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脆如银铃般悦耳的呼唤声响起。
苏雷还在犹豫陈翠莲所言之事时,门口一道小巧可爱的身影朝这头走来,脚下一绊,狠狠跌落在地,手却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个包裹。
“千琴?”
苏雷诧异,紧忙起身去将自己的大女儿扶了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疼了没有?”
圆圆的小脑袋摇了摇,然后嘻嘻一笑,从怀里掏出自己小心护着的一方手帕,手帕打开后,里面是几块有些碎了的栗子糕。
星眸微微垂下,染了些许失落,“都碎掉了……”
片刻她又将手帕里的糕点往苏雷的面前推了推,重展笑颜,“爹爹,吃糕糕。”
“给爹的?”
苏雷怔楞在当下。
要知道千琴向来不愿意同自己亲近,这些年见着他便躲得远远的,此次进宫一趟,倒是变了些……
苏千琴笑嘻嘻地点头,“是呀爹爹,琴琴在院子里玩的时候,闻到了好香好香的味道,然后就寻着香味进到厨房啦,琴琴发现里面的叔叔在做糕糕,就想要拿一些给爹爹吃,可是叔叔生气了,还把琴琴赶了出来……”
苏雷目光渐凉,苏千琴忽而又兴奋道:“不过爹爹,琴琴趁着叔叔不在厨房,就偷偷爬窗户进去,悄悄拿了两块糕糕出来,叔叔没有抓到琴琴哦,爹爹,琴琴是不是很聪明啊?”
苏雷面色难看至极。
他的女儿,去厨房要块糕点都要如做贼一般了吗!
谁给他们的胆子!
宽袖底下的手握得骨节咔嚓作响,苏千琴佯装不知情,将糕点又往前推了推。
“爹爹快吃,糕糕凉了,琴琴没有吃坏哦,爹爹不要嫌弃琴琴……”
已有沟壑的老脸之上泛起几分自责,苏雷意味深长地望着眼前眉开眼笑的小丫头。
苏千琴有些紧张地缩回手,声音也小了,如同做错事的小孩。
“爹爹对不起,琴琴承认刚刚有点馋,所以琴琴掰了糕糕的一个小角吃。爹爹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爹爹,你不要生气……”
她委屈巴巴的,双目泪光闪烁。
苏雷鼻子酸了酸,心疼的不行,还记得这丫头小时候甚是开朗,何时会如现在这般小心讨好了?
他伸手摸了摸苏千琴的脑袋,“爹爹没有生气,爹爹很高兴呢,千琴是不是很喜欢吃这个糕糕啊?”
苏千琴困惑抬头。
苏雷慈祥笑道:“千琴喜欢的话,爹爹让厨房的叔叔给你做好多好多好不好?让千琴吃个饱。”
“真的吗?”
苏千琴望着苏雷,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得逞笑容。
原主与苏雷的关系并不亲密,可他对原主也算不上太坏,每每有些赏赐,明面上也会往西院送。
尽管最后都会被苏兰抢过去……
如今属于原主的记忆并不完整,很多片段都是断断续续的。
但若想要夺回一切,她还必须要先获得苏家一家之主,也就是苏雷的青睐,方便日后慢慢夺权。
苏千琴有些出神,慈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雷温柔地摸着苏千琴的脑袋,轻声发问:“千琴今日来找爹爹,还有别的事情吗?”
苏千琴畏畏缩缩地望着苏雷,小声道:“爹爹,琴琴的院子好多好多灰,琴琴一个人扫不完,爹爹可不可以借几个丫鬟姐姐给琴琴,帮琴琴一起打扫啊?”
苏雷面色陡然阴沉,苏千琴低垂着头,“不可以吗……”
苏雷声寒如冰,老脸显而易见的怒意,却是克制着怒火问她:“西院没有丫鬟吗?”
苏千琴老实说:“西院除了琴琴,就没有别的人哦。”
“真是放肆!”
手掌狠狠拍在桌案上的巨响吓了苏千琴一跳,苏雷乌云密布,似是随时就要迎来一场雷暴风雨,席卷八荒。
见苏千琴胆怯的模样,苏雷拉着她的手,沉音道:“千琴不怕,爹爹给你做主。”
西院。
推开门,颓圮之景落入眼中,苏雷面色黑似陈年锅底,立刻让人将管家抓来西院,狠狠踹了一脚,强迫管家跪下。
管家肝胆俱颤,就听到苏雷怒声质问:“李管家,你倒是好好给我解释解释,为何我苏府的嫡女,被安排住在如此破败的院落!”
管家吓得直磕头求饶。
“老爷,小的也不知道啊,大抵是小姐刚回来,下人还来不及收拾……”
“还敢狡辩!”
苏雷顺手抓起一个茶盏,狠狠砸在了管家额角,顿时鲜血直流,管家吓得瑟瑟发抖,他显然没有料到素日不管苏千琴的老爷,会忽然出现在西院。
“老爷饶命啊!小的知错了!”
李管家接二连三地往地上磕头,原本就被砸烂的额角,此刻又青又肿,还沾上了地灰。
可不论李管家如何认错,都无法磨灭苏雷眼下的怒气,直接命人管家打了二十杖,这二十杖,管家这半个月恐怕都别想下床了。
惩治完管家,苏雷又特地命人将西院连夜修葺,给苏千琴安排了间还算不错的客房住下,这才作罢。
借着今日这出,苏千琴本想趁热打铁,提及秋猎一事,好彻底打破陈翠莲的如意算盘。
不料苏雷听后满面难色,试图安慰:“千琴啊,你从未去过猎场,那里甚是危险,豺狼虎豹都有可能会出现,听爹爹的话,明年爹爹带你去如何?”
此话一出,令苏千琴对他才加上来的好感顿时凉了半截。
苏千琴心底不断冷笑,眸光森冷。
说什么危险,无非是怕在陈翠莲那老狐狸精那无法交代罢了,说起来,后院之事本是陈翠莲在管,今天苏老头也只是对管家小惩大诫,于陈翠莲连责问都舍不得。
但看苏雷这神色,应该是不打算让她去秋猎的。
难道这次真的要将本属于原主的分位,让给苏兰?
苏千琴面露不悦,苏雷却用着哄小孩的语气道:“好啦千琴,爹爹答应你,明年一定带你去,今年爹爹便为你找一名好的马术师傅,教你学学骑马如何?”
“哦!”
苏千琴实在装不起高兴。
可这才刚让苏雷在管家那发了通脾气,凡事欲速则不达,还是得从长计议。
她很清楚,凭借原主与苏雷的关系,她现在没有如普通女儿一般撒泼打滚的资格。
“行吧,琴琴累了,想就寝了。”
苏雷尴尬须臾,自顾自笑了笑,“那好,今夜你早些睡,爹爹先回去了。”
苏千琴寡淡着一张脸点点头,看着苏雷走远。
东院。
陈翠莲这头刚端来莲子羹,就发现房中人早就不见了,此时回廊上传来几个下人议论李管家被老爷打了板子的事,急忙放了瓷碗要去看。
苏兰也闻声找来,拉着陈翠莲的手困惑不已:“娘,我爹这是唱的哪一出?他不是从来不过问苏千琴的事情吗?”
“娘也不知道啊。”
陈翠莲心烦意乱,目露担忧,“但愿李管家没把我给供出来,否则你爹好几日不会理我了。”
苏兰安慰道:“放心吧娘,李叔是个聪明人,若想让荷包继续鼓囊,那些不中听的话,想必他是断然不敢在爹面前说的。”
远远瞧见李管家被人搀着,一瘸一拐出西院,母女二人急忙躲入阴暗之中。
“看他那模样,爹爹是下了狠手了。”苏兰想到什么,“对了娘,我总觉得苏千琴像是变了,今日下午,也分明是她故意让我绊倒出糗的。”
陈翠莲不太相信。
“那小蹄子都傻了快十年了,你也是,为何要同一个傻子置气,还当着你爹的面。再怎么说,在你爹那,苏千琴也是他亲生骨肉。”
“我就是看她不爽嘛……”
“好了好了,不多说了,今日早些安寝,你爹等会要回来了。”
“哼!”
苏兰跺脚离开,陈翠莲无奈叹了口气,心有余悸地回了东院。
月明星稀,夜渐深。
由于苏雷对着管家发过一次脾气后,苏府上下的下人都警觉了很多。
当夜的客房丫鬟们给苏千琴铺的鹅绒被,棉花垫子,温香软床,甚是暖和。
故而苏千琴今夜睡得比以往都要舒服,刚上床不久便梦了庄周。
翌日。
天还未完全亮,灰蒙蒙的清晨,苏千琴半梦半醒间,听到屋外响起暗暗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