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龟的猫

男女主角分别是程黎,陈南的其他类型小说《乌龟的猫》，由网络作家“种竹澜山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工作之后，有一天程黎正在和同事探讨一则新闻【一高中女生不堪家庭和学习的双重压力离家出走，后遭遇不测】“我说，现在的小孩就是矫情，抗压能力差。读书家庭能给啥压力，动不动就离家出走，可怜了父母。”矫情，抗压能力差。程黎皱了皱眉头，“很矫情吗？我那会也想离家出走来着。”“那你怎么没有？”刹那间程黎脑海里闪过那根细细的编织手链和骨感的手腕。那是陈南的手，曾无数次将她拉出漩涡的手。“人总得依靠着爱意过活吧，不然就成孤魂野鬼了。”陈南是这样说的可是程黎不知道，这句话还没说完，下一句是“‘阿黎，你可以依靠着我，我最最偏爱你。’”这是一只受伤的乌龟偶尔有一天遇到一只流浪猫，并相互治愈的故事。

《乌龟的猫》精彩片段

C市，六月夏至，空气中夹杂着一丝隐隐的热气，让人烦躁不已。

陈南坐在车后排，手不停的点开又关闭手机信箱，眼睛则牢牢的盯着信箱里躺着的未读短信。

他不敢去点。

“南南，等会来饭店的可都是姑妈的好友，到时候你可不准给我摆谱儿。”

陈萍开着车，边注意周边路况边朝后说了句。

“知道了。”到底要说几遍，陈南皱着眉头，微微有一丝不耐烦，愈发炎热的天气和不敢点开的短信都使他心烦意乱，眼睛从手机上移开，挪向窗外。

不一会，叮——陈萍电话响起来了。

“谁这时候打电话，我没空接啊。”陈萍腾出一只手把手机递给陈南，“南南，帮姑妈接一下。”

陈南接过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差点没把手机摔了。烦躁的情绪达到了顶点。

“谁呀？”陈萍问道。

“……”

后座传来的压抑氛围让陈萍猜出了来电的人，下意识第一时间朝后排看去。

还好，没发脾气。

陈萍敛了下眼，嘴角瞬间堆满了笑容，很自然的转移着话题：“等会聚餐还会来很多和你同龄的朋友，还都和你一个学校的。你一定会开心的。”

陈南的嘴巴微抿，眉骨上一对好看的凌峰眉此刻却紧皱着，勒岀一道道山川的模样。手指不停的在陈萍手机上磨蹭，最后还是按下了挂断键，将手机丢在一旁，撇过头去不看它。

车里仄逼的空间，像是个壳，牢牢囚住了陈南快要溢出的情绪，他只想赶紧离开。

“停车。”

“怎么了？”陈萍往后座看去，这孩子又作什么妖啊？

“停车！”陈南见姑妈没反应，顾不上许多伸手就要开车门。

陈萍被吓了一跳，连忙踩了油门。

陈南下了车，两手插着口袋头也没回，自顾自的往前面云端广场走去。

“南南，你要去哪儿啊？不是都说好了去饭店吗？”陈萍忙从车窗里探出头嚷嚷道。

“不用管我，一会我自己去。”

另一边，云端广场。

程黎今天心情贼好，她好不容易说服妈妈放她出来骑行车，今天定要痛痛快快的骑上一场，一想到这，程黎嘴角就不自觉上扬。

乘着风，骑着车，再吃口冰棍，美载！

想到这，程黎从车篮里掏出根冰棍，手暂时放开了会，正准备撕开包装纸，只见有一人直直朝自己前面的道路走来，

陈南走在广场上，脑海里正在纠结那人给自己的发的短信要不要打开看看，便没怎么注意到路况。纠结之中便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从路的另一头响起。

“让开，快让开！”

只见一个扎着丸子头，脸蛋红扑扑的女生骑着自行车直直的往自己跟前撞来。陈南大惊失色，想躲闪却没来的及，便和自行车撞上。

“砰砰砰”

自行车歪七扭八的躺着，两个车轱辘还转着。女孩摔倒在一旁，手臂因刚刚猝不及防的碰撞磕成了青紫色，红扑扑的小脸也蹭上了尘土。

陈南也没好到哪里去，衣服上醒目的车轱辘印凸现出刚刚事故的惨烈。

“嘶”陈南按住自己的肚子，肚子上传来清晰的痛感让他有些火大。

“艹！”陈南忍不住骂了一声。

今天是个什么鬼日子。

女孩站起来，扶起自行车。不小心扯到手臂，疼的呲溜一声。

“你走路没长眼撞着我了，你还生气？”程黎看向自己手臂上的淤青，心疼的吹了口气。

得，还倒打一耙。

陈南冷笑了声，但还是不紧不慢的讲道理，“我没读过什么书，听说过自行车撞人，这人撞自行车还是头一次听说。”

“蛮不讲理。”程黎大步上前拉着陈南往前方的广场上看，“这是自行车广场，看到没？广场上全是骑自行车的，是你误入了专门骑自行车的地方。所以不是我撞了你，是你没长眼。”

“广场上哪里写了这里是只能骑自行车不能过路的地方吗？”陈南故意瞪大眼睛，左顾右盼做出寻找的模样。

“好像是没有哦…”程黎点点头，一副确实如此的样子。

陈南看到女生点头的样子，以为这事就算完了，抬脚就打算走，却听到女生笑嘻嘻的说“那这样吧，是自行车撞了你，所以我让自行车给你道个歉，你害得我从自行车摔下来，你给我道个歉，那我俩就扯平了。”

这是什么歪理？

陈南有些讶异，微微皱起的眉头也变成了上挑的形状。他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女生。

女生嘴角噙着笑，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嘴巴故意做成了O的形状，脸上一副这样很公平吧的小表情。

一副小鬼头的模样。

“呐，小车车快给哥哥道个歉。”程黎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把车往前倾斜了点，做成鞠躬的样子。“好了，该你给我道歉了。”

程黎双手交叉，等待着他说话。

陈南一时语塞，额头上的筋凸凸直跳。

他刚刚脑子里一直在想着那封短信，没注意周围的路况就被这女孩的自行车撞了。想着她给自己道个歉就算了，谁知她这么伶牙俐齿胡搅蛮缠。

想到这，他也叉起手，学着刚刚程黎的语气说，

“刚刚也是自行车没稳住把你摔下来的，所以你也得让自行车给你道歉哦。”还故意把“哦”字咬的很重。说完扭头就走了不愿再与她纠缠。陈南转过身还能听到女生“喂喂”的叫他。语气里有点气急败坏。陈南听见了，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松朝后面摆了摆手。

程黎在背后叫了男生好几次，奈何他就是不回头，程黎手臂上淤青传来痛感，想到自己等会还有饭局，也只得作罢，匆匆赶回家收拾了一翻。

星辰3路，程黎家。

程黎家住在C市早年间修建的老楼房里，没有电梯，楼下紧挨着马路。早晨总有川流不息的车流声，很是吵闹。

程黎飞奔跑进老楼房，快到聚餐时间了，要来不及了。

回到家直奔进厕所，打开淋浴头，手机里放着小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左摆手，右摆手，everybody跟我一起…”程黎拿着牙刷当话筒，用鸭子般的声音深情并茂的唱着歌。

哐哐哐，秀琴敲着厕所门打断程黎的歌声。

“别摆手了，我以为猴子进家了啊。”秀琴憋着笑，“还有10分钟洗完出来，每次洗个澡都要一小时，罗里吧嗦的。”

“10分钟？妈，不行啊。”程黎撒娇。

“赶紧的，墨迹死了。阿姨们还等着呢。”

程黎拿着洗发水往脑袋上抹，突然想起什么，便说“今天温书，许周怿也去吗？”

温书和许周怿都是程黎发小，三人从光屁股蛋子就一起玩了。

“去啊，不过今天陈萍阿姨也会带她的侄子来，叫什么名来着?好像叫.....陈南。成绩可好了。”

“哦，那就好。”谁来她都无所谓，有熟悉的朋友一起玩就好。

说是10分钟，程黎拖拖拉拉的也挨了20分钟才出来，等到去饭店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一进到饭店的包厢，程黎人都傻了。

卧，槽！？这不是下午那个不长眼吗？

程黎愣在原地，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坐在前面的陈南明显比她还要惊讶，拿饮料的手抖了两下。程黎瞪着个眼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

不长眼男似乎回去换了件衣服，简单的黑t，黑色工装裤，帆布鞋，耳朵上银色的铆钉耳饰给整套暗色系的穿搭做了点缀，一头清爽的短发露出一双细长又清澄的眼睛，干净到好像能映岀一弯月亮。整个人简单却透着青春期少年该有的清爽帅气。

还挺好看的。

程黎脑海里弹出这句话，然后立马给否定了。

好看有什么用啊？好看能当饭吃啊，走路不长眼害人摔下来了还不道歉。程黎摸了摸手臂上淤青，呲，现在还疼呢。

陈南同样很诧异。

姑妈说的“友好的朋友”，就她啊？想到今天下午女生胡搅蛮缠的劲儿，陈南只想赶紧逃。

“程黎，你去和温书他们坐一桌，我和陈萍阿姨坐一桌。”说着，秀琴便把傻站着的程黎赶去陈南那一桌。

由于程黎去的晚，陈南那桌就只剩一个空位，在陈南旁边。

“乌龟黎，你可真是够慢的，全桌人等你一个啊。”许周怿随意地靠着椅子，手冲着程黎打招呼。

“这么多年，你不知道她啊？好歹没让你等一小时，学会知足啊。”温书打趣的说道。

程黎带着笑意，正准备和许周怿拌嘴，朝许周怿方向看去，却正好和陈南的目光撞上

“……”

“……”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尴尬。

“许周怿，咱俩换个位置。”

“不换。”毫不犹豫，态度坚决。

“……”

你奶奶的，本姑娘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吗？不就想和温书坐一起，丫的重色轻友，诅咒你今天喝凉水塞牙。

陈南淡淡的收回刚刚的目光。转过头开始夹菜，程黎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落座。

空气仿佛在他们这边凝固了。

桌子那头，许周怿正手舞足蹈的和温书说着什么话，看起来热热闹闹的。这头，嗯…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陈南吃着饭，感受到了旁边沉默的氛围。他眼神扫了旁边一眼。女生正默默的低头吃饭，头快埋进碗里了。

很好。

陈南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本就是被陈萍强拉着过来的，美其名曰给他介绍新朋友。这种饭局最是无聊。不理他是最好不过了，大家都相安无事，安安静静吃完这顿饭明天就老死不相往来。

不过只一会，陈南就发现，他想错了。

起初还能安安静静吃上一会，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就没办法顺利吃上一口饭。

他夹菜她就转桌，他拿纸巾她就碰丢，他倒饮料她就碰胳膊。

陈南拧着眉毛，嘴巴紧抿着，眼神有些不耐。他放下筷子转头看向程黎。

程黎眼睛还朝着温书他们笑，仿佛丝毫没有看到他，刚刚的动作都是她不经意做的。察觉到旁边的目光，才故作惊讶弯着笑眼欠欠的说“你没事吧？哎哟我才发现碰到你了，对不起呢。”语气是诚诚恳恳的歉意，眼底却是得逞的窃喜。和下午耍滑头的样子一模一样。

陈南叹气的摇了摇头，似是被程黎有些孩子气的行为无奈到了又好像本来心情就有些烦躁，所以敷衍着说了句“这样啊，没事。”便没再说什么。

陈南从进包厢开始就一直很安静，到后面程黎来了脸上也只是闪过一瞬的讶异便又低头默默吃饭。秀琴陈萍他们几个无意中瞥了眼陈南那桌，还以为这孩子认生，毕竟温书许周怿程黎他们都认识好多年了，陈南不说话还是很正常的。只有陈萍想起下午的事面露担忧之色。

陈南放下筷子拿出手机玩了会便出了包厢。

那头温书依旧和许周怿聊的热火朝天。

“明天星期一了，我作业还没写完又得赶早去学校抄作业了。”许周怿一想到那堆积如山的作业，苦恼的饭都吃不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夹着菜。

“呵，还不是某些人天天跑出去玩。玩起来的时候就‘诶，我现在没空呢，一会给你打过来’现在知道头痛了。”温书捏着嗓子学着许周怿说话，那会天下雨了，温书放学回家没带钥匙穿的又少，想着许周怿家就在旁边那栋就给他打电话，谁知人一句“现在没空”就挂电话了，把她气的直跺脚。

“我那不有事嘛。”许周怿狗腿赔笑，“小书包，行行好，你肯定写了，明儿借我抄会。”话毕，还抛了个媚眼。

温书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弃的把座位往旁边挪了挪。

温书，程黎，许周怿三个人从光屁股起就一起长大，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许周怿跟温书更亲。

“程黎，今年的运动会你参加吗？”温书撇过头冲程黎那边问了声。

“啊，还是不了吧”程黎想起去年八百米长跑自己摔成狗吃屎的模样，瞬间摇头。跑步什么的她最不在行了。吃了会饭，程黎觉得包厢里闷的慌，周围声音嘈杂扰的耳朵不得安宁。便起身出了包厢。

“终于安静了。”程黎感叹了句，随后便在四周随意逛逛。

这家饭店叫Starry，是本市最好的酒店。走廊的地面采用名贵的意大利黑金花大理石。大厅的地面则用了Ventaglio的拼花木地板。地板上的拼花仿若一片片睡莲，又似雨中一把把撑开的伞，活灵活现。空气里还散发岀隐隐的木头香。周围的服务员衣着统一步伐有序从程黎身旁不停穿过。

“叮—”手机铃声响起，是程显贵打来的。

“喂，爸爸。”程黎接通了电话。

“喂”程显贵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你和你妈在哪儿呢？”

“在Starry饭店和陈萍阿姨他们一起吃饭呢。”

“呵，又和陈萍他们几个。”程显贵语气里尽是不屑，“你妈就喜欢上赶着和人黏在一起。”

程家夫妇，温家夫妇和许家夫妇三家原本都是老同学。在20年代初，房地产风口最盛时温许两家便看准时机各自拿着打工积攒的钱投身房地产行业。乘着那会的东风，温许两家的企业一路高歌猛进双双走到了C市知名企业的地位。而程家因为，程显贵一直喜欢打牌，打工挣了点钱都拿去打麻将了，这些年不但没存着钱甚至时不时还要还打麻将欠的钱。因此在那次风口时也没能抓住机会。还因为要还债，生活的一直很紧巴。

温许两家刚从房地产赚了第一桶金便换了奥迪，程显贵那时还能笑着继续和他们来往。等温许两家的车从奥迪换到奔驰再换到宾利时，程显贵笑不出来了，起初只是陈萍叫他聚会他开始推脱，到后来便是许维生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了。渐渐的温许两家便不怎么和程显贵来往了，倒是秀琴陈萍几个姊妹的关系一直很好。

“哎呀，爸，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程黎有些头痛，显然在家就经常听这话。“我妈的好朋友就只有陈萍阿姨他们几个。不和她们一起还能和谁一起？”

“得得得，我不和你说这么多，上个月你妈发工资了吧？那存折在哪儿呢？”程显贵说起存折便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程黎从手机这头听的明明白白。

“不知道。”

程黎边打电话边随意走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走到了饭店的安全通道里。安全通道里很黑，程黎靠着楼梯的扶手想赶紧打完这个电话。

“你不知道？不可能。”程显贵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你妈不是为了防止她忘了藏在哪儿，把银行密码和放的位置都给你讲了吗？快点给我说。”那头好像有人在催他打麻将，所以程显贵的声音显的有点急。

“爸，都跟你说不知道了！”程黎听着那边的催促声，莫名的有些烦躁“你是不是又要去……”

话音未落，程黎的目光突然被不远处阶梯上的一抹亮光吸引。

银色耳钉？那个不长眼男？

“喂？你还有没有在听爸爸说话？”手机那头传来声音。

许是觉得家事不应在外人面前谈论，程黎敷衍了声“嗯”，便匆忙挂掉电话。

他一直在这儿？那她刚刚说了这么多，他都一字不落全听到了？

思及此，程黎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和电话被偷听的怒气。就不说刚刚她爸谈起和陈萍阿姨他们来往语气里的不屑，被人听到不利于几家关系。就是她爸想拿她妈的私房钱去打麻将这事，被听到再传到她妈耳朵里家里又要鸡飞狗跳了。

程黎向下走了几步，来到了陈南旁边，背靠着栏杆和陈南保持了一个手臂的距离。

“不长眼？”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陈南坐在楼梯阶上，一手拿着手机，眼睛牢牢的盯着那封没打开的短信。一手夹着烟。听到这个声音想都不用想，是那个胡搅蛮缠的疯婆子。

陈南懒得搭理，头都没抬吸了一口烟，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修长的拇指点在那封短信上。手指关节因为微微的用力而显的骨节分明。骨感却有力量的手腕儿上戴着一根金黑交织的编织手链。链子尾端留了一小节暗金色的流苏拂在黑色的工装裤上，随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磨擦而轻轻晃动。

不知道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磨蹭了多久。

安全通道里一片静谧，两人的呼吸声都听的清清楚楚。

良久，

“啧，点开看看吧。”

一个刺耳的声音划破了现下静谧的氛围。

陈南有些戒备的将手机反握，手掌轻轻的盖住了手机屏幕。猛地抬起头，只见程黎双手抱着胸在离他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他。

“疯婆子，还没走啊？”陈南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很显然自己的私密事被人窥探是一种很不爽的体验。

疯婆子？程黎翻了个白眼。

“不长眼，你一直在这儿？”程黎注意到陈南反握手机的这一举动，“啧，这么敏感啊，那短信谁发给你的？”程黎眼里含笑，说起这话来语气里都带着戏谑。

“是，都听到了。刚刚你电话里讲的。”

陈南顾左而言他，故意转移话题。可能是程黎刚刚那句“点开看看”让陈南生了气，现下陈南说话故意往气她的方向说，怎么难堪怎么说。

“从你爸说让你把你妈藏着的私房钱拿给他打麻将那会就听的清清楚楚了。”

………

靠！

“罢了，本来觉得这都是家事外人听到了有些尴尬。现下你听到便算了。不过我妈说你也是一中的。还是德才兼备的好学生啊，怎么好学生也抽烟？陈萍阿姨知道吗？”程黎四两拨千斤的还回去。

“………别和她说。”陈南一听这话，语气便软了下来，“她……知道这事又会担心了。”

“好啊，那你欠着我一个人情，以后得还。”

“好啊，我觉着刚刚你电话里讲的内容你妈肯定很有兴趣，我现在就去给她讲讲。”陈南不依不饶。

“等…等”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程黎头都大了。连忙拉住就要起身的人。

“我说，你今年几岁啊？”

言下之意这么幼稚。

“16啊，正好是幼稚的年纪。”

漆黑的安全通道里，陈南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程黎说话时，陈南只能看到一双因为愠怒而发亮的眼睛和气鼓鼓的腮帮子。

疯婆子也怪可爱的。

陈南看了一会，突然细长的眼弯成了一轮月亮，笑着说“你保守我的秘密，我保守你的秘密。这样扯平了。成吗？”

“行啊。”

“嗯”

“诶，不对，我电话的内容这是一件事，你抽烟和短信是两件事，你两件事我一件事，你还是欠我一人情啊。”

“………”

可爱个鬼。

陈南坐下，掏出手机自顾自玩了起来。

“那封短信，不点开看看？”

一个欠欠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关你屁事。”陈南终于气急，收起手机起身就走。

程黎在身后哈哈大笑。

饭局结束，程黎迅速回家看了会书便睡觉了，明天是周一，睡晚了早上她起不来。

星期一早上七点，一中教学楼

昨儿稀里糊涂的就和陈南有了保守秘密的约定，她也是莫名其妙的，现下在走廊遇到陈南的时候，她有些尴尬。

你说打不打招呼呢？打招呼？好像没那么熟吧。不打招呼，啧，不刚和人有了盟约吗？

正这么想着，陈南便迎面走来。

“早啊”程黎寒暄道，想打招呼的手还没伸直呢，某人只答了一个“嗯”字，便笔直的从程黎身边走过了，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和人不认识的时候从来遇不到，一旦认识了就是哪哪都能碰到。

——许·托尔泰·周·涅夫斯基·怿

程黎在食堂里第108次遇见陈南的时候，她想起许涅夫斯基说的话深表认同。

三号窗口里陈南一个人正在排队。

他今天穿了身白色衬衫，下搭浅蓝色破洞牛仔裤。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又有少年独有的青春感。他手里拿着食盘，睡眼惺忪，靠在墙边昏昏欲睡。

昨晚摸鬼啦？

程黎瞥了眼某个白色身影。又想起昨儿那封短信。不会是看了短信睡不着吧？

一旁的许周怿看见陈南，老远的朝陈南一通猴叫，声音划破了半个食堂“陈！南！打完饭来我们这桌一起吃。”生怕人听不见。

陈南在食堂的那端，听到这声猴叫吓得差点一个手没拿稳食盘。

“好了好了，鬼吼鬼叫什么，都不想和人说我认识你。”温书一个手肘就往某猴肚子上戳过去。

“嗷嗷”某猴痛的呲牙咧嘴。“我说温书你能不能下手轻点啊？敢情没把你兄弟我当人啊？”

“还不是你猴急猴叫的，和你这厮站一起，显得我忒没品。”

“哦哟，你那叫有品吗？你那就一山鸡戴羽毛，装凤凰。”

噗呲，程黎笑了出声。许周怿的散装俗语永远很多。

“山鸡？那让你看看什么叫战斗鸡。”温书把食盘塞给程黎，就朝许周怿扑去。

“呵，居然还有人说温书是什么校园女神？我呸！也就是不熟。你看看对发小那是女神能做出的事吗？”许周怿边往嘴里扒着饭边忿忿不平道。

温书一个眼风扫了过去，某猴噤声。

“那你作业今早儿都写了吗？”程黎随口问了句。

“写了，什么优股定理，什么边角边，那都难不到我。”许周怿一脸骄傲样，抬起头冲人笑了下。

“是勾股定理。”陈南淡淡的说了句。

许周怿的笑容被话风吹的僵在了脸上。

“哦哦，是勾股定理哈。”许周怿抓了抓头发讪讪道。

“哈哈哈”温书和程黎俩人在旁快笑的找不着北。

“我们家许周怿哈，那是百年难遇的学习白痴。数学成绩就没上过50分，ABCDEFG都能给你念成ABCDRNG。”程黎在旁幽幽的补充许周怿的光荣事迹。

“许周怿你可歇歇吧，装学霸的事儿，你什么时候才不做了？”温书怼道

“什么叫装学霸啊。”许周怿不乐意了。

小时候他学习老全班倒数第一，他妈没少发愁，还有一次把他拉去做智商检测了。这事狠狠的刺痛了许周怿幼小的心。

“哎呀，你虽然成绩不好，但是你运动天赋高啊，我们学校谁篮球能和你比啊”程黎哄小朋友道。

“那是。哥可是个传说。”许周怿一听程黎说的马上笑逐颜开，屁颠屁颠的开始得瑟。

温书闭了闭眼睛很无语，一看到许周怿嘚瑟的样子她就想给他来一巴掌。

“诶，陈南，你会打篮球吗？”温书想起了什么便问道。

“会点。”

“听陈萍阿姨说，你在9班呢，那这次篮球决赛就是我们班和你们班打呢。”

温书和许周怿都在8班，陈南在9班，程黎在3班。

“我不上场。”

“那可惜了，还以为能和你在场上打场篮球呢。”许周怿说道。

陈南随手往嘴里夹了块红烧肉，平时他懒的躺在沙发上，恨不得饭都想别人喂他吃，运动会什么的他怎么可能有兴趣啊。

篮球比赛一般比运动会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比了，将全校16个班抽签分为两两一组对决，败者淘汰，胜出的班继续抽签比赛，直到角出最后胜出的两个班级。到运动会那天进行最后的决赛，由此每年运动会的篮球比赛看的人都是最多的。

“运动会多久开始啊？”程黎问道。

“下周。”

“啊！”程黎两行老泪，“这不就意味着我又要被我们班同学拉去拍照了。”话毕程黎恶狠狠的看向满嘴油光的某猴。

许周怿在一中校篮球队任队长，打的一手好篮球，尤其是他的超远三分球令人拍案叫绝，又长了张人畜无害的可爱娃娃脸。因此在学校人气很高。有不少女同学都悄悄暗恋他。程黎班里就有很多他的忠实“小粉丝”。所以每次一到各种篮球比赛，他们班女生就会叫程黎这个发小帮忙去拍他的照片。程黎每次都为这事发愁。

“你看我干嘛？又不是我让你拍照的。”许周怿感受到了程黎的杀气，吞了吞口水说。

“每次我拍你照片，都要老命了。一个人在人堆最后面，踮起脚都拍不到。脚还老被人踩来踩去。”

“哎哟就这事儿，好办。这次你要拍之前给我说，我一定把你拽最前面去啊。”许周怿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

可拉倒吧，程黎白了一眼。每次篮球比赛温书一来，丫的心思全飞她那儿去了，还能记着同为发小的我在受苦受难呀。

陈南不露声色的瞥了眼程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小矮子站在人堆后面一蹦一跳拍照的画面。嘴角不自觉的弯了下。

“不长眼，笑什么？”程黎问道。

“没，就觉着你这小个子被人挤来挤去那场面很.....可爱。”

“是幸灾乐祸吧。”

“程黎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篮球比赛大家都是早早就去占位子了，她每次都慢悠悠的，可不就在最后一排了嘛。”

温书说起来就头大，程黎这个人要是用一个动物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乌龟。要是有一天重新举办龟兔赛跑，兔子还是在路上睡上一觉的话，只要那只乌龟是程黎，兔子也还是会赢的。

“哎哟，就她那龟速。”许周怿欠欠的说，“要是乌龟内部举行个跑步比赛，程黎也得是倒数。”

话音刚落，“啪！”某人脑门上一道红手印。

“程黎！”某猴嗷嗷叫，“温书也说你了，怎么不打她？就盯着我欺负是吧？”

“有意见？”程黎抖了几下腿痞里痞气的，突然想起什么，便转过头对陈南说。

“陈南，要不那天你陪我去吧？你个高拍照方便点。”

“没睡醒？”

“……”程黎无语，过了一会皮笑肉不笑的威胁道，“你不还欠我一人情吗？这次陪我去就扯平了。”

“换一个吧，运动会我从来都不去的。懒得动。”

“哦。”程黎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陈南以为她打消这个念头了。谁知突然话锋一转“诶陈南，昨儿那封短信是谁……”

话音还未落，程黎就看到陈南的眼神扫过来。

那双细长的眼很是淡漠，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不关心任何人任何事，所以无所畏惧。可是不知怎的，那双眼一瞬不瞬得盯着程黎，只有纤长的睫毛在微微晃动。晃动的幅度小到不仔细看都不会被察觉。

他在紧张。

她几乎是刹那间就想到了，昨晚在手机屏幕上犹犹豫豫磨蹭的手指和叮嘱了一遍又一遍让她保密的话语。突然间，一股莫名的情绪紧紧攥住了她。

“什么？”许周怿疑惑。

“昨儿那封短信……是我爸给我发的，催我和我妈快点回去。”飞速的说完，程黎缩了缩头。

温书和许周怿探着脖子听了半天，什么人情，什么程黎的爸爸发的短信？糊里糊涂的。“在说什么啊？怎么说的都是中文，一个字儿都听不懂呢？”

还没等温书和许周怿想明白，这厢陈南扔下筷子就走。

温书和许周怿有些错愕，望着陈南走远的背影眨巴眨巴了下眼睛。愣是没把情况想明白。

“诶诶，乌龟，他这是怎么了？”许周怿戳了戳程黎。

“没事，没事。”程黎从望着陈南的背影中回过神。“先走了。”

“陈南。”

程黎一把挡住陈南的去路。

“生气了？”程黎喘着气，刚刚陈南走的太快，她几乎是用跑的才追上。拉着陈南的白衬衫，眼睛往下看语气有点弱“对不起。”

陈南扒拉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凌厉感。

“不长眼我错了，不该拿这事开玩笑。”

“程黎，我和你很熟是不是？熟到可以开玩笑了。”

“………”真生气了，“对不起，真的。我自己拿针把嘴缝上，不然，你就跟我妈说昨天我爸要拿私房钱的事也行啊。”

“我没那么无聊。”

“这样这样，我补偿你，你随便提个要求。都行啊。”

“这样就完了？”

“毕竟没造成实质性伤害嘛”一阵风略过，把程黎声音越吹越小。

陈南停下脚步看了眼头越来越低，脸上因为刚刚跑的太急而涨红的某人，良久没说话。

程黎的手有点不知道该放哪里，一会抓抓头，一会假装低头翻书包，在偷偷瞥一眼陈南。

陈南双手插着腰黑着脸，嘴紧闭着一言不发，又偏偏一直没离开，昂首站在程黎面前。

那样子就跟邻居家养的那只猫咪一模一样，每次把它惹生气了，就咬你一口然后等着你拿罐头来哄它。

她也不是不讲理的。这事她确实做错了，所以在和陈南说话时气势上都矮了几分。程黎每次让温书等久了，哄起来那都是得心应手的。可是谁来教教她，不吃罐头的傲娇小猫咪应该怎么哄啊？

陈南叉腰的手都累了也没等来程黎的下一句话，气的拔腿就走。

“诶诶.....等等。”程黎在身后叫了声。

陈南停下脚步，

1,2,3

程黎还是没开口说话。

算了！懒得和她计较。陈南在心里默念。

“帮我写作业吧，第36-42页。以后别再提短信的事了。”话毕，陈南便把一本物理习题扔给了程黎。

物理？！

“诶，陈南这不行的，物理我……”抬起头人早已不见踪影。

程黎有些头痛，

她望着陈南扔给她的作业托腮发愁，面露难色。做作业是没什么问题，可问题就出在是物理作业。陈南可能不知道，她学的最差的科目就是物理。有次月考，她英语考了135，物理只考了35，气的物理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当场大骂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她两眼汪汪的说：“呜呜呜，我对物理没意见，但好像物理对我有意见。”，鼻子还冒着鼻涕泡，抽哒抽哒的哭着。见状，物理老师也没法子，只得扶着额头，摆摆手让她出去。

想起往事，程黎重重的叹了口气，定了定神，思绪落到物理题上，奋斗了两小时终于写完了。

好了，明天也可以交差。程黎心满意足，看来我这物理也没那么差。

第二天，陈南收到作业时，眼里是满心欢喜的。

“你都写完了？”

“嗯”程黎打了个哈欠，昨晚熬夜写他的作业，那些个难写的物理题，还要查公式，费了她好大一会功夫才搞定。所以今天睡眠不足显的有些疲累。

陈南忙打开看了眼，看着写的满满当当的作业，觉得安心了许多，又看着几个题目，心算了会，突然觉得有哪里好像不太对，但也没太在意。毕竟写的满满当当的作业，陈南还是很满意的。

“谢了啊。”陈南把作业放进书包里便准备回教室。

“你不生气就行了，扯平了啊，以后可不准再拿这事跟我说茬儿。”

说完两人便回到各自班级上课了。

高一9班。

陈南在班级的最后一排，东倒西歪的坐着，他一向是不肯乖乖坐正听课的。不过虽然坐姿歪歪扭扭的，听课却是一丝不苟的认真。陈南这人有个执念，无论做其他什么事自己本分都得做好，因此成绩一直很优异。老师就是看到他吊儿郎当的坐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由着他去了。

上到最后一节物理课时，陈南突然挺直了腰板，写的满满当当的作业怎么看都很有底气。

李光头进来的时候，陈南还一脸笑呵呵的，李光头踩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教室门，啪的一声将一摞作业扔在了讲台上。

“你们一个个的平时有没有好好听课？这作业做成这样？还读什么书啊？”李光头眉头紧蹙，往下面环视了一圈，班级瞬间噤了声，气氛凝固了起来。

李老头背着手，在讲台上左边走走，右边走走，最后把那一摞作业本最上面的一本翻开，手重重的在上面指了指。

“这种全错的，都好意思给我交上来？陈南！站起来！”

“嗯？”突然被叫到名字，陈南有点惊愕。半响，等终于听清李光头说的话之后，不敢置信瞪大眼睛。

全…全做错了？！

“你自己看。你在干什么？”话毕，李光头便把作业甩给了他。

陈南不解的拿着作业本，翻了翻。

满页的大红叉。

………

李光头的话还在耳边响起。

“陈南，你说你平时坐姿东倒西歪的就算了，以为你起码会好好听课，结果这么基础的题全错？上个月不才进了竞赛班，这个月基础题都不会做了？”

旁边同桌徐一凑上来，看了两眼，便偷偷的捂着嘴笑，还对着陈南伸出了大拇指。

“看不惯我所以故意全做错的？”李老头背着手眉心皱的快要勒出两道山峰。

李老头是他们班班主任，平生最恨谁不好好学物理，所以每次他们班物理作业都是收的最齐的。

“怎么会呢，李老师。我最爱物理了。”陈南嘴角抽搐了一下，语气里竟带点微微的示好。

这个时候千万千万不能和李老头顶嘴，徐一的经验之谈。

“那就是学习态度不认真，乱做的！罚你把这些作业全部重做，再另外加三套卷子，写完明天单独给我！”李老头的话夹杂着三张卷子劈头盖脸的向陈南袭来。

陈南看着满是红叉的作业本，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程黎！

下课的时候，徐一欠欠的凑上来。

“我以为你最近开始认真写基础题是改邪归正了，没想到是新一轮的反叛啊。”徐一用手夹着他满是红叉的作业晃了晃，笑的合不拢嘴。

“反叛你个头，我叫别人帮我写的。最近竞赛班作业多又难，没精力做这么基础的题了。我以为她会好好做的，谁知道…”

“谁啊？你还能找到人帮你写作业？”徐一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陈南温言细语的拜托别人帮他写作业的场景，他想象不出来。

“我姑妈朋友的女儿，也是一中的。”

“女生？”徐一敏锐的嗅岀了陈南语气里的不自然，八卦的眼睛都亮了。“她为什么要帮你写作业呀？”

“和你说不清楚。赶紧的，卷子你两张我一张，明天给我。”说完，陈南便把刚刚李光头罚的卷子塞给了他。

徐一倒是很乐意的接了，他物理常年排年级前列，这点程度他很快就做完了。“下周运动会，我们班和8班有篮球比赛，参加吗？”

篮球比赛？陈南几乎是一瞬间脑海里就浮现岀程黎在人堆里挤来挤去蹦跳着拍照的场景。

“再说吧。”

“哟豁居然没拒绝，运动会不是就连李光头都请不动你这尊大佛吗？咋的，大佛想下凡了？”

“唔，看情况吧。”陈南不想和他继续掰扯这个问题，敷衍着回答了句。

徐一撑着脑袋继续说到　“不过说真的，你要不来是真可惜，8班有个很出名的校花你知道吧？温书，到时候一定会来的。”

温书？陈南想起那天在饭桌上见到她的样子。一身淡蓝色的长裙，挺拔的身形，乌黑的头发随意扎了个丸子头，露出纤长的脖颈。倒是担的起校花的名号。

不过他一向对美女没什么感觉，甚至漂亮的女人会让他觉得不安稳，他想起那个女人也是这么的漂亮，穿一身绣满海棠的旗袍，挽着发髻，透过照片也能感受到她定定的古典气质。可是呢？有什么用，抛下他去平城的时候，毫不犹豫话都没留一句。

“没兴趣。”冷冷的语调。

“切，你真没劲。”徐一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没逼他，他俩从初一就认识，陈南什么脾性，他最清楚不过。

徐一拿起座位上的篮球，收拾收拾东西便准备去篮球场打球了，突然想起什么便对陈南说“上次你不是说暑假去平城旅游吗？还去吗？”

陈南拿着笔正在画一道力学题目的推演图，听到这话拿笔的手微微一顿，“不去了。”

“怎么不去了？你不是想…”

“现在不想了。”

放学回到家，陈南便看到坐在客厅里的陈池。

“姑父好。”礼貌又疏离的姿态。

“回来了。”陈池手头拿了点资料装进包里，看了眼手表，转过身看了眼陈南。

“嗯，姑父这是又要出去吗？”

“公司临时通知出差一个星期，回来收拾的。我还没给你姑妈说呢，等会你给她说一下。”

“好，那姑父出差也多注意休息。”陈南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容，说的话也体贴懂事。

陈池看了一眼陈南，欣慰的点了点头。便往门口走去。不一会就听见关门声，屋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陈南听见身后的关门声响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拿起书包往自己房间走去。

陈池和陈萍是高中同学，高中就谈的恋爱还是年下男追的姐姐。陈池第一眼见到陈萍就非她不娶，谈恋爱时陈池对陈萍也是有求必应。两人又一个姓氏。所以在当时都被人说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今生这一叶浮萍才找到这一汪乐池。婚后陈萍被查出不能生育。陈池也不顾家人反对继续和陈萍在一起。陈南5岁时就被陈萍弟弟养在陈萍家里。家里也总算多了些欢声笑语。

但亲生的和非亲生的总归有区别。有血缘的孩子，父母给予的爱是无条件的。而没有血缘的孩子，大人给予的爱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便是要听话。可是陈南不是那个乖孩子，许是因为陈南从小没跟着父母，所以小陈南是个刺头儿，我行我素，桀骜不驯。

陈萍对陈南倒是一直很包容，毕竟自己没有亲生孩子，早把陈南当成自己的孩子了。但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陈池就经常因为小陈南怄气，又不能打，家里看不惯便去外面。所以陈池几乎是不着家的。陈萍看在眼里嘴上倒也没说什么，却总是一晚一晚的熬着夜。这些陈南都看在眼里，后来每次陈池回家，陈南总是会装模作样变的格外乖巧。

陈南从书包里抽出竞赛班的物理卷子做，再过不久就是竞赛班的考试了，每次考试最后十名会被踢岀竞赛班。他可不想被淘汰。有了竞赛的加持，说不定到高三可以冲一冲b大。

暑假你不去平城了吗？

徐一的话一闪而过。

呵，他有资格去吗？以什么身份去？

又不知道怎么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天安全通道里的那双亮亮的眼睛。

篮球比赛？也不是不能去。

旁边床上躺着的手机屏幕发了一道亮光。一封被打开的短信下紧接着又弹出一则讯息。

运动会很快就到了。

临近七月，天气变得愈发炎热，好在昨天刚刚下过雨，蔚蓝的天空像刚刚被冲洗过的镜子，干净明亮没有一丝云朵。空气里的燥热被雨水裹走，吹在人脸上格外清爽又带着一点初夏独有的热烈味道。这样天气下的操场，一群青春活力的少男少女，举着牌子正一队一队的向主席台方向走来。

“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 八班，他们班作为今天篮球比赛的种子队伍，让我们期待他们的表现！”主持人声音敞亮，边说边用手介绍着迎面而来的队伍。

温书穿着印有他们班主任头像的班服，举着上面写着“威武八班”的牌子，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噗嗤”一阵轻笑。

跑道两旁传来耳语攀谈声。

“八班的班服居然印了班主任的头像，这要换我，打死都不穿，丢死人了。”

“估计他们班班主任要求的吧，你不知道，他们班班主任老骚包了。就爱搞这些。”

“但是温书穿这种衣服还是很好看。”

“温书和许周怿是不是有娃娃亲啊。他们好像是发小。”

“是呢，温书和许周怿两家都是C市最有名的企业，两家又是世交，门当户对。”

温书举着牌子挡在班服前面，头是越走越低。当初就算是当刺头儿也要反对张闷骚把自己脑门印在班服上的提议的。

跑道上各种音乐如雷贯耳。操场上却是一片肃静，只能听见个别细细碎碎的交谈声。各个班级整齐有序的列队，等待运动会开幕式。

“程黎，下午还是老样子，记得帮我拍照片啊。”程黎身后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

程黎站在操场上，他们班是3班所以主持人早早就介绍完在操场上列队整齐了。

“凝凝，能不去吗？”

“不行，一年就这一次运动会，求你了”

“凝凝，要不你自己去？”

“可是我和8班的人完全都不认识啊，这样拿着相机怼着拍，我不好意思。”

青春期的女孩子有怎么开玩笑都不会害羞的假小子类型的，也有像章凝凝这样哪怕是偷偷表明一丝心意也会脸红的。不过程黎是理解的，16岁的女生哪怕什么都不做仅仅是和男生关系走的近点儿，也会有一堆学生起哄。

章凝凝是程黎在3班的朋友。有一天放学，路过篮球场看到许周怿正在打篮球，明朗的笑容，沾满汗水的球衣，精准的三分球，懵懂的青春期，丫的一下子就陷进去了。自己又不好意思偷拍他照片，听说程黎和许周怿是发小，死活赖着程黎给她拍照片。去年运动会，为了给她拍照，胳膊差点折进去。

想到这儿，程黎就气的牙痒痒，

丫的，许周怿处处留情，坏事做尽。

章凝凝朝跑道里举牌的队伍望去，想找找许周怿的身影。程黎也顺着章凝凝的视线望去，冷不丁便看到了在8班队伍后面举着牌子的陈南。

陈南因为人长得好看又高也被9班安排去举牌子。但是这人吧，举个牌子居然也能漫不经心的，俩只手是乖乖的举着牌子的，两只脚却不听话，走路拖拉着地面。衬衣衣角一边塞进裤子里，一边漏出来，而不是像其他班级领头的人那样衣服规矩的扎进裤子里。

很不耐烦嘛，程黎想着。

很显然这样想的人不止程黎一个。另一头徐一看见陈南举牌的样子发出感叹。

“啧啧，大佛下凡，也要为难啊。”

徐一想起今早的场景，又看了眼这哥为生活所迫的样子，不由得就想笑。

今早陈南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一来教室就说要参加这次篮球比赛。把李老头高兴坏了，要知道陈南虽然不喜欢打篮球，但是可被篮球校队眼馋过呢，这次篮球比赛有徐一和陈南，胜算怎么也多了几分。李老头当即就给他补报了名，顺便再把领队员这个狗，呸同学们都不去的工作扔给了他。

“为人民服务嘛，陈南同学现在能有这个觉悟同学们掌声给他鼓励。”李老头把上面印有9班字样的牌子扔给他时，一边竖起来大拇指，一边用力的点了下头，肯定了他的这个行为。

徐一在一旁看着陈南黑下去的脸，乐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也不知道搭错哪根筋。”

运动会开始了，最先进行的项目是男子1000米长跑项目。

程黎和章凝凝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程黎伸长脖子往跑道的准备区域看了过去。找了好一会没找到，又站起来看了会还是没看到。有点悻悻然地坐回位置上。

“怎么，在看你的周礼小哥哥？”章凝凝打趣的问道。

周礼和许周怿温书是同班同学，有次程黎去8班找许周怿他们玩，便看见了正在讲台上写英语作业的周礼，周礼发现了教室门口有人，便走了出来，问道：“同学，你找谁？”，周礼说起话来语调是清清爽爽的和风小雨，眼里是浅浅柔柔的笑意，程黎第一次见那么温柔的男孩子，那和风小雨一下就吹进了程黎的心里。回到家，程黎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到白天周礼的温柔语调，脸便烧的绯红。从那以后程黎便经常去8班找许周怿他们玩，只为了能多看周礼一眼。

“说真的，这么久了你还不跟他表明心意吗？”章凝凝随口问了句。

“啊？”程黎一下子愣在原地，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她只是觉得看见周礼会很高兴于是便常去8班想多看两眼。

可是表明心意...…周礼会喜欢她吗？

“疯婆子。”

一句不咸不淡的声音打断了程黎的思绪。

程黎寻着声音看去，

陈南站在他们班的看台前面，一只手踹着兜，一只手里拿着本什么东西，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程黎走了过去。刚想说“怎么了”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陈南举着的满是红叉的物理作业吓了跳。

“这…这…”程黎翻动着那本物理题集，瞬间有点语无伦次。

一道题都没有对？！她明明这么认真的在写啊。

“故意整我是吧？”陈南双手抱着身体，眼神定定的看着面前手忙脚乱翻动题集的女生。

“没有，我态度是很认真的。”程黎有点心虚，对着那些红叉挠了挠头“…忘了告诉你，我所有科目里最差的就是物理。”

言下之意，所以全做错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陈南听到这话简直头疼，眉毛拧的跟个麻花似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害的我那天被老师罚，多做了三张试卷。”

“你也没问我啊，你那天跑的跟个兔子似的。”

陈南语噎，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你那三张卷子都写完了吗？没写完我帮你啊。”

“算了。”几乎是脱口而出。

再来个全错，李老头不得把他单独拎去办公室一对一辅导。想想做着作业旁边就是李老头那张大脸，整个人就觉得惊悚。

陈南把题集放回书包里，突然一瞬不瞬的看了程黎很久。

“看什么？”程黎被看的心里发慌。

“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程黎把脑袋凑到他跟前，圆圆的眼睛滴溜溜的眨。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把物理题全做错的。”费解的语调，眼神上下扫了程黎两眼，只差没给程黎盖个“笨”字的章了。

“………”

你奶奶的。

“对了今天下午篮球会，两点半到篮球场，我带你去我们班第一排拍照。”说完，抬腿就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温书他们好像说过，你动作很慢。”

“保证不会迟到。”程黎心里一喜，不用站最外圈拍照了。想了一下又忽然觉得这很诡异。

不长眼今天吃错药了？

“你能有这么好心？”

听到这话，陈南抬腿就走。

“诶诶，你一直热心肠。”程黎忙拉住面前就要走的人。

“我不热心肠，人很坏，斤斤计较，毒舌脾气差。”

陈南将头撇过一边，双手交叉抱胸，昂首伸眉故意说着反话。

还是那只傲娇的小猫咪啊。

程黎被陈南这一举动逗笑了，不自觉伸出手隔空摸了摸陈南的脑袋“嗯，是的呢。那咱还是用欠人情的方式。这次算我欠你的，下次请你吃饭吧。”

C市是著名的火炉城市，天气热的早，六月的空气里都是丝丝热气，此时已经有些炎热了，两人的脸上已有点点汗水的痕迹，一阵风吹过，勾勒岀了青春少男少女的美好曲线。

程黎在阳光下笑的开心，完全没留意到自己刚才的话里有种竟然有一丝丝的温柔纵容。

中午，陈南吃过午饭便早早的来到了篮球场站好了位置。他属于很守时的那种人，约定好的时间一定会提前到。陈南到篮球场时，场内已经有部分学生到场了，各个班级的都有，陈南在篮球场上站了一会，不远处就听见有人在讨论。

“你们说这次哪个班会得第一？”

“当然是8班，8班有许周怿。”

“他们班周礼也很厉害。”

“那不一定，9班还有徐一呢，听说今天陈南也会上场。”

“哪个陈南？”

“就是那个考进竞赛班一鸣惊人的陈南啊，平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第一次考竞赛班就进了。”

“我去，这么厉害？平时根本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看来又是一个隐藏大佬。”

“8班还有温书呢，今天也在。”

“就迎新晚会在上边弹钢琴，老和许周怿一块那个漂亮女生吗？”

“对就是她，你知道C市很出名的那个远航集团吗？你知道董事长姓什么吗？姓温。”

“&%￥#……”

交谈声不绝于耳，陈南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索性当没听见去球场外边等。等了好一阵看了眼手机，早已到约定的时间，程黎却还没有出现。而他马上也要去班级集合了。

因为现在是正中午，所以头顶的烈日格外灼热，晒的皮肤有些火辣。再加上程黎迟迟未到。陈南显的有点烦躁。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程黎。

—疯婆子，在哪？

等了一会，仍未收到回复。

陈南只得继续等，操场上人越来越多，已经把篮球场里里外外围了起来。8班和9班的同学也都陆续到场。陈南在对面8班的队伍里看到了许周怿和温书，隔着老远不方便说话，于是点个头示意了一下。突然一个喘气声出现了。

“不长眼，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

真是慢死了。

陈南用手拧了拧眉心，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已经等的脾气都快没了。

“赶紧走吧，真来不及了。”语气里是满满的嫌弃。

都怪章凝凝那厮！

程黎在心里磨牙。

程黎与章凝凝吃过午饭后本想马不停蹄的赶去篮球场，谁知，章凝凝这厮非说用手机拍，拍出来的照片不好看，要回教室拿她的相机。等到回教室拿了相机再过来，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了。程黎只好匆匆赶过来。

陈南一见到程黎，就飞快的走了过来。集合时间快到了，陈南只想赶紧进篮球场，所以没多想什么拉起程黎的手就往里走。

“你再晚来10分钟，我就去集合了。”

两个人距离的突然拉进，让程黎愣了愣，炎热的天气里，陈南身上却没有汗臭味，取而代之的是洗衣粉淡淡的味道，陈南几乎是用跑的速度奔向集合地点，但会把路上偶尔出现的小石块踢到一边，程黎被人拉着也只得在后面跑步跟上，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跑步太疾，程黎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红的快要滴出水来。程黎偷偷看了眼两人交握的双手，骨感却有力的手臂拉着她。陈南的手和他们班男生那种有点黝黑壮实的手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不太爱运动。陈南的手是温润纤长的，在手腕处戴了条暗金色的编织手链，尾端的流苏随着陈南跑动的幅度而一跳一跳的。

滴答，滴答，不知是谁的心跳。

到了9班的集合点，程黎迅速的收回了手。陈南淡淡的看了眼，没说什么。对面的人群里，温书和许周怿在打闹，温书看见他们，很高兴的抬手冲程黎打了招呼，一旁的许周怿在做上场的准备。程黎掏出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准备拍照。

“哎哟，大佛来了。”徐一一把勾住陈南的脖子。

“别闹，热。”陈南抖了下肩膀，把徐一的爪子抖了下去。

“今儿咱俩就来场兄弟篮球，我给你传球打掩护，你来投球。保证配合的天衣无缝。”徐一对着陈南说。

初中时，他俩就经常一起打球，徐一个子高，人又壮实，是打内线的一把好手。陈南控球稳，运球速度又快，擅长抢断，中投，防守也是一绝。除非遇到非常厉害的三分投手，不然两人配合几乎难逢敌手。只可惜后来陈南突然对篮球没了兴趣，俩人一起打篮球的机会就少了。所以对于今天的比赛，徐一格外期待。

“欸，陈南，这位是？”徐一有点惊讶。

刚刚光顾着和陈南说话了，竟没注意到陈南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生。

女生扎了个马尾，因为个子矮，身材瘦，再加上脸蛋也是小小的，只有巴掌那么大。整个人的存在感并不强。所以一时半会徐一竟没注意到她。

“三班的朋友，她带了相机今天帮我们班拍照。”陈南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徐一一听八卦的心就开始蠢蠢欲动。

“你好呀，我叫徐一，是陈南的铁哥们。这位姑娘，你姓什名什家住哪里，和我们家陈南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徐一笑起来，一副妈妈桑做派。

“......”程黎嘴角有点抽搐。不长眼的朋友果然也....与众不同。

“嘶，好痛。”

陈南一个手掌印盖在徐一脸上。“你不用去换球衣吗？”，话毕，就将徐一连拖带拽拉走。

“你就在这拍照就行，我们先去准备了。”

陈南给程黎找的位置在篮球场的最里圈，旁边全是9班的同学，程黎一个人都不认识，陈南走后，她一个人站在那儿还是有些不适应，所以找了个里圈最角落的位置，这里刚好能看见8班和9班的比赛，位置也不显眼，正好适合拍照。

“各位同学们下午好，非常感谢大家顶着炎热的天气来看本届篮球比赛的决赛，接下来让我们热烈欢迎本次参赛的班级8班和9班。我宣布篮球比赛正式开始。”

主持人站在篮球场中央，声音敞亮的说道。

篮球比赛随着主持人的介绍很快拉开了序幕。

8班许周怿担任得分后卫，周礼是控球后卫。其他三个人，两个负责内线，一个负责外线。9班这边陈南是小前锋，徐一中锋负责内线，其他三个人，两人负责外线，一人和徐一负责内线。

比赛一开始，8班五人就展现了他们的策略。大前锋传球一人挡拆打掩护，再把球传到外线给周礼，一人给周礼运球打掩护再把球传给许周怿，许周怿再凭借自己精湛的三分球技术，看准时机三分进球。一套配合行云流水。陈南和徐一有些被打的措施不及，他们最怕的就是厉害的三分投手，早就听闻许周怿三分很准，没想到准成这样。

许周怿主打外线，在三分线外屡屡命中，另外几人和周礼的挡拆配合也十分默契。比赛之初，8班比分一直遥遥领先。

“8班一记三分命中”

许周怿抓住了防守的人的空挡，将球传给了周礼然后迅速换到底角，周礼再和队友交叉换位乘着对手在底角没有防守，迅速将球传给许周怿，底角三分命中。

篮球场内纷纷响起惊叹声

随着许周怿的三分命中，中场结束。

许周怿和周礼击了个掌，臭屁的回到8班队伍，拿着运动能量水咕噜咕噜大口喝着。

“下半场我们还是在9班的防守端做文章。内线我们抢不过他们，他们班人都高身体素质好。禁区内是他们的优势，我们就不打禁区，直接把球运到外线，他们班后卫防守能力不行，很容易得分。”许周怿对周礼说。

“没问题。”

“喏，毛巾”温书将两块毛巾扔给了许周怿和周礼。

“谢谢。”周礼说话时客客气气的，眼里却是隐隐的笑意。

“小书包，能不能温柔点？”许周怿掀开糊在脸上的毛巾。

“要温柔点是吧？”温书径直走过去，将毛巾拿起来盖到许周怿脸上一顿揉搓。许周怿拿手轻轻挡开温书的手笑的咯呲咯呲的。

程黎拿着相机从猫眼里老远就看见许周怿和温书在打闹。看着他们笑的开心，程黎也不自觉嘴角上扬，偷偷拍了几张。拍着拍着相机便移到了旁边周礼的身上，周礼站的挺拔，明明刚打完篮球，整个人看起来竟也是温文儒雅的。程黎笑的更甜了。调好了参数，手指轻轻按下快门。镜头里，周礼也笑的很甜，不过目光正对着是那个穿着印有他们班主任头像衣服的女孩。

程黎微微愣住了。

嘴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时竟不知脸上该做什么表情，讪讪的笑了下才发现笑容很僵硬。慌乱中想把镜头移开，正巧移到了9班篮球队休息的地方。

陈南和徐一几人正在讨论下半场打什么战术，察觉到有目光在看自己，就撇过头看了看。便发现程黎的相机对准了他。可是那样子好像又不是在拍他，脑袋低着像是要把地上的垃圾看穿了一样。

程黎把相机挡在自己脸上，她没有看猫眼，而是低着头，举措间有些手足无措，周礼喜欢温书，这当然是件很好的事，她从小就和温书一起长大，温书待她很好，她记得最开始她频繁的来8班找许周怿和温书时，温书便看出了她的意图，笑着打趣她说，“我们家程黎有喜欢的男孩子啊”。还自告奋勇的说，“既然你喜欢周礼，那我去帮你了解他吧，其实我和他并不熟，不过为了你，我愿意帮你去了解。” 温书帮她要到了很多信息，什么电话号码呀，星座呀，喜欢吃的东西呀，甚至是他喜欢哪类型的女孩子。他说他喜欢有点任性又可爱的女孩子。当时她未在意，现在仔细想来任性又可爱，嗯，形容的很贴切。温书就是被娇宠长大所以任性又可爱的女孩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好像空空的。就像一罐自己珍藏了很久很久的酒突然被打翻了，而她只能呆呆的看着破碎的罐子什么都做不了。

篮球场的下半场开始了

许周怿和周礼还是延续着上半场对9班的战术。但他们没想到的是，9班竟然在短短一个中场休息时间就调整好了战术，利用他们自身个子高身体壮实的优势，在内线上做文章，抢篮板，内线切入，中投频频得手。徐一背身单打更是无人能防，很快9班便把比分追了上来。

篮球场上，两边的队伍都开始紧张起来。

“我们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他们内线无论卡位还是切入都比我们厉害，我们跟着他们一起在内线肯定吃亏。而且在篮下我们抢不到篮板。”周礼抱着球朝最近的队员说了句话。

“我们尽量提高投篮命中率，内线抢不到篮板就让给他们，我们把防守做好就行。别单独分太多心思在那个背身单打的人，我们一对一防守好其他人就行。”许周怿说道。

“8班3分命中”

“9班2分命中”

“9班篮板球一个”

时间还有最后一分钟，场上比分89:91。

8班带球，许周怿拿到球对9班发起最后一次进攻。他把球带过了中线，想找机会投3分，奈何9班的人防他防的太紧，摆明了，其他球可以放给你，3分绝不能放。许周怿把球传给周礼，想通过轮转换位，造成对方防守空位。对面反应很快，周礼刚拿到球对手便紧贴上来，周礼拿到球传不出去，想尝试内切，一个跨栏上球的动作，左脚起跳。右臂单手持球将球送去篮筐中。

随着周礼的上篮动作，观众们都屏气呼吸起来。

“唉！”

突然观众们齐齐发出哀叹声。

周礼的胯栏上球，被9班的大前锋一个暴扣，球没进。

“比赛结束！让我们恭喜9班成为了这次篮球比赛的冠军。同时也让我们感谢8班带来了一场精彩的比赛。”

主持人激动的说着祝词，很显然她也被今天比赛的激烈气氛所感染。

许周怿看着主持人拿着话筒宣布着本次冠军，有点失意。

“没事，很棒了，只差2分呢。”温书安慰到，“等会咱们一起去吃饭。叫上程黎。”温书拿毛巾给许周怿擦了擦汗。

温程许三人从小就在一起，小时候光屁股都看过，所以温书根本不觉得擦汗有什么，许周怿就更没多想了，神情自然的不得了。

周礼看到这一幕，走路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向别处走去。

另一边

“还举着呢？”陈南双手环抱着，手指点着胳膊，饶有兴致的看着旁边仿佛被葵花点穴手点了穴位的程黎。

程黎闻身放下了相机。

“照好了吗？我看看。”

“不要。”照相机里有很温书和周礼同框的画面。程黎怕被陈南发现小心思顿时警戒了起来，死死抱着相机。

“我也懒的看。”

徐一换完衣服，拿着包便找了过来，“走，今天咱们班赢了，李老头请全班吃饭。”

程黎听见这话，便准备说那我就先回去了。话音未落便看见温书，许周怿，周礼三个人朝她了走过来。

“小黎，走咱们一起去吃饭。”温书说道。

“温书，我…我有事就不去了。”

“什么事呀？今天篮球比赛比完就放周末了。”许周怿在一旁问道“你爸妈又吵了？”

“没有…”程黎看了一眼周礼，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心里五味杂陈。她并不想现在这个时候和周礼吃饭。但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推辞。

那厢许周怿瞪大了眼睛，正在等她的答案。

“我.....我今天帮9班拍了照，所以陈南为了答谢我，邀请我一起去9班的篮球庆功宴。”

程黎一口气说完，等听清自己说的话，顿时就后悔了，陈南挑着眉看着她，徐一脸上也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嗯，刚才就说好了。”程黎压了压脸上的尴尬，面不改色胡诌到。

“嗯对，之前是和她说好了。”陈南很自然的接话。

这下轮到程黎傻眼了，她看着面前十分淡定的男子，挤眉弄眼的使着眼色。

“那行吧，我们就先走了。”温书笑了笑便朝场馆外走去。许周怿跟在身后，经过程黎身边时偷偷笑着说了句“你和陈南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再见程黎。”周礼经过程黎身边时，温柔的打了声招呼。

“再见。”程黎努力挤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朝他摆了摆手。

“呼”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程黎松了一口气。

“你要和我们一起吃饭？”陈南挑眉。

“没，你们去，我就不…。”

“怎么能不去呢，你们俩不是都说好了吗？我们9班是最热情好客，带家....朋友当然是可以的。”

徐一满脸的笑容，过于洋溢的热情把程黎的“不去”堵在了口中。

“啪”

徐一被人从背后重重的锤了一拳。

“行了，她还有事。”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脑袋锃亮的中年脑子喘着气在场馆门口朝他们喊道“徐一！陈南！你们俩啰嗦什么？赶紧走了。就差你们俩。”

“李老师，这个女同学是陈南朋友，今天是她帮我们班拍的照，她也要和我们一起去。”

“那赶紧一起走了，搞快点。磨磨唧唧。”

“诶好，马上来了。”徐一轻快的回答了句。

陈南&程黎“………”

一到饭店徐一便溜去了女同学那桌吃饭。

徐一在9班人送外号徐嬷嬷，因为他平时没事就喜欢往女生堆里扎。和女生聊起男明星，流行的衣服，漂亮的发饰文具之类的话题那是说有多得劲就有多得劲。有时候看着一米八的魁梧大高个混一群柔柔弱弱的女同学堆里，聊着什么面霜手霜之类的，那场面也是辣眼睛。可是人家徐一喜欢，还会说“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太粗俗，我可和你们不一样。”久而久之徐嬷嬷的名号在班上就传开了。徐一成绩好，所以班上女生也爱和他玩在一块，没事可以问问不会的作业什么的。渐渐的徐一就和班上女同学混熟了。

程黎自然是和陈南坐在了一处。同学们对程黎的到来倒没有太多惊讶，因为以前也有男生带自己女朋友参加班级聚会的例子。李老头是个很开明的班主任，只要成绩好大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大家都各说各的，没什么人在意程黎。

程黎端着碗闷头大口大口的吃着白米饭，她坐的这桌都是9班的男生。程黎平时看着牙尖嘴利的，但其实没什么和男生相处的经验。在家里大多数时候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程显贵每天都流连在麻将馆，不怎么回家。所以她也没什么机会和程显贵相处。在学校就更是了，她成绩不算好，长相更是平平无奇，除了巴掌小脸外，五官并不出众。也只有和温书许周怿几个熟人说话才没什么顾忌，所以显得比较活跃。但现在周围都是不认识的男生，毕竟是青春期的小女生，程黎现下一句话都说不出。连抬起头夹个丸子，心里都咕噜半天。索性便不吃菜了，只管埋头吃白米饭。好在班上同学好像并不在意她的到来，一直在谈论今天篮球比赛的事，她也稍微感到自在些。

陈南正和同学们聊天，今天他在篮球场上表现不错，帮助队伍拿了好几个篮板和投分，现下桌上的男生都在津津乐道下午陈南的那几个篮板球。聊了会天，陈南的目光就被旁边闷头吃白米饭的身影吸引。陈南撑着脑袋定定看了会，旁边的女生把手伸出半截，还没碰到菜碟又缩了回去。陈南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过一会，一颗肉丸子夹进了程黎的碗里。

啊，是小肉丸！程黎看了好久了。

突然陈南站起来，径直往某个正笑的呲牙咧嘴的人那边走去。

“起来，换个位置。”

“干嘛啊？和你换？有病啊？”徐一和女同学们聊的正欢突然被打断，心情瞬间不好了。

“和程黎换，快点。”说着拉起徐一朝自己那桌走去。

到自己那桌后，把徐一往程黎面前一推，“程黎，徐一说他想和你换个位置，他一个男生坐那桌觉得不太方便。”话毕，眼风扫了眼徐一。

徐一默默的在心里腹排，

他奶奶的重色轻友！

“啊…对，程黎我一个男生坐那桌觉得不方便，咱俩换个位置吧。”

正在吃饭的程黎听到这句话从饭碗子里抬头，眼神里都带点喜悦。

“好呀。”笑的咧开了一口大白牙，嘴边还粘着颗饭粒。

换桌后程黎舒服多了。虽说大家还是不认识，但好歹都是女孩子，还是有共同话题可说的。

“你是陈南女朋友？”一个女生好奇的问了句。

“啊不不不。“程黎一个劲的拼命摇头，”就是刚认识的朋友。之前我帮他写了物理作业，他今天也帮我个忙，仅此而已。”

“那份物理作业不会是你写的吧？”一女生听见，便笑了起来。“就那份全错的。”

“………”程黎的眉毛拧成了八字眉，嘴角有点抽搐。“啊对…我物理不太好，不小心给他全做错了。”

“那天他被李光头骂的狗血淋头。”

听到有人在谈论物理作业，在另一桌的李光头好奇的转过身往那个女生方向瞥了眼。

女生便压低了音量“陈南理科很好的，你是他女朋友的话让他教教你物理吧。”

“都说了不是女朋友。”程黎有点囧。

“忘了忘了。你是他朋友的话也可以让他教你嘛。他理科真的特别好，之前学校竞赛班招人要考试，我们班就两个人过了，他就是其中之一。”

那个竞赛班她知道，是学校为名牌大学的自主招生特别准备的，里面的教师资源都是最顶级的。每年没有名额限制，能考过就可以去。但考试的题目都是整个高中的知识，甚至涵盖一点大学的高数。他们才高一，所以考过的人寥寥无几。

程黎有点惊讶，她实在很难将那天楼道里抽烟动作如此熟捻的人和理科大佬联系在一起。

思及此她不由得转过身看他，那一桌的陈南背微微弯着，手伸长极其自然的放在徐一的座椅上，脸上因室内闷闷的环境而变得有些泛红，嘴巴上是一层薄薄的水光。胸口的衬衣扣子解开了几个，露岀一点白皙的皮肤和若隐若现的锁骨。雪白的皮肤和浓黑的头发在昏暗的灯光下越发鲜明。

那样子竟有几分性感撩人。

程黎看的脸有些发烫，忙转过身装作若无其事的喝了口水。

他和那天在Starry饭店好像不太一样。那天他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对任何事都目不关心的样子。今天和他的同学们插科打诨好像又很好打交道的样子。但是好像又不完全是看到的那样。虽然和同学们有说有笑的。但大多时候脸上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被逗笑的时候也只是微微抿起嘴角。好像在他身上永远都看不到大喜大悲这类热烈又浓郁的情绪。

庆功宴结束后，陈南送程黎回家。

C市是很典型的山城。整个市区都坐落在盆地里依山而建，因此建筑并非像平原那样从平地上拔地而起，而是依山而立，错落有致。有些楼房在山脚，有些在山坡，有些在山顶。

又因着地处盆地，所以雾大湿气重，建筑常年浸淫其中，年岁稍大点的，墙面都起了层层斑驳的霉菌和青苔。

程黎的家就在一个小山坡上，C市到处都是山，城市基建的费用比平原城市贵上许多，有些山坡地质更是不适合修车站。因此在早些年做城市规划时，有些小山坡只在山脚修了车站，顶多在半山坡修一两个。

人们出行常需要走几百米到山脚下去。这一来二去，有钱人家都搬到山脚下的新区了，住在山顶的大多都是没什么钱的人家。

公交车停在了山脚下的星辰3路车站。

陈南和程黎下了车。

“就送到这里吧，今天真是谢谢你，陈南。帮了我大忙。”

程黎正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拿着交通卡准备放回去。

这次说的是“陈南”，没叫“不长眼”。

陈南闻言嘴角扬起了弧度，“帮了你什么忙？帮你解了周礼的围？”

程黎听到旁边的人说的话，拿着交通卡的手骤然顿了顿。猛的抬起头看着陈南。嘴巴嘟成了“0”型。

陈南看到程黎面露诧异之色，嘴角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他又不是傻子，在篮球场上拿着相机呆若木鸡的样子，和周礼经过她身边时不自然的神色。仍谁看都知道她的心思吧，还傻了吧唧的以为自己藏的很好。

“那再见，谢谢，晚安，路上平安。”

一连串语珠飞速地说完程黎就急忙背上书包，转身就准备往坡上逃去。

刚一转过身，程黎的步伐就停下了。

庆功宴上李老头因为篮球比赛久违的夺冠整个人异常兴奋，拉着班上同学就是一顿谈天说地，声泪俱下。等到李老头终于哭完了，时间已经很晚了。李老头担心路上安全，便叫班上男同学送女同学回家。陈南自然被叫着送程黎回家。

此时，夜已深，

程黎看着眼前一片幽暗的小道，愣是一步也跨不出去。

程黎背对着陈南，傻站在原地，脚步在地上来回磨蹭。

不一会，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走吧。”

陈南把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边笑边往山坡上走去。

小道的两旁栽种了密密麻麻的梧桐树，枝繁叶茂的树木将小道层层包围起来，即便是白天，也只能从层层叠叠的叶片间隙里渗进零星的日光。到了晚上，这里更是昏昏沉沉的，只有路边几盏忽明忽暗的路灯在闪烁。

程黎背着书包，双手紧紧抓着肩膀两边的带子。她一向是十分害怕夜晚走这条小道的，奈何从山脚到山顶只有这一条路。虽说只有几百米，可是她也不肯独自一人走这条道路回家，每每到了山脚的车站，都会叫秀琴来接她。有时秀琴有事没在家，她愣是宁愿在山脚下吹着风等秀琴回来也不愿意一个人走那条道路。

——叮，陈南的手机里多了条讯息，陈萍发来的。

【姑父回来了，记得表现乖点。】

陈南皱着眉头看完，一抬头，看到的便是程黎一言不发，手紧抓着书包带子的模样。

“你，很害怕吗？”隔着一段距离，陈南出声，语气不知不觉的变得柔和。

“没...没有。”

陈南没在说什么，只是脚步慢慢靠近程黎，和她并肩而行。

走在这条梧桐小道上，四周万籁俱静，只有树影微微摇晃的声音，眼前蒙蒙一片。

程黎以前觉着，这昏暗不见天日的梧桐小道像是通往鬼门的路，寂静，阴暗，湿冷。即使是在盛夏，走在路上，也总觉着冷飕飕的。

现下和陈南并肩走在梧桐小道上，耳畔传来陈南浅浅的呼吸声和偶尔踩到枯枝的声音，由于离的近，她甚至能感受陈南手臂的温度，和手腕上那根细细的编制手绳。尾端的流苏跟着步伐晃动，偶尔打在程黎手臂上，竟也觉得安心了不少。

到了家楼下，程黎跟陈南道谢告别后就匆匆上了楼。

这么晚回家，估计得挨骂了。程黎一边小跑上楼一边嘀咕。

“妈，我回来了。”

刚一进家门，程黎就发现不对劲。

满屋子散落的物件，碎掉的花瓶，倒下的书柜，甚至是破掉的窗户.....

程显贵和秀琴各坐一侧，两人背对着，中间隔了老远的距离。

“家里进贼了？！”程黎放下书包，手忙脚乱的到处翻看，有无丢失东西。

“程显贵！你说，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又拿我存折去打麻将了？”秀琴几乎是喊了出来，指着程显贵怒骂道。

存折我爸又偷拿了？

程黎听到这句话，找东西的背影微微一怔。

“你敢指着我？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打麻将怎么了？平时就这点爱好，老子不偷不抢的连打麻将都不许了？”

一看秀琴指着自己，程显贵也急了，他这人是最好面子的，女人在家就应该乖乖听话，敢拿手指着我反了天了。

“这些年折在麻将里的钱还少了吗？没有上百万也有几十万了吧。都是我挣的血汗钱，你把钱都拿去打牌了，以后生病了还有程黎上大学怎么办？”

秀琴红着脖子，话里竟不知不觉带着哭腔。

“爸，你又偷拿家里存折？”

“你不给老子说，老子还不是自己找到了。”想到这，程显贵开始沾沾自喜。

“程黎！你原来知道这事是不是？那你怎么不给妈妈讲！”

秀琴质问着，脸上满是泪水，“你们一个二个的都瞒着我。”

“妈，我没有，我没给爸说，是他自己找到的。”程黎听到秀琴的无端指责，眼眶开始发红。

“你知道他要偷拿家里存折，你就应该提前给妈妈说。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程黎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对不起。”

“秀琴，你一直骂孩子干什么，有事冲我来，钱是我拿的。”一旁的程显贵看着程黎流眼泪，突然心里一紧。

“你还好意思说？这些年你不但没挣着钱，还天天打麻将欠钱，烂泥扶不上墙！”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

程显贵怒极，脖子上阵阵青筋。

他是最听不得别人说他没挣着钱的，他和许维生，温玉都是同学。他们发达了，自己却没挣着钱，言下之意很明显，

他不如他们。

一想到这儿，程显贵更是怒不可遏，抬起手臂就要继续打秀琴。

秀琴一看程显贵抬手，突然揪住程显贵头发和他扭打在一起。

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

“爸妈，别打了别打了。”

“啪，迸，嘭”

“你这个瘟丧，臭婆娘，你见不得老子好，”

“打啊，继续打，今天就把这日子撕破！谁他妈都别想好过！”

.......

程黎一个人出了家门，星辰3路附近有一处公园——司楠公园就在山顶上。她无处可去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去逛逛。

都是你的错，臭婆娘，烂泥扶不上墙.......

程黎闭了闭眼睛，眼角还有浅浅的泪痕。刚刚父母激烈的打架场景还历历在目。虽说已经习惯了，但看到程显贵和秀琴互相动手的那一刻，程黎还是崩溃了。

这些年程家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程黎小时候还只是相互辱骂几句，近几年，程显贵看到温家和许家发达之后，吵架的次数便越来越频繁，闹的场面也越来越大。

洗碗做饭，打麻将，当初怎么没做房地产行业，什么事都能吵上个三天三夜。

家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是温床，而对于程黎来说，这里永远聚集着一股怨怒，程显贵对自己没发财的愤怒，秀琴对程显贵打麻将的埋怨，程显贵对秀琴管束的不满，仿佛只要是父母在外面受了气，就拿回家倒出便是。

这股怨怒看似只是程黎漫长生活里的一个片段而已，但久而久之便慢慢融进了程黎的身体里，构成了她的一个部分。

怨生怒，怒生泪，泪生卑。

陈南在司楠公园见到程黎的时候，吓得手机差点没拿稳。

星辰3路附近都是老区，所以一到晚上街道上的人就特别少，司楠公园更是不必说了，一直冷冷清清的。

陈南就是看这地儿安静，于是便一个人过来躲躲，今天陈池回家了，他可不想现在就回去装乖宝宝，累的慌。

他正坐在长凳上闭着眼抽烟，突然迎面走来一个身影。披头散发不说，走路还没声儿。等他察觉到边上有人的时候，睁开眼就是一个长发女站在他面前。

“操！”

陈南吓得一激灵。

“他妈的，谁？”

来人未答，

长凳旁边的路灯闪了下，就着光，陈南眯着眼仔细瞧了瞧。

乱七八糟的头发，

巴掌大的小脸，

圆溜溜又亮亮的眼睛，

眼睛里.........

“程....黎？”

程黎闻声“嗯”了一声，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手臂上还传来刚刚因为拉架被误伤的阵阵痛感，头发也因为拉架散了下来。圆溜溜的眼睛因为刚刚哭过而闪着泪光。

思及此，见到陈南的一瞬间，她便立马拿手揉揉了脑袋，装出一副瞌睡没睡醒的模样，悄悄擦掉了泪痕。

“你怎么在这？”

在我最狼狈的时候。

“抽烟呗。”陈南闻言轻笑了声，晃了晃手里的烟。

“你这，新发型？”

程黎闻言，鼻子微酸。

“嗯，最近的流行，你们男生不懂。”

陈南定定的凝视了一会，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很安静，

半晌，一个声音响起。

“我懂。”

很轻很轻的一句话，轻到程黎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语气里分明是对着受伤的小动物才有的温柔低哄。

陈南站起身来走到程黎身边，微微弯下腰两只手有点别扭又笨拙的帮她整理了下头发，然后用很柔很柔的语气跟她说，

“这样很漂亮，乖，不哭。”

许是刚抽完烟的缘故，说出的话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薄荷味。

都说味道是思念的影子，很多很多年以后，当程黎在大街上闻到这种淡淡薄荷味，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这一天的陈南。

那个在梧桐小道里靠近她的陈南，

那个温柔又别扭的帮她整理头发的陈南。

什么东西在心底悄悄种下了种子。

陈南回到家，陈萍一听到动静就马上出来。

“南南，怎么现在才回来？天都已经黑了。”

语气很是关心。

陈萍没有自己的孩子，对陈南一直视为己出，衣食住行上样样照顾妥帖。这些年陈萍和陈池挣了不少钱，经济上没什么压力。所以陈萍对陈南的要求一直只有别惹陈池生气就行。

偏偏小时候的陈南脾气古怪的很，她倒是没什么，可是陈南毕竟不是陈池亲生的，她能包容不见得陈池能包容，陈池虽然嘴上不说，但这些年夜夜不着家，大家心里都明白。

好在近一两年，陈南年纪渐长，终于懂事了些，在陈池面前还算乖巧。

“姑父回来了，要表现好点哟。”陈萍叮嘱道。

“嗯”

陈池从书房里出来端水，见到陈南回来没说什么，只点了下头便转身朝书房走去。临近房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便说道，

“你们马上放暑假了是不是？”

“嗯，再过不久就是期末考试。”

“嗯”陈池含糊的应了声，他并不在意陈南的成绩。

“放假后不久就是你爷爷的七十大寿，我和你姑妈想着给老爷子办个酒，到时候你伯父伯母都会来，你要去的吧？”

陈池目光闪烁，试探性的问了句。

陈家一共三兄妹，陈池是老大。陈南和他的那些弟弟妹妹处不惯，他是知道的。

“爷爷的寿宴我这个孙子怎么能不去呢？”

陈池的爸爸，陈南跟着陈家人一起唤作爷爷。

“那就好，早点休息吧。”

“好的，姑父你也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陈南回到了自己房间立马朝床上扑去，嘴角勾起的笑容慢慢放下。

“呼”重重的叹息。

陈南将头埋在枕头里，过了片刻便坐了起来，靠着床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拿出卷子开始做了起来。

竞赛班的考试和期末考试只隔了一天，也就是说他要在最后一周同时准备竞赛班的考试和各主科考试，他没时间躺在床上悠闲的思考他和陈家人之间的关系。

语文，数学，英语，物理，陈池把各科试卷摞好，一张一张仔仔细细开始做了起来。

这段时间陈南很忙碌，平时白天他要上课，晚上回来，从语文开始一科一科的复习笔记和错的习题。周末他还要去竞赛班，晚上回到家就开始马不停蹄做物理竞赛题。

他上个月才进竞赛班，从最基础的运动学板块开始学起。他天赋比不上徐一，学起来没他那么轻松。能进竞赛班完全是因为他勉勉强强提前过完了一遍高中的知识，结果考试又刚好考到了而已。

他对游戏，动漫什么的都没兴趣，中考完假期太无聊，闲着没事便看完了一遍高中物理。但是竞赛班的物理和高中物理的着重点不太一样。所以他做起竞赛班的练习题也感觉很吃力。

竞赛班的考试和期末考试两个双管齐下，陈南每天起早贪黑，早上六点便起床，凌晨一点才放下题集。

另一头，

程黎日子同样不好过。

程显贵偷拿秀琴存折这一事还没过去。秀琴在家里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冲程显贵发火，两人又吵得不可开交。要是程显贵不在，便会责怪程黎，为什么没有把这事告诉她。说些“有时候大人吵架，也是当小孩的没做好事”之类的话。甚至有时候上班受了领导的气，回去也会拿这事说上一番。

在学校里，章凝凝已经很久没理程黎了。上次篮球比赛，章凝凝拜托程黎拍许周怿照片，结果拿回来的相机里全是温书和周礼的同框，气的章凝凝当即就没理程黎了。她只得一个人上课，学习，吃饭，做课间操。

期末考试也让她头疼不已，所有学科里她只有英语比较好，物理数学那都是一塌糊涂。每天被那些数字公式解析图绕的头都晕了。她偶尔去学校图书馆碰见陈南，本想打声招呼，结果他好像很忙的样子，来去匆匆。便罢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试。

考完最后一科，

“陈南，明天就放暑假了。咱去露营呗？”一想到放暑假，徐一搓了搓手掌心，两眼放光。

“我考虑考虑。”

这段时间每天起的比鸡都早，睡得比猫头鹰都晚。每天都泡在题里，好不容易考完了，他不想放假第一天就把自己搞这么累。

“随便吧，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徐一显然对陈南这种态度已经习以为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叮，一封短信

【假期来平城吧，我们等你。】

程黎和陈南踏上列车的时候，程黎还是很茫然的。

昨天刚考完最后一科，陈南便来3班找她，问她今天要不要一起去平城。

她刚想说“不去”，脑海里就想起了这段时间家里乌烟瘴气的氛围。不用想，放假回去也是日日听程显贵和秀琴吵架。于是便一口答应了。回去收拾行李的时候，甚至因为不用再待在家里，而哼起了小曲儿。

等到上了列车，看到车窗旁飞逝过的花草鸟木时，才突然想起，

平城？是什么鬼地方啊？

程黎转过头看了眼旁边戴着耳机，闭目养神的某人。

“那个.....陈南，平城在哪里啊？”

“在北边，一个临海小城市。”

程黎的脑海中飞快闪过各种句子。

北边？北到什么程度？

小城市？在大山里那种吗？

他不会把我拉去卖了吧？

想起电视新闻里经常播放的，某某女学生暑假和朋友出去玩被骗到大山里

.........

这样想来，也和他不是很熟，怎么就答应和不知根知底的人单独出去了呢？

陈南在旁边闭着眼，仿佛知道程黎在想什么，嘴角扬起弧度，一本正经的开口

“嗯，等会还有两个壮汉来接我们。”

壮汉？！两个？！

程黎翻身到有车窗的那一侧，看了看风景，冷静了会。

不过真的只有一会，一小会，

片刻，

陈南耳旁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咔脆咔脆，嗯，薯片。

咔嘣咔嘣，嗯，水果糖。

咕噜咕噜，嗯，喝饮料。

“........”

陈南摘下耳机，睁开双眼，转过身笑盈盈的盯着程黎。

“好吃吗？”

“可好吃了。陈南你要不要也来一片？”程黎扬起头，露出一排大白牙。

陈南也跟着程黎阴森森的笑着，

“刚好没吃饭，那么就不客气咯。”

话毕，一股脑把程黎的小零食全给她没收了。戴上耳机，继续睡觉。

“.......”

你大爷！

平城

两男一女正站在出站口，像在等什么人。

男人中矮的那一个扯了扯女人的裙角，

“妈妈，哥哥还没来吗？我站的都累了。”一个奶音瓮声瓮气道。

“乖，再等一会，哥哥马上就来了。”女人摸摸小朋友的头低声哄道。

“来，爸爸抱你。”男人把小朋友一把抱在怀里，挠他痒痒，逗的小“”咯咯咯”的笑。

陈南和程黎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终于到了平城。

出了平城站，陈南隔着老远的距离，一眼就看到了幸福的一家三口。

她笑的真开心，仿佛她那块的空气都是甜的，和记忆里她总是哭丧着的脸不同。男人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孩，他记得叫，闻书安。取自“书史足自悦，安用勤与劬。”，对当初小孩就是这么跟他介绍的，说“我的名字取自大诗人的诗句”。

他还记得，很小的时候问过她，自己名字的由来。她说因为生在南方，所以就叫陈南。

“诶，陈南你怎么停下了。”程黎拖着个箱子，“快走啊。”

“哦，好。”

陈南回过神，想往前走，可是前方温馨的画面太刺眼，刺的眼睛生疼，模糊了眼前的路。

程黎拖着箱子往前走了一会，回过头才发现，陈南还在原地。

“陈南！你磨磨唧......”

程黎拖着箱子又跑回陈南面前，刚准备骂一通，待看清陈南的神色后，骂人的话堵在了嘴边。

“怎...怎么了？”

陈南的鼻子红红的，眼睛里还有斑驳的雾气。

他一向站姿挺拔，无论是在安全通道里和她拌嘴的时候，还是在食堂里惹他生气的时候，他永远都是昂着头抄着手，嘴上不饶人，那么神气。

此时此刻他驼着背，低着头，又拉着个行李箱。要不是和他一路的，程黎简直要以为他是被别人抛弃了。

“啊，我懂了，你不会是来平城偷偷找女朋友的吧？现在见到她跟别人好了？”

说完，程黎还一副“你头上戴绿帽了，我深表同情”的表情，

“女朋友？”

“啊，就电视上新闻经常放的那种，什么暑假男高中生偷偷跑外地私会女友。”

“那为什么要带上你呢？”

“害，和你女朋友吵架了是不是？带上我想让你女朋友吃醋。”程黎一副了然的表情。

.........

操！

陈南提起箱子就快速越过程黎，大步往前方走去，头都没回一下。边走还边拿袖口使劲蹭了下眼角，过了老远还能听见箱子和地面重重的摩擦声。

“被绿了也别把气撒我身上呀，真是。”程黎提起箱子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到了前方，

一声清脆的女声响起，

“陈南”

前方的女人朝他们摆了摆手，

“这是谁？”程黎踮起脚尖小声的在陈南耳旁问了句。

“我女朋友和两个壮汉。”陈南低声回答了句。

“你好，我是陈南的妈妈。”方春梅看着程黎笑了笑，

“你就是陈南说的，要跟他一起来的那个朋友吧？”。

妈....妈？

程黎傻眼了。

“这是我丈夫和儿子，闻山和闻书安。”方春梅一一介绍到。

“叔叔阿姨好，弟弟好。”

程黎礼貌的问了好。

一个姓闻，一个姓陈，程黎就是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程黎偷偷看了眼陈南，身旁的人神色平静，站的笔直。倒是完全没有刚刚像是被女朋友绿了的神色。

陈南看到程黎正在看着自己，便弯腰靠近了一点说，

“怎么样我女朋友好看吗？记得要让她吃醋哦。”

戏谑的语气。

程黎狠狠瞪了眼陈南。

闻山今天开车过来的。接到陈南和程黎之后，便两只手一边提一个行李箱先去车里等着了。

方春梅牵着闻书安的小手，走在前面。程黎和陈南跟在后面。

“妈妈妈妈，累了，抱抱。”闻书安朝方春梅张开两只小手臂。

“书安累了吗？那妈妈抱抱。”

方春梅温柔的抱起了闻书安，语气里满是宠溺。

陈南在后面看着这一幕，

嘴巴微微抿住，手有些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眼睛又假装被什么吸引了，看向别处。

“诶，程黎，那边好像有好玩的东西，我们去看看。”

陈南指着一处糖画摊儿，拉着程黎走了过去。

“是糖画。”程黎说，“小时候经常吃的。”

“想吃这个吗？那我们画几个。”方春梅闻声抱着闻书安走了过来。

“好嘞，请问几位都属什么生肖啊，我给你们画个自己的生肖。”

老板拿着糖浆在火炉上热了热。

“我家宝宝是只小老虎。”方春梅脱口而出，脸上带着笑。

忽然间又意识到什么，顿了下。

“陈南属....属......”

方春梅支支吾吾了半天。

“是狗狗，老板给我们做两只狗狗和一只老虎的图案就行。”

程黎对老板说了句。

之前在安全通道里，和陈南斗嘴时，他说他16岁正好和她同龄。

方春梅的脸色变了下，飞快的看向陈南。

一旁的陈南仿佛并未听到刚刚的对话一般，只是一直看向糖画摊子，好像真的很期待糖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