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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算死官

冷琴先生 著

武侠仙侠连载

【悬疑】+【惊恐】+【术士】+【灵异】+【升级成大佬】懵懂学生因幼年的意外经历踏足术士行当,他的一生究竟遭遇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的结局又将如何呢?......我啊,因一纸过继而改变了一生。之后,我竭力研习医卜星相,算筹运势,祈禳堪舆,力求精进,不思报酬,却因命运安排踏足纷乱无尽的世事。自此,我的生命也步入了无休止的起伏跌宕之中。九凤朝阳棺,天枢绝命穴,尸煞连环冢,夺魂九宫盒......这些匪夷所思的情状时时回旋在我的脑海。那其间有惊恐,有震撼,有成长,有历练,而今想起,也好像浮生一梦啊。我最珍爱的人,她离我而去了,最疼惜我的人也早已命归九幽。他们都走了,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不过,我不后悔。我也风光过啊,我也快乐过啊,即便现在就离开...

主角:李九灵   更新:2023-03-13 16: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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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九灵的武侠仙侠小说《天命算死官》,由网络作家“冷琴先生”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悬疑】+【惊恐】+【术士】+【灵异】+【升级成大佬】懵懂学生因幼年的意外经历踏足术士行当,他的一生究竟遭遇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的结局又将如何呢?......我啊,因一纸过继而改变了一生。之后,我竭力研习医卜星相,算筹运势,祈禳堪舆,力求精进,不思报酬,却因命运安排踏足纷乱无尽的世事。自此,我的生命也步入了无休止的起伏跌宕之中。九凤朝阳棺,天枢绝命穴,尸煞连环冢,夺魂九宫盒......这些匪夷所思的情状时时回旋在我的脑海。那其间有惊恐,有震撼,有成长,有历练,而今想起,也好像浮生一梦啊。我最珍爱的人,她离我而去了,最疼惜我的人也早已命归九幽。他们都走了,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不过,我不后悔。我也风光过啊,我也快乐过啊,即便现在就离开...

《天命算死官》精彩片段

后来,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当初没有被过继出门,我肯定会和同龄人一样有个不错的童年,因为爷爷奶奶那么疼爱我,爸妈那么宠溺我,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我一定会非常的幸福。

然后,我可能会在读完小学初中和高中之后,认认真真地考个不错的大学,再像其他人一样找一份足以温饱的工作,娶妻生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可是,没有如果。

可能自从我降生那一刻起,人生就被打上了不平凡地烙印,或许即使没有这样的变故,还会有其他的契机,因为这些似乎都已经注定了。

我不是个普通人,我走的路,也不是普通人的路。

混沌迷茫的一片,我早已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却好像置身云端,浑浑噩噩地俯视着脚下的一切。

忽然,这遮挡的尘埃似乎又尽皆散去,一个个熟悉的场景缓缓地在眼前晃动不停,继而越来越近,耳边似乎也有了声响,那话语既悠远又切近......

“你说!都怨你们家老头子,这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把亲孙子过继给那老寡妇?!”女人侧身坐在床上,一边哀怨地叹气,一边恶狠狠的剜了男人一眼。

男人无奈地叹了一声气:“唉,又来了......”随后转身来到屋门口的墙边儿,慢吞吞地蹲下了。

“什么又来了?!只要我活着,这事我就怨你一辈子!”女人停下手里择菜的活儿,一跃而起,怒气冲冲地朝着屋门口嗷嗷的叫,“你就是个木头疙瘩!我嫁给你这几年,光跟着你受憋屈受罪了。好容易我娘家给点钱弄个这么个鱼塘,刚琢磨着有点进项稍微安稳点,老头子这是又哪根筋搭错了,弄出这么个鬼主意!”

“老头不也是没办法吗!就这么一个亲人,能让她无依无靠的?我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她也挺不容易,没儿没女的,这活着没人养,总不能死了没人葬吧?”男人还是低着头,吭吭哧哧地冒出几句话来。

“你还说!”一声大吼,“哐啷”一声,洗菜盆子带着半盆子水怼在了屋门口的地上,好家伙,这洗菜的脏水夹杂着烂菜叶子崩了蹲在地上的男人一身。

“就是因为她,给我指了这门好亲事!”

骂架的那二位是我的爸妈。

我爸“哎吆”一声赶紧扶着墙起身,只听“嗞啦”一声。他也不低着头了,瞪着牛肉包子似的眼朝着床边儿喊:“你还有完没完了!TM弄了我一身!”

说着,他又低头看向裤裆。

只见,裤裆裂了个大口子,还滴滴答答的淌着水。

原来啊,我爸这一惊,起的有点猛,把裤裆给撑开了。

我妈看着愣了,“噗嗤”一声乐了。

她看着满脸急躁的我爸,心想看来他确实是怒了。

于是她赶紧上前,伸手把我爸肩膀头上的烂菜叶子拿了下来,又几步走到脸盆架子边上,拿了条干毛巾扔给他,“擦了!”还故意装的怒气未消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床沿儿上,别过脸不看他,不过这嘴可没闲着。

“你说!这老二家的怎么就不行呢!”

“不都说了吗,这都是命。”我爸爸低声地说道。

我那时候还小啊,正打外屋进来,看着爸妈好像又在吵嘴。这一个端着洗菜盆子喋喋不休,另一个呢,像犯了罪似的,低着头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那时的我有点好奇,忙上前趴在我爸的膝盖上,懵懵懂懂地盯着他胡子拉碴的黑脸。

多么熟悉的画面啊!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很久了,也终究挥之不去。

我仿佛只记得爸妈为了不知道什么事着实打了好多年的架,好像也是因为这事和我的亲二叔家也闹的不上门了。

后来我才明白,出现这乱七八糟的情况全都是一纸过继单给闹的。

我是李九灵,生在我们县城里最穷的一个村。

我啊,是一个术士,稀里糊涂入的行。

这年头干这个行当的不多了,社会上的人们好听点的管我们叫江湖方士,不好听的叫我们江湖骗子。

其实说起来还真不是骗,我们这行本身就是研究医卜星相。不过我所学的可能算是比较全面的,要不然我也不能靠这个养活自己了。

至于说我都会什么呢?那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除去正常的医卜星相的范畴,我还精通毒蛊药理,堪舆定穴等等等等。

有人就问了,你瞎扯!你说的这个不是人家道士的本事吗?我给您说吧,那您是看电影电视剧看多了。

这道士主要是研究长生仙术,炼丹羽化的;而真正说治病救人,看相算命,堪舆看风水,降妖除怪这一类的,其实都是我们术士的本事。那些影视剧啊,小说啊,说到底就是张冠李戴了。

那说我是怎么干的这一行呢?这话可就说来话长了。

您别忙着走,喝口茶,咱们来段二黄慢板,慢慢跟我一起回忆吧!

我生就和同龄的孩子不一样,这个年代了,别人都生在医院里,顶不济也生在乡卫生所里,而我妈生我的时候,是在家里找接生婆接生的。没错,就跟电视剧里那些旧社会农村妇女生孩子一样。

我原来不叫九灵,叫三勤,是我爷爷给起的名。可是听说,后来我一个本家的姑奶奶看了看我之后,说三勤不吉利,脱不了穷苦命。

于是,她就忽悠着我爸妈和爷爷给我改了现在这么个名字—“九灵”,不过有什么封建迷信的说法我可是不懂,更和是不是九零后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从祖辈起,我们老家就没脱过贫农的帽子。

到爷爷这儿,他和奶奶生了我爸和我二叔。听我爸说,那时候家里穷的,嘿!地瓜面窝头都吃不上。

特别是自然灾害那些年,村儿里地上的树叶子野草都得抢干净,树皮早都啃完了,一打嗝一股子“咔啦味儿”。我也闹不清这“咔啦味儿”到底是哪里的话,好像是山东的土话吧,反正那味儿就别提了,跟放了一个礼拜的饭菜汇到一块再扔把土,什么调料也不放,馊了吧唧一股子土腥味儿,您就想吧。

赶上农忙的时候还好,尽管着出力气干活,也想不起饿来。可就怕闲下来,好家伙!没吃的呀,一家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那肚子都跟唱戏似的,嗞哇乱叫,什么音调都有,此起彼伏的。

住的房子呢,都是黄土和上麦秸秆,趁着天干物燥的时候一锨一锨垛起来的。这玩意一到下雨,顺着房顶院墙往下淌黄泥巴汤子。等到雨停了一看,好家伙!这房子的墙和院墙上边给冲的横沟竖坎的,看那情形整不好什么时候就得塌。

所以呢,就得时时修,时时垛,但凡是天气好的时候就得修葺修葺。

不过这穷归穷,我爷爷也挺有办法,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个小猪崽,还垒了个圈,养起来了。

后来听我妈骂我爸的时候才知道,这俩小猪,竟然还是爷爷的亲妹妹,我的那位姑奶奶送给他的。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谈。

我爸娶我妈,那纯属机缘。

您想啊,那家里穷的跟什么似的,哪有钱张罗着找媳妇啊!可眼见着我爸成天只顾着下地干活,他也二十多了,到了成家的年纪,我爷爷也急啊。

正赶上那年下暴雨,把家里猪圈给冲了。两年功夫,那俩小猪崽给养的个个都二三百斤,那是皮白肉厚,胖头大耳,脑满肠肥的。

我爸说那时候赶上饿急眼了,看见那两头猪都想上去啃几口!

可说这家里就养了这么两口猪,看见没挡门了,那还不没命的到处撒欢打滚啊。结果,跑着跑着,就把那土院墙给撞塌了,冲出去了。

全家都急得要命,一起出动。可是只追回来一头,那一头也不怎么的说是掉到井里淹死了。

我爷爷那叫个心疼啊!

不过也没办法,心想,反正这猪都死了,嗨!死就死了吧。于是,就扒皮放血,准备把这死猪扛到集上买了,顺便再多买几个小猪崽。这肠子肝化呢,就留给家里改善伙食。

都收拾停当了,正赶上逢五的镇上大集。

于是呢,起早四点多钟,我爷爷就扛上猪出门了。


书接上文。

我爷爷叫李继恩,名字挺秀气,那时候四十多岁正当年。四十多啊,在农村正好是壮劳力呢!就现在说,他个头怎么也得一米八往上吧,那身材,一脱衣服光膀子,宽肩窄臀,整个一个倒三角。不敢说浑身腱子肉吧,不过也差不许多。那比现在城市里那些健身房的所谓健身达人,那都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是有一点啊,他有点愣,而且脾气火爆,干啥都疾如风。这都四十多岁了,就跟小伙子似的,浓眉大眼再加上有膀子力气,干活儿啥的那真是没说的。放到现在,要不是他那么愣,还土了吧唧的,那准妥妥是威武雄壮的大帅哥一枚。

就算一直到他去世前,还是腰板挺拔,可以说是帅了一辈子。

打我记事的那时候起,只要我奶奶说起爷爷,那就乐呵的和什么似的。只要她看见我爷爷一进院门,别管手里边忙着什么,立马就放手冲上前去,嘘寒问暖一番。而我爷爷对奶奶也有温柔的一面,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直到后来,多少次我就想,这爷爷到底是有啥魅力啊?他这愣头青的性格,又土了吧唧的,怎么就把奶奶给整的五迷三道的,都多大年纪了,迷得跟傻丫头似的。

后来我想明白了。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傻丫头迷上了大帅哥,情不自禁了。我不由得感叹,这爷爷就是芳心纵火犯啊!

不好意思,跑偏了。

闲话少叙。

我爷爷扛着那头洗干抹净的大肥猪到了镇上。

别看四点多出门,可他还是失算了。等他赶到集上的时候,这天已经擦亮了。

镇上土路两边早都铺满了,乱七八糟的。什么卖锅碗瓢盆的,鸡鸭鱼肉的,笤帚簸箕的,小子丫头的。哎!不好意思啊,手秃噜了!小子丫头是跟家大人来赶集的。

我爷爷扛着猪在街头一站,看着这都满满当当的,顿时就傻了眼了,这往哪儿放啊!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人家赶早集出市的都夜里盯一两点钟就出门了,到了地方正好三点钟左右,铺开摊子,东西都摆好,就等着买主了。我爷爷原来到集上都是买东西,赶早赶晚的都无所谓,只要到了就行,有卖东西的我就能买的着。可这次他是来卖东西啊,他哪知道人家赶早集的几点开始张罗摊子啊!

没办法,爷爷只能扛着那猪,寻摸着路两边,看还有没有能蹲个人的地方。

眼看着都快溜达到集市的头儿上了,这天也渐渐亮起来,集上的人也脚尖踩脚后跟了。

您看,这中国老百姓就这么个喜好。别管人多穷,只要有热闹凑,就有人来瞧热闹的,真买假买的不知道,先挤挤再说,没准捡点东西不也是赚的吗!

爷爷可是背着头猪啊!别说捡东西了,他本来就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到镇上,还得在这么多人里边挤来挤去的。他心里还得担心,不是怕别人碰了自己,而是怕自己蹭了别人。您想啊,刚宰的猪,一身的猪油,血齿呼拉的,沾上谁谁能乐意啊。

正难受着呢,突然,爷爷看见路右边两家摊子中间有了个空儿。于是他脚步声风,不管不顾地冲开人群就扎进去,也不管旁边的大爷大妈有没有骂街的,转身就把那口猪放到身前,蹲下了。

好在那个年代不像现在,占个摊位还有去要摊位费的,一会当当当过来一位收卫生费的,一会再过来一位收保护费的。那时候,没这些事儿。

可是他没卖过东西啊!这老低着头也不是办法,他就慢慢地,哎!抬起头左右地瞧。

这左边是个卖杂合面的,右边呢是个卖腌咸菜的。人家都会吆喝啊,这生意还真不错,来来去去的成交的人还真不少。

他也想吆喝,不过拉不下脸来。心想虽说谁也不认识,不过我这一壮汉在这蹲着卖口猪,该怎么喊呐!

正琢磨着呢,来了一位大婶。

“哎我说卖猪的,你给我切半斤猪油,回家包包子去!”说着,那老太太低头从腰里拿出个小布钱袋。

爷爷没吱声,木木地看着她。

老太太也愣了,心想可能是街上人太多了,没听清。

“你给我切半斤猪油,回家包包子去!”老太太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爷爷还是没搭理她,还是木木地看着她。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我买猪油!”老太太有点急了,“你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怎么问你不说话呢!”

“您这是跟我说的啊!您没看见吗?我这没刀没板的怎么切啊!我不零割,我卖整猪!”爷爷半站起来,没好气地说。

“还有你这做生意的,送上门的买卖都不干!还卖整猪,什么玩意啊......”

她没完没了的这么一吆喝,呼呼啦啦围过来一大帮子人,都是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七嘴八舌头的,都冲着爷爷开了战。

爷爷气的不行,把猪耳朵一胡撸,“听不懂吗?我卖整猪!零割不卖!”随后站起身,“不买赶快走,别耽误我的事!”

看着这五大三粗的爷们站起来舞舞喳喳的,那帮老娘们也害怕了,互相捅咕着散开了。

这没开张还惹一肚子气,爷爷骂骂咧咧地又蹲下了。

“给我割块肉。”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说多少遍啊!我卖整猪,零割不卖!”爷爷心想,我这捅了马蜂窝了,还没完没了了!一边准备起身,一边撸了撸袖子,猛地一抬头,“嗨吆!是你呀!”

他乐了。


可说这男人是谁啊?怎么爷爷见了他态度变化这么大?

原来,这就是爷爷妹妹的丈夫,也就是我的姑爷爷,叫张道乾。

听这名字是不是感觉有点像那些江湖骗子,假老道的名字啊。不错,他就是干这行的!

听奶奶说,我这位姑奶奶当时可是这村里的一枝花。她的名字呢就不说了,嗨!那个年代的女人好像也没什么正经名字,嫁了人随夫姓。我后来所知道的她的名字就是“张李氏”,具体叫什么我也没深究,反正一直是叫她姑奶奶。这是后话。

书归正传。

这姑奶奶年轻的时候不光长的好看,身材好,脑子也灵透。

不过呢,爷爷的父母,也就是我的老祖都早早的去世了。姑奶奶比爷爷小三岁,多少年了,都是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

很快姑奶奶就十六岁了,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二老就琢磨着,这小妹成天老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家里又穷,找个对象肯定不容易啊,要不然就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就算了。

可是这哥嫂一给姑奶奶提这事,她立马翻脸了,死活就是不答应。

爷爷也犯了轴,据说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找了村里还算是个有钱人家的一个哑巴儿子,还收了聘礼。

这姑奶奶一听可不干了。就在一个冬日大雪天的夜里,一脖子吊在跨屋的房梁子上了。等到我爷爷发现的时候,那尸体都冰凉了。

爷爷可太伤心了,这妹妹一死,不光是聘礼收不成了,这喜事还成了丧事了。

定亲那家见人死了也没办法了,只要求退了聘就了事了。

这农村办丧事讲究得搭灵棚,设灵堂,爷爷就把姑奶奶的尸身暂时安置在了堂屋正中。

头脚各摆一条长凳,这尸体就搭在这两条长凳上。

等过了三日,准备起灵发丧了,亲友群里边却站出一个瘦瘦小小,干干巴巴的男人。

他竟然说,我这姑奶奶她没死!

周围亲朋邻里的都一片愕然啊,心说这哪冒出这么一位啊!这人都死了三天了,大冷天的就这么摆灵堂里,就算是没吊死也得冻死了,这哪神经病医院的门没关好吧?

我爷爷脾气本来就爆,一见这么多人在场,而且马上就发丧了,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位,立马就急眼了。他上前一把把那男人脖领子给薅住了,“你这胡说八道什么你!”随后转过头,“陈三,胖子,把他给我轰出去!”说完,一松手准备把那瘦男人推搡出去。

爷爷竟然怔住了,这用了三成的力气那人居然纹丝没动。

话说这农村啊,不论红白喜事,主家最是说话算话的。

那两位壮汉一听招呼,也没看出什么端倪,立马冲上去就准备架那个男的。

看那男的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张了张嘴:“我说她没死,她就是没死!”

陈三张口就骂:“你是个什么玩意,跑这儿来胡说八道!”说着,就狠狠地一拳砸了过去。

众人就一眨巴眼的功夫,陈三竟然摔在地上了。

他都摔懵了,在地上斜歪着,一个手肘撑着地,半天功夫,叽咕着小眼没缓过神来。

刚才怎么了?大家都没注意。

爷爷本来也是想着陈三这一拳出去,那家伙肯定伤不轻。见这架势,又回想刚才推搡的那一下,他感觉这个干巴小瘦子不是个简单人。

胖子反应还挺快,见陈三躺地下了,他也挥动着拳头往上窜。结果,还没等他上前,爷爷一个箭步就上前把他给挡住了。

“这位老哥,您是来捣乱的吗?是有人找你来的?”爷爷眯着眼看着他,其实也在仔细打量他。

刚才看他也不过是打眼一瞧,这么个其貌不扬的干巴男人,爷爷根本就没把他往心眼里放。可是这两次的较量着实让爷爷又有点震撼,于是就从头到脚审视了个遍。

这家伙也就一米七的个头,又瘦又瘪,看上去顶多百十来斤,不长不短的头发,脸黑灿灿的,留着两撇山羊胡子,身子因为瘦弱而显得有点佝偻。爷爷心想,这人怎么长这样?太TM猥琐了!不过顶让人心中一凛的是,这家伙有一双很精神的眼睛。这眼睛挺大挺亮,黑眼珠透着亮,白眼球散着蓝哇哇的光。这么说吧,虽然形容猥琐,但是一看这身体底子相当好。

那家伙不紧不慢地张了口:“谁也指派不了我,我更不是来捣乱的。”说着,他晃晃悠悠往前挪了两步,“我说她没死,我能救!”

最后这三个字,他说的相当清晰,而且自带铿锵,给人一种不得不信服的腔调。

这说到底是怎么个形容法呢?这个TVB版的天龙八部的乔峰出场,大家应该知道吧?自带BGM,震慑全场,大概其就是这么个感觉。

爷爷的心思也有点活动,将信将疑地上前两步:“老哥,您真能救?”

“当然!”那家伙眼皮都没抬,“不过,我有个条件。”

“如果您真能救,有什么条件您尽管提!”这时候才看的出来,爷爷是真拿我这位姑奶奶当回事。

“我要她嫁给我当媳妇!”男人还是不紧不慢地说。

爷爷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来,心想:你这玩意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还是话赶话地说:“没问题!只要救得了我妹妹,七天之内我就办嫁妆!只不过,我妹妹就是因为定亲上的吊,她是不是愿意嫁给你是个事,万一弄不好再死一回......”

“放心!她命里注定就是我媳妇!”

众人心想:嘿!你个臭不要脸的!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行!

爷爷虽然心里不大得劲,但是赶紧说:“行!老哥,看你的了!”

“你们都退出院门,把大门锁上!”那瘦男人说道。

爷爷摸不着头脑,心想反正人都死了,还能出什么事啊?大不了就再起一次灵呗。

于是,他客客气气的把亲友们都让出门去,咔嚓一声在外边把大门给锁上了。

大概过了有一个多小时,外边这站着等的人可都站不住了,全都哆哆嗦嗦的抄着手,两只脚在雪里胡乱踢蹬着。

爷爷一看这实在不行啊,这刚下了大雪,零下十好几度,别妹妹的丧没发了,再冻死过几个去,那罪过可太大了!他溜达到黄泥巴院墙边上,手打着喇叭:“老哥,怎么样了,这亲戚朋友都在这等着呢,实在不行就别救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墙里边传来了小声对话的声音。

“进来吧。”里边那人发话了。

爷爷着急忙慌地来到门口,颤抖着手拿出钥匙,激灵哆嗦地打开了门。

众人都不敢说话,悄没声地跟着爷爷就溜了进去。

只见这满院子烟雾缭绕的,传来一阵阵浓浓的香火的气味儿。这是被灵棚罩在里边了,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这院子里烧烤BBQ呢。

这定睛往堂屋一看不要紧,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诈尸了吧!

只见那瘦子正扶着妹妹半坐着,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在那小声说话呢!

爷爷兴奋地冲过去大叫:“妹妹,你真活过来了?!”


书接上文。

话说这突然坐起来的姑奶奶,可把亲戚里道的吓个够呛。

隔壁陈三他妈本来就对这瘦瘦的小个子男人心有余怒,为什么啊?刚才就是他让自己的大儿子摔了个狗吃屎,这老娘能乐意吗!

本来就在我爷爷家哆哆嗦嗦冻了这么长时间,再加上这气不打一处来,她抄着手凑到我爷爷跟前儿,偷摸地说:“哎!大小子他爹,我看这小子准是个江湖骗子!轰咱们出去半天,谁知道他捣鼓的啥,准是个邪门歪道!”她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继续说,“我看找几个人把他轰出去算了!”

她说的这大小子,指的就是我爸。

我爷爷可有点为难。之前信誓旦旦地承诺人家,只要把妹妹救活了就把嫁妆许给人家。现在妹妹果然缓醒过来了,再自毁誓言把人家轰出去,这也未免有点太不厚道了。

陈三他妈看着我爷爷犹豫,拿袖筒抹了把淌出来的鼻涕,眼神斜楞着堂屋,继续压低声音说道:“你觉得这事不邪门吗?这二丫头都死了好几天了,身上都硬了,他怎么给救过来的?别再是用什么旁门左道的给弄得诈尸了吧!”

听了这话,我爷爷猛地转头看着她,瞪着眼问:“你见过诈尸的?诈尸还能坐起来说话?!

“听说这诈尸身子硬,不会走路,一会你看看是不是不就知道了!”陈三他妈还是不死心,坚持姑奶奶是诈尸了,不过呢,她看着爷爷半信半疑的脸,其实她自己也是心里虚得慌,赶忙撤了眼神,转过身又回到亲友团里去了。

爷爷探着头,弯着腰往堂屋走,这一边走其实心里也犯嘀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真救活啦?怎么这么瘆得慌啊!

他猛咕惊回头看了一眼,这胖子缩头缩脑地跟在他后边几步远的地方,陈三那意思也是想跟过来,可他妈扯着他的棉袄,嘴里叨叨个不停,看来是老不乐意让他来。亲戚朋友也都偎在门口不敢进来,有几个好奇的探头探脑地躲在入门屏风后边往里瞧。

“大家先都别进来,我看看再说!”爷爷回头说了一句。

前边咱说了,堂屋是灵堂,门是一直四敞大开的。那个瘦男人一直蹲在地上,妹妹就倚在他的臂弯里,俩人正对话呢。

爷爷几步跨进堂屋,走到姑奶奶跟前,粗声大嗓地:“妹妹,你醒啦?!”

为啥故意这么大动静呢,一个是为给自己壮胆,另一个是给院门口那些亲友一个讯息。

看着爷爷关切的神情,姑奶奶一脸的疑惑,然后又转头看了看那个瘦男人,男的微微一点头。

“哥。”姑奶奶开口了。

就这一声,把爷爷眼泪都勾下来了。可是,他又回想起刚才陈三他妈那神神叨叨的话,心里还是有点不大得劲儿。他用袖子胡拉一把脸,赶忙蹲下,伸手按着姑奶奶的肩膀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的妹妹。

“她没事了。”那男人说道。

“老哥,这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个神仙啊!”爷爷嘴上虽然奉承着,可眼睛一直没离开妹妹。

他打量着:脸儿红扑扑的,肩膀头软乎乎的而且也挺温乎,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还是那么亮堂,关键是这大冬天的,能看出她呼吸和说话的时候哈出来的热气儿。这不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吗!他心想:TN的陈三他妈,你就不是个好娘们!还诈尸!你等着我的!

“我做到了,你许给我的事是不是得办了?”那男人又说道。

爷爷一怔,心想:这会功夫,又是惊又是喜的,还真把这事给忘了!村儿里宋财主的儿子虽说是个哑巴,可起码年纪相当,长的也说的过去,家里还有钱。就那还把妹妹给逼得上了吊呢!就你这模样?瘦瘦巴巴的和个干鸡似的,看着比宋财主还老呢!我妹妹能同意你?

可想归想,还得装得像那么回事。

“哎呀,说好的事肯定不能反悔啊!那......七天之内,我就办嫁妆,送妹妹过门!”爷爷口气不小,可说到办嫁妆,送妹妹过门的时候,他特意盯着妹妹的脸,其实啊,这就是说给妹妹听的。

爷爷原指望妹妹听了这话,那还不得一蹦三尺高,指着自己鼻子一通臭骂呀!他都想好了,到那个时候,自己呢再表一表无奈,双手一摊,再来上一句:唉,没办法啊,不能再把我妹妹逼死一回啊。

他正这么乐呵地想着呢,妹妹竟然做出了一个让人惊掉下巴地举动!

只见她羞赧得莞尔一笑,软软地侧身躺在了那男人的怀里。

“那......我就等着你来娶我过门了。”姑奶奶目不斜视地看着那男人,语气相当的温柔。

我爷爷都傻了。他张着大嘴愣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心想:什么情况啊这是?这死了一回缓醒过来眼神儿有毛病啦?他转头又看了看那干巴男人,你这是给我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这是?刚才你们腻腻歪歪说的什么啊?

“到了日子我就来迎你。”男人微笑着说道。

说完,两个人起身,一个走一个送。

爷爷蹲在那儿,这才刚醒过盹儿来,慌不迭地站起来往外跟,“哎......老哥,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家住在哪呢!”

那男人脚步不停,只管往外走,头都不回,“我叫张道乾,家住张尔镇张家村。”

这位就问了,那到底这张道乾是怎么救的姑奶奶呢?这回先不说,后边咱自然会说到。

闲事不表。

七日之后,姑奶奶如期嫁入了张家。

这一嫁就是四十七年。

一个晃神儿,爷爷认出这就是自己家的姑老爷,嗨!主要还是一眼看见了那嘴上地两撇山羊胡子。他还是那干干巴巴的小样,不过看上去还真没怎么变样,头发还是那不长不短的,可是乌黑锃亮,一点儿也没见老。

“哎吆,姑爷,是您呀!”爷爷直起身,双手一拱。可心里想:这老家伙一点也不见老,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赶天得找他要两粒儿!

“大哥,我料定你今天会来,跟我走吧!”他微微一笑,说道。

说完,他一弯腰单手叉住那猪的脖子,呼啦一下扛到了肩头上。

爷爷心想:嚯!老家伙这劲儿可不比我小啊!

赶忙跟上去,“哎,姑爷!还是我来吧......”

老头呢,还是那德行,脚步连停都不停,穿过熙攘的人群,径直往外走去。

爷爷呢,就一直在后边跟着,一手扶着那扇猪,嘴里还一个劲儿的捣鼓:“哎,我来吧,还是我来吧......”

结果,这一直到了张道乾的家,那张老头也没让爷爷再沾手。

这张道乾的家,也就是我那姑奶奶的家,可真算得上是那时候这村里的独一份儿:

红砖院墙琉璃瓦,三米高的入院黑漆大门,门口当中一道云中仙鹤衔灵芝的屏风。转过屏风,红砖铺地,面南背北是锃明瓦亮的堂屋,两道跨廊连接着左右耳房,东边是牲畜棚圈配茅房,西边是伙房杂货间配茅房。

这位说怎么俩茅房啊?一男一女呗!您看,那上边都刻着男女呢不是!

爷爷一边往里走,一边心里就嘀咕:你看,这真是有钱!连茅房都配俩!什么时候我也起几间红砖房!


“这是什么时候又起的呀,越来越敞亮了!”爷爷忍不住夸道。

“起了三年了。”老头笑嘻嘻的回道。

说着,两个人就进了堂屋门了。

堂屋是个三跨间儿,正中是会客厅,墙上挂着一幅也不知道是什么神人的画像;八仙桌子太师椅,东跨屋是书房,西跨间是餐厅。这最普通的家装,大概其和一般的家庭布置都差不多。可是那时候我爷爷哪见过这个啊,那村里宋财主家就算是有钱人了,那也没那么大的宅子,弄的那么像样啊!在他的眼里,这可是豪华装修,那眼都不够使的了,而且还不禁连连点头赞叹:“真好!真好!”

爷爷鼻子皱了皱,仔细地闻着,好像这屋里隐隐约约有一股子呛人的香烛味儿。

张道乾不谦虚,笑模笑样地伸手指了下右方的太师椅,示意爷爷坐下。

爷爷也不客气,也不管被死猪弄的一身油渍麻花,只在裤腿上蹭了蹭手上的猪油,就一屁股坐了上去。

坐是坐上去了,可哪见过这么舒服的椅子啊!特别是屁股下边垫的团花绣垫那真叫一个软和啊!他觉得这俩手都没地儿放了,低着头左看看右看看的,那叫一个新鲜。

张道乾一直眯着眼看着爷爷,也不说话。爷爷还没新鲜完呢,正忙着呢!不经意抬头看见张老头盯着自己看呢,一下子拘束了,不好意思了。

有样学样,他弄明白了,感情这手应该放在椅子圈上。

这就算是坐定了。

刚稳下神儿来,打庭院杂货间儿冲出来一个胖小子,连跑带颠的就闯进了堂屋。

张老头眉头一拧,大喝一声:“张福,没规矩!”

那小胖子吓了一跳,定睛一瞧,心想感情这还多了一个人呢!立马收住了脚,低着头不言语了。

“你大舅来了,把你娘叫出来!”张老头冷声道。

那小胖子“嗷”了一声,就往外跑。

我爷爷一听坐不住了,张着嘴,不解地看着张老头:“姑爷,你这是什么时候又给我添了一个外甥啊?”

张老头也不急,慢悠悠地说道:“非也......这张福不是我的亲子,是我在曹家营坟地里捡来的。”

“啥......啥?曹家营坟地?!”我爷爷脸色都变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正是!一年前我外出野游,路过曹家营。听村里人说昨夜听到有幼儿的哭声,就是从坟茔里传出来的......”

正说着,我那姑奶奶从庭院进来了。

“哥来了!”她一手提了着烧水壶,另一只手轻轻拂了拂额头上的散头发,轻缓地问了声,转身就去到西里间,可能是沏茶去了。

不一会儿,她端着茶盘子出来了,放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给张老头和我爷爷一人上了一碗茉莉花。

“哥,早晨饭还没吃吧?伙房还没开火,我给你将就着下碗鸡子儿面吧。”说完,没等爷爷回话,她就转身出去了。

爷爷有点丈二和尚,心想:这人还是这个人,相貌身段也都没多大变化。可这两三年没见了,怎么见着我这么不亲不厚的?多说一句话都没有?这真是嫁出去的妹妹,白搭啊!

正想着,张老头稍一偏头,伸手指了指八仙桌上的茶碗,“舅哥,请!”

我爷爷慌忙说:“好好!”伸手捧起茶碗吸溜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烫的他是龇牙咧嘴,可守着姑爷还不能直接吐了,硬生生给咽了下去,憋得直翻白眼。

缓了有几秒钟的功夫,我爷爷算是顺活了气。

他又想起来,刚才张道乾那话还没说完呢,于是又问道:“姑爷,刚才您是说这胖小子是在坟茔捡回来的?哎吆,这可够晦气的!”他不住的嘬牙花子。

“这就是机缘。张福生被爹妈遗弃,又被我捡着,这就是缘分,我看他虽然头脑不灵,但眉眼不俗,颇有力道,倘若悉心调教,定会有所成就,这才把他留在身边。”

爷爷听得云里雾里,心想:你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鸡又是鸭的,好好说人话不行吗!

虽然他这么想,可不能这么说啊,不得已还是配合着“哦”了一声,“咕咚咕咚”几口把碗里剩下的茶给干了。他品了品,老觉着好像哪哪都有那么一股子烧纸香烛味儿。


接下来,两个人分开就那么干坐着,半天没再说一句话。

在爷爷看来,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是话不投机。您想啊,一个是下大力的,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身泥一身汗地种庄稼;那一位呢,也闹不清楚他到底是干什么的,成天神神叨叨,说话阴阳怪气的。哎,你还别说,人家家里还就是有钱,这就不服不行!

又过了一会儿,姑奶奶端着海碗又进了堂屋,这是鸡子儿面下好了。

她把碗放下,“哥,吃吧,赶早儿的也没别的了,吃了暖和暖和吧。”

她转身又出去了。

爷爷不管那一套了。早上四点多就出门了,这正饿得眼上冒金星呢!还得说这庄户人,干什么都利索,三下五除二,一仰脖连面汤都给干了。感觉还没大吃饱,心想:算了,垫个饥荒就拉倒了。

把碗一撂,他站起身来,“姑爷,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再晚就散集啦。”

“舅哥别急,你那口猪就留下吧。”

爷爷一听,心想:啥玩意?留你这儿?我还等着换钱呢!

“这是二百块,你拿着。另外,跟我来牲口棚把那头驴牵回去吧。”张老头还是不紧不慢的说,张开手递过来两张大票。

“哎吆,这可不行!那年就是您给了我俩猪崽儿,我这还没还呢!不行不行......”爷爷急忙伸手把递过来的钱推回去,顺势往后倒退了两步。

“舅哥,我还有话说。”

“您说就行,干什么活吧!别的没有,咱家就是有人有力气!”爷爷很有气概地说。

“不用。我想给大小子指桩婚!”张老头俩手指夹着茶碗,不紧不慢地往嘴边送。

“啥......啥?大小子?他才多大啊,十岁不到指的哪门子婚啊?”我爷爷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我都看好了,隔壁张全中家的小闺女。”

“额......”爷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想:嗬!他奶奶个腿的,我们这亲爹亲妈还没急呢,你算哪个庙的和尚啊?有你什么事啊!

“可这大小子还太小,现在说这个不是时候啊。”憋了半天,我爷爷说出这么一句废话,他扭头疑惑地看着张道乾。

张老头闭上眼,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嘴上那两撇胡子,似笑非笑地挤出一句话:“此女是有福之人,我已给张全中家谈好了,好生备下吧。”

这刚才我爷爷还觉乎着感恩戴德呢,三两句的功夫就上火了:“我说姑爷,老辈子就说这娶亲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这爹妈没点头,您就给答应了?您这心操的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话还没说完呢,姑奶奶一边擦着手一边从外边进来了。

“哥,您就听他的吧。大小子是我亲侄子,我们俩都看过了,邻室家家境不错,人老实忠厚,孩子也漂亮机灵。我们这亲姑姑父总不能坑自己家孩子吧?你要不信,咱们就去看看!”

后来听说爷爷就真的和姑父去了一趟张全中家,回来就把这事给定下了。至于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爷爷回来没说。后来我问姑奶奶,她也是一个字儿不提。

反正十年之后,我爷爷终于奋起,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猪贩子。他不仅又买下了两所宅子,还真的都盖起了红砖的屋,而且每个宅院里,都有两个茅房。

他果然如愿以偿了。

之后,我妈就真嫁给我爸了。

他们结婚的第二年就有了我。我出生不到一年,名字就从先前的“三勤”改成了“九灵”。

而那个时候,姑奶奶的丈夫,也就是我那位仙风道骨的姑爷爷张道乾,早已死了七年了。

而他和姑奶奶一直没有自己的子嗣,除了从曹家营坟地捡回来的那个被遗弃的孤儿一直带在身旁之外,姑奶奶差不多都是独来独往,深居简出。说是她嫁到张家四十七年直到过世,其实有二十多年就是在守寡。

时间飞转。

转眼到了我三岁那年。当然具体是不是三岁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在我印象里差不多是那个年纪。

有一次,姑奶奶从张家庄来看我爷爷,这可是她出嫁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动回到娘家来的。

而自从那次之后,我记得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爸妈开始了无休止的吵闹。甚至到了后来他们闹到了爷爷那儿,拉着二叔一家子吵了个翻天。

后来,直到奶奶去世,我离开家的时候,我们两家依旧没有重归于好。

为什么出嫁这几十年的姑奶奶突然间又想起这个娘家里的人了呢?那一趟她究竟和爷爷商量的什么事啊?

咱们下一章再说。


这是后来我二十郎当岁临出家门的时候,爷爷亲口告诉我的。

那年姑奶奶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快五十岁了。

进家门的时候,一个孤老婆子身边就跟着那位捡来的张福。

姑奶奶虽然年近五旬,可是身子骨照样硬朗,眉眼依旧明晰,那脸盘子上一个褶都没有,除了绾的发髻像个农村老娘们,几乎看不出是这个岁数的人。

那张福呢,也不跟之前说的那样胖了,挺挺拓拓的一个大小伙子,虽然五大三粗,可是皮肤白皙,一看就是没下过地干过活的。眉眼生的秀气俊朗,不笑不说话,一笑俩酒窝。据说我这位姑奶奶可是十分喜欢这位干儿子。

其他不谈,爷爷领着这二位进了屋。他坐在左边,姑奶奶坐在堂屋靠右手的椅子上,这张福就贴身站在了姑奶奶身后。爷爷看了一眼,好家伙!那架势和保镖似的!

刚坐下,这位姑奶奶就发话了。

“哥,我这次来是有事要求你。”老姑奶奶侧脸看着爷爷,一脸认真地说道。

“哎,啥求不求的啊!咱李家就咱们哥儿俩,你的事儿不就是我的事儿吗?”爷爷说道。

“那我就说了。我想......从你这儿过继个孙子......”

“什......什么?过继?还孙子?”爷爷有点意外。

“对!”

“怎么想起这事来了?再说你不就是想抱孙子吗?”爷爷顺势转头看了这“保镖”一眼,继续说道:“张福这小子也长成大小伙子了,过两年找个好媳妇,再生个大胖小子,还愁没孙子抱啊?”

“不是那回事。”姑奶奶好像欲言又止,她转过头对着李福说道:“福子啊,你去看看院门口牲口绑好了没有。”

张福似乎心领神会,他“哎”了一声,抬脚几大步就迈出了堂屋门口。

“怎么了,妹妹?”爷爷也看出姑奶奶好像有什么话说不出口,紧赶着问道。

“哥,你还记得道乾给大小子指的婚吗?”

“嗨!这能忘了吗!小两口现在日子过的挺好,亲家那边还给了他们钱让他们承包了个鱼塘,那媳妇还真是个有福的!嘿嘿,这不,大孙子也快三岁了。你别说,这还真亏了姑爷的眼力!”爷爷欣慰中又带了点感恩。

“这就对了。其实十年之前,道乾就已经看出了这闺女的命数,长命旺夫,不过......”姑奶奶停了停,抬眼看着爷爷。那神情好像担心那“不过”之后的话说出来,爷爷肯定会暴跳如雷一样。

“不过啥呀?哎我说妹妹,你哥是个急脾气,你别一句一句的往外冒行不行啊?有啥就直说呗,你怕个啥啊!”爷爷就是这个性格,要不就别说,要说就一口气儿说完,这么三言两句的抻的他难受。

“这过继的事,十五年之前我们就想到了,这指婚的事也是我们特意安排的。”姑奶奶说完,叹了口气。

“什?什么?!”爷爷瞪大了眼,“妹妹,你们两口子安排的什么?你说这话啥意思这是?!”

“哥,这么些年了,你知道道乾是干什么的吗?”姑奶奶继续看着爷爷。

爷爷一脸懵圈,痴愣愣地摇了摇头。

“唉,他是个术士。”

“啥......啥玩意?!”爷爷掏了掏耳朵,看来是没听懂。

可不是嘛,一个乡下成天下地干活的土老巴子,哪听得着什么“术士”这类专业名词啊?他一脸疑惑地看着姑奶奶:“呃......啥是术......士啊?”

姑奶奶有点无奈,心想:这有空你也看点书行不行,瞎长这么大的个子,没文化啊这!

她也慢慢地摇了摇头:“就是......方士。”

爷爷还是不懂,还是傻愣愣地看着她。

姑奶奶快给逼疯了,突然怒声大叫道:“算命的!懂了吧?!”

“奥!”爷爷恍然大悟。

这给姑奶奶气的,鼻子都快歪了,心想:你是个什么玩意啊?啥也不懂!亏得我还叫你声大哥,真白瞎我这个人了!等这事办完了,可不和你啰啰了!

她长舒了口气儿,放缓语气又说:“道乾早就算出,大小子与邻家女儿婚配,定会产下一名男孩,而这孩子也必将成为我们坤灵门的衣钵传承之人。”

爷爷虽然不懂什么什么门,可是他听清楚了,妹妹两口子好像是要找什么继承人,心想: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那......妹妹这是想让九灵继承姑爷的遗产是吧?”爷爷松了口气,蹦出这么一句话来,“这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就不让他回来了呢。”他咧嘴憨憨地笑了。

“呃......”姑奶奶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气得脸都扭曲了,大声叫道:“谁给你说继承遗产地事了?!你还能听得懂一句人话吗?!这九灵要是跟你一样隔辈遗传,都这么傻乎乎的,我家张道乾就真算是瞎了眼了!”

爷爷连忙站起来劝道:“哎哎,别别别......妹妹,别生气啊!我没文化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我真没听懂,来来......你......你说人话来......”

姑奶奶是越来越受不了了,心想:好嘛!合着我说得还不是人话!她气得直打哆嗦,猛地站起身来,头都没回,恨恨地说道:“你呆着你的吧你,我去看九灵!”扔下一句话,就夺门往外紧走。

爷爷几步跟上去,“哎哎......妹妹,你慢点儿,我和你一块儿......”

姑奶奶彻底给逼疯了,心想:得亏我死一回早早的嫁到张家村,要不还不得让这家伙再气死一回啊!

“福子!”她出了堂屋门就大声喊:“扶我去你大哥那屋去!我真服了气了!”

张福听到干妈大叫自己,赶忙从院儿外跑了进来。可是,他光顾着直愣愣地奔跟前儿来,眼神儿直盯着姑奶奶,脚下边却给老树根绊了一脚,差点没摔个轱辘。他连忙站起来啪嗒几下膝盖上的土,就掂着脸要过来扶姑奶奶。爷爷看见这事儿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姑奶奶更气了,心想:我这命也太苦了,怎么这身边净剩下些傻乎乎的二愣子了?!

她苦笑了一声,“我先回去了,两天后我再来!”说罢,她用力甩开了张福递过来的手,径直朝院门走去。

爷爷也紧跟着上去,把姑奶奶送出了门外。

而不曾想的是,自从姑奶奶踏出这宅院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能回来过。


姑奶奶没有再来。

两天之后,她遣了张福跑来一趟,捎了个口信,大概的意思是也不用再特意见我了,让爷爷去一趟张家村。

爷爷挺不乐意去的。

第一,他知道姑奶奶让他去的目的。其实明摆着的呀,还不是上次没谈拢,叫他再去商量过继我的事儿吗;

第二,他终于打听清楚了张道乾的底细。前两天那一出,他自己也确实觉得没面子,不过他心里也大概也有点谱儿,觉乎着可能是这么回事,于是就去陈三他妈那问了问。

这位问了,陈三他妈怎么知道这个啊?这就得另说了。

就说这陈三他爸啊,比我爷爷长一辈,早先他干过这一行,不过这位纯纯的是个二把刀。

说这话呢,这时间得倒回几十年前了。

那时候,镇上一个有名的姓宋的土财主,那些年生意做的不好净赔本。他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说是祖坟里有黄鼬安家,就是黄鼠狼在他祖先的墓地里做窝,破了后辈的财运。

于是,他就想着打听附近擅长堪舆定穴的行家,给自己家的坟茔重新规划一下。三打听两不打听的就找到了陈三他爸这儿。

陈三他爸也是傻大胆,什么活儿都敢接。可说那时候也是穷啊,一看是富家找到自己了,那还不得趁机好好捞一把呀!他就跟人家去了。

说实在的,你好好的让人家开坟清理不就得了吗?多简单的事啊!结果他却说开坟不吉,且一旦开了坟这财气就散尽了,就给人家出了个馊主意,让人家里迁坟!他神神叨叨的又给人家指了另一处荒地,说是定保宋家财源旺盛。

其实啊,他是琢磨着光开坟掘墓这才赚几个钱啊,这坟一迁,钱可就源源不绝了。

宋家听信了他的说法,好家伙!找了二三十号人,热火朝天地足足干了七天,就把这祖坟给迁到陈三他爸指的那个地方了。

其间一直很顺利,可是到了封土的时候出了点小事儿。

开挖的时候,众人都七手八脚地忙活没留意。

等棺材都定好了位置,准备回土填坟了,一个小伙计突然大喊一声“有东西!”

所有人都凑到跟前蹲下看。就在下葬的棺材一边,他们看到了一块儿大理石的角儿斜着朝上支楞着呢。

几个人慌不迭地紧着刨了一阵,半块儿石碑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一个小子拽了拽袖子,把石碑上的泥巴胡拉了一通。

就在石碑正当中间,几个竖体的大字映入眼帘:张公茂元之墓!

这可把这些人吓得不轻啊。好嘛!把人家的墓给挖了,这可太不吉利了!

大家伙都站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个机灵的连忙跑过来,就给这宋财主报告。

这时候,宋财主正仰在圈椅上,悠哉地喝着茶呢。

肥猪一样的身材,小眼大鼻子,两撇八字胡儿,一身绣花锦缎。反正您想去吧,影视剧里那恶霸土财主什么样他就什么样。

他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把茶碗往嘴边送。

听着回报,他猛地一坐起身,只听“咔嚓”,“哐哧”两声,再看宋财主,在地上捂着腚哼哼呢。

两个家丁急忙上前,费半天劲儿把他搭起来,扶到一边田埂上坐住。好嘛!就这体重,把俩家丁累够呛,俩人扶着膝盖骨呼哧呼哧的喘,心想:哎吆!这TM太沉了,这腰都快折了,早知道不这么机灵跑过来搭他了!

宋财主定了定神儿,呼吆嗨吆了几分钟。

突然,他猛地一瞪眼,“老陈呢?!给我薅过来!”

几个人赶忙跑过去,连推带搡的把陈三他爸给轰过来了。

“什么章程这是?!怎么又挖出一坟来呢!”财主一脸的晦气,一边捂着腚,一边没好气地看着陈三他爸。

陈三他爸哈着腰。他也没见过这个呀,心里也害怕着呢,心想:嘿TNN的!这叫什么事儿啊,怎么还又挖出来一个呢!也说那小子,你多什么事儿啊,利利索索埋上不就完了吗!这真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这怎么圆这个事儿呢?

哎!他心里一机灵,顺嘴就说道:“哎!这叫棺上抬棺!葬在这儿,才是绝佳的好地方呢。今天封了土,出不了三年,管保您家不光发财啊,还有当官的光耀门楣呢!”

宋财主一听,那脸就和三花脸似的,立马晦气一扫而光,那眼里都发了绿光啦,“真哒?!”

他龇牙咧嘴地挣扎着起来,掂着个大胖脸:“要真是这样,三年之后我给你修宅子!”

陈三他爸乐呵着呢,心里想:我真TM是个天才!别管别的,这回先要把狠的再说!

于是,众人也没再管那地底下什么情况,就稀里糊涂的把坟封上了。

事后,宋财主给了陈三他爸五百块钱!

陈三他爸乐的跟什么似的,一溜小跑就奔回了家。进了家门,一分钟之后,就听见他家院子里一阵爽笑。

您想啊,那个年代,五百块钱可绝不是小数啊!

可说到了三年之后,大概是秋后快入冬的时候,突然有一天,这宋财主就带了呼呼啦啦十几个混混儿就闯进了陈三的家。

出什么事了呢?咱们下回再说。


原来啊,自从这坟茔迁移了之后,每天晚上这宋财主都噩梦不断。

接下来的三年里,他天天都没精打采的,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别说家里出当官的了,就连经营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差劲了。家境不好了,那身肥膘也在身上挂不住了,可以说是急转直瘦。

陈三他妈刚从茅房出来,一边系着裤腰带朝外走,一边歪着脖子往门口看。见外边这么多人砸门闯进来了,她一脸的惊慌。

“你们干什么的!这大白天的私闯民宅,还有王法吗!”

听见陈三他妈大呼小叫的,陈三他爸掀开门帘子刚要往外走看是怎么回事,打眼一看来了这么多人他吓了个哆嗦,紧忙把脚又收了回去,隔着堂屋门帘子往外瞧。

“陈有善呢!让他给我滚出来!”宋财主叉着腰,冲着陈三他妈嚷嚷道。

陈三他妈一看,好家伙!这是来者不善啊!

“我们当家的出门了,要不,您改天再过来?”她赔着笑脸,张口说道。

“别TM废话!”宋财主往前几步,猛地扒拉开陈三他妈,“给我进去找,把陈友善给我提搂出来!”就这一扒拉,陈三他妈一个没站稳,“咕咚”摔地下了。

这时候,打人群里就冲出几个壮汉来,不管不顾的就朝着堂屋奔过去。

结果,在堂屋的水缸里把陈三他爸给抬出来了。

宋财主定眼一看,陈三他爸浑身湿了吧唧的,那衣服裤子上还滴答着水呢。

“ND!老陈,还认识我吧?!”

陈三他爸连吓带冻的抬头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他哆哆嗦嗦地走上前两步,满脸堆笑地说道:“哎吆!这是......宋大哥啊!可有日子没......没见您了。哎吆嗨,您这......是怎么了,面黄肌瘦的,这袍子......怎么这么肥了?”

“还TM废话!给我揍!”宋财主看着他那嬉皮笑脸的德行,心里的火腾腾往外冒。

呼啦十几个人全都到跟前去了,那嘴巴子拳头跟不要钱的似的。

“打人啦!快来人啊......”陈三他妈都吓傻啦,歪在地上嗷嗷的喊。

可这场面,谁敢进去啊!

顿时间,整个院儿里边就传出来一阵阵哭爹喊娘的叫唤声。

过了大概其有二十分钟,宋财主叫了一声停手。

他迈步上前,一脚就踩在了陈三他爸的小腿上,恶狠狠地说:“MD,三年前你糊弄我迁坟,现在弄得我人不人鬼不鬼的!今天过来我就为打你!让你胡说八道!”

陈三他爸也爬不起来了,浑身贴在泥巴地上,鼻青脸肿的,眼都睁不开了。他有气无力地说:“宋大哥,那钱......我还......还给你呀!”

宋财主啐了一口唾沫,“MD,那俩小钱儿给你TMD的买棺材吧!”

说完,他又狠狠的在陈三他爸腿上跺了一脚,随后转身招呼一声,带着人又呼啦呼啦的撤出了院子,走了。

陈三他妈这才缓过神儿来,连滚带爬地扑到陈三他爸身前。

却只见陈三他爸蜷缩成了一团儿,不住的颤抖,鼻孔里流着血,嘴里也不停往外嘟噜着血沫子。他早已不省人事了。

陈三他妈看见这个情况,忍不住大声地喊:“啊!妈呀......快来救人啊!”

那喊声凄厉尖锐。

周围的街坊邻居们有几个胆大的,这才敢小心翼翼地踏进了陈家的大门。

几个人见状,连忙七手八脚的把陈三他爸抬进了堂屋,又叫了村里的赤脚医生过来看伤势。

期间事情不表。

之后,据说陈三的爸腿折了一根,脑袋瓜儿似乎也出了些问题。没多久他就喝了百草枯,病死在县城医院里了。

这陈三他妈也自知理亏,再加上宋财主家里财大气粗的,生怕她带着陈三这孤儿寡母的再生出点别的事儿来,她也不敢告了。闹到最后,这事儿就无声无息的给淹了。

我爷爷这次去陈家呢,也是没办法。本来他是很烦这个老太太的,成天没事儿张家长李家短,三个蛤蟆五个眼的,挑拨是非,心眼不大好使。

可是他又急于打听,想验证这张道乾和术士、方士的是怎么回事儿。他觉得周围也不认识这类的人,唯一有点沾边的,有可能了解点儿情况的可能就是这陈三他妈。毕竟陈三他爸原来是干这个的,真的假的先不说,起码这耳濡目染的,八成也能凑合着知道点儿什么吧。

要说这陈家老太太年岁可真不小了。

用我爷爷的话说这老娘们儿心可是真够大的,家男人死了这么多年,愣愣给熬出来了,儿子也娶老婆生孩子了,这么想想她这辈子也挺不容易。

见院儿门没关,爷爷象征性的一敲门儿。


陈三听见,打堂屋里走出来了,迷迷瞪瞪得好像是刚睡醒。

“啥事啊大哥?”五大三粗的陈三搓着惺忪的俩眼问道。

爷爷瞅了一眼,心想:嗬!真和他爸一样啊,都这年纪了跟傻小子似的!

“啊......婶子在家吗?”爷爷忍住了暗笑,慌不迭地问,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含糊。

“在呢,里间屋歇晌呢,快来!”陈三挺好客,一掀门帘子往里让。

爷爷犹豫着慢慢往里走。

别看这大天白日的,屋里真有点暗。他俩一前一后进到西里间儿,屋里边点着盏煤油灯。

爷爷随往里走,鼻子一个劲儿地嗤嗤的闻,心想:嗨哟!这家子过得这叫个窝囊,这一股子臭烘烘的,怎么跟进了猪圈似的!

床上躺着个老太太,头发灰白,正面朝里歇着呢。

“妈,继恩大哥来啦,有事找你......”

老太太没动静。

陈三凑近了又叫一声:“妈,继恩大哥来啦!”

老太太这才哼哼了两声,慢慢地转过头来,瞎摸糊眼的往这儿瞧。

“哦......哎吆......大小子他爸来啦......”她极慢地把身子斜楞起来,坐在了床边上。

看来年岁是真大了,虽然醒过盹儿来了,还是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爷爷上前两步,说道:“婶子,一直没过来看您,您身子骨还行?”

“哎吆,不大好哎。最近变天儿,浑身不得劲儿,乏的慌。”

这时间,陈三给他妈倒了碗水递过去。老太太咕嘟了两口,咽了。

爷爷这叫个郁闷啊,心想:好嘛!这都老成这样了?!前两天还隔着院墙和李狗子他妈骂架呢,嗓门那叫个高啊!把李狗子他妈都气瘫了,这会还躺着下不了床呢!病啦?也不对啊,昨天不还提搂着粪筐子下地抢土豆呢吗?看着那劲头儿也挺足啊!

爷爷正瞎琢磨着呢,老太太说话了。

“大小子他爸,有啥事啊?”

“啊......是有点儿小事儿,婶子,您要是不得劲儿就让三儿带着您看看去吧!等您好点我再过来......”说着,爷爷就准备告辞,转身往外走。

还没迈出一步呢,那老太太赶忙伸长了手说:“哎,别啊!我正闷着呢,有什么新鲜事儿给我说说,没准儿我一乐呵就好了呢!”

爷爷差点晃一个跟头,心说:你看!我就说是假的吧!刚才弄的和快不行了似的,这会儿一听新鲜事,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

“呃......行。我有个事儿想问问您,看您知道不知道。”爷爷又往回走了两步,“什么叫术士,什么叫方士?”

老太太一听,抬头看着我爷爷,斜愣着眼问:“就这事?”

“昂!就这事儿。我觉乎着您老见多识广的,八成能知道。”

这老太太咳嗽了两声,就说了:“好道士,烂术士,坑蒙拐骗属方士。这术士,方士就是这行里边的下九流,邪门歪道的没几个正经东西!”她好像有点气愤,转眼瞪着陈三,继续说道:“当年三儿他爸爸那个死鬼,就是干这玩意丢的命!”

本来他以为算命的不过就是给人家预知个祸福,这也没什么呀!可这和术士、方士一划等号,感情这张道乾也是江湖骗子啊!合着这几十年我是把妹妹给送进狼窝了啊!现在我这大孙子也让他给惦记上了,这不要了我亲命吗!

想到这儿,爷爷给吓出一身冷汗来。

“哎?!你问这个干嘛?你家谁干这个了?”老太太好奇心又起来了,反问道。

“奥奥......没谁,谁干那玩意儿啊!”爷爷心里顿时觉得堵得慌,客气了一声:“婶子,你歇着吧,我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您来......”

说着,他一脚轻一脚重的迈出了陈家大门。

回家的路就几步,您想啊,门挨着门住着,总共也没多远,可是爷爷却觉得脚跟子发沉。

他心说:要说这张道乾只是个算命的,那还好说。要是他真的是搞那些邪的歪的,总不能把妹妹赔进去再把亲孙子给害了吧!

想到这儿,他猛地后脊背发凉:当年,我那妹妹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嘶.......这张道乾绝对不光是个算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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