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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罪雨飘零

发表时间: 2023-02-12

“呼呼…”

十八区的世界,黯淡且沉寂。

在很多成年人的印象中,似乎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那种可以被称得上“舒爽”二字的风了。

即便云上飘过雨,地表流过河。

十八区的天,也依旧是那种死气沉沉的、闷闷的天。

“沙沙…”

张和拄着自己的霰弹枪,从小巷中转出来的时候,雨衣下面,是一身不合尺寸的怪异西服。

像是个旧世界中的老牌绅士,毫无准备地跨出固有的门户边线,闯进了新世界里,最为堕落的腐朽空间。

无奈。

隐忍。

格格不入。

“踏。”

沾满污渍的皮鞋,现如今,早已不再蹭亮。

泥浆滚滚,乖巧的从底下轻轻溜走。

他立在长长的街道前,看着朦胧的黑暗中,那倔强挺立的盏盏油灯。

一二三四。

五六七八。

不多不少,恰好就是那位射鼠人口里的十六之数。

“嚓。”

青年握了握手。

没怎么犹豫,便直接向着最近的那盏光明走去。

“吱——”

老旧的木门腐朽粘腻,在外力的作用中,阵阵咿呀作响。

上上下下布满的大小霉斑,代表着纯真美好的底料,已经被污染到了骨髓深处。

除了推倒重来。

此时此刻,已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

“呼…”

废气随着运动而翻涌,上上下下,持久不息。

小楼内。

许多居民的心跳,原本也是因为各人的素质,而有些参差不齐。

但随着张和的脚步声声入耳。

它们却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基于玄学的缘故,愈发趋向于某种齐鸣的震响。

“彭彭!”

一道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忍不住窥出住处,在一个又一个转角的门缝里,朝来人的影子暗暗窥探。

却每每在要与张和对碰的时候,悄悄侧到了内里的一边。

他们里面的某些人,或许是有点小小的想法的。

青年脸颊微动,眼神中,寒意莫名。

但残存的理智,又或是心底里不敢承认的懦弱,拦住了他们迈出的脚步。

“呼…”

他眨了眨眼。

在闪烁的眸光中,抬起头,望向前方。

当下里,阶梯已尽。

鼻尖上,是一片近在咫尺的薄薄木门。

“砰!”

事到如今,已成一种必然动手的局面。

霰弹枪的响动,也似乎是因此而来得分外果断。

破碎的油灯在雨中爆闪爆灭。

透过右侧墙体的狰狞洞口,三两下踉踉跄跄,自此寂灭于无形的暗处虚空。

天色愈发黯淡。

西街内,黑夜弥漫更深。

“今天真的好黑呀。”

略显脆弱的木制屏障,在眼下万籁俱寂的世界里,似乎并没有什么隔音的作用。

薄薄的一层插栓门内,怯怯的童声略带些颤抖,言语间,依稀有些觉察到了外面的动静。

“所以你要乖乖的,不然,就会有怪兽来咬你啦。”

一道宽厚的男声顺口接过。

平和的音调里,满是那种安慰的语气。

“如果这样的话,爸爸能不能陪我睡呀?童童好怕。”

童话书里惯常的撒娇伎俩,仿佛隔了悠悠岁月千年,好说歹说,都不该存在于这片恶土之上。

张和抬起手,当下里,似乎略有所动。

就好像被其牵着鼻子,带入了一个温馨的康乐之家。

“爸爸…”

他眨了眨眼。

屏住呼吸间,耳边灌入的,又是一句孩童的呢喃。

“砰!”

枪声又起。

碎片四散而纷飞。

面色渐渐冷漠的青年伸出手臂,从洞开的窟窿里,拨开了锈蚀的铁制插销。

他不喜欢有人把自己当成傻子。

所以,在力所能及之下,那位压着嗓子的表演者,还是早点无了的好。

“吱——”

不同寻常的烟雾,向着四周迅速弥漫,缭绕于暗暗的半空之中,张牙舞爪。

火药燃烧的余烬,混合着柏树木自焚的味道,像是新来的霸道房客,和无穷无尽的烟草飞灰交织错杂,很快,便已不分彼此。

青年迈开步子。

紧着脸,一脚踏入其中。

“好狠毒的心呐。”

狭窄的小阁楼里,凌乱的大床上弹坑散布,理想中的血腥场景,却并没有出现在张和眼中。

但这并不让人意外。

沉默的青年偏过脑袋,似早有预料一般,直直望向了身侧来袭的寒光。

“乒!”

金铁交鸣。

粗钢打造出来的武器,唯一的优点,恐怕就是厚重敦实。

即便是最为脆弱的枪管,也能轻易抵挡住匕首的冲击。

“不知道,你这一条灵魂,到底又有多少罪恶。”

一位身穿短衬的中年男子眯着眼睛,腰下一条齐腰水裤,说话间,已是不着痕迹地向后连滑数步。

这副场景,看起来很是奇怪。

明明是恶人的张和光明正大,身为缉罪师的他,却如同石缝中苟且的豸虫,阴狠蛰伏。

“不过,这枪真的不错。”

他微微一笑。

说话间的声音千变万化,听多了,总有些脑中发胀。

“可惜呀,你好像没有子弹了。”

张和瞳孔微缩。

于前者再起的攻势中,直接抬起手臂,以右脚为立点支撑,将那杆六十斤重的庞然巨物单手横举,以作防卫之态。

“乒!”

只一息之间。

又是一道巨力冲击。

中年男子右手攥拳,左臂上的血管,伴随着腰胯处紧绷的肌肉,直接根根暴起。

如长龙直入,白虹贯日。

一触之下,刃间嵌入三分。

可偏偏就是如此威力,高不成,低不就,使得其武器霎时受制,料想中美好的局势,瞬间败坏至极。

“要糟!”

心神电转之际。

他咽了口唾沫,只犹豫僵持了半息之后,却没有选择立刻抽身。

压手。

抓取。

直拳。

中年男子欺身上前,选择了用尽全力的拼搏一把。

在握住张和的霰弹枪后。

他抬起手,直接用力一下,打在了匕首的平底之中。

“乒!”

刃尖隐现。

刀身处,已然又入了七分长短。

后者立足不稳,干脆就直接放弃枪械,一步后跳贴墙,从宽大的雨衣中,掏出了一柄两尺长的单持苗刀。

其前端无刃,似乎已被人用什么东西,在此处直接斩断。

切口光滑平整,不复往日锋芒尖利。

“你是个瘸子?”

中年男子的脸色,明显松了一口提起的气势。

他看着面前的青年,警惕地近靠两步,只踩着砸落在地上的霰弹枪,将自己的匕首用力拔出。

随后。

从下至上,抡了个短促的圆弧,突兀间,向前一掷!

“乒!”

刀身未动。

周围烟气排空。

一抹寒光弹射,在张和的眼前交手之后,顺势偏转了方向,扎入了木制的床头深处。

“哑巴?”

中年男子眉头一紧。

言语过后,索性也不再掩饰。

“欻欻!”

他抬起手臂,十根手指似杂耍一般飞舞迅速,将腰间与皮带相接的短刀出鞘,一连七把,甩向对手面门。

金属制就的外壳,略有几分微光暗色。

张和目光炯炯,心神一体之下,全身隐隐发颤。

“乒乒乒!”

三声叠响清脆。

连成一线的紧密攻击,硬生生被他单刀所阻,瞬时间,劈断了绵绵气势。

中年男子凝神望去。

但见那青年动手,挑飞了前三枚短刀之后,身上的动作,便如同铁塑一般,直接刹那禁止。

断发飘落。

剩余的暗器,扎在了后者鬓旁,惋惜未偏半寸,留得其微薄性命。

“力气不错,用枪的,眼睛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他非常诚实地慢慢开口,给予了对手应得的夸赞,逡巡间,只摸着腰后那把藏在刀鞘里的武器,稍有些惊疑不定。

中年男子是想要杀了面前这位的。

可现如今,严良已死。

十八区所有的乙级缉罪师,都遵循着善恶之地的规矩,在中央广场上,给他老人家殉葬而去。

拖得越久,暴徒们的支援,就可能来得越多。

他不想死。

真的,非常不想死。

“我要屠灭西街的缉罪师。”

张和持刀垂落。

微亮的眼神中,颇有几分漠然之色。

一股长气自其鼻尖喷涌。

这么久来的激烈战斗,他竟是未曾呼吸半缕。

谨慎。

强悍。

这种交杂起来的品质,更加值得旁人忌惮。

“你若不是西街的缉罪师,那便不归我管。”

但。

就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气氛,被其推向了顶峰之际。

变相服软的言语,却又从张和的口中吐出,慢慢弥散四周。

那愈发警惕的中年男子听得表情一愣。

随后,便是回过神来,赶忙拍了拍手,强声笑道:

“那没事,我有很多房子,现在就去南街。”

一言即毕。

他也不走寻常道路。

只一脚踹开了背后的木墙,从十七米高的半空中,一步飞跃而下。

身形果断。

可,却是久久未听落地之声。

“呼呼…”

冷风幽幽。

张和于原处安然站立,眼见着缺口之外,那一盏盏的长明灯火,在黑暗里熄灭小半,兀自岿然不动。

外面的雨气愈发汹涌。

朦胧夜色,几乎将屋内的烟雾彻底掏空。

“你个怪胎。”

骂骂咧咧的中年男子挂在半空,忍耐了一会儿后,只得单手抓着墙沿,随意飞身而上,眼神里,满是无奈之色。

“有暴徒来啦!”

他扯着嗓子,用力嚎叫一句。

看似浩大的声威,不过也只传了半条长街后,便就化作了某种混沌,消散虚无。

这位又走到床边。

将第一把被击飞的匕首小心拔出,沿着尾部,取下了勾在破墙上的纤细钢丝,慢慢收起。

果然。

能在那场突袭中侥幸存活下来的暴徒,看上去,确实不是傻子。

可笑他还以为,张和只是在诓骗于他,实际里,早已不安好心。

就想着将计就计,让那位从后跟随,大意之下,切他个血肉模糊。

唉。

到底还是以小人之心,度人家的君子之腹。

没想到,这位小暴徒,是真的不在乎。

“拜拜了,好心人。”

中年男子脸上的表情,稍有些不好意思的飘红飞过。

一手摸了摸头,说话间,对着张和微微一笑。

时间已越拖越久。

远方的灯火,也变得越来越少。

他的脚下,自然也再不犹豫,直接从大门处快步踏出,哼着歌,步步沿阶而去。

“呼呼…”

破门处,又是一阵寒意四起。

张和漠视着中年男子的言行举止,当下里,却依旧只是眨了眨眼,听着渐行渐远的声音,良久过后,身形分毫未动。

他真不是个傻子。

就过了这么久的时间,还不至于忘记这位的本事,算是个会口技的人。

“哗啦!”

青年低下眉头,也不再看那把千疮百孔的霰弹枪,只一脚狠跺,用全身蛮力,将地板直接击穿。

下面生活着的一家人,顿时手忙脚乱,乒乒乓乓,连声作响。

但随后,又像是明白了些什么一样,刻意压平呼吸,发出了阵阵刺耳的呼噜声。

未知的风险,往往令人恐惧。

所以,在这种情况中,他们自然而然的,就选择了拒绝窥探。

这是一种非常现实和懦弱的选择。

但在这个畸形的社会之中,往往又颇为合适。

“踏踏。”

是故。

待张和一下接着一下,踩着碎石碎木,从小楼杂物间的墙壁中走出去后。

他的行为,依旧是畅通无阻。

待其抬起手,望见在最高层的断壁旁,那道俯视自己的高瘦人影之后。

他面色如常。

只将那竖起的大拇指,向下迅速翻转。

接着,直接重重一按。

“小!暴!徒!”

后者气急败坏。

看似狰狞万分的表情,似是要立刻下来,与他同归于尽。

可不知为何。

突然之间,他便已偃旗息鼓,默默重归于小楼之中。

只在那断壁边沿,大意的露出了半片衣角,算作匆忙之下,堪堪留痕。

“张和,你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