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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栈

浪漫的二狗子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红尘客栈见证了数千年的历史变迁,庄日沉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能够进入其中,更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遇到那个属于他的太阳

主角:庄日沉,东篱   更新:2023-02-28 05: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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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庄日沉,东篱的其他类型小说《红尘栈》,由网络作家“浪漫的二狗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红尘客栈见证了数千年的历史变迁,庄日沉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能够进入其中,更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遇到那个属于他的太阳

《红尘栈》精彩片段

火……

目之所及尽是血红的业火。

映入中的尽是鲜血。

随风入耳的皆是哭嚎。

痛苦与绝望如同潮水一般将男人包裹吞噬。

这是哪里?

兄长……

母亲……

师尊……

你们在哪儿?

你们到底在哪里?

救救我!救救我!

他撕心裂肺的尖叫着,可是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没有人会来的……没有人能够救他,也没有人会救他。

眼前的一切被猩红吞噬。

猩红的火焰,猩红的鲜血,还有……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眸。

男人猛然睁开了眼睛。

黝黑的狭长凤眼中还带着些许阴鸷,眼角下的泪痣在汗水的浸润下更显诱人。

他大口地喘息着,痛苦且压抑。

又是这个梦。

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可是那时的痛苦与绝望却依旧萦绕不去。

“殿下。”门外传来了男人恭敬的声音,“云家的那名女子入特行队了。”

被称作殿下的男人揉了揉眉心,未做回应。

特行队。

上一次,和特行队打交道,该是在十多年前了。

十多年前那件事里,那两个人也是特行队的。

想到这儿,他忽然笑了出来,想想,那两个人死的时候还真是可怜啊。

特行队……

说到底不过是一群可怜虫罢了,偏还不自知,蠢而不自知的东西。

看着窗外没有半点星光的天空,男人嘴角缓缓拉开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黎明,是距离光明最近的时候,但也是一天中最黑暗,最冰冷的时候。

快了,就快了。

他的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两句话。

他真是期待极了——永夜来临的那天。

古国是一个科技高度发达,且依旧在高速发展中的国家,同时,也是天行大陆上唯一的国度,和平繁荣,似乎是这里唯一的形容词。

在这里,朝廷拥有着绝对的权威和力量——至少在明面上来说是这样的,在这里,没有战争,也很少有大型的自然灾害,这仿佛就是传说中的“乌托邦”

然而,在科技文明的背后,还隐藏着大部分人并不了解的东西,那就是科学的尽头——神学。

而神学的代表,就是灵者,以及妖族。

人修灵,谓之灵者,非人者修神,谓之妖。

在这和平的表象之下,依旧隐藏着普通人看不见的暗潮汹涌,这些没有接触修炼的普通人,就这样在灵者护佑之下安稳地生活着。

古国首都,京都。

特殊行动队总部今天新来了一个新成员。

这是个漂亮的女娃娃,年纪不大,听说挺勤奋的,才能在这个年纪就从灵者学院脱颖而出,进入特行队。

此时,这个女娃娃就走在特殊行动队的走廊上。

云锦书作为世家子弟,从小就梦想着能进入特殊行动队。

而现在,在十数年如一日的坚持下,她终于做到了。

她为此感到无比自豪,当然也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钟队长,新人云锦书,报道。”云锦书来到了特殊行动队的队长办公室,严肃地敬礼。

此时此刻的她,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身份,她仅仅只是特行队的一名新成员,仅此而已。

而她要见的这个人,就是她的领导,特行队总队长,钟海钟队长。

这位钟队长出身戍边司,如今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是六阶的高手了。

要知道,按照实力划分,六阶已经可以说是古国定海神针级别的存在。

整个古国,六阶以上的人,绝不超过三十人,而且大多都是老人,就像是她的爷爷那样,努力了数十年,甚至百年才达到了那样一个高度。

所以,这位钟队长绝对称得上年轻有为,正因如此,钟海是很多灵者的偶像以及榜样。

对于云锦书来说也不例外。

尤其这位钟队长出身寒门,没有世家的资源,却凭借着自身的天赋和不要命的劲头达到如今的高度,就更叫云锦书觉得了不起。

——他们这些世家子靠着资源堆叠都追不上的人,如何能不佩服。

钟海看了一眼明显有些僵硬的云锦书笑了笑,让她进门。

云锦书踩着端正的步子走进了办公室,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不过钟海并不是那种严肃的长相,相反的,他生得好看,唇形天生向上,即便是面无表情的时候,也像是带了三分笑意。

这很好地缓解了云锦书的紧张,让她强自镇定地坐在了钟海面前。

“知道我们的工作是什么吗?”钟海开门见山地问。

在特行队,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

“知道!”听到这个问题,云锦书昂起脑袋,气宇轩昂地说,“听从朝廷安排,管理人类世界的妖族,维护人妖两族的和平。”

九千年前,常年混战的人妖两族因为人族的强势,最终签订了和平条约,很多妖怪在此之后都进入了人类世界生活。

特殊行动队也应运而生。

担负着管理妖族,维护人族和平的重要职责。

这对于云锦书这样的年轻人而言,是一种血脉中的荣耀。

钟海的眼中带上了笑意,他也知道很多热血青年一开始进入特行队的时候,都是这样觉得的,这当然很好,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活力。

年轻气盛嘛。

但是事实上,这并不是特行队真正的职责。

钟海略微沉吟后说:“不是的,小云,我们真正的任务只是监察。”

“监察?”云锦书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在她的印象里,特殊行动队,就是专门管制妖族的,怎么就变成监察了?

“没错,监察。”钟海耐心地解释说,“我们的任务就是做一双眼睛,但最好不要和妖族产生矛盾。”

“为什么?”云锦书真的无法理解,难道他们怕那些妖吗?

“因为我们战胜不了妖怪。”钟海说的直白,没有半点拐弯抹角,将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血淋淋地撕开,“他们的实力,多在五阶、六阶,甚至更高,这么多年的和平,也不能掩盖妖族天生就比人族更长的寿命,他们天生就拥有着更大的优势,我们普通人的一生对于他们而言或许只是弹指一挥,甚至连成年的标准都不到,即便是高等级的灵者,也不过是凭借修炼达到他们一生的开始。”


“那我们的监察有什么意义?”云锦书满脸荒谬。

她真的没想到,威名赫赫的特殊行动队,居然就是一群缩头乌龟。

但是。

突然了解到妖族的强大,也让她感到了一丝惶恐。

虽然人妖两族如今已经是和平共处,她对妖族也没有什么厌恶感。

毕竟世间万灵都有存在的权利。

但是如果人族真的战胜不了妖族,这绝对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因为他们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手中有刀但是不使用,和手中无刀,那完全就是两码事。

“会有人管的,而这也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所在,。”钟海在打击完了云锦书之后,又安抚道,“这些妖怪不经过棠梨市可进入不了古国,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棠梨的眼睛,以及大多时候的辅助者。”

“棠梨市?”云锦书在脑海中搜寻着这个名字。

古国的行政单位分为自治洲,郡城,州,城池(关隘),县(市),镇,村七个等级。

而棠梨市就是玉瑶洲玉瑶郡御州御城的一个偏远城市。

她记得族中一位堂叔就是在棠梨市任市长一职,可是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吗?云锦书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事情,也或许是她的身份还不配知道?

“没错。”钟海肯定地点头,“没有一只妖敢脱离棠梨市的掌控。”

那里,可是有着比妖,更可怕的存在。

——

棠梨市这个地方,多雨,多雪,多雾,多云,阴天也多,唯独阳光少得可怜。

在这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多少阳光。

气候湿润,却也温和,虽然雨雪天气多,但一般单次的降水量并不高。

即便是一个外地的游客来了,也不会觉得压抑,只会觉得空气清新又带着一种不知名的幽香。

不过在棠梨市,白天出门时必然要记得带上一把伞,否则多半要被淋成落汤鸡。

夜间倒是没什么必要。

说来也是稀奇。

棠梨市的夜景,那是出奇的漂亮,尤其是在没有太多现代化痕迹的城市郊区,最多的就是山林湖泊。

到了夜里,还能看到璀璨的星空,月色如薄纱般笼罩大地,白日里沉积的水分在夜间雾化,更显如梦似幻。

可谓一步一景。

而山林中那些稀奇的玩意儿可就更多了,许多都是外面没有的。

分明白日里还是阴沉沉,看不到太阳,晚上的天空却是意外的清透,常年星河满天,明月高悬。

基本夜晚都不怎么落雨

倒显得太阳在这个地方不受欢迎了。

总之。

这棠梨市啊,是个人杰地灵的神秘地界。在这喧嚣的俗世,棠梨市仿佛自成一界。

棠梨市素来是个慢节奏的地界,到了夜里很是安静,依旧喧闹,往外那基本看不到人,尤其是边缘,更是静谧。

然而今夜似乎有些许不同。

在同往常一样安静的夜里,一个黑影趁着黑暗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棠梨市,

“目标等级六阶中期,目前正从D区域012,往F区域097移动。”

云月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带着千年不变的冷,仿佛带着高山之巅的冰雪。

紧跟而来的,是云空山温和的声音:“立即进行抓捕,切勿伤及性命,但若遭遇反抗,可采取必要手段。”

虽然这语气听着很像是隔壁的大叔在和你唠嗑。

但是这话的内容,还真是半点都不温和,这句必要手段,那可真是懂自懂了。

“收到。”

夜风柔软。

那高大的身影趁着夜色,迅速地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哟,这位先生这么急是要去哪儿啊?今夜乃新月之夜,更深露重,不如随我们回去喝杯热茶驱驱寒?”一身黑衣的巫山忽然出现在了他前进的方向。

巫山长着一张又奶又帅的面容,看着有些人畜无害。

可是,他身上那根本无法忽视的压迫感,却清晰地告诉了对方,这人绝对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存在。

身形高大的男人微微一顿,反应迅速地转身就想跑,然而却被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长鞭捆成了粽子。

一身宝蓝色紧身服的沧海出现在巫山身前,抬起一条修长的腿,将男人踹翻在地,并牢牢地踩着。

浑身都冒着凶气。

“就说,跟我们回去啊。”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巫山一脸怜悯地叹息,“配合一点不好吗,何必冥顽不化地遭这份罪呢?”

沧海看了巫山一眼,后者就相当自觉地上手,把地上的“粽子”提了起来。

“回客栈吧。”沧海是个身材火爆的美人,一撩长发,露出的曲线更是诱人。

巫山拍拍她的脑袋:“不许勾人。”

沧海轻哼一声,却没有反驳,竟然还有些乖巧的样子。

两人没再浪费时间,提着“粽子”飞身而起,离开了这里。

棠梨市,东郊,落花缘广场

这里是棠梨市东郊唯一的广场。

说是广场,其实更像是一个小花园,在这里也没什么店铺和人家。

一眼望去,广场中的建筑仅有一间客栈,一间酒坊,一间当铺,还有一座古朴的八角凉亭。

除了这些,就只剩下了繁杂的花草树木,其中有很多小体型的动物。

广场外的三面,有着不同风格的建筑,此时依旧灯火阑珊。

而在广场的背后,则是绵延的山脉。

看着有些像是简易的生态园。

据说,这广场都有几千年的历史了。

算起来,几乎和古国差不多年纪。

巫山和沧海回来的时候,当铺门口的白色蜡烛正在燃烧,可却似乎始终不见蜡烛减少。

酒坊倒是安静,一点灯光都没有,紧闭的木门,莫名带了些寒凉的气息。

而客栈门口的大红灯笼,还很明亮,正好与酒坊相反,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粽子”在看到客栈招牌时,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红尘客栈。

这地方,对于他们妖族来说。

好进不好出。

尤其他还是因为违规才会被抓。

“我们回来了。”巫山朗声道。

“巫山哥,沧海姐,你们回来啦。”客栈的前台付瑶琴是个软萌的小萝莉,软软糯糯的声音,一听就让人觉得亲近。


付瑶琴迎上来的时候,那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沧海上前,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软乎乎的,手感好极了:“嗯哼,我们回来啦,师父和月月呢?”

“我们在这儿。”云空山侧身撩开帘子,微微弯腰让云月先行一步,才跟着从后厨走出来,也不看地上的“粽子”,只是说,“你们把人带进去吧。”

“好嘞。”巫山再次提起“粽子”,走进了后厨。

后厨内,身形瘦弱的路遥岑正在擦手,看到人进来,很和善地跟“粽子”打了个招呼:“你好啊,七澜。”

七澜对于这个和善的微笑不感冒,甚至还有点颤抖。

路遥岑也没打算听他的回答,只是倚着流理台问:“作为狼族三长老的儿子,不好好待在流光山,跑到人间来做什么?就为了那个欺骗你的女人,就这样不得许可地闯入人间,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七澜抖得更厉害了。

路遥岑直起身,解下围裙,脸上带着些许惊奇:“怎么,你难道没听说过吗?这世间之事,红尘客栈,是无所不知的。”

听到这句话,七澜忍不住苦笑出声:“捕风者,原来是你。”

红尘栈强大情报网的掌控者,世间之事尽在其掌握之中,代号“捕风者”,取自捕风捉影之意。

只是没想到号称无所不知,捕风捉影的捕风者,居然会穿着围裙下厨,红尘客栈,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好了,那么现在我们聊聊?”路遥岑笑嘻嘻的样子就像是邻家的大男孩同你唠嗑,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但七澜的心却没有半点放松,且不说他如今被绑着,根本没有半点自由,单说路遥岑其人,就不可能让他放松。

捕风者路遥岑,掌控天下情报,人妖两族皆逃不出他的监控,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好相与的?

和他说话,恐怕就算多十个心窍也是要吃亏的。

然而,这哪里是他能决定的,路遥岑要做什么,他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路遥岑朝巫山点了点头,后者就把七澜被扔在了后厨,自己一个人转身离开了。

厨房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外面的人不得而知。

而厨房之外。

入夜时分就外出了的柳千山推开客栈大门,领进了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人,或者说是少年更准确一点。

毕竟这人看起来确实是稚嫩得很。

“老师,您回来啦!”付瑶琴看到柳千山,从柜台走出来,迎了上去。

柳千山摸了摸付瑶琴的头:“殿下出关了吗?”

“还没呢。”付瑶琴嘟了嘟嘴:“一点动静都没有。”

柳千山嗯了一声,对于这个回答倒也不算意外,转头看向了自己身后十分安静的少年:“这就是这次我带回来的人。”

“嗯?他就是新的灵者苗子?”付瑶琴好奇地大量着眼前的少年,细看之下忍不住眼前一亮,“长得挺俊俏的啊。”

少年看到这眼神,微微后撤了一步,躲开了这过分的炙热。

“别闹。”云月把付瑶琴拉开,声音依旧冰冷,但是语气却带着一丝丝的宠溺,她微微躬身:“柳老,辛苦你了。”

付瑶琴素来喜爱美丽的事物,自然也包括了好看的人,这人面如白玉,少年感扑面而来,倒真有几分傅粉何郎的味道,也怪不得小丫头会这个样子了。

“职责所在。”柳千山依然是温润的模样。

柳千山似乎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我先带你去见个人。”柳千山带着少年往柜台后走去。

柜台后是一个巨大的博古架,占据了正面墙壁,摆着说精致也精致,但却总觉得有些诡异的摆件,还有几个雕花酒瓶,而博古架的中心,有一个木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老旧得很。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楼梯,一路通往地下的楼梯,看来应该是有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不过,这阶梯似乎有种地狱阶梯的既视感。少年不合时宜地想。

两人来到地下室的时候,云空山正被迫尝试柳月桐的新发明,一脸的生无可恋,有气无力地问:“桐桐,你确定这玩意儿不会炸吗?”

“闭嘴。”柳月桐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

听到这话,云空山更生无可恋了。

救命啊!谁来救救他?他真的不想被炸啊!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求救,柳千山开了口:”桐桐,空山。“

听到声音,云空山猛地转头,就看到了柳千山伟岸的身影,两个眼睛立马就放光了,看着柳千山就像看到了救星,声音里都带着明显的激动:“老师,您回来了?”

劫后余生啊。

柳月桐冷冷地看了云空山一眼,随后摘掉自己脸上的口罩,朝着柳千山行了一礼:“爷爷。”

虽然对于这个辈分感到惊讶,但少年依然不动声色,很好地保持着一个看客的身份。

“别老欺负你大师伯。”柳千山慈爱地摸了摸柳月桐的头发。

柳月桐无意义地哼哼了两声,却没有回话,每次进行到真人实验的时候,这些人都像是要上刑场一样,所以如果被爷爷看到了,她就会被念叨两句,久而久之的,她都习惯了。

反正听那确实是听到了,但是听到了不代表要老老实实地照做,对于这一点,柳月桐有很清醒的认知。

虽然这个认知有那么些许歪,但是并不重要。

柳月桐撇了撇嘴,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思索了一下,从工具台下翻出了一个箱子。

这箱子看样子已经无人问津很久了,上头落满了灰。

柳月桐将箱子往桌上一放,再往少年的方向一推,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手上的灰,浑不在意地说:“给,你的装备。”

少年乖乖地接过箱子,也不在意这箱子磕碜的样子:“多谢。”

“庄日沉,男,18岁,西元2100年8月12日出生,十三年前,身为特行队成员的父母牺牲后,独自一人进入棠梨孤儿院,目前是棠梨大学半工半读的在读博士生。”


路遥岑吸溜着一杯肥宅水,缓步而来,嘴里不紧不慢地念叨着男子的具体资料。

“十三岁,进入梨大少年班,成为梨大计算机系的学生;十四岁,获得学士学位,进修硕士;十六岁,独立完全息游戏‘梅花劫’,与校友何柏青、宇文诺合作,建立了RHY财团,由游戏辐射各行各业,迅速崛起,同年,获得硕士学位,进修博士,身份没有问题,相反,就前十八年的履历来看,出色得出人意料。”

云空山听到之后,嘴角微抽:“你这当面揭短的个性,什么时候能改改?”

路遥岑不在意地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饮料,咧着嘴笑:“不好意思啦,小子这毛病怕是一辈子都改不掉。”

他就没想着要改。

云空山:“……”

“总之,这个新人确实很不错,不过……”路遥岑托着下巴:“你应该一直想为自己的父母报仇吧。”

“是。”庄日沉并不否认这一点。

他很清楚红尘客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是因此他才会来。

古国公民到了十八岁的时候,就会拥有成为灵者的资格。

根据朝廷的有关法规,成年前一周,每个公民都需要进行一次体检。

而这一次体检,就是为了检测天赋,达到培养标准的人,就会收到灵才司的邀请,获得灵者学院的入学资格,并且了解到灵界与妖族的存在。

而庄日沉原本就是接到了邀请,并且决定要加入灵者学院的,以灵者学院为踏板,他就可以一步一步往上爬。

最终查清父母牺牲的真相。

那时候特行队的人根本什么都没告诉他,这些年里也只是发放抚恤金的时候才有接触。

所以他只能自己靠近特行队。

柳千山的出现是他意料之外的惊喜,红尘客栈显然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有目标是好事。”路遥岑手一甩,空杯准确无误地扔进了柳月桐工作台边的垃圾桶里,而他本人也来到了柳月桐身边,“不管是仇恨还是爱,都是一样。”

柳千山也点头:“确实,人啊,就怕人生没有目标,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今后你就跟着我学习,称我老师即可。”

“好的,老师。”庄日沉也乖觉。

“还有一点我要告诉你。”路遥岑忽然开口,“你父母的牺牲并不寻常。”

“我知道了,谢谢你。”庄日沉神色未变。

他当然清楚这一点。

否则这么多年,他不会一点线索都查不到。

“等殿下出关,你可以问问他,他知道的应该更多一些。”路遥岑又道。

“你还好意思说!”一个苹果核精准地砸在了路遥岑额头上。

是沧海。

她刚刚通知了狼族来领人,就听到了路遥岑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个专司掌管情报的,还没殿下知道得多,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路遥岑委委屈屈地摸了摸额头:“不是,队长,我哪里能跟殿下比啊,而且那件事确实……”

巫山跟了下来,搂住了沧海纤细的腰肢:“你们好了吗?该吃晚饭了。”

“嗯,走吧,正好给大家都介绍一下我们的新成员。”柳千山自然地接话,言语间很照顾庄日沉。

“你们去吧,我还要再研究研究。”柳月桐每次一做起实验来,就废寝忘食的。

当然以他们的修为也确实不需要这些。

只是他们都觉得仪式感还是很有必要的,人活着,就需要这么一点仪式感,才能感受到生活的乐趣。

因此绝大多时候,他们还是会和普通人一样吃饭睡觉。

“好吧好吧,大发明家,你就继续您的研究吧。”路遥岑甩了甩手,上前搂着云空山的肩膀,抬步离开。

柳千山又摸了摸柳月桐的头发,才跟着走了。

而庄日沉跟在众人身后,无声地攥紧了手中箱子的把手。

刚才,路遥岑到底想说什么?

为什么巫山要打断他?

殿下,又是谁?

他父母的牺牲,到底有什么秘密?

客栈的这些人是不是都知道些什么?

他心中的疑惑实在太多太多了。

但他明白,现在并不是问这些的好时候。

他只能暂时按耐住自己的求知欲。

吃饭的时候,柳千山果然给庄日沉介绍了一下红尘客栈内的其他人,结合他这些年里通过各种手段获得的信息,庄日沉对于客栈的人员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客栈掌柜云空山,代号“掌控者”,永远挂着温和的笑意,似乎没有什么攻击性,就像是寻常的掌柜,脸上就写着和气生财,但庄日沉知道,这是个滴水不漏的老狐狸,而且骨子里半点也不和气。

客栈跑堂巫山和沧海,他们俩是夫妻,拥有着同样的代号“能力者”,巫山看起来比较温柔,而沧海就更偏清冷,夫妻俩大多时候都是同进同出,同来同往。

账房云月,代号“天赋者”,高岭之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与沧海的清冷相比,云月的冷就像是自骨血之中,透过皮肉散发出来的一样。

厨师路遥岑,代号“捕风者”,瘦瘦小小的,看着没有多厉害,甚至感觉似乎就像是个寻常人家的少年,不过他的本事,庄日沉已经领教过了。

而除了路遥岑,连自己吃饭都管不住的柳月桐也是厨师,代号“造化者”,这个代号,和路遥岑的一样,庄日沉都大概了解了。

柳月桐这个人挺复杂,气质淡雅,有点科学狂人的感觉,但偏偏长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活像只狐狸。

还有付瑶琴,代号“觉醒者”,她是客栈前台,可可爱爱,软萌的小萝莉,总是比较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所以和前台这个迎客的位置适配度也是很高了。

这些人,庄日沉进来的时候也就见过了。

柳千山的代号是“寻踪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一直就是负责寻找像庄日沉这样天赋出众的人才有这么个代号,他在客栈是打杂的。

听柳千山说,这客栈其实一共有三个跑堂。


剩下的那个叫封元嘉,生性沉闷,冷漠惯了,存在感不强,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所以暂时不在。

还说等以后见到了,庄日沉就知道了。

庄日沉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他对封元嘉唯一的了解,大概就是“守卫者”这个代号了。

他相信这些代号都是有意义的,只是暂时还不能具体理解。

柳千山满意地点头。

确实是是个好苗子,不骄不躁。

客栈的布局很简单,从大门进来,左手边就是柜台,与大门相连,而柜台后的博古架上,摆放着的那些酒,都是摆着镇场子的,真正会去喝的人不多。

而大门正对着的楼梯,是可以通往二楼的客房的。

一楼剩余部分被分割成两块,分别是大堂和雅间,雅间的隔音很好,就算在一楼,也不会感受到大堂的喧闹。

厨房和后院相连。

柜台的斜后方那道帘子,就通往厨房,从厨房的后门出去,就是后院了。

后院不独属客栈,而是和酒坊、当铺合并使用。

这三家店铺虽然正面看是分离的,但进到后院才知道,三家店铺其实是一起的。

客栈中人的住处在三楼。

庄日沉的屋子,在三楼的最东面。

采光很好,布置得也很干净,整体是浅蓝色系的,像是天空的颜色,又不扎眼,让人看着就很舒服。

庄日沉躺在床上,感受着床垫和被子的柔软,沉沉的睡去。

他很久没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接下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吧。

爸爸,妈妈,我一定会找到你们牺牲的真相,为你们报仇的。

这大概是庄日沉最大的执念了。

第二天,庄日沉就正式开始跟着柳千山学习了。

在这个人类与妖族共存的世界里,人类,大部分是普通人,但也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群体。

也就是灵者。

红尘客栈中的所有人,都是灵者,而且是真正强大的灵者,甚至都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

成为灵者的条件很苛刻,而庄日沉,就是其中的幸运儿。

而且是一个天赋出众的幸运儿。

灵者与妖族一样,分为一至十二阶。

十二阶以上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这些庄日沉自己也是知道的。

包括特别行动队。

特别行动队,是国家专门设立的一个灵者组织。

但是,特别行动队最大的任务,就是监管,一旦发现异常就立即汇报给客栈,除此之外当然也会处理一些简单的任务。

妖族,乃是非人之物修神而来,当然,多年的发展之后,妖族中也有许多妖逐渐形成了规模,也就成为了族群,在这些族群中,就有很多天生妖族,并且有着完整的传承。

但是除了这些传承多年的天生妖族之外,还有很多在人类世界中,因为得到了某一种,或者某些机遇而修神化妖的新生小妖。

类似这种妖,自然是要交给特行队的。

毕竟客栈虽然势大,但如果什么事情都包揽,就不合适了,毕竟危机感这种东西还是要有的,不然人就会有惰性。

妖族,以青丘、东海、蓬莱、梧桐林、流光山、傲来、涂山七族最为古老且强大。

青丘狐族,擅长战斗与魅惑,以及祈福和驱邪。

东海龙族,可呼风唤雨,执掌天下之水,其核心传承之人更是可掌控四象之力。

蓬莱鲛人,也称儒艮一族,拥有最美妙的歌喉,善蛊惑人心,擅长织造之术,落泪成珠。

梧桐林朱鸟一族,掌控着火焰,传说是天之四灵“朱雀”的分支。

流光山狼族,最擅长医毒蛊术,在月光下,他们的实力会翻倍,是最团结也最排外的一族。

傲来猴族,最聪慧,实力也最强,擅长变幻之术以及阵法,好酒,也善酿酒。

涂山狐族,擅长的则是对于情感的操纵以及催眠之术,但是她们主要是通过姻缘之法,从中汲取功德修行,大多时候人们更愿意称他们为涂山红线仙或者涂山红娘。

柳千山耐心地为庄日沉解释着当今的形势。

“当然,这些东西你也不用太在意,毕竟现在的你还没有这个能力接触到这个层面,这些妖族你大概有个概念就好。”柳千山笑着,“就目前来说,你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好好修行,提升自身实力。”

庄日沉点头表示明白。

柳千山于是给了庄日沉一本书:“这是基础的修行法门,你先学,后续的等到殿下出关之后再说。”

庄日沉接过书,神色谦和,常言骄兵必败,所以他从小就始终告诫自己戒骄戒躁,无论他取得了什么样的成就,都不会浮躁,也是因此他才能一直飞速成长。

如今进了客栈也只是上了一个新台阶,自然也不会改变了他的处事原则。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走进了客栈。

不。

不能说是人。

因为这是一只妖。

而且是九阶的大妖。

狼族的三长老七尘,同时,他也是七澜的父亲。

接待他的是云空山。

再厉害的妖,到了客栈也得盘着,谁也不愿做那撼树的蚍蜉。

七尘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把姿态摆得很低,尽管他面前的人,是笑得很和善的云空山。

但是,这个人的手腕,没有妖愿意去体验。

“放心,令公子丢的东西我们已经让人去找了,必定会完璧归赵,不过他私闯人间,还是受了一点小惩罚。”云空山说。

七尘还能怎么样呢,只能接受结果,何况擅闯人间是重罪,早年间因此化作一抔黄土的妖还少吗?那些妖,甚至就连神魂都没能留下,连入冥府转生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七澜只是受到了一点惩罚,没有危及性命,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是犬子给诸位添麻烦了。”七尘微微躬身,拿出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双手奉上,“这是小老儿的一点心意,全当赔偿,请一定收下。”

云空山依旧保持着笑容,收下了。

而已经被打回原形的七澜也被路遥岑拎着后颈,递到了七尘面前。

颇有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既视感。


“喏,你儿子。”路遥岑嘴里还叼着一串糖葫芦,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纯善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更像个还没长大的少年。

七尘连忙接过自家蠢儿子,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一段时间不能化为人形而已,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于是七尘点头致意后,就脚步匆匆地转头想要离开。

“不留下喝杯茶再走吗?”路遥岑吐出糖葫芦,高声问。

七尘顿住脚步,转身谦恭地鞠了一躬,老老实实地回答:“不必了,小老儿族中事务繁重,就不多留了。”

路遥岑没有继续说话了。

七尘连忙加快脚步离开。

看样子真是生怕又有人开口,自己会走不出这客栈。

庄日沉嘴角微抽。

怎么感觉自己进了一家黑店?

“多久?”云空山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路遥岑咬下一颗糖葫芦,顶在左边的腮帮子上,半张脸都圆鼓鼓的,看着有几分蠢萌。

听到云空山的问题后,想了想,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个月。”云空山点了点头,“差不多,特行队那些人的动作应该没那么慢。”

“那头老狼送了什么礼物?”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客栈门口传来,带着些许慵懒。

庄日沉的视线落去,就看到了一个穿着水绿色广袖古装,手执折扇的男人,折扇轻摇间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模样。

而在他身旁是一个穿着鸦青色窄袖古装的男人。

古装是古国传统的服饰,以国名命名,但是那都是几千年前的衣服了。

那时候的古国还不叫古国,而是另一个名字,只是世事变迁,已经没有人知道具体的名字。

只知道这种衣服也被称为御服,就是根据那时候的国名得来的,御服的种类繁多,款式各不相同,据说还象征着身份地位,只是已经没有具体的说明了。

走进客栈的这两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但站在一起却莫名的和谐。

也或许是因为其他人都是现代装扮,只有这两人穿着一身古装,搭配着碎发,虽然是那种现代和古代结合的装扮,却一点都不显得矛盾,反而浑然一体。

两人就仿佛是从古国的千年历史长河中穿越而来的翩翩公子,带着莫名的韵味,和这身服饰很好地结合在了一起,或许正是因为两人拥有着这样类似的气质,所以才会显得如此和谐。

手执折扇的男人有着一种模糊性别的美,仿佛耀眼的星辰,分明只是寻常地站着,却无端让人觉得充满了诱惑。那是从骨子里就透出来的灵气以及一种勾人的妖气。

而身穿鸦青色古装的男人,就像是寒夜的明月,清冷淡雅,嘴角虽然带着温润的笑容,可却有一种根本无法抹除的高贵与冰冷,却又有种文人的风骨傲气,一身浩然正气,却又似乎有些阴冷的感觉,有些矛盾。

“那个白衣服的,是隔壁当铺的老板桑榆,那就是个老狐狸,千万别跟他比心机,否则一定会吃亏的。”柳千山并没有特意压低声音,反正压低了也没用,桑榆还是会听到,还不如大大方方的。

桑榆摇着扇子,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柳千山完全不怂,继续说:“那个黑衣服的,是隔壁酒坊的老板帝清寒,虽然看着有点冷,但其实挺好说话的,你有事也可以找他帮忙。”

帝清寒含笑,对庄日沉点头致意。

云空山打开盒子,看到了一枚红色的妖丹,散发着火焰的气息。

桑榆拿起妖丹,修长瓷白的手指与妖丹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千年火灵鸟的妖丹,倒还真是大方,这可是朱鸟的同宗啊,这种妖丹可不好得,既可以炼器,又可以入药,一颗就价值连城哦。”

“桑哥,寒哥,你们怎么这么有空,这么早就来了?”付瑶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蜜。

桑榆把妖丹放回盒中,折扇遮面,眼带笑意,语气也带着三分笑:“诶?小琴儿,那家伙今天出关,你们不知道吗?”

“哥哥今天出关?你们怎么知道的?元嘉一点动静都没有。”付瑶琴被这个消息惊到了,随即就是高兴,“真的假的,哥哥这次都闭关三个月了。”

“自然是真的,只是你们感觉不到。”帝清寒眉山远黛,氤氲着温润的烟雨朦胧,“那是我们三个之间才有的感应。”

说着,还警告似的瞪了桑榆一眼。

桑榆回敬了个挑眉,随即战术性后仰,没有再说话。

付瑶琴没有深究什么感应。

反正他们三人之间的事情,从来不会说出来的,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桑老板,帝老板。”巫山和沧海从后厨走出来,手上还端着早饭。

“哎呀,小路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桑榆拿扇子半遮着自己的脸,看向一旁的路遥岑,眼波潋滟,仿佛还带着钩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我们的份啊?”

“自然有,你们哪天不是到我们这里吃的?这时候倒是假客气。不过这早饭是我做的,桑老板你夸错人了。”回话的不是路遥岑,而是撩开门帘走出来的柳月桐。

庄日沉先前觉得,柳月桐像狐狸精,千娇百媚,然而现在和桑榆一对比,才发现什么叫做买家秀和卖家秀。

这个桑榆,简直就是狐狸本狐。

桑榆听到柳月桐的话,半点也不尴尬,笑吟吟地夸赞:“哎呀,原来是我们小月桐的手艺啊,真是太贤惠了,今天没有继续实验吗?我还担心你一直辛苦,忙坏了身体呢。”

桑榆那双勾人的狐狸眼,就像是能勾人魂一样,时时刻刻都在放电。

被他注视着的时候会让你感觉,你仿佛是他的全世界,那眼神是那样专注又深情。

可惜。

“桑老板,你觉得我会上当吗?”柳月桐皮笑肉不笑。

什么专注,什么深情,都是假象。

不存在的。

这个桑榆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家伙!

更何况柳月桐本来也不是孤身一人,哪里会因为这点眼神就上头,缴械投降?


帝清寒以拳抵唇,闷笑了两声。

“辛苦了。”帝清寒礼数周到,“我去喊小云起床。”

“暮云是帝老板的宝贝疙瘩,父母双亡,刚出生就被帝老板捡回来,养了十多年的。”柳千山尽职尽责地为庄日沉解释。

庄日沉点头。

这个人虽然不幸,却也很幸运。

失去了父母沦为孤儿,但是却被帝清寒收养,自然不会吃什么苦头。

对于这两个人的存在,特行队也有记录,“贪婪者”桑榆,“六道者”帝清寒,那可是和客栈老板一个级别的存在。

“另外,暮云有凝血功能障碍,也就是轻型血友病,所以和他相处要格外注意。”柳千山继续道。

凝血功能障碍。

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病症。

好在只是轻型,会好受很多,至少不至于完全不能触碰那些剧烈运动。

没过一会儿,帝清寒就回来了,他牵在身边的少年看着有些瘦弱,而且大概是刚刚醒来,眼神还有点迷蒙,像只小兔子,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看来这人就是暮云了。

庄日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暮云,发现这孩子的肤色很白,而且这是一种病态的苍白,显然他的身体确实不太好。

这一日的早餐出乎意料的丰盛。

桑榆看得叹为观止:“我说,今天这是怎么了?不逢年不过节的,居然这么丰盛?难不成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柳月桐瞥了他一眼,笑了:“反正不是为了你。”

桑榆显然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追问,只是不怀好意地挑眉:“话说回来,你们有准备小篱篱的份吗?”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候,楼上传来了脚步声,显然是有人下楼的声音。

桑榆摇着折扇,笑眯眯地看着在楼梯口冒头的人:“哦呦,小元嘉,你出来了呀,你家殿下呢?”

“怎么?”男人冷然的声音响起,“又在欺负我的人?”

庄日沉抬头望去,就见一个穿着茶白色古装的男人缓步走下了楼梯。

这让庄日沉很好奇,老板们都有古装癖吗?

是的,他很确定,这个人就是客栈的老板。

在特别行动队的资料中,代号“轮回者”的男人。

因为刚才先冒头的那一位,从桑榆的话语中就知道,那是“守卫者”封元嘉,所以剩下的那一位必然是老板了。

凤表龙姿,风流人物。

这是庄日沉对他的第一印象。

男人那张刀削斧凿的俊逸面庞上有着一双狭长的凤眼,剑眉星目,睫毛纤长,左眼下还有一颗泪痣,很好地缓和了他冷冽的气质,高挺的鼻梁下,是薄薄的唇瓣,带着樱花的颜色。

这张脸,当真是人间绝色,若说桑榆是狐,帝清寒是月,那这位老板就是太阳,炽热又高傲。

庄日沉也不得不感慨,这三位老板,真是各有千秋。

“哦呦,小篱篱,你终于出关了呀。”桑榆摇着折扇,冲东篱放着电,“都说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你一闭关就是三个月,真是让我好生想念呀。”

东篱根本懒得搭理桑榆的戏精,只是站定在了庄日沉面前:“新来的小家伙?”

这人身上有着好闻的蔷薇花香混合着淡淡的墨香,似乎有些熟悉。可是庄日沉却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闻到过。

眼看这人站在离自己不到一米的位置,已经是亲近之人才能进入的范围,庄日沉不知怎么除了有些许窘迫,却并没有反感。

“是。”他老实地回答了

东篱不只是在想什么,微微眯起眼睛,然而很快,他就伸手摸了摸庄日沉的头,温声道:“好好加油。”

东篱的这一举动,让一旁的看客们都惊呆了。

这人居然主动和人接触了?

天下红雨,日出西方啊。

庄日沉倒没觉得什么——他对东篱的了解,仅仅来自于特行队信息库的那些资料而已,因此自然是不清楚这人的性格。哪知道东篱从前可是从未有过这么亲和的样子。

简单的对话之后,众人围坐在圆桌边,桌上就是丰盛的早餐。

东篱坐在正东,右手边是帝清寒,左手边是桑榆,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三个类型,坐在一起却谁也没挡了谁的光芒,反而相得益彰,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仿佛是一幅老时光里经典的画。

虽然三人的身份地位显然都高出众人一段,但是其他人的行为都很自然,显然三人都是平易近人的人。

庄日沉有些庆幸,他并不是那种多么按部就班,服从管教的人,若是上头的人高高在上或者过于死板,对于他而言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此时此刻庄日沉只想好好吃顿早饭,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吃过一顿饭了。

父母死后的十几年里,他的人生目标都很明确。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足够出色,足够强大,直到自己强大到足以查清楚父母的死因,为他们报仇为止。

所以,他错过了很多原本他这个年龄段应该享受的东西。

友情、爱情,他都没有体会过,对于生活中的享受和体验也被他摒弃。

但是现在,他似乎体会到了一点,他的同学为什么喜欢三五成群,为什么喜欢一起逛街,一起吃饭。

那是一种与家庭完全不同的温情。

不过感慨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很快就全身心投入到了“吃”这一伟大事业当中。

东篱眼中流露出笑意,好能吃的小家伙,往后倒是得让他们多准备些好吃的,不然岂不是要亏待了这孩子?

“嗯?”桑榆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分明是没样子的坐姿,却不会让人觉得不雅,仿佛这人本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即便是这种没规矩的样子,也自有一种味道。

然而此时他的眼中似乎多了几分揶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看着帝清寒挑了挑眉。

帝清寒不想理他,默默地给暮云夹菜。

桑榆磨了磨牙,又看向了东篱。

然而东篱也是自顾自地吃饭,不过余光却一直落在庄日沉的身上。


他是……那两个人的儿子啊。

记忆中那个软软的小家伙,已经长这么大了,都有了进入这个世界的资格了啊。

当年他原本是想要把这个人带回客栈的。

但他与桑榆、帝清寒都不同,他所要做的事情没有那么轻松。

而这个客栈,也并不是什么世外桃源,把这孩子带进来,对他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最后放弃了那个念头。

当然他既然答应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也不会食言,因此这些年里暗中的守护一直都在,只是这一点除却封元嘉,大约谁都不了解。

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这人还是来到了这里,这孩子自己一步一步接近了这个世界。

这孩子的执着与聪慧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而且。

确定要融入这个世界吗?

那可就走不掉了。

说不高兴是假的,但是……

“阳阳,你真的明白进入这个漩涡之后自己要面对些什么吗?”吃完饭,东篱忽然开口。

庄日沉一顿。

阳阳……

自从父母去世后,就再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

这是他的乳名。

父母希望他一生都如同一颗小太阳一样,为人温暖和煦,一生晴朗明丽。可惜造化弄人,就在他五岁生日前夕,他的父母去执行任务,从此再也没能回来。

明明离开前,两人还带着笑容告诉他,等天亮了,他起床的时候,他们就会回来,明明说好了要陪他过生日的。

可是最后还是他一个人过了生日,然后在第二天,得到了两人牺牲的噩耗,而对于他来说,这么多年,父母的牺牲一直被迷雾所笼罩,所有的真相他甚至都没有资格知道。

庄日沉鼻头微酸。

他微微抬头想要阻止眼泪落下,却不期然对上了东篱那双沉静的眼眸。

这才恍惚间想起东篱刚才的问话。

“我很清楚。”庄日沉坚定地点头,无论前路是什么样的,他都不会放弃追寻父母亡故的真相。

东篱似乎是带了些许笑:“事实上,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更可怕。”

顿了顿,他又说:“倒也没关系,总归我会护着你的。”

闻言,客栈的其他人都是一愣。

东篱其人生性淡漠,何时也会说出这种话了,这样直白地袒护一个人,真是前所未见。

也就是桑榆还在悠哉悠哉地摇着折扇,帝清寒依旧在投喂暮云,他们还能看不出这人的意思?

当然,心底也不是不惊讶,只是倒也没必要在这时候表现出来。

“你很想知道你父母的事情吧。”东篱垂下眼睫,对于这件事他的确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那两人是在他眼前失去生命的,“抱歉,你的双亲是被我们牵连了。”

原本,那两人不用死去。

如果没有牵扯到他们的事情中的话,他们还能够安安稳稳地回家。

说到底还是他对这孩子不住。

甚至,明明答应了要照顾这孩子,最后也还是没能做什么。

是他有愧。

庄日沉沉默不语,良久,才问:“所以,这么久以来资助孤儿院的人,是你吗?”

东篱点头。

庄日沉笑了:“谢谢你。”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孤儿院对他太好了。

上学的时候,孤儿院就承担了所有的学费,而他想要的一切,孤儿院也都会满足。

有时候甚至只是他无意识的一句话,也会在短时间内成为现实。

孤儿院的设施更是意外的完备,图书馆、计算机室、画室、音乐室等等,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孤儿院该有的,却偏偏出现了,而且永远崭新如初。

每年过年都会有人来检查维修,平时有哪里损坏,也会立即有人前来修理。

明明他吃的很多,但是从来不会有人说什么,而且孤儿院的食堂,永远都是无比丰盛,他爱吃的永远不缺。

有什么新式的菜,他若喜欢,也会一直在。

但他若不喜欢,就只会和其他他不爱吃的交替出现。

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也经常会说。

只有庄日沉可以一直吃到自己喜欢的饭菜,让他们很羡慕。

每个月,孤儿院都会收到很多的礼物。

孤儿院账上从来没有缺过资金,可是庄日沉去查,却什么也查不到。

这一切都是那么隐晦,却又那么明目张胆,他是如何聪慧通透之人,怎么会看不出有人在照顾他?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他一直在等着那个人出现,也是为了看看对方的目的。

而现在,似乎一切都已经有了答案。

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身上的气味是在哪里闻到过。

当年得知父母牺牲的消息之后他就感觉整个天都塌了,他们家没有什么亲戚,父母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浑浑噩噩地看着父母下葬后,不吃不喝地跪在父母坟前三天三夜,最终因身体承受不住而昏迷过去。

在昏昏沉沉中闻到了一种陌生的味道,同时有一个声音温柔地告诉他:“别怕,我在。”

然而醒来之后,他就已经在孤儿院中了,孤儿院说是特行队的人送他来的,他也没有半点其他人出现过的线索。

所以他一直以为那是梦境,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

东篱微微怔愣。

庄日沉浅笑:“我相信我的父母不是你害死的,所以,谢谢你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东篱却没有那么坦然。

真要说起来,这件事他还真是没办法那么置身事外……他其实没那么无辜的。

但是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最后东篱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没办法告诉庄日沉,他也有错,只要一对上这人的眼睛,他就说不出口,因为他连一个交代都给不出来。

吃过早饭之后,庄日沉就要正式跟着柳千山学习了。

东篱带着桑榆和帝清寒上楼前,还低声说了一句:“辛苦老师费心了,这孩子素来腼腆,老师多担待。”

柳千山挑了挑眉,他确实没想到,东篱能为了庄日沉做到这个份上。

还记得第一次和这孩子见面时,他还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


那一天,寒风凛冽。

是国都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

在他的院落中这孩子被冻得小脸通红,却依旧一脸的冷静自持。

只是似乎性子冷了些。

就连眼睛都是冰冷的,脊背依旧如松柏般坚挺。

看起来,似乎比这冰天雪地更冷上三分。

而他的身边跟着另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

那孩子眼神坚定而专注,隐藏着野兽幼崽的狠厉与警惕。

一看就知道,是两个倔强的孩子。

两个人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院中,等待着他的召见,拜入他门下。

这就是柳千山对东篱和封元嘉的第一印象。

此后多年的时间,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

无论是东篱还是封元嘉,如今都已经超过他这个老师了。

但他们的心,却从未变过。

尤其是东篱,他的那颗赤子之心,这么多年也从未改变。

当年那样混乱的世道,他也一样坚定地走了下去。甚至在遭逢巨变之后,还是以雷霆之势与铁血手腕,大刀阔斧地解决了一切。即便是再痛苦的境遇,都没有能改变对方。

在他的记忆中,东篱一直都是那样淡漠的神情,永远风轻云淡,很少会有其他的表情。

尤其是当年之后,他们根本就没见过他笑的样子,更别说这样去请求什么,还真是第一次。

在东篱的心中,任何事都应该依靠自己。

柳千山却笑了。

这样的东篱,反而显得不那么高高在上了,一直以来的距离感,似乎也减少了很多。

其实这么多年了,无论东篱说了多少次,大家都是一家人,可到底还是尊卑有别,那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传承。

也因为这个人的尊贵,不容许任何人玷污。

当然,直到现在依然如此。

因为,这个人,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神明啊。

他是这个国度的保护神,是人族的守护神。

他是站在神坛上的。

而且,他也就应该在神坛之上。

这一点,从过去到现在,从未变过。

他是不世出的天才,他的天赋可谓是空前绝后,然而他却是以自身的努力闻名于世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因为他的天赋而忽略他本身的努力。

因为他一直以来的修行甚至可以说是拼命。

柳千山相信,未来也会一样。

桑榆和帝清寒跟在东篱身后上楼。

倒是暮云被留了下来。

这孩子穿着一件奶白色的卫衣和牛仔裤,看着很是乖巧,而且他的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加上那张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总觉得像个小天使。

他的年纪比庄日沉还要小一点,不过十六岁而已,还在念高一。

暮云吸溜着一盒牛奶,慢悠悠地从背包里掏出了作业。

庄日沉:……

原谅他是一个八百年没有见过作业的人。

老师布置的论文他已经拖了三个月了,更不要说交给他的项目,那更是完全还没开始呢,还有毕业论文,他也是一个字没动过。

看见这一幕,居然还有点莫名的心虚。

众人都各自忙开了,而暮云独自呆在这个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写作业,没有半点尴尬的样子,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客栈也是要打开门做生意的,虽然生意不是太好,但也没有什么关系,有缘者自然会来。

原本客栈经营也只是副业,主业自然还是是管理人妖两族之间的秩序,以及与之相关的一系列事务。

随着人与妖两族社会的融合,很多妖都进入了人类世界,而这些妖都是从红尘客栈过去的。

想要进入人类世界的妖,必须来到红尘客栈进行考核与登记。

考核通过后,才能进入人类世界。

每一只进入人界的妖,在红尘客栈都会有记录。

而这些妖,有些死去了,有些玩够了回自己的世界去了,这些都是需要删档的。

也有些妖在人类世界结婚生子了,无论结婚对象是人还是妖,都是要到红尘客栈登记的。

有时还会有妖犯罪,尤其是等阶较高的妖,是需要他们出手制裁的。

因此,红尘客栈超然物外,哪怕是首席,也是低他们一级的,凡红尘客栈中人,皆只服从东篱一人的管辖。

客栈之下,还有一些附属组织,比如路遥岑手下的情报组织巡夜组织,巡夜组织搜集情报的同时也经营着许多产业,遍布人妖两族,是客栈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除了巡夜组织之外,柳月桐也养着一个科技集团“玉瑶科技”,就是客栈的另一个经济来源,柳月桐研究中那些可以提供给普通人的边角料,以及可以卖给散修的武器都会提供给玉瑶科技,并且进行量产。

当然除了这两个附属组织之外,还有巫山和沧海手下的神捕门,专司抓捕犯罪的妖和灵者,当然只是特行队解决不了,但是又够不上巫山和沧海出手的水平的那些,毕竟这些孩子本身的实力也有限。

柳千山一边带着庄日沉擦桌椅,一边介绍着红尘客栈的职权和具体势力。

“至于我们这些人的具体分工,你先不用管,现在最重要的是修行。”柳千山最后这样总结。

“老师。”是封元嘉,他捧着一本书走下来,“殿下说,他想亲自教导庄公子。”

柳千山微微怔愣。

这样朝令夕改的东篱从前也不曾见过,尤其,他居然还想亲自教导庄日沉,只是今天一天,东篱似乎就已经做出了许多他以往根本不会做出来的事情。

不过柳千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也好。”

这还是东篱第一次想要教徒弟呢。

柳千山不知怎么似乎有些开心。

这孩子的存在对于东篱而言,似乎很特别。

或许,能够让东篱多几分烟火气也说不定,自当年之后,东篱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明明还活着,却又好像超脱了这个世界。

有时候,就连他们也会觉得恐慌,似乎抓不住,也留不住他们的殿下。

于是,柳千山与庄日沉短暂的师生关系到此结束。

被安排的庄日沉晕晕乎乎地就被封元嘉塞了一本书,封面上写着“人妖关系管理法则”。


庄日沉:……

“殿下有事,你先看书,这本书全书都要背,不过不急于一时,可以慢慢来。”封元嘉虽然是在解释,但是语气依旧是冷的,有些僵硬。

庄日沉点了点头,他现在也发现了,东篱对他确实有些特别。

说白了,就是好得过头了,难道又是因为他的父母吗?

他不喜欢别人对他的同情,自然也不会喜欢因为愧疚而来的特殊对待。

他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什么一无是处,连生存都需要攀附他人的人。

尤其这种特殊对待,还是他父母的生命换来的,才更叫人抗拒。

庄日沉抿唇,眼睛也忍不住垂了下来,心中有些不适。

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拒绝。

他不是那种清高的人,会因为自己所谓的自尊心就为难自己,对于他来说,切实的利益更重要。

自尊心?那能值几个钱?

轮回者,是这公认的世间最强者。

不是只有人类这一边。

包括妖族也是承认这一点的。

至于到底这人是不是真的第一人,或许只有他自己,还有妖族那些不世出的老怪物才知道了。

但无论如何,这人很强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妖族能这样安分守己,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因为他。

他没有办法拒绝这个人的教导。

因为这对于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除此之外……

庄日沉的眼神暗了暗。

果然还是很在意的,有关父母的牺牲。

而且他似乎真的没有办法对那人反感,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其实他对客栈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没有办法升起警惕或者是戒备,更不可能反感。

只不过在东篱这里,会有一个“尤其”,这并不是他的感性作祟,而是类似于一种本能。

那人究竟是有哪里特别……

这时候,庄日沉才恍然惊觉,自己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从始至终,客栈的人只称呼他为“殿下”,而特别行动队的资料中对于这个人的记录更是只有短短十三个字——

轮回者,红尘客栈之主,深不可测。

其余的什么也没有,比其他人的记载都要少,其他人至少还有名字和照片,还有着一些具体的事迹,就算是桑榆和帝清寒也有一些其他的描述,唯独东篱只有这十三个字。

直到现在,哪怕已经进入客栈,哪怕已经成为其中一员,甚至已经和东篱近距离接触过,然而除了桑榆叫过一声“小篱篱”之外,他甚至完全不知道这人的名字。

差距还真是让人绝望啊。

庄日沉攥紧了拳头,心情有些激荡。

他心中第一次有了新的目标——总有一天,他会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即便是东篱也不能轻易忽视的地步。

客栈阁楼是东篱的住处。

虽然从外面看起来这阁楼很小,但身处其中就会发现这地方自成一片天地,空间远远比客栈大。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很有意境。

此时,东篱三人正坐在九曲十八弯的廊桥下煮茶。

桑榆眯着眼,摇着折扇,半瘫在临湖的栏杆上,偏头看着湖面,左手似乎还在撒着鱼料,湖中红得亮眼的鲤鱼争先恐后地汇聚于此。

桑榆眼中带上了笑意:“你养的这些鱼倒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半点不像你这个冷冰冰的主人。”

“只是些小灵物,是何性情与我何干?”东篱依旧不紧不慢地泡着茶,“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

桑榆挑了挑眉,收回手,坐起了身,却依旧是没骨头的样子,这人似乎一直就是这么一副懒散的做派:“那人最近似乎越发不安份了,九千年了,他一直等待的时机就要到了,这下可是要热闹咯。”

“你这幸灾乐祸的样子呀。”帝清寒都忍不住摇头,“真是……”

“真是什么?”桑榆挑眉,言语中带上了些许威胁的意味。

东篱跪坐在蒲团上,为三人满上了茶。

“今年年初刚去云雾山里采回来的新茶,尝尝吧。”东篱不急不躁,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人拒绝的霸道,“他的事,我自然会解决。”

桑榆耸了耸肩,拿起茶杯,慢吞吞地抿了一口。

“你呢?”东篱反问。

桑榆闻言,不动声色。

这人也不愧一声“狐狸精”,举手投足间,尽是一种诱惑。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手腕转了两下。

真真是皓腕凝霜雪,叫人移不开眼睛。

“我?”他言语间似带着钩子,“我如何?”

东篱瞥了他一眼,不言语了。

倒是帝清寒笑了:“你还说篱呢,你自己也说了这都九千年了,你的欲望收集满了?”

桑榆不紧不慢地翘起了二郎腿:“一千万份,哪儿那么快啊。”

“人的欲望是无穷的,若不是你自己挑剔,何至于到了如今也才收集到十之二三?”帝清寒摇头,“仔细想想,九千年来,你一天最多的也就只接受过两个交易吧,还有更多的日子都是没开张的。”

桑榆撇撇嘴:“我也不可能随便来个人就接受啊,那些肮脏的欲望,小爷可不要,哪有那么饥不择食啊?再者说,小爷做的是当铺生意,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东篱冷冷地补刀:“如果你没有欠债的话。”

桑榆:……

不论桑榆是何感想,其他两人已经不关注他了。

帝清寒提起了另一件事:“篱,我前两日接待的客人里有一个提到自己在洵州遇见了一个拥有湖绿眼眸的女子,因对方国色天香,且修为深厚,所以印象深刻,会不会是……”

东篱想了想,道:“也许是她。”

桑榆闻言,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这要真是她,可就精彩了,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说着,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东篱:“你说你,那么一个大美人你居然都忍心辜负啊。”

“慎言。”东篱这么严厉的一句反驳,甚至带上了一点斥责,桑榆却反而高兴起来,甚至他的眼睛里都泛起了光芒,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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