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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师徒反目

发表时间: 2022-11-19

“所以,从最初的小运城,到今日的暮云峰……原来师尊都是在利用行客吗?”

堂皇的宫殿居所之中,身穿黑色布衣的青年摘下染血的遮面帷帽,声音颤抖的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但还尚未等那上位的仙人回应,青年又是一阵自顾自的大笑,声声泣血。

“行客……行客?犹行路过客,原来师尊早在赐名的时候就告诉了我一切的真相,是我自己忘了自己姓乌,子虚乌有的乌!”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毫不相干的人,是为乌行客。

子虚乌有的过路人罢了。

乌行客恍然意识到,他的人生,确实是一个笑话,而他自以为的救赎,更是这笑话之中最大的一环。

讽刺至极!

浑然不觉的泪水尚且滚烫,划过面上的鲜血淋漓,勾起一阵盐渍的刺痛,乌行客觉得此刻的自己着实是有些丢人。

所以他丢下那脏兮兮的帷帽,拔出手中的长刀,寒光在周身乍现。

刀锋大逆不道的直指那上位之人。

抬手随意的抹去自己面上多余的水渍,乌行客神情桀骜,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那原来从始至终都高高在上之人。

“师尊,你给大师兄取名云野,我入门时曾好奇的问过他这个名字取自何意,他跟我说乃是师尊您希望他一生闲云野鹤,自在逍遥……但此刻,敢问师尊,这‘云野’二字到底何意?”

明明说是发问,但却又是一场癫狂的自问自答。

“哦,想起来了,大师兄凡间姓氏为莫,所以,是莫云野吗?莫须有的闲云野鹤?”

说罢又是轻蔑一笑。

“呵,倒是与我的乌行客不相上下了,所以他莫云野如今被镇压在九幽域,万万年受烈火焚身之苦,永世而不得超生!”

“是极,是极!还有小师妹,我那可怜的小师妹叫什么来着?”

乌行客忽然气息有些不足,止不住的用力喘息以保证声音的平稳,但胸膛仍旧因为滔天的怒火而剧烈的起伏。

“于梦生?于世间大梦三生?”

“所以,这才是她明明是暮云峰门下道心最为坚定的修行者,却三朝深陷情缘二字,为一凡人所蒙骗从而自此堕入外道的原因吗?”

“哈哈,哈哈哈……笑话,天大的笑话!”

乌行客目眦欲裂,额头青筋暴起。

“师尊,你到底要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所以才要把门下仅有的三个弟子弄成这番模样?”

满眼的血丝遮目,乌行客朝着上座那人发问,字字夺人,步步紧逼。

乌行客始终不敢相信这三年来所发生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但事已至此,且大道为证,容不得半点辩驳。

但即使是这样,他仍旧不肯相信。

所以,他想要一个解释,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解释。

明明当年将他乌行客从小运城那般龙潭虎穴中拉出来的人是他,当年悉心教导他为人处世之理的人也是他!

可为何现在这个曾经拯救他的人,在此刻又要将他推入另一个不见天日的深渊?

似有死寂之意在整个大殿之漫延,气氛愈发低沉肃杀。

归云殿殿外原挂着的寻风铃早已损毁,而暮云峰上的四人也已去其二,余下两人刀剑相向……暮云峰又像当年那般沉睡了过去,死一般的沉睡了过去,让身处其中之人只感到遍体生寒。

“你说话啊!鹤青,鹤归元!我让你说话!!”

乌行客颤抖着手紧握手中的长刀,死死盯着那上面的人厉喝着,嘶哑至极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中不断碰撞回荡。

但回应他的仍旧只有死一般的静寂。

到底,最后还是他声嘶力竭的先支撑不住了。

跪倒在这暮云峰的归云殿中,手中的刀子咚的一声砸到冰冷的地板上,散下来的头发几乎要把他的整张脸遮住,显得鬼魅异样。

有大片的血迹随着人的动作晕染开来。

“……师尊,我求您了,辩解也好,承认也罢……能不能大发慈悲的告诉行客,这一切都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作为祁山弃徒,以及此刻那所谓的天魔少主,他已经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强闯祁山宗道场上,一关关一门门的拼杀至此,他实在是太累了。

就如同当年他孤身一人在小运城求生,无力且孱弱,充满着命运的残酷和血腥。

“……师尊,求您,求您了。”

乌行客抬眸看向那仿佛离他愈发遥远的人,但却发现自己忽然怎么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有那双深邃而冰冷的眸子仍旧如同寒潭般冻得人发颤。

“您既然出手封锁了暮云峰,既阻止了他人的登山,那么想来应该也是有话要对行客说的吧?”

乌行客痛苦的喘息声在大殿弥漫,却是执拗的仰着头与那人相望,似是好久好久。

而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坐在上位的鹤归元,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广大云袖中的手拳头紧握,但随即又是恍然般松开。

像是松开了手上一直因为不舍而不自主紧握的东西。

“恶妖该镇,天魔该斩,外道该杀。”

清冷威严的声音在乌行客的耳边响起,让他神情恍惚,目光迷离。

“乌应树,你曾于我暮云峰求道十八载,且认为这十二字如何?”

乌应树,道号行客,是为乌行客,乃祁山宗暮云峰归元仙尊座下第二弟子,于源纪三百六十八年初入山门,三百八十九年逐出,是为域外天魔奸细,上天魔榜第八名,悬赏灵石二十万,上品灵器三件。

遂举世皆敌。

“恶妖该镇,天魔该斩,外道该杀……呵呵呵,好一个无心无情的归元仙尊!”

乌行客……不,应该是乌应树。

呼吸间血腥味盈灌,乌应树抬起颤抖的手,将双眼遮蔽,笑声无比苍凉。

“那敢问仙尊,恶妖到底作了什么恶?天魔究竟入了什么魔?外道最终堕了什么道?!”

“大师兄、小师妹、还有我……究竟犯了什么错?造了什么孽?结了什么因?种了什么果?!”

鲜血止不住的从嘴角流出,乌应树说不明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状态,但终归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而鹤归元闻言,眉宇间依旧一片清寒,就仿佛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能影响得到他丝毫。

“防患于未然罢了。”

乌应树只听得鹤归元这样轻飘飘的说道。

“防患……于未然?”

乌应树喃喃低语复述,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这话居然是眼前人说的,也难以相信,就这样的一个防患于未然,居然要用三条性命去填。

可是,就算是要用三条性命埋葬,那为何、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既是防患于未然,那便一剑斩之岂不快意,为何又要生出中间这般多波折?

“……当年,您为何要一一收我等入山门?”

乌应树清明的眸子开始逐渐浑浊,仿佛蒙了层白翳。

似是想起了当年的场景,整个人愈发的悲恸。

“大道千载,世间沧海一粟,不过是寻些乐子而已。”

乌应树又听到那人这样说道。

不过是寻些乐子而已,不过是寻些乐子而已,不过是寻些乐子而已……乌应树只觉心中凄凉贫瘠,似再生不出半点生机来。

“原来……如此。”

乌应树垂眸低吟,不再去看那始终不曾朝他走来一步的人。

抬手想要擦去嘴角的鲜血,但却是发现好像怎么也擦不净,最后索性也就不再较劲,只简单的将自己的头发重新的胡乱束好,然后撑着刚才倒在一边的刀子咬牙站了起来。

想要将自己的衣衫重新整理一番,却是忽然意识到,原就脏污破碎的布衣,此刻已不需要这些章程。

徒劳而已。

于是也就在鹤归元的俯视之下,乌应树将原就已经染血的刀子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二十一年前,您救我一命,如今,我还你。”

“从此以后,你我两不相欠,再不相干!”

说着没两句,乌应树又是一阵呛咳,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但他仍旧摇摇晃晃的站着,于是脖颈上更添几道淋漓,看上去凄惨至极。

高高在上的鹤归元看着眼前的一幕,下意识的想要抬手,但在抬手的一瞬间却又生生的止住。

“只是任务而已,只是任务而已,而眼前的人也只不过是故事中的boss,是NPC……”

不动声色的深呼吸之后,鹤归元眸子中的怜悯之意全然收起,眸子中的惊慌也在乌应树抬头的前一瞬间也再次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那万年不变的淡漠和疏离。

于是,乌应树抬头看到的,也便就是那样的一份恍如天神的冰冷。

“师尊,这是我最后称您一声师尊了,我知道我今日是如何也走不出这暮云峰了,您不会让我离开,这整个祁山宗也不会让我离开,而我自己也没力气再逃一次了。”

说着说着,乌应树忽然笑了起来,带着讽意,仿佛是在嘲笑濒死的自己,又仿佛是在嘲笑一直都不得垂青的命运。

“有时候觉得自己可怜,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可怜的,毕竟在我有生之年的记忆中,还是有些笑容的不是吗?”

乌应树就那样抬头看向人静静的叙述着,像是在讲述他人的事情。

“……虽然那些笑容最后都变成了比死亡更为可怖的刀子,重新的又扎在了我的身上。”

“没有怪谁的意思,毕竟自己蠢也怨不得别人,只是有一件事想要麻烦归元仙尊……”

“不知归元仙尊可否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