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和煦,许听澜正坐在柳叶巷口的馄饨铺子里,嘴里哼着乐川戏坊风靡的小曲儿,瞧着药材铺王家姑娘正冲着隔壁古董铺的赵公子暗送秋波,见她要把自己绣的并蒂莲荷包抛出去,只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这是何物。”
熟悉,低沉,略带沙哑。
不由得说,这声音自带一种诱惑力,许听澜的心间淌过一阵酥麻。迷糊间,眼前情景就像水中涟漪旖旎,圈圈圆圆间,化作另一幅场景。
金碧辉煌的宫殿,葳蕤摇晃的烛火,雅致的雪色缦帘垂在床榻外端。
没有一脸羞红的王家姑娘,也没有惊慌失措的赵家公子,更没有那碗热乎乎的鲜肉馄饨。
原来方才一切都是一场梦。
睡眼朦胧间,有人站在榻边递来一个裹黄纸的四角药包,绳结处系着一张纸条,端秀的楷书写着三个字。
许听澜浑身酸软,强撑着眼皮瞥了一眼,不假思索道:“这不是写着字嘛……合欢散。”
她被困意席卷,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像泥鳅一样滑回软乎乎的被子里,毕竟柳叶巷的馄饨晚了可就尝不到了。
“你说什么?”
许听澜翻身嘀咕道:“陛下才二十二,正值壮年,怎能如此耳背。”
等等……
什么东西……
陛下……陛下?
梦醒惊坐起,许听澜顿时困意全无,不可置信地夺过那一药包,端详着上头的字。
“合欢散?……合欢散!”
“许贵人这是何意?”
完了完了,这下小命不保了。
许听澜立刻将这烫手山芋丢到一边,忙摆手解释道:“陛下,陛下,臣妾冤枉啊,您看这药没有拆开过的痕迹,说明臣妾真的没有给您下药,请您明察!”
李显允冷眼睨着,令许听澜心中直发怵,跪走到床榻边,紧紧环抱住他的腰,隔着一层明黄的寝衣都能感觉到他呼吸渐沉。
想必是怒意涌上心头。
“没有拆开过,意思是还未来得及下药?”
“爱妃可知道羞辱朕的后果是什么吗?”
许听澜欲哭无泪,仿佛周身力气都被抽了干净,喃喃道。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短短十二字,字字戳心。
“您听我解释,药不是臣妾的,臣妾是被……”
许听澜小脸惨白,陷害二字尚未出口,只见床两侧的缦帘再次散开,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外面的景色,许听澜的视野里只剩下李显允阴冷的脸,和那件明黄色的寝衣。
总管太监满福闻声识趣地关上了门。
那句为自己申冤的话,被堵在嘴里。纱帘底部的珠玉装饰宛如大雨落下屋檐,屋内的声音更胜前半夜。
翌日,君王扶腰早朝的消息不胫而走。
永安宫内。
一片寂静,连枝头一对相依偎的黄鹂也噤声不鸣。
只能听见响彻云霄的一句。
“是谁在本宫枕头底下藏合欢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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