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奇怪的声音……
是她?
苏千琴并未发现来自于身后灼热的视线,只是如同受惊的小白兔一般,颤颤巍巍,双目红红的,甚是委屈。
如此模样,让皇帝想到自己早夭的公主。
那时小公主也是这般,每每怕了就躲到自己的身后,怯怯懦懦地唤着父皇。
皇帝心里一软,不禁揉了揉苏千琴的脑袋。
苏千琴愣住,就听到威严的声音乍起。
“苏小姐不过七八岁孩儿的心智,王尚仪,你也是宫中老人了,怎能与稚童去计较?”
声音虽不大,但却教王尚仪肝胆俱颤,忙颔首应道:“是微臣失仪,还望皇上恕罪。”
“既然知错,日后便不可再苛责于苏小姐。怎的说也是一朝丞相之女,怎容你四品小官斥责?罢了,今日之事朕便不多做计较,罚你三月俸禄,你可有异议?”
“微臣不敢。”
得到回应,皇帝又一改威严,瞧向苏千琴,笑道:“好了,小丫头,王尚仪不会生你气了,也不会让你吃裤头了。”
“真的吗?”
“朕可是一国之君,怎会骗你?”
苏千琴双目微弯,如同月牙,“谢谢皇帝叔叔。”
“乖。”
望着少女清澈纯洁的模样,皇帝便越是思念自己的女儿,良久心里闷烦得紧,终是叹息过后便离开了正仪堂。
王尚仪和跪在地上的王瑾松了口气。
苏千琴也跟着松了口气。
[我滴个乖乖,这老皇帝怎么看我如此温柔?该不会是因为本影后沉鱼落雁,所以产生非分之想了吧?]
“放肆!”
突然一阵厉喝,众人惊了一跳。
只见裴湛的目光凌厉地扫过众人,“圣上威容怎容你们调笑,方才何人在说话!”
众女面面相觑。
王尚仪额头冷汗直冒:“回容陵君,方才无人言语啊。”
苏千琴缩了缩脑袋。
这容陵君是抽风了吧,给老娘吓一跳。
男人刹那看向苏千琴,随即踱步走了过来,男人俊美无瑕的脸逐渐放大,右掌捏住了苏千琴的下巴,“是你?”
什么是她啊?
容陵君与裴天瑞的气质完全不同,他的周遭都散着寒气,如同极北酷寒之地传来的凉意,令苏千琴有些发怵。
但堂堂影后,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苏千琴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好奇地凝视着裴湛,“小哥哥你长得真漂亮,你要和琴琴一起玩吗?”
裴湛:“……”
男人盯着苏千琴许久,最终松开了手,扶额。
他怎么会想着刁难一个不过七八岁心智的孩子……
侍卫黑翼有些奇怪看向裴湛,“主子,有什么事吗?”
“没事,走吧,皇上还等着本君。”
“是,主子。”
望着容陵君离开的背影,王瑾简直嫉妒的牙痒痒。
该死的傻子,居然被容陵君摸了脸,她何德何能让容陵君高看一眼!!
而此时的苏千琴也望着裴湛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该死的裴天瑞,居然敢吓唬老娘,等着吧,总有一日老娘要弄死你!王八蛋!]
男人忽然顿住脚步。
黑翼:“主子,又怎么了?”
裴湛皱了皱眉头,“本君方才好像听见,有人说要弄死本君。”
黑翼:“……”
您这京城闻风丧胆杀伐果断的活阎王,谁敢寻您的晦气啊。
“罢了,也许是本君近日未睡好,有些耳妄闻了。”
男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王瑾收回贪恋的视线,但只要想到方才容陵君那么痴痴地看着苏千琴,她内心便抑制不住的妒忌。
她小心来到王尚仪的身侧,故意添油加醋道:“都怪这苏千琴,害得姑姑您被皇上给斥责了,要我说,我们就应该整治整治这苏千琴,免得她不知天高地厚的。”
王尚仪淡淡地睨王瑾一眼,冷嗤,“你丫头的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想借姑姑我的手除掉苏千琴啊?死了这条心吧,你姑姑我还要在宫中待上三年才能放出去呢。”
“姑姑说的这是哪里话?”王瑾被戳穿了心思,弱了气势,拉着王尚仪的衣袖委屈道,“瑾儿明明是替姑姑抱不平,姑姑竟然这般想我,可真叫瑾儿心寒。”
王尚仪无奈摇头,“你们之间的事情,姑姑是不会插手了。”
王瑾努了努嘴,王尚仪继而道:“不过若是你自己有办法,能不伤及性命,姑姑倒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真?”
王瑾眼睛一亮。
“那姑姑可否帮瑾儿一个忙?”
王尚仪:“什么忙?”
王瑾邪笑着,随即看向苏千琴,凑近王尚仪的耳畔低语。
迎上王瑾视线的苏千琴扯了扯嘴角。
那坏女人八成没憋好屁,待会回去可得防着点。
自从皇帝厉声斥责过后,接下来的礼仪课上,王尚仪断然不敢再对苏千琴怎么样了,故而她在正仪堂随便站一站,便结束了礼仪这门课目。
午时,淑香园的宫女前来通传君妃试选秀女前往用膳处用膳。
折腾了一天,苏千琴早就饿地前胸贴后背了。
入门世家女们都稀稀疏疏地前往用膳处,苏千琴紧随其后,等到了才发下今日帮着各大千金盛饭的是王瑾。
督见苏千琴进门,王瑾一改常态,浅笑着关怀备至,“千琴,饿了吧?这是给你的。”
王瑾朝苏千琴莞尔一笑,苏千琴下意识地多看了她两眼。
这娘们……吃错药了?
就在此时,一些细碎的声音传来。
[吱吱,老大,我就说了嘛,这个女的肯定是害人的,不是我们。]
[呼,吓死我了,吱吱,我还以为她发现我们了,要毒杀我们一家子呢。]
[吱吱,但是这个女人也太恶毒了吧,都是女孩子,怎么能够给那个可爱的小女娃下药呢?]
闻声,苏千琴四处张望,就看到一处灶台旁的小黑洞里,有几只眼睛在发光。
应该是……老鼠?
能听见动物说话,苏千琴也是见怪不怪了。
这两天,她时常能听到附近动物的声音,蛇虫鼠蚁或是麻雀,而且苏千琴发现,似乎只有她能听到。
兴许是上天看她可怜,给了她特殊技能。
须臾,苏千琴回过神来,老鼠的话让她意识到了什么,她注意到自己手里的饭,仔细看的话,似乎是有些不一样。
她又朝着另一侧瞥去,灶台上有一只王瑾放在旁侧的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王瑾给她自己留的。
老鼠们的议论声犹在耳边。
苏千琴敛了敛眉,随即趁王瑾给别人盛饭转身的功夫,飞速的把两个碗掉了包,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乖巧地坐在桌子上,开始夹菜。
黑洞里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吱吱,那个可爱的女孩子好像掉包了。]
[哇,她好聪明呀吱吱。]
被老鼠们如此一顿夸,苏千琴有些莫名的欣喜,人人喊打的老鼠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把饭分发完后,王瑾便入座了。
见苏千琴张望着灶台底,始终不动筷子,笑着催促道:“怎么啦千琴,菜不合胃口吗?”
苏千琴摇摇头,傻乎乎地咧嘴一笑,“没有啦,琴琴这就吃。”
说罢,一大口一大口地往嘴里塞着。
王瑾眸底算计四起,暗自得意。
臭傻子,今日你让本小姐在圣上面前出丑,今日便要你拉死在那恭桶上!
眼前仿佛已经浮现苏千琴痛苦不堪的模样,王瑾嘴角带笑,开始慢条斯理地用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吃的才是那碗下药的食物。
她不时朝着苏千琴的方向观望,窃喜等待着苏千琴发作,而就在不久后——
王瑾陡然腹中一阵翻涌,胃里一阵阵绞痛,她脸色骤变,眉头紧蹙。
察觉到王瑾面色奇怪,李华娘急忙望过来,“瑾姐姐,你怎么了?”
来不及回话,王瑾放下碗便飞奔而出。
空气里隐隐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馊味。
苏千琴平静地用手扇了扇,勾了勾唇,继续吃自己的饭。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