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宸拉着我的手腕,一路出了王府。
外面飘了一层秋雨,街上寂寥无人。
他带着我长街纵马,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周围重兵把守。
他抱我下马,拉着我进了院子的屋门。
林亦初正是被关在这里,浑身是伤痕,白缎稠衣,血迹斑斑,右臂的位置空落落的,断了的袖口沾着凝固的血迹,双脚被锁链铐上,丢在地上,昏迷不醒。
我竟不想,那只断臂是林亦初的,李墨宸竟然断地是林亦初的手臂……
我扑了过去,抱起地上的他,眼泪一颗颗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亦初,亦初……是我,我来了……”
看着他那残缺的右臂,我只有无声地哭泣,只有无力地哭泣。
林亦初睁开了眼睛,看见是我,终于有了些神色:
“曦儿,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对……对不起,都怪我,都怪我、你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李墨宸让其他侍卫都出去了,关上了门,房中只有我们三个人。
他走到我旁边,一把拉起并抱起我,把我放在旁边的八仙桌上,他又说出了那句话:
“小曦,吻我。”
林亦初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但他的双脚都被锁住,失去了一只手臂,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只能趴在地上,大声喊道:
“不要曦儿,不要!”
看了看林亦初,我努力地想去吻李墨宸,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去吻这么一个疯子。
李墨宸也不再给我机会,扣着我的脑袋,霸道地吻上我的唇,他伸出了舌头,具有侵略性地剥夺每一寸每一寸……
他伸手便要来解我的腰带,我拼尽全力阻止他。
他不舍地离开了我的嘴巴,意乱情迷间还用着威胁的口吻:
“你最好别动。”
他趁这会空隙,迅速解开了他自己的腰带。
不!不!不!
这个疯子竟要当着林亦初的面,做那样的事?!
可是,我已经阻挡不了他的攻势。他脱去了外衣,接着他暴力地扯开了我的上衣。雪白的肌肤裸露,我忍不住颤抖,我只感到了深深的屈辱。
当着林亦初的面,李墨宸与我一夜欢好。夜里回了王府,到了玉棠院,李墨宸还是没有放过我。我数不清多少次,只觉得他将这些日子的忍耐都在今夜发泄了出来。
次日一早,我睁开眼,浑身酸痛。
他正侧身躺在我的身侧,支着额头看着我,他眼中很是满足,嘴角还挂着一个笑意。
我第一句话就是:
“你放了他吗?”
他嘴角本来的笑意顿时消失:
“你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你说你爱我!”
他昨夜一直逼我说这句话,我憋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不肯说,他就只能气急败坏。在某些地方我好像已经拿捏了李墨宸。想到此,我不禁嘲讽地笑了:
“我说了,你便会信吗?”
李墨宸蓦然坐起来,我看见他紧攥的拳头,便知道他气得不轻,连衣服都没穿就走了。
“芸香,芸香!”
我喊芸香,她进来了,我托她去安国公府,问林亦初是否安全到家了。
李墨宸说话的确算数,他把林亦初放回去了。不过从今往后,我应该是没有什么颜面再去见亦初了。
好在,我保下了他的命。
李墨宸如今在京中的势力,已经大到了这个地步。随便能将一个世子软禁,还罢了安国公在朝堂上的权力。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布的局,又是什么时候铲除异己,把朝堂上都变成他的势力,二皇子中毒,四皇子失心疯,五皇子被幽禁,这些他都参与了多少?
我真觉得,李墨宸是天生的帝王料,他的心是变得这么狠,还是一直从未变过?
那年浴兰节过后,公主府的诗宴。
我打算好好打扮一番,好堵上郑婉月的嘴巴。
我找了一件雨后青蓝的广袖锦缎长裙穿上,披了一件绣了金丝线的衣纱。
至于首饰,我戴了一对羊脂玉的素色耳坠,还有发髻上一个芙蓉色的珠钗与一个与耳坠相配的羊脂玉簪子。
我长得与我母亲相像,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妖,纵使不涂脂粉,皮肤也如凝脂般光滑细腻。
今日这身虽素了一点,但是与诗宴的文墨气息倒也相配。
芸香往日从未见我如此打扮过自己,惊叹道:
“小姐这么随手一打扮,叫人美得发慌!原来小姐生得这般好看!”
我一记打在了芸香的脑袋上:
“你这丫头,是我我以前就不好看了吗?”
芸香揉着脑袋,委屈道:
“那倒也不是,不瞒小姐说,芸香从未当您是闺阁家的小姐伺候,您以前从不修边幅,我们都当您是家中最小的公子伺候。”
那是我年纪还小。如今长大了,也生出了些小女儿家的心思。
看着自己这身,我竟想到了李墨宸。
那日他将我从水中救上来,到了岸上,咳出几口水,我惊魂未定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松开。
“今日,你救了湘陵,我救了你,就算扯平了。”
他和赵湘陵之间,已经亲近到可以不分彼此。
李墨宸试图拉掉我的手:
“快松手,免得叫人看见了误会。”
但我当时实在是太害怕了,就是拉着他腰间的衣服不肯松开:
“离、离水远些……”
他无奈,只好抱着我往大路上又走了一段距离。
回过神来,马车已出了宫门,去往公主府的路上。
公主府的拜帖确实好使,我终于得空从正宫门出来了。
按照我这个性子,在这琼楼玉宇中,乖乖待着不跑出来,委实是难为我了。
我在宫中百无聊赖的日子,最期待的就是亦初进宫看望舒妃娘娘,那说明我又可以借他的马车出宫去京城里玩。
到了地方,芸香扶着我下了马车。
我能感觉到,自踏进公主府的大门,我就是备受瞩目的存在。
到了公主府的后院,假山下通了水,架了一座拱桥,装饰得十分雅致,富有诗意。
看来三公主的确是一个爱诗之人。
坐在了我的席位上,正巧对面见到了郑婉月。
她脸色十分难看。
她脸色不好,那自然我的脸色就润郎起来。
三公主来了,坐在主座上,婉约大气,皇家风范。公主客气地招呼了众人,特意问候了我。
又介绍了今日的彩头,拔得头筹者,是一枚色泽细润的珠钗,皇家上好的首饰。
看着那珠钗,我又想起了李墨宸送给赵湘陵的那一枚。赵湘陵今日正戴着。
“今日既是女子的诗宴,我们的题目便是花,各位轮流,所作诗词最多者得胜。”
郑婉月率先开口:
“春来扶光苏万物,灼灼满枝尽芳华。”
是桃花的诗句,倒也不错。
“一池幽梦醉莲里,香远益清到天明。”
赵湘陵道。荷花清香高远,倒是不一般的心境。比起郑婉月赞颂桃花的艳丽热烈,荷花倒是让人宁心凝神。
一阵掌声上从外面传来,接着就是李墨宸那高大俊逸的身影出现在厅堂。
“三皇姐好兴致,在府中开了诗宴,湘陵的诗非凡超脱,实在是好诗。”
“墨宸,你怎么来了?”
各家小姐见到李墨宸,眼睛都亮起来了。
李墨宸是京中闻名的美男子,常常成为闺阁女子倾慕的对象。
“参见七殿下。”
“不必多礼,你们继续,本殿下在一旁看着。”
李墨宸坐在了三公主的右边。
郑婉月看向我:
“周家小姐,轮到你了。”
我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是谁做出的诗最多,就胜出对吧?”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了我的表演:
“天仙狂醉白云碎,胜寒冬里独自最。”
“霜雪疏影本离尘,惟留暗香不憔悴。”
“园中桃花夭无格,簇团满枝且多情。”
我还顺口带过了郑婉月诗词中的桃花,她脸色难堪,我就心情愉悦。
“……”
“……”
我一口气不知说了多少花,只觉得周围一片寂静,听着我诗情百斗。
“我欲乘风九万里,直到马兰诉乡情。”
最后一句,我想家了……
……
现场一片寂静。
良久,三公主响起了掌声:
“不想周家姑娘文采如此斐然。”
“公主过奖了。”
经过这一场诗宴,我深信郑婉月以后在作诗写赋定不会再来招惹我。
诗宴结束,意料之中,那彩头珠钗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李墨宸告知了三公主几句,太后奶奶想她了,让她多进宫看看。
三公主有福气,景朝正处安宁盛世,她没有远嫁和亲,在上京城可以随时回宫探望亲人。
诗宴散了。
我刚走到大门,便看见赵湘陵在公主府门口侯着在等人。
还有亦初竟也在门口等我,只不过郑婉月正围在他身边与他攀谈。
“周姐姐!”
亦初看到我,高兴地挥了挥手。
我提着裙子向他跑去:
“亦初,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公主府的诗宴你也来了,就想来接你。周姐姐今天这身雨后青蓝真好看。”
我笑了笑:
“姐今天心情好,请你去吃酒!”
郑婉月杵在一旁黑着脸:
“世子爷,您和周小姐……”
这时,林亦初看到了李墨宸从府中出来,开心地向他挥了挥手:
“表哥,你怎么也在这?”
李墨宸正赵湘陵站在一处:
“我送湘陵回府。”
“那看来我们不能同路了,周姐姐请我吃酒。”
我望了一眼,李墨宸与赵湘陵站在一起,珠联璧合,样貌登对。周围路过不少的女子,都对赵湘陵充满了羡慕。
我拉着林亦初离开了。我一直惦记着东市的一家酒楼的饭菜,今天定与亦初不醉不归。与亦初相谈甚欢,我们两个是在宫外喝得大醉,稀里糊涂地最后怎么回宫的都不记得了。
但是在京中宿醉,也比在宫中日日无聊的强。
我坐在自己的屋内,透过窗棂,望着窗外院中的情景。夏日炎炎,宫中少有人走动,连树叶都热得打蔫儿,只有不知疲惫地夏蝉在树上嘶鸣,吵的人心烦。
晚上热得我实在睡不着,就去了望月水榭边散步。这水边总算还凉快些。夏日望月台的十里荷花盛开,水光接天,湖面上缥缈了朦胧的水气,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月色清凉,泛舟湖面,有一种误入藕花深处的意境。
若是三哥身在此处,必会说: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我小时常听三哥念这些诗赋。
我是不长记性的,上次落了水,今夜就划船,到中央的水榭楼阁去了。
不想在这阁楼的望月台上竟遇到了五皇子。我本不想打扰他,但他叫住了我:
“你我都是在这皇宫举目无亲,同病相怜之人,不妨今晚就一同赏月吧。”
我来乘凉,他来赏月,一同还真说不上。
“五殿下怎得这么说,陛下皇后还有太后奶奶不是殿下的亲人吗?”
五皇子的生母很早就去世了,就交给了皇后代为抚养。自从先太子病逝后,皇后的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个养子的身上,同时皇上很喜欢这个五殿下。
他怎会与我产生共鸣?
“可在这皇宫之中,谁又不是孑然一身呢。”
“五殿下不必这么说,小曦的家人遥在千里之外,心中有牵挂自然不是孑然一身,殿下应该珍重眼前。”
李墨颜看向我,他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周小姐,你知道为何父皇迟迟不下旨把你指给他人吗?”
“这不是小曦该担心的事,小曦只愿家人平安,其他的……身前哪管身后事。”
李墨颜笑了笑,许是听到我豁然的答案也身受感动:
“若是父皇真下旨将你嫁给某一位皇子,我倒还觉得这宫中尚存一丝人情……可能只有站在真正的高处,才能随心所欲吧”
我隐约明白了李墨颜口中的意思:
“那就祝愿殿下得偿所愿。”
我转身打算离开这里,临走时还是决定转身告知他一声:
“殿下,高处不胜寒。”
没有听见他回答,我便离开了望月台。
高处不胜寒……
我现在才真正明白当年李墨颜话中的意思。
皇上迟迟不肯将我指婚,是因为他早晚会将周家贬谪降罪,我若没有与皇家缔结连理,那整个周家就能连根拔起。
我这门婚事根本毫无意义,谁娶了我只会觉得我是个烫手山芋,既不会对自己的地位有所巩固,也不能迎合皇上的心意,反而可能有所牵连。
我就算明白,也无法改变一个帝王的心意。
宫里传来了陛下的新旨意,周玄胤免去凌迟,改为斩刑,其子周钰程、周乾程留全尸,赐鸩酒。
李墨宸的确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