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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沉舟

沅酒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排雷:非双洁!雷者勿入忠犬大护法x疯批美人太子连璟生于妖界,高居太子之位。却因父母不堪的过往,身世成为众妖饭后笑谈。前半生困于金丝笼做个笼中鸟,憧憬高山金阳,细雨微风,天中飞鸟,水中游鱼。后半生,他只愿这辽阔天空,有他一席之地。穷极一生,追逐他的光。他姿容胜过修竹皓月,宛若九天之上的仙君误入凡尘,一颗心却如蛇如蝎。剧毒入喉,墨晗却甘之如饴。“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食用说明:双男主+无女主+美强惨+囚禁+偏执+双向救赎

主角:连璟,墨晗   更新:2022-12-08 10: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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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连璟,墨晗的其他类型小说《逆水沉舟》,由网络作家“沅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排雷:非双洁!雷者勿入忠犬大护法x疯批美人太子连璟生于妖界,高居太子之位。却因父母不堪的过往,身世成为众妖饭后笑谈。前半生困于金丝笼做个笼中鸟,憧憬高山金阳,细雨微风,天中飞鸟,水中游鱼。后半生,他只愿这辽阔天空,有他一席之地。穷极一生,追逐他的光。他姿容胜过修竹皓月,宛若九天之上的仙君误入凡尘,一颗心却如蛇如蝎。剧毒入喉,墨晗却甘之如饴。“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食用说明:双男主+无女主+美强惨+囚禁+偏执+双向救赎

《逆水沉舟》精彩片段

⚠你正在收看双男主文,本书无女主。关于背景设定记得看简介!!!雷者请叉出去别看了!

连璟在今日捡到一人。

那人趴在雾云山山脚下的河流旁,一身衣物残破不堪,暴露在外的皮肤上伤口纵横交错,血迹斑斑。

连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主儿,同时以为那人早已死去,事不关己地撑着伞从那人身边路过。

岂料从其身边走过的一刹那,一只手猛地扣住他的脚踝。

他顿足,回身,只见地上那人虚虚昂起头,咬着牙近乎用气音道:

“救我……”

连璟眯了眯眼眸,不说话。地上那人却是说完那句话便昏迷过去。

只不过很快又醒来。

他看着吸附在伤口处的毒虫与蝎,密密麻麻的一片,十分冲击眼球。惊诧之余指尖已在掐诀施法,一旁捣药的连璟幽幽说道:“我是没打算替你解毒,但你若强行运功,只会死得更快。”

男子闻言一愣,循声望去,连璟一袭紫袍,腰悬玉饰,其间夹杂一片金色的孔雀尾羽。其姿容胜过修竹皎月,却说着恶毒至极的话语。

“这些草亦都是毒草,能不能活下来全凭你造化。当然,被我‘救’过的,最后都已被这些毒虫吃了个干净。”

言下之意,便是经他之手从未有人幸存。

男子脸色变了变,却是咬着牙没吭声。

连璟则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毒虫群爬了男子满身,一刻时辰,男子度日如年。

连璟召回毒虫群时,男子已是满头大汗。

“万虫噬咬都能撑下来?不简单呢。那么,再试试这个。”

连璟摸了摸下巴,笑得“纯良无害”,又果断揭开瓶塞在男子伤口淋绿色的汁液。

汁液便是先前毒草的汁液,甫一接触男子皮肉便冒起袅袅青烟。

于男子而言,那汁液仿若烧得滚烫的热油直接淋在肌肤上,他甚至能感受到皮肉被烫得崩裂,紧接着腐蚀深处的骨血。

可他还是咬牙暗撑,实在忍不住时就抠挖身下的土壤。痛意一阵接着一阵,生不如死便是如此。

连璟依然是抱着双臂冷眼旁观。

不知几时,那足以遏制他法力的力量消弭一空,丹田处开始自行运转释放暖流。男子明白自己仍然活着,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他手撑地堪堪爬起,面向连璟抱拳行礼,嘶声道:“……墨晗见过殿下。”

连璟唇边挂着戏谑的笑:“倒是个硬骨头,难怪那老头对你刮目相看。”

墨晗沉吟片刻,道:“……殿下相救之恩,臣无以为报。”

“我只是借你的身体炼毒罢了,能在我手里活下来,你是第一个。”

连璟抛了抛手中瓷瓶,余光见墨晗仍旧跪着不起来,又笑着补道:“——既然你认定是我救了你,那你应该知道,回去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他俯身,与清风明月般的笑容不同,一字一句宛若毒蛇:“我能救你一命,亦可杀你于无形。”

墨晗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承诺:“臣明白。臣今日不曾坠下雾云山,亦不曾见过殿下——”

连璟这才满意颔首,捡起纸伞转身离去。


“陛下,殿下今晨又离了丹阳殿。”

“本座知晓了。”

男子随口应了一声,暗卫禀报完毕,默默躬身行礼退下,隐匿于黑暗当中。

男子容貌瞧着约而立之年,五官硬朗,左眉角有处陈伤留下的疤痕。他身披玄紫华服,头戴帝冠,面上甚无表情。随意往那儿一坐,便有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他随手将书翻了页,头也不抬道:“此行既然毫无所获,便自行下去领罚罢。”

“是。”

殿中跪着的墨晗闻言行了礼,转身步出大殿。

陛下乃妖界妖皇,执掌妖界万顷阔土,其中就包括在此栖息的妖族。

三日前墨晗受命去调查西北方风炎龙族倒戈虫族一事,不料在路过雾云山时遭了埋伏。眼下事情没做成,自是要领罚。

负责用刑的刑部头领是他名义上的“好友”施缨,至于为何会是“名义上的好友”,那是因为妖族本就对亲情友情淡漠,而身处皇宫,更别奢望你会有所谓的朋友与亲人。多是勾肩搭背喝酒划拳的表面交情,暗里行任务时就朝你背后捅刀子。

此刻这位“好友”正用奇怪的笑容对他明嘲暗讽:“没想到咱们素来谨言慎行的大护.法也会有失算的一日。上一次领罚,已是三百年前吧?”

是啊,三百年前他还不曾任命护法一职。那时他们二人尚能戴着“面具”装好兄弟,直到他被任命,施缨便彻底揭了面具。

施缨抚掌唤来麾下妖兵,阴笑道:“今儿是自护法大人上任以来第一次领罚,小的们,替我好生‘招待’他——”

“是,大人——”

墨晗立时被束缚手脚,扒了上衣,小兵取了带勾刺的藤鞭,呼呼挞了他十鞭。每一鞭都将他皮肤抽裂,鲜血汩汩而下。

施缨忽然喊停,转头对妖兵甩一记眼刀:“没吃饭是么?”

那妖兵垂下脑袋,大气不敢出。

施缨伸手夺过藤鞭,又转头笑望墨晗:“陛下叫我‘赏’你三十鞭,可这个小兵不懂事,还是让我来亲自招待你。”

他说完藤鞭挥舞而来,这一鞭非同凡响,携了他五成妖力,霎时皮肉翻飞,剧痛不已。

墨晗则咬牙暗撑,半字不言。

“你也会有今天啊?哈哈哈。你以为你是谁?做上护.法就可以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告诉你,在我眼里你连条狗都不如!”

施缨越挞面容越是扭曲狰狞,同时难听的措辞一句又一句。墨晗明白他是嫉妒作祟,故并未给予理会。施缨见他不说话,认为他是以沉默嘲讽,鞭挞的力道更是发狠。

于是他们不会知道,另一头大殿中正上演着另一出戏码。

“吾儿今日又去了何处?”

连晟双手交叠置于案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殿中的连璟。

连璟面上亦扬着笑容,“孩儿去了何处,父皇您不是最清楚?”

连晟挑了挑眉:“……看来吾儿是念及本座的爱宠了?”

连璟心中一寒,口中不忘答话:“自然,一日不寻它们玩,孩儿可孤单了。”

连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本座便如你所愿。”

“轰隆隆……”

连璟身后的石板自动向四方收容,很快呈现一处深坑。深坑之中,盘踞着一只巨蟒。其鳞青灰,其瞳暗金,赤黑色的信子吞吞吐吐,发出刺耳的“嘶嘶”声。其周身还盘踞着密密麻麻的蛇子蛇孙,昂着头等待上方投下食物。

“……多谢、父皇。”连璟回头对连晟笑了笑,便是仰面向蛇窝跃下。在连晟看不到的地方,手掌拧握成拳。

…………

受完三十鞭,墨晗默默穿衣折返自己的住所。

“你听说没?今儿殿下又被陛下赏‘虿盆’了。”

“这还用听说?我都亲眼所见了。殿下这回,是自己笑着跳下的万蛇坑。”

墨晗闻声驻足,见是两名妖兵边走边谈,便是迅速藏身于石柱后,侧耳旁听。

“真的?那你说说,殿下这回下去发生了甚么?”

“哎,蛇王与殿下都成老相识了,这回都没一口吞了他,而是用蛇身缠着殿下,灯笼大的眼睛一直看着他。我总觉得,那蛇王是看上殿下了。那些个蛇子蛇孙就不老实了,从蛇王身上爬上去,对着殿下一蛇咬一口,啧啧……我瞧见殿下骨头都露出来了。”

“嗐,三天两头弄这一出,也不嫌累……”

“可不是么,谁让先后当年……”

“嘘嘘!这话可说不得……”

两名妖兵谈话的声音逐渐远去,墨晗静默片刻,转身离去。

不出半刻及至丹阳殿,恰是在门口撞见刚归来的连璟。

彼时他脸色苍苍,一头墨发被血黏连成一条条。衣袍亦是被血污得看不出原本的色泽,像是穿了件血衣。他脚步虚浮,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痕。

望着同样狼狈的墨晗,连璟此刻竟还能笑出来:“原来今日还有人与我一同‘领赏’?妙极。”

那笑容依然似清风明月。

分明狼狈至极,却又绝美至极。


墨晗一时被这明艳的笑容晃花了眼。

众所周知,他们陛下真身乃金翅大鹏,皇后白氏生下的子嗣却是只白羽孔雀。一介妖皇被自己的皇后戴了绿帽子,这于连晟而言乃奇耻大辱。

奈何皇后白氏红颜薄命,诞下子嗣后便香消玉殒,于是连晟便将满腔怒火泄愤于连璟身上。

孔雀一族的美人闻名天下,族中不论男女皆是貌若谪仙。连璟更是将族内优势完美的继承,那张绝色的容颜太容易误导旁人,误导至哪怕已身中穿心一刀、你亦不会觉得是他出手的地步。

“看来施缨今日有好好‘款待’你,毕竟、你可是他的‘好兄弟’。”

墨晗扶了扶面上的银制面具,意有所指道:“……托殿下的‘福’,那三十鞭还不如您的毒汁与百虫。”

“呵……”连璟轻笑一声不作言语,他转身继续往丹阳殿内走,可没走两步就一个踉跄似要摔倒,墨晗下意识上前去扶,连璟纤长削瘦的身躯立时落入他手中。

连璟目光空洞迷茫,面带倦色,想来重伤失血过多使他虚弱不已。这副虚弱的模样当真要比那西子捧心还我见犹怜。

墨晗一个心软,意将人抱入殿,岂料刚搂住其腰,一抹黑色残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墨晗手背狠刺他一下!待墨晗感到刺痛之时,那黑影已趴回连璟肩上,朝他挥舞着两只螯,仿佛在警告着什么。

是只蝎子。

墨晗低首望着已陷入昏迷的连璟,抬眸冷冷瞪那只毒蝎,轻启唇道:“……我若不扶他进去治伤,他很快就会死。”

毒蝎似是听懂了一般,缓缓放下了高举的螯。

连璟不喜有人伺候,丹阳殿外并无守卫,殿内亦只有清清冷冷的两名妖仆。墨晗将连璟抱入殿中后,两名妖仆竟是有条不紊地开始为连璟清理伤口。

清洗血污时,墨晗无意瞧见连璟左肩至腰腹部遍布一道赤金的纹路。那纹路似藤蔓,交错缠绕,随着胸膛一起一伏,妖冶似活物。

墨晗正看得出神,下一刻手背的剧痛促使他打消了继续观赏的念头。他抬起手背一看,先前被毒蝎蛰过的部位已是乌黑一片,且变得笨重臃肿。

其中一名妖仆眼尖发现墨晗手背异况,惊呼:“护法大人可是被阿瑟蛰了?!”

“……阿瑟?”

“便是殿下饲养的毒蝎。”

“是,怎么了?”

“快快再让阿瑟蛰一次,不然再过半刻时辰这只手就废了!”那妖仆神色仓皇不似虚言。

再蛰一次还不简单?

墨晗目光落回连璟肩上,却发现那只毒蝎不知几时不见了踪影。

“糟了,许是方才给殿下更衣时躲去别处玩了——”

妖仆说着急忙去四下帮他翻找,连璟则悠悠转醒。

目下连璟被搁置于矮榻上,旁侧放着桶倒了药粉的水,因给他擦拭身体已被血污成一片暗红。

似是发觉身侧立着一人,他抬眸望了过来,见是墨晗,竟出奇未开口质问对方为何会在他寝宫之中。耳闻妖仆们翻箱倒柜,他问:

“你们在找甚么?”

那厢妖仆应道:“殿下您醒了?是护法大人送您回殿时被阿瑟蛰了手,奴才们正在找它呢——”

连璟闻言终于看向墨晗手背,臃肿青黑,且毒素已扩散至手臂。眼神轻动,抬起白皙修长的指,口中不知念了句什么,霎时一抹黑影飞驰而来,迅速爬上他的手。

那蝎子又借他指尖跃上墨晗手背,高举尾刺蛰了墨晗一下,顿时浓黑的毒血汩汩涌出,肿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退。

毒蝎阿瑟则似被抽空了精气神一般,晃晃悠悠地趴回连璟肩上不动了。

墨晗果断道谢:“多谢殿下。”

连璟复又疲惫地阖眼,双手交叠搁于腹间,淡声道:“以后无事别随意碰我,当心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墨晗没急着走,他望着连璟身上纵横交错的新陈伤痕,犹记每隔个三五日便会增添。

他墨眉深拧,忍不住发问:“……究竟是什么,让殿下不惜受罚亦要离开妖界?”

连璟闻言又睁眸瞥了他一眼,那个眼神带着几许冰冷与嘲弄。他扬唇,笑得戏谑:“你我之间还没熟到可以坦诚相待的地步。”


皇宫众妖只知连璟常以笑面示人,却无人知晓那张满是笑意的“面具”下、究竟藏着何样的心思。

他能面携笑意与你谈笑风生,亦能笑着将你抽筋扒皮。

美丽的事物多毒,可人们仍是为了品那点甘甜不惜飞蛾扑火。

就譬如三日后的清晨,连璟甫一睡醒,便察觉有一只手搭在了他腰际。

“殿下~”

那女子媚眼如丝,通身不着片缕,肤若凝脂,脸上透着半羞半怯的红晕。

她如蛇般手脚并用缠绕着连璟的身躯,声色甜腻撩人。

连璟自是勾唇一笑,纤长的指捏住美人儿下颌。那美人儿见了连璟笑颜,顿时如被迷住三魂七魄,挪不开眼。

“美人可是来与我问安?”

她心中窃喜,正欲接话,孰料下一刻“咔吧”一声,颈骨被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鲜血自唇角汩汩而下,美人儿面携几许诡异的满足笑意,无声无息地结束了这短暂的一世。

随即连璟状若无事地穿衣下榻,妖仆来收拾床褥时见了那尸体还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半字不问默默将人抬出房扔去殿外。

“金钱与权势你不喜,美色你亦不沾。”

妖皇连晟单手支颐,挑眉笑望着那厢被他一早传召的连璟:“那么吾儿究竟想要甚么呢?”

连璟今日着一件白袍,袍尾以金线绣制孔雀尾羽的花纹,乍一看当真似个招摇的白羽孔雀。

这于连晟而言,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

偏偏连晟面上不显山不显水,依旧以笑面维持着这微妙的“父子关系”。

对方爱演戏,连璟自是奉陪到底。如是唇角微扬,似笑非笑:“孩儿无欲无求,不正是父皇期望的结果?”

连晟却是轻叹一声,食指轻轻叩击桌案,道:“为父可不曾期望你无欲无求,身为太子,岂能虚度光阴?为父年事已高,将后这万顷阔土还需交由你来掌管……”

瞧他又是叹气又是卖弄年岁,若是不知情者,还真会认为此刻是个饱经风霜的老父亲在苦口婆心地教育孩子。

连璟固然心如明镜,静静立在那望着他“自我感动”式演技。

“——你如今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为父是时候、该给你分派些任务去做了。”

天要下红雨了?

这老头儿今日抽得什么风,竟要与他分派任务?就不怕他将事情越做越砸?

连璟心中疑惑,转念一想,老头儿怕不是又有什么“新花样”了。

于是他挑挑眉,道:“父皇尽管安排便是,只要不担心孩儿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近日风炎山妖龙族一事未果,你去查探查探。顺便,将那几个暗中作祟的宵小铲除。”连晟拿起一本奏折随意翻了翻,似乎觉得内容无趣,又扔了执起另一本,继道:“介于你是第一次,所以,若你这次能完美解决,本座便许你三日自由。届时你想去何处,本座都不会过问。”

三日自由?

连璟眼底有诧异,可转瞬便想了许多许多。

看来此次行动注定不会太平。

“……儿臣领命。”


风炎山位于妖界西方偏北之地,山中栖息火山三五座,多风,故得名“风炎”。

风炎山位于妖界边界,距虫族约相隔六百里。虫族地界虽小,然虫族虫将多是身怀剧毒,且擅操纵妖兵与魑魅魍魉,繁衍速度亦是惊人,可谓生生不息。

风炎山内有妖龙、火蜥族,首领乃一方妖王。而近来传闻风炎山妖龙族似有倒戈虫族的迹象,妖皇连晟不得不重视此事,由于带头者乃妖王,故派大护法墨晗前去查探内情。

可由于墨晗中途被暗算,除他以外的几名妖兵无人生还。连晟疑是人手不足,于是另派连璟暗中查探,双方互不知情。

——互不知情的后果,便是双方的人险些在半途中打起来。

墨晗一行是至先出发的,有前车之鉴,此次路过雾云山时格外小心。

果不其然再路过时,附近丛林忽生异动,墨晗眯了眯眼眸。

还敢在此埋伏他?

他口中示意妖兵继续前行,自己却不动声色地向林中掷去两支毒镖。看似随意投掷的两支毒镖,其穿透力度却堪比弩箭,一路穿云破风,待连璟身侧妖兵察觉之时,其中一支已是正中眉心,当场丧命倒下!另一支则直冲连璟面门,“殿下当心——”他身侧妖兵还未出手阻挡,便见连璟已抬起二指将毒镖轻巧接住。

“殿下,当心那暗器有毒……”

妖兵出于担忧提了一句,连璟却是将那所谓“剧毒飞镖”当作玩具般随意把玩。

论用毒,妖界南域有谁玩得过他?

飞镖为常见的梭形,柄端刻有简易的狐首标志。连璟勾了勾唇,反手将毒镖投掷回去,随即信步走出林间。

破风声来得突然,墨晗抬眸见是毒镖去而复返,果断抬起一掌以妖力将毒镖化为齑粉。尔后连璟的声音自前方悠悠传来:“——有意思,看来那老头儿不止派我一个?”

墨晗面色变了变,忙抱拳行礼:“见过殿下!”

他见三两名妖紧随连璟身后,疑惑道:“……不知殿下领兵是要前往何处?”

“自然你去何处本宫便是何处。”

“原是陛下的吩咐?那这……”

“……护法既是先行,本宫后来自然是辅佐你的帮手。”连璟轻轻一笑,言语间尽是轻嘲。

“——臣不敢”墨晗重声道,随即侧首与身后的妖兵们吩咐:“传我的命令,此行风炎以殿下的吩咐为主。”

那妖兵闻言迟疑地看了这厢连璟一眼,“……是”后行礼退下去传达命令。

于是二队人马合为一行,原本还算隐蔽的秘密调查,现还未抵达目的地、就已在时刻暴 露行径。

途中连璟一边“招蜂引蝶”一边观景,态度极其散漫。引来墨晗身后妖兵们一度的怀疑与轻嫌。

在又一次看见连璟抬手逗一只飞来的云雀后,那些妖兵不耐地皱眉。

——这究竟是来探查还是来游玩呢?

偏生他们护法大人今日度量出奇地好,竟不曾开口奚落,哪怕委婉的劝谏亦不曾有。可急得他们发愁。

连璟将那几名妖兵的反应看在眼里,干脆立在原地不走,状若无事地与云雀继续逗玩。

而就在妖兵们忍不住发作之际,远处忽一阵热风拂来,一队人马凭空出现。

为首之人面容瞧着约凡人及冠之年,实际年岁不得而知。其一袭红袍,头生犄角,眉心有火焰状妖纹。他带着身后一众妖兵朝连璟行礼:“风炎山彦礼,见过太子殿下——”

后发现墨晗也在,补道:“见过大护法。”

墨晗点头以默认。

彦礼与墨晗曾是打过交道,与连璟却是头一遭。他见后者仍在怡然自乐地逗鸟,一时揣测不出对方的心思,低声试探道:“……不知两位领兵入小王管辖之地,是有何指示?”


墨晗取出一枚银质令牌,道:“……近来正值水弱,乃边界动荡高峰,我等奉陛下旨意例行排查,还望风王配合。”

“护法是例行排查,本宫倒是初次被派遣出宫,只消看护法如何行事,暂时无事可做,乃闲人一个,风王莫要拘束。”连璟送走手上那只云雀,挑眉轻笑:“——据闻风炎山的云桑熟了,三百年一开花、三百年一结果,本宫还从未见过,风王可愿请本宫入山一观?”

彦礼眼皮跳了跳,道:“……殿下说笑了,风炎山的云桑并非稀罕之物。但既然殿下想看,这边请。”

一行人被领至彦礼的王宫,喝了茶,彦礼将连璟请至后花园一棵参天大树前,道:“殿下请看,这便是云桑。”

那棵树树干需四人合抱方能围住,叶子与寻常桑叶无异,只不过一片约有人头大小,且遇光会折射暗红的色泽。果子亦是寻常桑果的十倍,像一串串葡萄,且为鲜红色。

连璟盯着那些色泽亮丽的鲜果儿,忽侧首问道:“这些桑果可以吃了?”

彦礼闻言一怔,点头说是。

连璟微微一笑:“那本宫就不客气了。”

他言罢,蹬足一跃,飘然飞上树梢,衣发飞扬间,动作轻巧且优雅。

“殿下……”

彦礼不放心地唤了一声,他想说让下人上去给他摘即可,不料连璟本人竟亲自上了树。

“本宫无碍,你们去做你们的事吧,本宫还想再玩玩。”

连璟在树上不断摘着桑果,笑容好不收敛。

墨晗这一队的妖兵们见状失望得咬牙切齿,唯独墨晗面无表情地望着连璟。

彦礼心道这位殿下果然还只是个孩子,被陛下过分豢养没见过甚么世面,区区云桑就能将其玩心勾了去。

也罢,他想玩便玩吧。

彦礼如是想着,转头与墨晗道:“护法大人,这边请。”

“嗯。”墨晗应了一声,临前看了眼云桑树上的连璟,只见后者斜倚在树干上,一手提着桑果,一颗颗地往口里塞,吃得正津津有味。就好似他当真是来游玩一般。

墨晗不可见闻地勾唇一笑,转身离去。

…………

事实证明,陛下得来的消息不假,只是还不够完整。

不仅是妖龙族倒戈虫族,另一头的火蜥族亦参与了此事。

那些模样怪异体型巨大的虫族趴在山头虎视眈眈,彦礼则与火蜥族的琰琦持兵器打头阵。

墨晗带来的妖兵除了用来探查情况便是送死,他只希望对战时他们能逃则逃,否则只能给他添乱。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墨晗最不怕的就是正面交锋,毕竟偌大的妖界,除却妖皇连晟,无人可与他匹敌。

彦礼与琰琦麾下的妖兵被他像切菜一样斩了三成,同时身上未被沾染半片血迹。彦礼琰琦二人大惊,忙合力出击。二人似乎私下练过无数次,一风一火联合得天衣无缝,竟能与墨晗相互持平。

二人毕竟为妖王,实力不容小觑,且必然还有许多底牌。墨晗不敢轻视,小心翼翼地应对,并暗中传音附近尚还存活的两名妖兵,其一回去禀报陛下派些精锐,其二要将太子连璟安然护送回去。

两名妖兵授意转身欲走,却忽然发出惊恐的大叫。墨晗闻声望去,只见一只巨型螳螂自远处飞来,振翅间狂风大作,遮天蔽日毫不为过。

与其随后的还有余下的虫族,其声势浩大,乃是风云变幻,地动山摇。想来是彦礼或琰琦吩咐的。

墨晗立时操纵几块巨石掷向虫族、意掩护两名妖兵遁逃,岂料几块小山般大小的石头被为首那只螳螂妖几个挥斩间切割得平平整整,“噗噗噗”落下激起一片尘埃。

那螳螂移速飞快,口器相触时发出的“哒哒”声响如雷贯耳,眨眼已至一里外,两名妖兵早已吓得腿软走不开,抱在一处绝望地看着对方靠近。孰料脚下的土壤忽然皲裂下沉,一只巨型的漆黑活物破土而出。

为首的螳螂妖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竟吓得立马调转了头。连着其身后的若干虫族亦跟着愣怔在原地,少顷匆匆往后退去。

那只活物长四丈,宽二丈,长长的尾刺顶端泛着诡异的紫光,两只巨螯耀武扬威地挥舞着。

墨晗觉得那只活物有些眼熟,直到看见其头部立着的连璟,方知那是曾经蛰过他两次手的毒蝎,阿瑟。

试问……这位太子殿下,哪还需要保护呢?


彦礼望着蝎首之上站立的连璟,双目圆睁,心下直呼不可能!

“风王可是在找这几人?”

连璟勾唇一笑,左手微微抬起,只见其手中攥着数缕色泽不一的絮状物,“絮”的下方,赫然是三颗头颅!

三颗头颅分别为豹虎狮人面,个个皆是面容扭曲、死不瞑目,鲜红的血顺着断开的脖颈处一滴滴地落下,尤为血腥可怖。

彦礼情绪大变,怒目圆睁道:“不可能!豹虎狮三将乃我最得力的助手,岂非尔等废物——”

他话未言尽便被墨晗一掌打在左胸,他被震得倒飞十步,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与人交锋还敢分心?”墨晗冷森森地说到,同时一个闪身追击,欲再添一掌,忽闻身后异动,可不等他回身,琰琦的痛叫声便蓦然在身后炸响。

随即连璟飘身而来,轻轻笑道:“大护法也莫忘了,你并非是与彦礼一人交战。”

墨晗垂眸看了眼琰琦的方向,只见后者身上竟爬满了各色的毒虫,此刻正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如此熟悉的画面一眼就能得知是出自连璟之手,于是墨晗颔首致谢:“多谢殿下相助。”

连璟则抬眼笑望着那方的彦礼,道:“豹虎狮三将确实身手不凡,非本宫能敌。奈何本宫的阿瑟更是不凡,这三人的身子皆入了它的腹中。风王若不愿相信,不如‘进去’看看?”

彦礼惊恐地摇头后退,捏诀欲逃离,却在下一个现身点被墨晗拦住退路。他当即掌中凝聚风刃,却见银光闪过,几根柱状物“哒哒”掉落下去。

他低头望去,那柱状物竟是自己的手指!

“啊啊啊——”

墨晗森冷的低语犹如深潭死水,“本想让你痛快些死,可惜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乌黑的血自断指处喷薄而出,墨晗的暗器中抹了毒,痛感更是加倍,彦礼一度痛得几近晕厥。

连璟飞身赶来,见此一幕心下直呼妙哉。他指尖凝聚紫色长鞭,鞭未出手忽被墨晗揽住腰身往旁侧一带,这番举动教他始料未及,两人在虚空旋转一周,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连璟那错愕如孩童的目光、令墨晗心跳乱了半拍。

好近好近……

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下方的阿瑟“沙沙”地来回爬动,并朝墨晗这边挥舞两只巨螯,显而易见是不满他与自家主人如此亲密。若不是受命需得在那威慑虫族,怕是现下早已跳上来将墨晗狂蛰一通了。

“殿下,臣并没有恶意……”

连璟看着墨晗指缝中夹着的三枚暗器,明白方才的举动其实是在救他,便没说什么,只启唇示意阿瑟安静。

阿瑟得令默默退下,转身去与虫族们对峙了。

方才对连璟身后出手的是琰琦,毒虫蚀骨之痛痛不欲生,他狠心以妖火烧毁了毒虫群,自己亦被烧得面目全非。

眼下见偷袭不成,一咬牙与彦礼同余下的妖兵一举进攻,墨晗与连璟二人背靠着背联手,墨晗主攻防,连璟则伺机投放毒虫,一阵血雨腥风后,风炎山众妖最终被灭了个干净。

战事休,墨晗对连璟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哪怕被豢养,哪怕被传闻是废物,也依旧有一身值得被称赞的本领。

墨晗转身走向连璟,后者正在召回自己投放的毒虫,忽然一阵狂风起,恰是墨晗在交战中面具有所松动,被这风一刮顿时脱落。他的真容昭然若揭。

又恰是连璟抬头看了过来,发现了墨晗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墨晗目光骤冷,飞身冲向连璟,捏住他脖颈撞向石壁,石壁顿时被连璟身子的冲力崩得皲裂。

连璟咳出一口血,目光却是无所畏惧。反之扬了唇,轻轻一笑:

“……怎么?被我知道了你的底细,恼羞成怒,想灭口?”


墨晗常以半脸面具示人,寻常露出的那半张脸分明生得鲜妍明媚,却生生被一张冰冷的面具衬成清冷锋锐的气场。

而今面具脱落,整张脸呼之欲出,与左边暗红的瑞眼不同,另一只竟是润玉般的碧色。鼻梁高挺,薄唇微白,下颌线若刀削而成。

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若连璟为修竹皓月,他便是春晓之花,且是最艳丽的那朵。

只可惜这样的一张脸,却多了一样可怕的烙印。

那半张脸上,清晰烙印着“孽种”二字。联合其不相同的瞳色,真相不言而论。

墨晗掐着连璟的颈部,却没有下一步举动。

连璟看在眼里,面上笑容愈大:“怎么,下不去手吗?”

墨晗觉得他的笑是在羞辱,指间力道骤然加大,掐得连璟唇角的血溢得更欢。连璟被掐得呼吸不畅,脸色通红,鲜血为唇染上艳丽的朱红,模样凄惨又明艳绝伦。

分明再用力就可以结束后者的性命,可不知为何,他舍不得……

他忘不掉虚空的惊鸿一瞥,忘不掉对方惊讶如孩童般的眼神。

如此美的事物若被他亲手摧毁,实乃可惜。

大抵是真的被掐得顺不过气了,连璟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他张着唇,一字一顿,声调有些嘶哑:“……同样是不被认可的异类,我又有什么资格……嘲笑你?”

这是墨晗第一次见他卸下伪装,嘶哑的声调与世故的话语尽显悲凉,令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他。

是啊……同样是不被认可的“异类”,他为何要嘲笑?

他生于青丘涂山世家,本该是一生活在荣华富贵之中,怎奈何父母两家族人不合,作为后代子嗣的他成了牺牲品:被烙上“孽种”的印记,驱除青丘,永世不得再回。

离开青丘后他曾因饥饿抢食路边的包子,被老板捉回去打个半死。也曾被猎户用陷阱抓住,好在自己在被卖前努力逃脱了。

他在世间各地苟延残喘,直到有一天被一只妖将看中带回了妖界,从小杂兵一路坐上了大护法,练就了铁石心肠。

他亲眼见证妖界的领域一步步地扩大,亦亲眼目睹连璟凄惨的儿时经历,素未交集的两人,那日在雾云山山脚相遇后,就变得大不相同了。

相似而不相似的命运,造就性格各异的他们。

墨晗看着被他掐得奄奄一息的连璟,终是松了掐着的手:“对不起殿下,我……”

话未言尽,一只庞然大物忽然打旁侧袭来,墨晗察觉到异况时只来得及偏身一躲,只见鲜血飞溅,左臂被锐器捅穿,身体被重物冲击得掀翻在地。

始作俑者便是阿瑟,此刻正围在连璟身旁来回爬动,好似在关心后者的身体状况。

连璟大咳几声,喘了几口气,晃晃悠悠地起了身。他抹去唇角的血,走至墨晗身前,抬脚以鞋底狠狠碾压墨晗的手臂,冷声道:“——这是你伤我的代价。”

墨晗忍着痛,唇齿间艰难地挤出一句话:“……臣知罪。”

连璟冷笑一声,又是一脚踩在他的脸上,“就这点小事还与本宫要死要活,你好大的狗胆。”

墨晗不说话,躺在地上任由他踩,心下暗暗苦笑。

连璟他……没有心啊。


“就你那点痛苦是痛,别人的就不是痛?本宫还偏不惯着你——”

连璟泄愤完毕,转身与阿瑟先行离去。墨晗起身收拾好,不知是不是巧合,自己那块面具就在五步以外。

他将面具捡起戴好,转身欲走,一阵窸窣细响传入耳畔。转头望去,只见是他自己带来的两名妖兵。

视线相对,两名妖兵表情瞬间转为惊恐。

“护法大人,我们、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他们互相抱着对方的手臂,正逐步地往后退。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墨晗道出这句话时两枚暗器已投掷出去,那两名妖兵逃都来不及,面上表情定格在惊恐的这一刻,双双倒地身亡。

风炎山事了,墨晗自然要回去复命。奇怪的是,回皇宫时并未有谁窃窃私语或对他投来异样的眼光。

——看来他的底细未曾被谁透露出去。

墨晗刚抵达妖皇殿、便迎面撞见连璟,后者似乎心情不错,面上正扬着笑,只不过在看见墨晗时笑意瞬间收敛不少。

墨晗象征性地行一礼,连璟却当没看见他,径直举步离去。

“此次虽是你将功补过,但你不曾派人求援,以少胜多,理应行赏。”

……哪里是没求援,而是根本没机会逃出去。甚至最后两个还被他灭了口。

墨晗心下苦笑,行礼应道:“谢主隆恩。”

见了妖皇,领了赏,本该回自己的居所,却生生被身上的剧痛逼得打道丹阳殿。

“敢问护法大人有何贵干?”

“殿下何在?”

殿内两名妖仆尚在,却是不见连璟的身影。

“回护法大人,殿下正在沐浴,您若是有事还请稍等片刻,先坐下喝点茶吧?”

妖仆说着立刻给墨晗上了茶点,墨晗不言,冷着脸大步流星地就往内寝走。

连璟正巧刚洗完,正穿着衣服,听闻脚步声回了头,见墨晗气势汹汹,便戏谑地抱着双臂,问:“做什么?”

墨晗当即半跪在他面前,重声道:“还请殿下为臣解毒——”

先前风炎山被阿瑟那么一撞,他的左臂被捅穿,毒素亦浸染至体内。许是伤口过大,不止伤臂,那股麻痛之感已然蔓延左边半个身子,每走一步都仿若身体要被撕裂一般。

连璟慵懒地靠在屏风上,未穿齐整的霜色里衣下,精致的锁骨与腹部肌理一览无余。一头墨发湿漉漉地垂两束在前,水珠“嘀嗒”落地声清晰可闻。

画面是秀色可餐的,只可惜正主的心是寒冰所筑,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下一刻会说出甚么样的绝情话。

“早就与你说过莫要随意碰我。这回没让阿瑟卸去你一只胳膊一条腿,已算是给你一份薄面。现下还想让本宫给你解毒?痴心妄想。”

连璟说完便抬步离去,路过墨晗身侧时被后者拽住了衣袖,“殿下!臣在此承诺,风炎山一事不会再有下一次。还请殿下解毒——”

连璟顿了顿,眼睫微垂,便见墨晗脸色发白,额角细汗遍布,就连拽他衣角的手都在颤抖,想必被蝎毒折腾得不轻。

可他还是果断将自己衣袖拽出,似笑非笑道:“本宫不兴与人讨价还价。”

语毕,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

墨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欲追却无力起身,最后意识不清昏迷过去。

再醒来时仍然在丹阳殿,但却是在床上躺着的。

“醒了醒了,护法大人他醒了——”

两名妖仆激动地抱作一团,墨晗起身时还有些头晕目眩四肢无力。问及发生了何事连璟又去往何处,妖仆答:

“殿下此次风炎山一战有功,被陛下许三日自由,前不久出宫去了。但殿下临走前将阿瑟留在丹阳殿供小的们驱使,护法大人的毒方能被解。就是不知……大人究竟又如何惹恼了殿下,才会受如此大罪?”

两名妖仆说着,脸上写满了八卦之意。

墨晗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朝他们一瞥,两名妖仆顿时被吓得闭了口:“小的多嘴,小的不该问大人的私事——”


手臂被人细心包扎过,满室萦绕着熟悉的药香,是连璟身上的气味。

墨晗下意识看了眼周围的陈设,除却一张年代久远的壁画、与桌上精美的青花瓷瓶,不见任何奢靡之物。但亦绝不会是下人住的下房。

问了仆从,果然答是连璟的房间。

“护法大人身份高贵,小的们哪敢委屈您睡我们下房?且殿下其实并未吩咐小的们为护法大人解毒,但既然将阿瑟留下,小的们便当他默许了。”

连璟此人当真是绝,话说得狠、事做得更狠。可当你认为他顶顶的十恶不赦时,他偏偏又能施舍你一点微薄的慈悲。你永远莫想凭借他表面的言行而推测他将要做的事。

可不知为何,越是曲折离奇,墨晗越是觉得此人有趣了。

头疼稍有缓解,墨晗缓缓下床,并在房间一处角落寻见了毒蝎阿瑟的身影。

彼时阿瑟正趴在自己窝里安静地小憩,似察觉到墨晗到来,阿瑟忽然跳出窝,头也不回地爬去别处,仿佛在表达对墨晗的不满。

墨晗心知阿瑟不喜他,倒也没自讨没趣。只是在得知其不仅与连璟并肩作战、还住在连璟寝房后,心下颇有几分羡慕。

他没漏听连璟被许三日自由出宫一事,临前状似不经意地问:“不知殿下所去何处?”

两名妖仆互视一眼,道:“……护法大人,此乃殿下私事,小的们可不知。”

也是,到底是下人,连璟作为太子不可能事事与他们明说。

原本以为日后不会再有交集,不料三日后受命出行,二人再次因一事联系在一起。

这次的任务不大,只需例行巡查几处管辖之地,故墨晗只身一人没带上小兵。

巡查毕,回去途中甚至去别处随意走了走,而正是这一走,便让墨晗发现了连璟的秘密。

那是处较为偏僻的山头,重重灌木中矗立一座木头搭建的小屋。柳絮纷飞,男子与女子相坐于树下,身躯相并,两手相握,画面美好得刺眼。

是了,连璟身边,有个女人。

相隔甚远,墨晗看不全女子的样貌,只知女子一袭白裙,肤白赛雪,笑声清甜柔美。连璟亦是一袭白衣,不染纤尘。

二者竟是如此的相配。

这便是他不惜与陛下作对宁可受极刑也要出宫的缘故吗?

他听见连璟唤女子“阿嫆”,说话语气亦与素日截然不同。没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没有阴阳怪气的讥讽,反之温柔如水脉脉含情。

原来连璟并非无心,而是心不在旁人这罢了。

墨晗心里徒然升起一股失落之感,越听越觉得自己在附近太过多余,于是选择抽身离去。不料刚走五步身后蓦然传来破风声,墨晗旋身一闪,三片携妖力的飞叶“哒哒”钉入身侧树干之中,入木三分。下一波飞叶密密麻麻似疾雨,墨晗目光一凛,施法召出兵器双月弯刀,弯刀以全速旋转形成圆盘抵挡飞叶,漏网之鱼被他以暗器毒镖轻易化解。

墨晗正应对着这飞叶阵,忽然寒光一闪,一柄长剑直朝他眉心刺来!墨晗头一偏,那柄长剑擦着他脸刺了空,剑尖却往上一挑,墨晗反应也快,仰头一个下腰轻巧避过,同时向对方推了一掌。对方忙将剑横身一挡,掌风与剑身的结界相撞发出刺耳的嗡鸣。

短暂的停歇后,对方又挥剑发难,墨晗立即扣住对方手臂,道:“殿下,别打了!是我墨晗。”

连璟使蛮力挣脱他的手,冷笑道:“打的便是你——”

语罢剑花缭乱步步紧逼,没给墨晗解释的机会。

墨晗看着连璟,分明生得精美绝伦,可出的招式一招胜过一招刁钻凶狠,他本无心出手,耐不过对方逼得太紧,只得击落其长剑制住其肩臂,无奈地解释:“殿下既已为我保守秘密,今日之事我必然亦会为您保密,我向您保证。”

“你以为我会信你么?”

“我对天发誓。”

“发誓又有何用?你死了我才能心安。”连璟面容冷峻绝不让步。

墨晗顿了顿,沉声道:“……臣若死在外边,陛下更会彻查此事。届时殿下与那位姑娘……”

连璟目光锋锐如剑,咬牙道:“你威胁我?”

“臣只是实话实说。”

连璟想了想,道:“除非你将此药吃下。”

他抬起左手,掌心放着一颗黑色的药丸。

“此药名为噬心,顾名思义,吃下它会……”

连璟话还未说完,掌心药丸便被墨晗拿走一口吞下,“殿下现在可放心了?”

药丸吃得太快,没尝出是何口味。但他明白,吃下此药既能让连璟放心,那断不会是甚么好东西。

以他对连璟的了解来推算,此药应是毒,且是剧毒。

连璟目光有一瞬诧异,继而敛去所有神色,淡淡言道:“以后每过三日你必须来找我拿解药,不然就等死吧。”

语毕,拾起佩剑转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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