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到饭店的包厢，程黎人都傻了。
卧，槽！？这不是下午那个不长眼吗？
程黎愣在原地，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坐在前面的陈南明显比她还要惊讶，拿饮料的手抖了两下。程黎瞪着个眼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
不长眼男似乎回去换了件衣服，简单的黑t，黑色工装裤，帆布鞋，耳朵上银色的铆钉耳饰给整套暗色系的穿搭做了点缀，一头清爽的短发露出一双细长又清澄的眼睛，干净到好像能映岀一弯月亮。整个人简单却透着青春期少年该有的清爽帅气。
还挺好看的。
程黎脑海里弹出这句话，然后立马给否定了。
好看有什么用啊？好看能当饭吃啊，走路不长眼害人摔下来了还不道歉。程黎摸了摸手臂上淤青，呲，现在还疼呢。
陈南同样很诧异。
姑妈说的“友好的朋友”，就她啊？想到今天下午女生胡搅蛮缠的劲儿，陈南只想赶紧逃。
“程黎，你去和温书他们坐一桌，我和陈萍阿姨坐一桌。”说着，秀琴便把傻站着的程黎赶去陈南那一桌。
由于程黎去的晚，陈南那桌就只剩一个空位，在陈南旁边。
“乌龟黎，你可真是够慢的，全桌人等你一个啊。”许周怿随意地靠着椅子，手冲着程黎打招呼。
“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她啊？好歹没让你等一小时，学会知足啊。”温书打趣的说道。
程黎带着笑意，正准备和许周怿拌嘴，朝许周怿方向看去，却正好和陈南的目光撞上
“……”
“……”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尴尬。
“许周怿，咱俩换个位置。”
“不换。”毫不犹豫，态度坚决。
“……”
你奶奶的，本姑娘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吗？不就想和温书坐一起，丫的重色轻友，诅咒你今天喝凉水塞牙。
陈南淡淡的收回刚刚的目光。转过头开始夹菜，程黎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落座。
空气仿佛在他们这边凝固了。
桌子那头，许周怿正手舞足蹈的和温书说着什么话，看起来热热闹闹的。这头，嗯…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陈南吃着饭，感受到了旁边沉默的氛围。他眼神扫了旁边一眼。女生正默默的低头吃饭，头快埋进碗里了。
很好。
陈南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本就是被陈萍强拉着过来的，美其名曰给他介绍新朋友。这种饭局最是无聊。不理他是最好不过了，大家都相安无事，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明天就老死不相往来。
不过只一会，陈南就发现，他想错了。
起初还能安安静静吃上一会，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就没办法顺利吃上一口饭。
他夹菜她就转桌，他拿纸巾她就碰丢，他倒饮料她就碰胳膊。
陈南拧着眉毛，嘴巴紧抿着，眼神有些不耐。他放下筷子转头看向程黎。
程黎眼睛还朝着温书他们笑，仿佛丝毫没有看到他，刚刚的动作都是她不经意做的。察觉到旁边的目光，才故作惊讶弯着笑眼欠欠的说“你没事吧？哎哟我才发现碰到你了，对不起呢。”语气是诚诚恳恳的歉意，眼底却是得逞的窃喜。和下午耍滑头的样子一模一样。
陈南叹气的摇了摇头，似是被程黎有些孩子气的行为无奈到了又好像本来心情就有些烦躁，所以敷衍着说了句“这样啊，没事。”便没再说什么。
陈南从进包厢开始就一直很安静，到后面程黎来了脸上也只是闪过一瞬的讶异便又低头默默吃饭。秀琴陈萍他们几个无意中瞥了眼陈南那桌，还以为这孩子认生，毕竟温书许周怿程黎他们都认识好多年了，陈南不说话还是很正常的。只有陈萍想起下午的事面露担忧之色。
陈南放下筷子拿出手机玩了会便出了包厢。
那头温书依旧和许周怿聊的热火朝天。
“明天星期一了，我作业还没写完又得赶早去学校抄作业了。”许周怿一想到那堆积如山的作业，苦恼的饭都吃不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夹着菜。
“呵，还不是某些人天天跑出去玩。玩起来的时候就‘诶，我现在没空呢，一会给你打过来’现在知道头痛了。”温书捏着嗓子学着许周怿说话，那会天下雨了，温书放学回家没带钥匙穿的又少，想着许周怿家就在旁边那栋就给他打电话，谁知人一句“现在没空”就挂电话了，把她气的直跺脚。
“我那不有事嘛。”许周怿狗腿赔笑，“小书包，行行好，你肯定写了，明儿借我抄会。”话毕，还抛了个媚眼。
温书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弃的把座位往旁边挪了挪。
温书，程黎，许周怿三个人从光屁股起就一起长大，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许周怿跟温书更亲。
“程黎，今年的运动会你参加吗？”温书撇过头冲程黎那边问了声。
“啊，还是不了吧”程黎想起去年八百米长跑自己摔成狗吃屎的模样，瞬间摇头。跑步什么的她最不在行了。吃了会饭，程黎觉得包厢里闷的慌，周围声音嘈杂扰的耳朵不得安宁。便起身出了包厢。
“终于安静了。”程黎感叹了句，随后便在四周随意逛逛。
这家饭店叫Starry，是本市最好的酒店。走廊的地面采用名贵的意大利黑金花大理石。大厅的地面则用了Ventaglio的拼花木地板。地板上的拼花仿若一片片睡莲，又似雨中一把把撑开的伞，活灵活现。空气里还散发岀隐隐的木头香。周围的服务员衣着统一步伐有序从程黎身旁不停穿过。
“叮—”手机铃声响起，是程显贵打来的。
“喂，爸爸。”程黎接通了电话。
“喂”程显贵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你和你妈在哪儿呢？”
“在Starry饭店和陈萍阿姨他们一起吃饭呢。”
“呵，又和陈萍他们几个。”程显贵语气里尽是不屑，“你妈就喜欢上赶着和人黏在一起。”
程家夫妇，温家夫妇和许家夫妇三家原本都是老同学。在20年代初，房地产风口最盛时温许两家便看准时机各自拿着打工积攒的钱投身房地产行业。乘着那会的东风，温许两家的企业一路高歌猛进双双走到了C市知名企业的地位。而程家因为，程显贵一直喜欢打牌，打工挣了点钱都拿去打麻将了，这些年不但没存着钱甚至时不时还要还打麻将欠的钱。因此在那次风口时也没能抓住机会。还因为要还债，生活的一直很紧巴。
温许两家刚从房地产赚了第一桶金便换了奥迪，程显贵那时还能笑着继续和他们来往。等温许两家的车从奥迪换到奔驰再换到宾利时，程显贵笑不出来了，起初只是陈萍叫他聚会他开始推脱，到后来便是许维生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了。渐渐的温许两家便不怎么和程显贵来往了，倒是秀琴陈萍几个姊妹的关系一直很好。
“哎呀，爸，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程黎有些头痛，显然在家就经常听这话。“我妈的好朋友就只有陈萍阿姨他们几个。不和她们一起还能和谁一起？”
“得得得，我不和你说这么多，上个月你妈发工资了吧？那存折在哪儿呢？”程显贵说起存折便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程黎从手机这头听的明明白白。
“不知道。”
程黎边打电话边随意走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走到了饭店的安全通道里。安全通道里很黑，程黎靠着楼梯的扶手想赶紧打完这个电话。
“你不知道？不可能。”程显贵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你妈不是为了防止她忘了藏在哪儿，把银行密码和放的位置都给你讲了吗？快点给我说。”那头好像有人在催他打麻将，所以程显贵的声音显的有点急。
“爸，都跟你说不知道了！”程黎听着那边的催促声，莫名的有些烦躁“你是不是又要去……”
话音未落，程黎的目光突然被不远处阶梯上的一抹亮光吸引。
银色耳钉？那个不长眼男？
“喂？你还有没有在听爸爸说话？”手机那头传来声音。
许是觉得家事不应在外人面前谈论，程黎敷衍了声“嗯”，便匆忙挂掉电话。
他一直在这儿？那她刚刚说了这么多，他都一字不落全听到了？
思及此，程黎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和电话被偷听的怒气。就不说刚刚她爸谈起和陈萍阿姨他们来往语气里的不屑，被人听到不利于几家关系。就是她爸想拿她妈的私房钱去打麻将这事，被听到再传到她妈耳朵里家里又要鸡飞狗跳了。
程黎向下走了几步，来到了陈南旁边，背靠着栏杆和陈南保持了一个手臂的距离。
“不长眼？”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陈南坐在楼梯阶上，一手拿着手机，眼睛牢牢的盯着那封没打开的短信。一手夹着烟。听到这个声音想都不用想，是那个胡搅蛮缠的疯婆子。
陈南懒得搭理，头都没抬吸了一口烟，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修长的拇指点在那封短信上。手指关节因为微微的用力而显的骨节分明。骨感却有力量的手腕儿上戴着一根金黑交织的编织手链。链子尾端留了一小节暗金色的流苏拂在黑色的工装裤上，随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磨擦而轻轻晃动。
不知道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磨蹭了多久。
安全通道里一片静谧，两人的呼吸声都听的清清楚楚。
良久，
“啧，点开看看吧。”
一个刺耳的声音划破了现下静谧的氛围。
陈南有些戒备的将手机反握，手掌轻轻的盖住了手机屏幕。猛地抬起头，只见程黎双手抱着胸在离他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他。
“疯婆子，还没走啊？”陈南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很显然自己的私密事被人窥探是一种很不爽的体验。
疯婆子？程黎翻了个白眼。
“不长眼，你一直在这儿？”程黎注意到陈南反握手机的这一举动，“啧，这么敏感啊，那短信谁发给你的？”程黎眼里含笑，说起这话来语气里都带着戏谑。
“是，都听到了。刚刚你电话里讲的。”
陈南顾左而言他，故意转移话题。可能是程黎刚刚那句“点开看看”让陈南生了气，现下陈南说话故意往气她的方向说，怎么难堪怎么说。
“从你爸说让你把你妈藏着的私房钱拿给他打麻将那会就听的清清楚楚了。”
………
靠！
“罢了，本来觉得这都是家事外人听到了有些尴尬。现下你听到便算了。不过我妈说你也是一中的。还是德才兼备的好学生啊，怎么好学生也抽烟？陈萍阿姨知道吗？”程黎四两拨千斤的还回去。
“………别和她说。”陈南一听这话，语气便软了下来，“她……知道这事又会担心了。”
“好啊，那你欠着我一个人情，以后得还。”
“好啊，我觉着刚刚你电话里讲的内容你妈肯定很有兴趣，我现在就去给她讲讲。”陈南不依不饶。
“等…等”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程黎头都大了。连忙拉住就要起身的人。
“我说，你今年几岁啊？”
言下之意这么幼稚。
“16啊，正好是幼稚的年纪。”
漆黑的安全通道里，陈南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程黎说话时，陈南只能看到一双因为愠怒而发亮的眼睛和气鼓鼓的腮帮子。
疯婆子也怪可爱的。
陈南看了一会，突然细长的眼弯成了一轮月亮，笑着说“你保守我的秘密，我保守你的秘密。这样扯平了。成吗？”
“行啊。”
“嗯”
“诶，不对，我电话的内容这是一件事，你抽烟和短信是两件事，你两件事我一件事，你还是欠我一人情啊。”
“………”
可爱个鬼。
陈南坐下，掏出手机自顾自玩了起来。
“那封短信，不点开看看？”
一个欠欠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关你屁事。”陈南终于气急，收起手机起身就走。
程黎在身后哈哈大笑。
饭局结束，程黎迅速回家看了会书便睡觉了，明天是周一，睡晚了早上她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