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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奉天女侠

发表时间: 2023-03-25

“呼哧-呼哧......”一辆蒸汽火车喘着粗气,在白山黑水间吃力地爬行。

列车车厢一禺,一个年轻人捧着鲁迅的小说集《呐喊》在看。在他对面坐着一个妇女,怀里抱着小孩。妇女在打盹,小孩在嚼奶嘴。突然列车一阵颠簸,把对面的小孩吓醒,小孩哇哇啼哭。妇女被吵醒,抱着小孩来回晃荡,嘴里还哼着小曲。

年轻人放下小说,朝窗外望去。

窗外,山林、田野、农庄......一帧帧的往后倒。

火车的马达声与孩子的啼哭和妇女的催眠曲,混合在一起,在车厢里萦绕。

年轻人急急忙忙在奉天市火车站下车,跟随旅客一起出站,已是汗流浃背,他放下皮箱,歇了一会儿。

这时迎面跑来一个报童,背着书包不停吆喝:“卖报-卖报,《晨报》、《东报》、《民声报》、《新民晚报》、《东三省公报》,刊载‘上海五卅惨案’。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卖报-卖报......”

年轻人“喂”了一声,喊住报童:“买一份《新民晚报》。”

报童抽出《新民晚报》递给年轻人,他付了钱:“不用找了。”报童攥着一张大钞,窃喜。年轻人问:“奉天基督教青年会怎么走?”

报童揣起钱,含糊不清地说:“噢,你说的是文化广场吗?在大帅府斜对面。”

年轻人纳闷:“大帅府在哪?”

报童嫌弃:“一看就知道你是关内人,连大帅府都不知道。”

年轻人说:“我知道了,还问你干嘛?”

报童想了一下说:“在沈阳路三段青年里,看到一片很大很漂亮的房子,就到了。”

年轻人还是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报童依然含糊不清地说:“在沈阳路三段青年里,大帅府斜对面!”

年轻人无奈,只得低头往前走。不一会儿,跑来一辆黄包车,车夫招呼道:“嗨,先生,坐车吗?”年轻人摇摇头说:“不坐!”因为他想走一走,了解一下奉天市的街道。年轻人走街串巷,找到“沈阳路三段”的路牌,下意识地往斜对面看去,豁,好大一片官邸,周围筑着三米多高的青砖厚墙,一眼望不到边。难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张氏大帅府?年轻人加快了脚步,在“大帅府”的正门驻足,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在两个大理石门墩下站岗。

年轻人横穿马路,朝马路对面走去。一幢大理石墙体、琉璃瓦屋顶的中日风格建筑物,非常独特,门头插着日本的“太阳旗”,门口站着一个日本兵,杵着一支三八大盖,枪管上的刺刀高出士兵一大截,像头上长了犄角,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在左边的门墩中间,镶着一块黑色的大理石牌,上面写着鎏金大字“日本南满铁道株式会社奉天公所”。年轻人不敢怠慢,赶紧走开。

没走多远,视野豁然开阔,那就是文化广场了。三三两两的人在打篮球、网球或乒乓球。文化广场前有一栋青砖飞檐、中西合璧的大楼,门楣上挂着五彩旗,迎风招展,门口的流水牌上贴着电影明星蝴蝶的海报。年轻人疲惫的放下箱包,矗立了许久。

走进奉天基督教青年会一楼大厅,年轻人环顾了一圈,找到教堂的入口。教堂空旷、肃静,牧师在布道,信徒在祈祷。年轻人坐在后排,等礼拜结束,跟着信徒走出教堂。

年轻人踱进拱形门,踏上木质楼梯,“踢踏-踢踏”上了楼。在二楼的拐角处,找到了图书馆,在图书馆的阅览室找了个僻静处,放下皮箱,从书架上找到鲁迅的小说集《呐喊》,翻了一下,又放回原处。

过了一会儿,进来一位小姐,来到书架前,抽出《呐喊》翻阅,尔后坐在年轻人的身旁,将《呐喊》放在书桌上。

年轻人问:“哦,你喜欢鲁迅的哪篇小说?”

小姐看了他一眼说:“《阿Q正传》。”

年轻人问:“主人公为什么叫阿Q?”

小姐答:“因为阿Q留了辫子。”

年轻人惊喜:“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小姐站起来说:“跟我来。”

年轻人跟小姐来到一间办公室,关上门。

年轻人伸出手:“苏友文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苏友文握着他的手埋怨:“任鹏飞,你来也不吭一声,我好去接你呀!”

任鹏飞说:“抱歉,来的匆匆,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苏友文给他让坐,泡茶。

任鹏飞看到墙上贴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横幅:“这是你写的吧?”

苏友文谦虚道:“跟任兄相比,我是相形见绌。”递上茶杯:“你可是北大俄文系的高材生,李大钊的学生,鲁迅的助手啊。”

任鹏飞接过茶杯:“你抬举我了。”

苏友文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我收藏你写的《苏联的文化论战》一书,写得非常好,我读了好几遍,尤其是鲁迅先生给你写的《前记》。(念道)不独文艺,中国至今于苏俄的新文化都不了然,但间或有人欣幸他资本制度的复活。任君独能就俄国的杂志中选择论文三篇,使我们借此稍稍知道他们文坛上论辩的大概,实在是极为有益的事—至少是对于留心世界文艺的人们。”

任鹏飞笑了:“那是1921年夏天,鲁迅先生担任《晨报》的主编,我当时帮他校订文稿,翻译俄文小说。”

这时,闯进一位戴眼镜的青年,手拿一沓报纸说:“苏老师,你看过今天的《奉天早报》了吗?”

苏友文问:“阎翰林,有什么好消息吗?”

阎翰林叹口气:“嗨,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年代,能有什么好消息?(递上报纸)报上刊载张学良致电上海全国学生联合会,声援上海‘五卅运动’”。

苏友文诧异:“张学良声援上海‘五卅运动’?(夺过报纸念道)6月4日,张学良代表东三省致电上海全国学生联合会曰,‘报载上海学生因援助失业工人,为英租界巡捕开枪轰击,死伤多名,展诵之余,曷胜悲悼......’”

任鹏飞趁机鼓动道:“上海‘五卅惨案’引爆了全国民众心中的怒火。6月1日以来,北京、上海、南京、广州、香港、汉口、青岛、重庆等城市,工人、学生、市民纷纷涌向街头,罢工、罢课、罢市,游行示威,声援上海五卅运动。”

苏友文激动:“阎干事,全国都行动起来了,我们怎能袖手旁观呢?”

阎翰林见身边有个陌生人,迟疑:“哦。”

苏友文恍然大悟:“噢,都是同志。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北大李大钊的学生、鲁迅先生的高徒任鹏飞同志。(转身介绍)这位是奉天基督教青年会干事、奉天贫儿学校校董阎翰林同志,他是一位新青年,笃行新文化运动,在这里开办了‘文学社’,还是入党积极分子呢。”

任鹏飞伸过手:“阎翰林同志,非常高兴认识你!”

阎翰林握住他的手:“任鹏飞,都是同志,别客气!”

任鹏飞欣喜:“我们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阎翰林带着任鹏飞参观了奉天基督教青年会。

教堂里,神甫普兰德在布道。阎翰林指着前排坐着的穿西装的二位青年说:“那个穿白色西装的就是张学良,坐在他旁边穿格子西装的是他的美国朋友伊雅格。”

任鹏飞惊奇:“张学良?”

阎翰林说:“是呀,他也是一位基督徒。”

体育馆会员在打乒乓球、网球,文艺厅会员在唱歌跳舞,教室里,学生在听数学课......

阎翰林边走边介绍:“这里白天是宗教活动场所,夜晚是文艺活动中心。现代青年崇尚新文化运动,因此我们在这里开办了群育部、体育部、智育部和德育部,培养学员德、智、体、群的综合素养。”

夜晚,从文艺厅传出萨克斯和架子鼓演奏的声音,五彩灯光透过窗户,射在走廊的廊柱和地板上,留下斑斓的影子,三五成群的各色人种走进文艺厅,隐隐倬倬的跳起交际舞。

任鹏飞跟着阎翰林进入二楼“德育室”,阎翰林把门关上,嘈杂的音乐被关在了门外。

阎翰林走向讲台:“学员们,今天我们邀请了一位北大高材生,李大钊的学生、鲁迅的弟子-任鹏飞先生,给我们讲授‘文化革新’。让我们欢迎任先生开讲!”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阎翰林走下讲台,对任鹏飞说:“他们都是文学社的学员,主要来自奉天爱国小组、卫生协会、白杨社和同志会等进步社团。”

任鹏飞登上讲台,望着二十多个不同年龄的学员,睁着朴实而又渴望的眼神。

任鹏飞说:“同学们,晚上好!我很欣慰,奉天有这么多文学爱好者。今天,我受奉天文学社的邀请,给学员们讲授新文化运动以来的文学革新.....”

课后,有位妇女追上任鹏飞:“任先生,我是鲁迅先生的崇拜者,我崇尚李大钊、陈独秀、鲁迅、胡适、蔡元培等人倡导的新文化运动,他们在《新青年》发表的反传统、反孔教、反文言的文章,我大都拜读过。听说你是李大钊的学生,鲁迅的弟子,能来到奉天推广新文化运动,难能可贵。”

任鹏飞愣住了:“你是?”

妇女自我介绍道:“我叫韩淑秀,是奉天基督教青年会和贫儿学校的董事。”

任鹏飞恍然大悟:“你就是‘奉天女侠’、郭松龄将军的夫人韩淑秀?”

韩淑秀谦虚道:“奉天女侠谈不上,郭夫人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