来,指着她道:“这皮猴子,平时给你的还少哇,和一个小辈争醋吃,也不害臊”。

说完又推了推姜清许,“那是你五婶,都等不及,你快,先去拜拜她”。

果然,大家又都笑了起来。

姜清许依言走过去,屈身行了个全礼,“侄女见过五婶”。

“你们瞧瞧,这乖巧得,多惹人喜欢。”

待她行完礼,妇人拉过她,对着大家又是一阵夸赞。

姜清许只是红着脸,并不说话。

她这五婶,看着和善,对人也客气,因为掌管中馈,更有一种自信在身上。

可是最会算计人心的,便是她这五婶了。

她出身不高,父亲不过一个五品指挥佥事,按理就算忠勇伯府渐渐走至衰败,但也是有伯爵身份在的,她五叔要承爵,且自身也很优秀,怎么也不至于娶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

但不知为何,她祖父还是给她五叔定了这门亲事,他五叔性子高傲,竟也接受了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且这些年夫妻二人感情笃定,她五叔房里一个姨娘也没有。

自从她五叔升为三品侍郎后,家中中馈便全部交由她打理,从前世来看,下人们还是很尊敬她的。府中除了这两位老小孩总是时不时闹点小笑话,其它事都仅仅有条,且二老对她都不错。

这样一个人,对她这个侄女这么热情,前世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命好,一家人都待自己好。

直到后来她被送与锦衣卫指挥使,她才明白,她不过是别人眼中一颗棋子,拿来换取丈夫和儿子前程的棋子。

她恨,但许多事不能急,得一步一步来。


前世没有这一出,她只是语言的热情,今生不知道她又会怎么做。

见姜清许不说话,她也不急,拉着姜清许看了又看,一副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

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么好的人儿,是得好东西才配得上,刚好五婶前不久得了一副翡翠头面,一会儿就让人送到你院子里去”。

听到这话,大家都吸了一口气,坐在下首的女子,突然站起来叫了一声“母亲”,语气里全是委屈和不能理解。

不过她母亲完全没理她,只是让她坐下。

那套头面,她想了许久,母亲都没给她,不想竟直接给了一个刚见面的没了爹娘的侄女,她真的想不通,难道母亲疯了不成。

但母亲向来说一不二,她知道再怎么说都没用,跺了跺脚坐了下去,只是生气的看着门外,眼泪都快出来了。

姜清许也觉得有些意外,在大兴,最值钱的还是金,但翡翠因为稀少,因此价格昂贵,她记得,她这个五婶,并没这么富有呀!不仅不富有,倒贴嫁妆的事也不少。

怎的,今日这样大方。

不过再看看那檀木盒子,她就明白了,再怎样,她和她婆婆才是一家,打她婆婆的脸不也就打她的脸嘛!

她笑了笑,“那侄女先谢过五婶了”。

见她这不咸不淡的样子,妇人觉得肉疼,这么好的东西她自己都没舍得用。

不过在看到那忙着喝茶,装作不在意的二老夫人时,她还是觉得很开心,拍了拍姜清许的手,“这傻孩子,这么多年,五婶今日才得以表达一下心意,心中着实愧疚得很”。

说完又看向那还在生气的女儿,“这是你大姐,今年十四,大你一岁,女儿家好说话,以后你尽管找她闲话”。

姜清许点了点头,走过去行了个全礼,“见过大姐姐”。

对方心里正不舒服,看着她没好气道:“我可没好东西给你”。

姜清许忍不住想笑,这一生气就口不择言的习惯还真是一点没改。

“妍儿”

她本名姜清妍。

果然,她刚说出口,旁边就传来了她母亲带警告的呼唤。

她撇了撇嘴,随意的屈了屈,“二妹妹好”。

姜清许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的腿,眉头皱了又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她这样,姜清妍也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的腿的位置,她以为是衣服怎么了,可什么也没看到。

她有些不解,抬头想问怎么了,却发现姜清许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一下感到有些害怕,忍不住问道:“你看什么”。

“大姐姐,你腿不舒服吗?”

“嗯?”

对方一脸疑惑,完全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

旁边站着的妇人也有些着急了,她曾听说有些人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难道她看到了什么?

忙问道:“许儿,为什么这样说”。

姜清许眨巴着大眼睛,异常单纯的看着两人,“小时候有一次和爹爹去爬山,走了太多路,腿特别痛,第二天学规矩的时候,膝盖弯不下去,被娘亲好一顿责骂”。

“对,就和大姐姐刚才一个样。”

“我就想大姐姐腿是不是不舒服。”

“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及时找大夫来看。”

姜清妍被气得不行,这是说她没规矩,礼都行不好,还不如一个小孩对吧!

她就没规矩,怎么了?

她就见不得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怎么啦?

她指着姜清许,“你……你……你装什么装”。

这就气结了,还有更可气的了。

姜清许一脸恐惧的看着她,“大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我……我……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她说着不自觉的退了两步,像是被吓得不行。

旁边的妇人本也气得不行,说我女儿没规矩。

对,她做的确实没规矩,但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直接说出来呀,让她面子往哪儿放,让我面子往哪儿放。

我前一刻才送你这么好的东西,你后一刻就插我一刀。

莫不是故意的?

可无论她怎么看,那一脸惊恐都不像是装的。

她吸了口气,安慰自己对方可能就真的只是心直口快罢了。

无论怎样,她女儿惹出来的,还是得她善后,她急忙扶住往后退得姜清许。

怒道:“妍儿”。

可对方本就已经很生气了,还得不到自己母亲的安慰,怒气更盛。

拿起放在桌上的茶杯就往姜清许扔去,姜清许吓得转身就躲在妇人怀里。

茶杯擦着她的头,飞到了她身后坐着男子的脚旁。

男子被吓了一跳,站起来吼道:“你干什么”。

见自己丈夫发火,旁边的妇人和女子都站了起来。

姜清妍被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她大伯如此过。

他看上去总是憨憨的,也没自己的主见,别人说什么他就说什么,今天竟开口吼她了。

见自己儿子差点受伤,左手边的老夫人,也站了起来,虽然这儿子伤了头,但毕竟是她儿子,也是她第一个孩子,还是得过她宠爱的,她愤怒的瞪了眼姜清妍。

抱着姜清许的妇人见状,立刻开口道:“妍儿,快去给大伯道歉”。

姜清妍无辜的看着右上首的老夫人,想让对方给她撑腰,她本是无辜的,她想打的人并不是大伯,可对方看都没看她,喝了口茶,轻声道:“妍姐儿,今日是你过分了,去给你大伯道歉”。

这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姜清妍彻底崩溃了,她怒道:“我没有想打大伯,我明明要打得是……”

“妍儿”

她还没说完,就被抱着姜清许的妇人喝住了。

妇人虽然也觉得这是无妄之灾,但这种时候道歉是最好的,她放开姜清许,走过去拉住姜清妍的手,哄道:“妍儿,做错了就要承认,快去给大伯道歉”。

眼看就要道歉,姜清许又开口道:“五婶,你别怪大姐姐,是许儿的错,许儿说错话惹大姐姐生气了,大姐姐是想打许儿,若是许儿不躲,就不会砸到大伯了。”

她说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就怕对方不同意,还要惩罚她大姐一样。

她怎么可能让她道歉了,前世她在锦衣卫拼命时,对方借着送她挣来的未来,嫁了不错的人家,还生了孩子,公婆明理,丈夫宠爱,即使后来伯府覆灭也没牵连到她,日子过得是真的幸福。

如今,她只是想让她感受一下下被抛弃的滋味。

姜清妍看着她的样子,刚有点熄灭的情绪又上来了,指着姜清许道:“谁要你求情了,滚,你给我滚”。

“姜清妍,你够了。”

见她还是不收敛,右上首的老夫人终于发话了。

姜清许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可惜。

本来道歉就完事的,现在怕是不得行了。

“一点规矩没有,打大伯,打堂妹,哪还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你给我去祠堂跪着,抄不够一百遍《女诫》,别出来。”

姜清妍一脸不敢相信,还想说什么,被她母亲按了回去。

她哭了半响,才哽咽道:“孙女明白了”。

看着这满脸愁容的一家子,姜清许觉得甚是满意。

只是牵连了她大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那一家子,在这家里一直都像一个隐形人,陪衬着大家,就如同被丢在黑夜中的她,不被重视,不配得到尊重。

看着姜清妍被丫鬟扶着去祠堂后,她走至男子面前,规规矩矩行了礼。

“见过大伯,大伯母,请大伯原谅,姐妹间的玩闹,竟无意伤到大伯。”

从未有人在意过他的感受,虽然他吼了出来,但过后也觉得后悔,他也没想过有人会为了他惩罚姜清妍,但姜清妍受到了惩罚,他还得到了道歉,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只摇着手,不停说着“没事,没事,没伤着”。

旁边的妇人见状拉过她手,满脸感激,“大伯母没什么可以给你的,这手串你戴着”。

说着褪下了手上戴着的蓝玉手串。

姜清许本想拒绝,但怕她多想,收别人的不收她的,笑着说了声谢谢,便顺手戴在手上。

妇人见她如此重视,心中欢喜,忙拉过旁边站着的女子,温声道:“还不快见过你二姐姐”。

女子被她拉得一个趔趄,稳了稳身形,规规矩矩叫了声“二姐姐”。

姜清许笑了笑,回了声“三妹妹”。

至此,除了几个堂弟和五叔,姜清许都一一见过。


五婶心里是特别不舒服的,她给了如此贵重的东西,姜清许都是淡淡的,转头却直接戴上了别人给的手串,还对别人如此客气。

再加上自己女儿被罚去祠堂。

唉!

这一天,就没一件称心的事。

可她执掌中馈,再怎样,还是得把事情安排好,不然头一个要责备她的便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她吸了口气,嘴角往上标准的笑着,“既然都一一见过了,许姐儿今日也累了,就早些回去息着吧!”

说完又转向上首的两位老人,叫道“母亲、欣姨”,询问着二人的意见。

二人早就想休息了,只是碍着这么多人,一直撑着,见她这样说二人都点了点头。

“那许姐儿就交给你安排了。”

五婶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媳妇都安排好了,许姐儿就住莲香院,和妍姐儿的海棠居,雪姐儿的梅坞挨着,方便姐妹几人亲近。”

这安排算是很贴心了,和前世一样,对于刚失去至亲之人的姜清许来说,这一切都是暖心窝的,也难怪她后边毫无戒备之心。

大老夫人听完,点了点头,扶着齐妈妈手站了起来。

在别人院子里,主人都要走了,其它人自然都识趣的跟着站起来。

众人刚想行礼,一个小丫鬟带着邓妈妈走了进来。

姜清许看着邓妈妈,在心里笑了笑,来得真及时。

想休息,没门,既然是为了接她,那可得好好陪她。

她开心的走过去,抱住邓妈妈的手晃来晃去,撒娇道:“邓妈妈”。

邓妈妈疼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又觉得不太好,便轻轻推起她的头,对着上首行了一个全礼,“奴婢见过两位老太太,老爷,各位太太”。

刚想走的老夫人见状停了下来,有些疑惑道:“你是陪许姐儿来的妈妈?”

邓妈妈点了头。

“那你怎的现在才到。”

老夫人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她的愿望要落空了。

邓妈妈听着那话也有些别扭,她是跟着小姐来的,难道就一直要在小姐身边,但她还是规矩回道:“奴婢在后边负责行李,就晚了一些”。

“你负责行李,那老六呢?”

旁边的二老夫人听到这话有些急了。

她一直没见自己儿子,以为是在后边安排行李,不想行李是人家自己人负责,那她儿子呢!

六爷不是和小姐一起走的吗?

邓妈妈有些不明白的看向姜清许。

姜清许觉得有些好笑,她那六叔都快接近三十的人了,老太太这么着急,还怕丢了不成。

但不想邓妈妈为难,她开口道:“六叔是和孙女一起走的,只是刚到城门口,六叔就说有几个朋友要见,便带着小斯走了”。

二老太太松了一口气,大老太太却生气了,“什么朋友,怕是赌瘾又犯了吧!”

她交代的事完全没放在心上,还有心思去赌。

“赌就赌,关你什么事,又不是花的你的钱。”

敢说自己儿子,二老太太不乐意了。

眼看又要吵起来,旁边的妇人急忙开口问邓妈妈,“可是行李到了”。

邓妈妈点了点头,“马车都到门口了,奴婢想着先进来问一下小姐住哪儿,好搬东西”。

妇人想了想,看向邓妈妈,“先带我去看看吧!”

大家都很好奇她一个孤女到底有多少东西,又都一起回到了门口。

当看到整整十多辆马车时,所有人都呆住了。

提出来看的妇人似乎有些担心,“这么多,许姐儿院里怕放不下。”

“那就放中公吧!”

若说之前还藏着掖着,可在看到这么多东西时,大老夫人实在藏不住了。

这么多东西,完全可以解决伯府开支不够的问题。

这提议真是够不要脸的,所有人都看向了说话的人。

特别是邓妈妈,一脸不可思议,这是要吞孙女的东西,她好像终于明白小姐为什么要她亲自去找人了。

见所有人都看向她,大老夫人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但为了伯府的未来,她还是得稳住,她笑了笑,“不是说许姐儿院里放不下吗?”

“府中库房很宽,单独开几间来放就可以了,许姐儿要用的时候,直接去拿,不是一样的。”

姜清许眼神突然变得锋利,还是和前世打得一样的算盘呀!

拿进去还有拿得出来的时候吗?

但也只是一瞬,又恢复了之前的单纯。

而之前还担心放不下的妇人也有些动摇了,她之前只想着她的婚事,不想她还有这么多财产。

若是这些放中公,那她是不是就不用再贴自己的嫁妆,说不定还能用这走些门路,让远儿有一个不错的前程。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她的主意,就算留下什么话柄,别人也无话可说。

简直不要太好。

但毕竟东西的主人还在,她看了看姜清许,见她没有任何反应。

心里唯一的一点忐忑化作虚无,毕竟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还这么单纯,哪儿能想到这些。

她开始吩咐人去搬东西。

不想小斯刚走近马车,马车里突然伸出两只脚,一脚就把人踢飞了。

看着躺在地上抱着胸口的小斯,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

最终还是大老太太见过世面,稳住身形,吼道:“什么人,这么放肆,敢在伯爵府门口伤人。”

“除了小姐,谁也不能靠近马车。”

车上忽然跳下两个女子,绑着高高的马尾,胸口还抱着剑,一脸警惕,一看就是学过武的。

老夫人一脸疑惑的看向姜清许,“许姐儿,这是你的人?”

姜清许看着两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是的,大祖母。”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不明白吗?

那再解释一下吧!

“抱歉,吓到大祖母了,忘了和大祖母说,这是我的贴身丫鬟,也是我请的两个护卫。”

“护卫?”

“对呀!专门保护我和这些东西安全的。”

“这些东西都是父亲和母亲留给我的,我得守护好一些,不然被有心之人骗去,那可怎么办。”

她声音娇嫩,说得平静,就像单纯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但旁边人的脸都不自觉的红了。

特别是大老夫人,气得不行,她看着姜清许,“你这是在说祖母?”

可不就是吗?

但对方是长辈,她哪能这么回答,她可不想背那顶忤逆长辈的帽子。

她有些茫然,又有些惊恐的看向对方,“大祖母为什么这么说,许儿说的是有心之人,并非大祖母呀!”

大老夫人只觉有什么堵在喉咙,难受得紧,明明句句所指都是她,但偏偏对方一脸单纯,让人找不不出任何的不是,而自己只要稍微过激一点,就是心虚承认她就是那有心之人。

还真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还好另一个老夫人开口了,“别看我们许姐儿人小,想得倒是挺周到”。

“我们姐妹俩还是有福气。”

说完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大老夫人看着那越来越多的人群,深吸了口气,“进去说吧!”

再怎么也没有什么比伯府的脸面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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