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不真切的头痛。
脑中的眩晕感愈加强烈。
他绷紧全身的肌肉,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但肌肉麻木且僵硬,难以动弹分毫。
他能感受到体内流淌着滚烫的液体。
在灼烧,在焚心,在血脉膨胀。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你不应该走,那里不属于你!”
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当它传到脑中与其发生共鸣与回响时,声音再次被无限的放大,以至于在他的耳边,响起了幻觉般的嗡鸣声。
他闭上了双眼。
但在这绝对黑暗的空间里,睁眼与闭眼并没有什么区别。
眼前除了枯寂的黑暗与虚无,再无其他。
“你不应该走,至少……不应该是现在。”
灵魂的声音再次敲响了脑中的洪钟。
他头痛欲裂。
脑中如混沌初开,轰雷掣电般肆虐,似千刃斩狂涛,一片混乱。
他的眼前时而是黑暗的虚无,时而是雷闪般的炫目,在暗与光之间的变换,就像是梦境般的不真实。
过了一会儿。
全身的麻木感正在消失,甚至已经感受不到肉体的存在。
突然,一股冰寒的气息刺入了他的身体。
冰寒与滚烫的血液发生微妙的反应后,舒适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放松,放松……”
不知是谁在说话,但绝对不是来自灵魂的发声。
声音越来越小……
他本能的睁开眼睛去寻找,但只看到了一丝的寒光。
随着寒气渗入体内,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
他的五感也开始逐渐丧失,直到最后,就连思考也变的非常困难。
“你真的不应该走……”
灵魂的声音再次响起。
“梦境一般自由,无拘无束,我享受现在的感觉,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了!”
他在失去意识、求知以及求生的欲望后,这或许是最合理的回答。
他认清了现在的状况。
是精神出现了问题,且一个无法逆转的重创。
虽然心中有万千疑问,但他明白,长眠即将到来。
这些疑问或将永远埋藏在心底。
倘若运气足够好,醒来……也只是个活死人……
回不去了。
他放弃了,脑中的风暴也随之平息。
身心如释重负。
“真的……不要去!”
这是灵魂最后的挽留。
但他没有再回答了。
他放松身心,感受到了灵魂的重量,直至灵魂彻底抛弃了肉体。
……
“哥,成功了,他的灵魂被成功放逐了。”
“嗯,希望不要再出现什么意外。”
“放心吧哥,他的灵魂纹章,是我亲自为他定制的,不会出现问题的。”
“但愿如此吧。”
两个男子站在一个漆黑的空间内。
在没有光源的照射下,无法辨别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但是可以看到其中一人的手上,正拿着一把巴掌大的断刃,刀刃残破看上去并不锋利,上面也没有任何的血迹,但刀身上的阴寒之气,却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至于这把刀有什么作用,刚刚做了什么,或许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他们注视着虚空中的数万只灵魂。
这条队伍壮大、长远,如长龙索桥,连接着虚无的两端。
这里的每一具灵魂都是经过精挑细选。
他们有自己的代号,有自己的任务,他们是时代的实验品、牺牲品,确切的说,他们是被奴役精神的灵魂遗弃者,这些被支配的灵魂如同行尸走肉,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但却活的没有任何的尊严。
……
“天儿,最近一段时间,你就留在馆里吧,盯紧点,千万别出现什么意外。”
“放心吧哥。”拿刀的人回应道。
“最近幽门有什么动静么?”
“还没有呢,不过这一批的灵魂都是我精挑细选的,而且都刻上了纹章烙印,现在他们马上就要进去了,至于结果……还要再等等。”
“现在上面催的紧,你上着点心,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说完,男子起身向门口走去,巨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缕强光照射进来,由于被推开的门缝过于狭小,并不能观测到里面到底有多大。
但映入眼帘的书柜,却足够震撼,柜高约有百米,如山耸立,一眼看不到顶,虽然仅是看到了书柜的一角,但粗略的估计,以门缝为大小的书柜,至少也有着上万本的书籍。
在这书柜的最下方,是一个厚重的书桌,透过门缝能看到的,只有中间的部分,但巧的是,刚好可以看到躺在桌子上的人,从她凹凸的身材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女人。
“哥,那她怎么处理?”
男子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桌子上的女人。
“她?说实话,我还真有点不舍得……不行就……算了吧!”
“哥,咱在这个关键时刻可不能动情啊,她的身子骨虽然是弱了一点,但是就精神与层面来讲,她的灵魂可不比之前那几个男的差……”
“……那就听你的吧,你做决定!我先走了。”
在另一位男子走后,这个叫天儿的男子重新掏出了断刃。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犹豫了片刻……
终究还是选择了动手。
冰寒的断刃刺入了她的体内,轻轻地在她身上游走,但幅度不大,不像是在解剖着她身体,更像是在雕刻着类似纹章的印记。
没过多久。
男子完成了他的任务,而女子的灵魂也顺利脱离了身体,缓缓从半开的大门飘出。
男子来到门前,看着一望无际的深空。
眼前的深空挂着数以亿计的星辰。
遥望万里,它们连成了一片星海,就像是深空中的索桥,直通向尽头的幽门,指引着这些灵魂在不断的前行。
茫茫星海,虽是不计其数,但却藏着一个极为特殊的点。
那就是男子所在的位置。
它没有特殊的形状,更没有星辰本该有的内核能量。
它很普通,普通的像一粒沙子。
但正也因为这一点,它能藏在这无尽的虚空中,存活了亿万年之久,就像是一只永恒的眼睛,无时无刻的监视着深空尽头的幽门。
关于幽门。
没有人理解它存在的意义。
它无真无实,无内无外,似镜面变换的虚实空间,似精神构造的灵魂轮回。
它玄妙而无法言喻。
如果站在门内,看外面的深空,那里亦或是灵魂的屠宰场。
如果站在深空,看向门内的世界,那里又或是灵魂的新世界。
没有内外之分,也就没有了真假之辩。
但无论是哪一面,灵魂只要通过了幽门,就很少有能平安回来的,就算是侥幸能活着回来,也会失去大部分的记忆,他们轻则是精神失常,重则是陷入永久的沉睡,根本无从回忆起幽门的世界。
最重要的是,这些被标记了灵魂纹章的人,全部都失去了联络,没有一人能安全归来,致使这数万年以来,幽门的疑团始终没有解开。
当然!
这只是对外公开答案。
……
男子关上大门,屋内再次变成死寂的黑暗。
这里有多少年没有灯光了,谁也不知道。
他在收好最后两具被魂葬的“尸体”后,这才安心的躺到他的老板椅上。
刚歇息没一会儿。
他直起身来,打开了桌上的图卷。
虽然看不到图上的内容,但在绝对的黑暗中,图中淡淡的幽光,却显得格外明亮,它时弱时强,如同呼吸一般,虽然没有完全照出男子的面貌,但是却可以看到他的嘴角弯起的一抹弧度。
图卷平铺到底。
图中的幽光显出了它完整的轮廓。
那里是幽门。
还有连接它的星辰索桥,以及正在前行的数万灵魂。
乍一看,图中的画面,竟与外界虚空中的景象一模一样。
但仔细看去,却有着惊天的不同。
数万只灵魂不再是走进幽门,恰恰相反,他们是从幽门内走出,而且,这些灵魂也不再是行尸走肉般,他们各个身着奇装异服,长相怪异,有的甚至是骑乘远古异兽而来,完全不是同一个时空下的生灵。
重点是……
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男子所在的魂葬馆。
那里是放逐他们灵魂的屠宰场,更是存放他们肉身的停尸间。
这是来自遗弃者的复仇,亦或是幽门的入侵。
如今图已成谶。
殊不知,这幽门从没有内外之分。
何为外?何为内?
谁是入侵者?
谁又是复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