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不是论斤卖吗？”霍言扒好两只小龙虾，递给挠他腿的小咪。“两三块钱一只？”
秦大伟怒吼：“10块钱一只。”外甥的收入比他想象的还要低。“你一个月稿费就两三千？还有必要写下去……”
“10块钱？”霍言抓起小咪拼命摇晃。“吐出来，给我吐出来，你吃我的喝我的，一分钱不赚，不配吃10块钱一只的麻辣小龙虾。”
小咪嘴里还有一点小龙虾，以为主人要跟它抢，发出护食的吼声。“哈……”
秦大伟听出来了，这话是说给他听呢。
没正事，瞎折腾，赚不到钱，自尊心还挺强。怎么劝都不听。咋整？
他眉头紧锁一脸忧虑。“一年多没上班，你还有多少存款？”
“够花，我脆弱的心灵快好了。来，加班劲儿。”霍言举起杯碰杯敬酒。“咱爷俩干一个。”
秦大伟知道他不爱听自己说教，但是作为长辈不说教，就没有存在感。
“你呀……好自为之吧，让我省点心。”
他和霍言碰杯一饮而尽。挪开茶几上的餐盒，把手提箱放在上面。
“我给你指条明路。”他拍了拍手提箱。
“啥东西？白面？”霍言又递给小咪一只小龙虾。“你想让我去贩毒？还是卖手提箱。”
“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咔哒……”秦大伟按动暗锁打开手提箱，50万现金呈现在他面前。
霍言被红票映得红光满面，生平第一次见这么多毛爷爷。
“假钞？小舅，我不干违法的事儿，这是我的原则。”
他抬手合上手提箱。“你学坏了，我就当不知道，也不举报你……”
“傻外甥，真金白银50万，周筠婷给你的劳务……感谢费。”
秦大伟有点后悔，不应该把50万带过来。
霍言有了这笔巨款，生存有保障，更不想上班了，闭门造车再写一二十年，最后，一事无成钱花没了，年龄大能力荒废了，再想回归职场——难上加难。
我应该替他存起来，等他上班稳定后，买车或者买房时再给他。
“感谢费？”霍言眼睛盯着50万现金，整个人愣住了。任凭小咪抓他大腿无动于衷。这能买多少只小龙虾？
秦大伟给自己满上啤酒。“感谢你和她假结婚，帮了她一个大忙。”
“我不要，你把钱还给她。”霍言语气决绝。
秦大伟不明所以，看着霍言合上手提箱，继续喂小咪吃小龙虾。
“你一年多没上班，每个月稿费只有两三千。面对50万现金果断拒绝。你是不是长期在家写作，不接触社会脑子变傻了？”
“嘿嘿……”霍言做鬼脸冲他傻笑。
“你给我一个不要的理由。”
“不劳而获的钱，我花着不踏实。”
霍言又打开两罐啤酒，递给秦大伟一罐。
“不喝了，我待会还得开车。”秦大伟摆手拒绝。“你要是有钱，这50万可以不要。但是，你一年多没上班……”
“周筠婷什么家庭条件？”霍言不爱听他说教，刻意打断他。“她要给我三千五千，没准我就要了。50万说给就给？她家里有矿啊？”
“没矿。”秦大伟支支吾吾轻描淡写。“嗯……一般家庭吧，比一般好一点。”
“一般家庭？她知道看病要花多少钱吗？小咪前几天拉不出屎，我带它去一次宠物医院，花了我2000多。她爷爷病危住院，正是烧钱的时候，给我50万感谢费，她怎么想的，决定放弃治疗了？”
秦大伟立刻转移话题。“你再喂小咪吃小龙虾，它还拉不出屎。”再聊下去露馅儿了。幸好，我没说周筠婷给100万劳务费，还分我50万，要不然他更加怀疑了。
秦大伟抽了两张餐巾纸，擦嘴擦手，起身穿上西装准备走人。
“人家有钱没钱，跟你有啥关系？给你，你就拿着。你俩离婚之后，她还会再……”
他及时打住，把话咽了回去。不能让他知道，事成之后还有感谢费。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再告诉他真相。让他后悔莫及，自己曾经和千亿财富擦身而过。
“我回去了，你舅妈让我8点之前到家。”
霍言假装客气。“小龙虾给舅妈带回去……点。”
“哼……你吃吧，小心撑瞎眼睛。”
秦大伟穿鞋时，发现裤子上布满猫毛，心情愈加烦躁。
“房子让你住糟蹋了，能不能给我收拾收拾。窗明几净住着也舒服，你看看灶台全是油，冰箱上面全是灰……”
“收拾，马上大扫除。”霍言强行把秦大伟推出门。“开车慢点，用我给交警打个电话不？你喝那点酒，应该测不出来……”
“闭嘴。”秦大伟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手指着隔壁邻居提醒他。
霍言吐了吐舌头，尴尬地挠着后脑勺。
“瞄……”小咪鬼鬼祟祟，想要趁机要跑出家门。
“滚回来。”霍言轻轻一脚，把它卷回客厅，向秦大伟挥手。“慢走，我不送你了。”
“砰……”防盗门关上了。
秦大伟看着贴满广告的防盗门，忧心忡忡百感交集。
这种修空调，通下水，搬家的不干胶小广告。第一张贴在门上，不及时清理，他们默认房子没人住，可以随便贴，或者主人不在乎，变本加厉的往上贴。最后，只剩下锁眼露在外面。
10年前，他和妻子来京城闯荡，父母和3个姐姐出钱，在这个老旧小区，买了一套54平米的小公寓。小两口在这里住了7年，后来有了女儿，一家三口居住，房子就特别拥挤。
3年前，他有幸进入如林集团，先后给多个老板开过车，口碑技术都不错。最后专职给周筠婷开车。无意中听到很多股市内幕，壮着胆子跟着炒股，赚了不少钱，又买了一套两室一厅，120平米的大公寓。
这套小公寓一直出租，后来霍言辞职写作，就借给他居住。
秦大伟进入老旧电梯，双手上下翻飞，扑落身上的猫毛。我的暗示霍言听懂没？9月份开学，他能找到房子搬走吗？
霍言当然听懂了。他关上防盗门，坐在沙发上，再次打开手提箱，盯着红晃晃地50万现金发呆。
钱真是好东西，但是我不能要。为啥不要？我说不清楚，可能是不好意思，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或者是碍于面子，我自己凭本事能够 创造财富，为啥要拿别人的钱？
我这种拿人钱财，就觉得矮人一等的心态，对吗？
霍言心里非常矛盾。事实证明很多事情，就是因为他的固执和天真，结果与他的期望背道而驰。
5年前，我妈说家里有40万存款，让我在京城5环外，先买一个小房子住，以后有钱了再换大的，没必要一次到位。当时，这笔钱勉强够首付。可是我却一心想着，不依靠父母，自己赚钱买大房字。
结果5年过去了，我辞职在家写作收入少的可怜，银行存款不到10万。当初40万首付，可以买到的房子，现在房价上涨几倍，至少要100多万首付才能买下来。我后悔莫及，恨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固执天真。
“啪……”啤酒罐从茶几上掉到地板。小咪收回爪子，眯着眼睛看着他。
霍言指着它的鼻子，气势汹汹地质问。
“故意的。我刚才踢你一脚，你记仇了，打击报复，故意的是不？”
小咪坐在茶几上，一动不动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鼻尖。好像再说，老子就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样？
霍言确实拿它没办法，气势软下来，一边喝啤酒一边和小咪聊天。
“小咪，我给你分析一下，这50万该不该要，你给我一个建议。”
他拍了拍茶几上的手提箱。
“这50万，我收下。咱们换一个大房子住。你睡3层猫舍，猫粮换高档的海鲜味儿，猫罐头猫条，给你安排上。条件允许，再给你娶个小母猫。”
“瞄……”小咪好像听懂了，整个猫兴奋起来，尾巴不停扫来扫去。
“这50万，我不要。咱们换一个更小的房子，你睡纸壳箱子，猫粮换低档的豆腐渣味儿，猫罐头猫条，想都别想。条件允许，让你去当上门女婿。你说这笔钱，我收还是不收？”
“瞄……”小咪真他妈听懂了。
它跳进手提箱躺下，尽量用肥胖的身体，覆盖更多的红票子。好像用行动表达，这些钱是老子的，谁都不能碰，谁碰我挠谁。
“你真是一只贪财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霍言抓起一罐啤酒，走到客厅玻璃窗前。望着窗外夜幕下，在小区路上绕圈行走的人们。想起京城闯荡这些年，碌碌无为的经历感慨万千。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这句话，表达了他此时最真实感受。
写作并不是他心血来潮一时兴起，他上学时候最大的爱好就是阅读，看文学杂志现实题材小说。那时候他就有创作的冲动，苦于没有生活阅历，除了枯燥乏味的校园生活，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一直没敢动笔写作。
美术设计师是他喜欢的职业，但是这个行业是青春饭，过了35岁很难找到工作，996加班是常态。最重要的是上升通道被堵死，他没有机会发挥自己的能力。
京城闯荡5年，换了3家公司，自认为阅历丰富了，文字表达的冲动被唤醒了，他决定动笔写作，成为一名作家。
作家没有年龄限制，也没有996。不用看他人脸色，也没有不必要的社交。可惜写作一年多，没什么像样的作品和成绩。
不过，他相信只要不懈努力，坚持到底，总有一天，他会成为一名优秀作家。
“这笔钱不能要，绝对不能要，明天我亲自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