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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抖擞一春尘土债(一)

发表时间: 2023-02-22

“叮…叮…叮…”

屋外的铃声又响起,时影静坐着等待今日到访的客人。

她看着对面的人,空气是静默的,莫名形成了剑拔弩张的对峙感。

来人气宇轩昂,眉宇间攒动着凛然的仙气,本该不悲不喜的眼眸里却掺杂了几分惘然。

“不知上仙的名讳是?”

最终还是时影先开了口。

“柳榆,是我尘缘之名,还未位列仙班,未得仙号。”

幸好,这位仙人不是恶茬,可谓是有问必答,算得上是配合。

“那上仙……”

“不必如此,姑娘喊我柳榆即可。”

上仙伸手打断了时影的问话,语气平和,但眉头轻蹙,似乎不喜别人这么称呼他。

时影心下了然,神仙嘛,各有各的偏好。

没等时影继续发问,上仙先开了口。

“我来此处,是想请姑娘帮我找寻……”上仙的眉头扭成一团,迟疑了一下,“找寻我缺失的一部分。”

“缺失?是记忆吗?”

不怪时影这么反问,仙人得道之时,需得圆满,不论肉体凡胎,亦或是灵识,都要完整,而肉体凡胎最易塑造,即使缺憾,亦可修复,唯有与灵识紧密相关的记忆,最难修复,也极易丢失。是以,大多仙人都会将记忆封印在某些器物上并细心保存,得道时一并收回。

但对面的人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看着时影,摇了摇头。

“我本也这么以为,可我向神台确认过了,灵识是完整的。

有问题的……是神魂。”

时影轻挑眉毛,难得露出一丝惊讶,神魂缺失,那必不可能得道,而此人,时影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身体里涌动着的仙灵,若未得道,仙灵不可形成。

如此矛盾,令时影也心下惊疑,曾经有人告诉过她,神台掌管世间所有飞升得道的仙,而眼前的人虽然未被神台认可,却已得仙身,真是奇也怪哉。

“我翻遍灵识,也可以肯定,我的记忆不曾短缺,连贯至今,只是……”

上仙又在考虑措辞,“只是我总觉得,我的记忆里,应该还存在一些东西,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件物,可以是任何一切,就是不应该像这般空茫一片。”

上仙微低下头,似乎在思索些什么,气质温和,经历万千凡尘的时影却清楚地感受到在他的周身萦绕着不属于他的气息。

时影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柳榆,我带你找找吧。”

时影不等回复,指尖轻触到对方的皮肤,而他周围浓郁的气息瞬间包裹住他们,却令时影心里涌起难受的情绪。

他在难过,神仙也会难过吗?

在荒北沙村唯一的一处绿洲里,生长着一棵十分十分粗壮的榆树,从沙村最年老的长者出生时,便有这树。

偏偏这树立于蛮荒之地,四周还富有生机,因此便被村里的人封为神树,家家户户都要祭拜供奉神树,有奉便有愿。

因此柳榆就是在百姓的愿中孕育而生。

由树生灵,继而成精,修炼便得道成仙,这本该是柳榆理应选择的路,他亦是这么想的。

可世间凡事总爱有个意外,譬如柳榆遇见江南恪,在众多的祈愿中,他听到了最与众不同的。

那人和其他百姓不同,他没有规规矩矩地跪着,只是散漫地单膝着地,一手伏在膝盖上,一手用剑撑着。

神情里没有一丝虔诚。

“没想到你这棵树竟成了神树,看来也不老实。”

说完男人嘴角还勾起戏谑的笑。

而此时的柳榆,只是神树凝成的一缕灵识,尚未成型,听到树下的人如此不恭的话,微微有些恼意,却又无法辩驳,他卷起一阵风,树叶索索,似在表达他的不满。

而树下的江南恪就在树影婆娑的那一刻弯了眉眼,原本细长的眼此刻弯的如朔月,清冷温柔。

“罢了,你我也是有缘。”

一人一树,静默半天。

柳榆看着男人在树下怔愣着发呆。

他此刻不过是一缕精魂,本该对人类的悲喜无感,可不知为何,看着树下那人落寞的一道身影,柳榆总觉得,那人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等待的感觉是怎样的呢?会有点难过吗?

柳榆皱着眉苦恼地思索着,可惜没人能回答他……

江南恪直起身子,转身离去,他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潇洒恣意,像是只是来见一个老友而已。

柳榆望着他的背影,在天与地的苍茫间,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于一处光影斑驳中。

柳榆心下有些凄凉,他生于天地仙灵,本就没有来处,看着和他一样孑然一身的凡人,不免有些共情,可他总在这样的背影里莫名产生一抹熟悉的异样,就像百年前他未成灵时就已见过那人的孤寂。

是旧人吗?可为何旧人重逢,两相无言?

又不知过了多少岁月,真是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柳榆成了精,虽不能幻形,但他偶尔脱离树身,去感受凡尘纷扰,自得逍遥。

沙村早已埋覆在岁月的蹉跎中,柳榆看着牙牙学语的凡人最终一夜萧条,变成一缕烟灰,凡人的一生太短暂,不过百年,对柳榆而言不过转眼一瞬,但凡人却总是妄称一生。

何来一生,一啼一哭之间而已。

除了神树周围一片的绿洲不曾变过,四周又成了荒漠,柳榆看不见人烟,听不到热闹,有些烦闷,便封了灵识,认真修炼。

他想,也许再见,又该是另一番景象了。

他未曾知道等待的滋味,殊不知,早已陷入等待的漩涡中……

柳榆睁眼瞬间,落日泣血,天和地都被染上一层血色。

耳边呼啸的风声,令柳榆一时有些不适,他俯瞰苍茫大地,树下站着一人……

又是一阵风,卷起一声叹息。

柳榆记得他,百年前那个来了又走的人,为何他还是少年模样,他不是凡人吗?

来人依旧不言不语,仿佛只是来看看,柳榆恍如隔世。突然,他又心中酸涩,这人,难道每世都来吗?

他竟错过了太多次的重逢。

来了又走,如柳榆猜想的一样,只是他来来往往好几番,惹的柳榆都想和他说话了。

是的,他成精了,再有一劫,便可成仙,自然可以开口说话了,只是依旧不能成形。

“你叫什么名字?”

“江南恪……”

他没问自己的名字,柳榆有些难过的想。

他也不知道这难过源于何处,只是空无一物的胸膛里闷闷的。

“你怎么总是一个人?”

最终还是柳榆忍不住,又问了句,要问的问题其实有很多,比如为何来,比如他是不是认识自己,可是话到嘴边又只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