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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徒

壹零贰捌 著

美文同人连载

死而复生,埋骨之处成为血地;黑暗涌起,千禧之年如何降临?作为上帝遗嗣,在摒除邪恶的同时被侵袭了灵魂;无法正视的爱情,在濒临破灭的边缘捍卫了誓言……许郁一直不明白,究竟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确有其事。明明自己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身亡,可是自己又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为了弄清真相,他向与自己同龄的传记作家王诺求助。就当他以为那一切都确实是幻觉的时候,他发现了自己的尸体……作为上帝的唯一遗嗣,他将如何面对世界,面对拆穿的谎言?

主角:   更新:2023-08-07 23: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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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乞徒》,由网络作家“壹零贰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死而复生,埋骨之处成为血地;黑暗涌起,千禧之年如何降临?作为上帝遗嗣,在摒除邪恶的同时被侵袭了灵魂;无法正视的爱情,在濒临破灭的边缘捍卫了誓言……许郁一直不明白,究竟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确有其事。明明自己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身亡,可是自己又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为了弄清真相,他向与自己同龄的传记作家王诺求助。就当他以为那一切都确实是幻觉的时候,他发现了自己的尸体……作为上帝的唯一遗嗣,他将如何面对世界,面对拆穿的谎言?

《乞徒》精彩片段

刺眼的黑暗
\r随着古老的吟唱蔓延
\r心脏的跳动溅起的火花
\r湮没在干涸的海面
\r号角
\r呜咽着鼓动干瘪的风帆
\r回忆搏击风浪的锁链绞碎甲板
\r闭上眼
\r蜷缩在夜的边缘
\r让撕裂的风絮在指尖翻转
\r让荡开的圆晕
\r拍打时间

\r这是入春以来少有的坏天气。老天的时间表似乎安排错了,整个冬天都片雪未下,现在才开春两个星期,已经接连下了两场大雪。今天比昨天更冷了,刚才还在滴答的雨珠已经连成了线,风也呼呼地刮了起来,把雨线送入每一个角落。我眯起眼睛,打量着匆匆的行人,寻找着我的目标。

\r最近一段时间,我发现空气突然黯淡了不少,以往空气中那些我轻易就能发现的白光似乎消失了。世界在阴沉下去,我甚至能嗅出空气中的浑浊与混乱。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而大雨好像躲在沉沉的乌云背后,随时准备扑向人间。天上的黑暗还在一层一层地叠加着,压的我几乎要低下头。我努力摇了摇头,想把压抑与不安统统甩出脑外。路面上已经结了层薄冰,潺潺的雨水就像一把把尖刀,在地面上划出乌黑的痕迹。

\r我在马路上来回踱步,心里开始烦躁起来。风愈加的大了,卷起地面上的纸片与包装袋,似乎要将我围起来。一片树叶划过我的脸颊,落入不远的一滩污水中。我刚要挪开视线,伴着一种细微的爆破声,那片树叶瞬间化为灰烬。

\r我警觉起来,屏息仔细地感受着空气的波动,一只手在胸前画着十字,暗暗定了定身形。华灯初放,昏黄的光晕安静地与黑暗抗争着。我环顾四周,让全身紧张起来。慢慢的,我察觉到了一丝灼热,正在缓缓地远离。我连忙将身体融入空气,朝那团灼热扑了过去。

\rM县是一个处在大城市边缘的小县城。这里既不富裕也不贫穷,有些人花钱如流水,有些人则把一分钱当做两分花。这些年因为创建卫生城市与旅游城市,M县拓宽了街道,装修了沿街的房屋,整顿了社会治安,增加了绿地与公共设施,但实际上吸引人的只有那所对学生来说臭名昭著的M县一高。

\r在M县里,人们花费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去相互猜疑,花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去打听小道消息,花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去制造麻烦,所以人们每天总会有干不完的事情。人们脆弱,劳累,抱怨,嫉妒,痛苦不堪,空虚而无助。因此宗教就成为人们的寄托。M县的宗教十分兴盛,我就常常惊诧于那些平时一分钱掰作两半花的人们何以舍得修建这座与M县经济发展水平十分不符的大教堂。

\r教堂坐落在进入M县的一条大道旁,孤零零的,像一个大冢。确实像一个大冢,教堂前的路牌就像墓碑,上面写着:北环01号。

\r很明显的偏执狂嘛。我下了车,一边心疼的付了车钱一边想道,整个M县只有这座教堂有门牌,为什么不改成“M县01号”呢?门牌十分大,高有近两米,最上面刻着耶稣受难像,然后是“北环01号”几个不知道是什么体的大字,左下角是“赵××题”。赵××是M县的县长,本来是个瘸子,据说自从题字后甚至可以快跑了,虽然他无论远近出入从来都是坐车的。

\r虽然半个月前才刚建成,教堂的墙上已经糊满了各种小广告,从治疗痔疮到私家侦探,从刻章办证到专业讨债;而教堂大门上则满是刮掉小广告的痕迹,白花花的一片。

\r不用看表就知道自己已经迟到了,我穿过马路上的一排车,推开贴着喜字的教堂大门走了进去。现在教堂里进行着的是省作家协会会长儿子的婚礼,不知道他怎么想通了在这个小县城举办婚礼。会长一向不太看好我“小写手”式的手法,没想到我竟莫名其妙的接到的请柬。以前有个人告诉我,想要在文坛立足,重要的不是让读者喜欢你的文笔,而是让这个会长喜欢你的文笔。我曾经对此不屑一顾,不过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这倒似乎是真的。

\r教堂里坐满了人,新郎新娘正在神父的主持下准备交换戒指。我找了个位子坐下,看着耶稣像前的蜡烛。受难像前有两支巨大的长明灯,长明灯前是一个被紫檀木架撑着的圣水盆。神父朝新人撒了圣水,人们热烈地鼓起掌来,连窗子下的喜烛都晃动了。

\r教堂里安静了下来,神父开始带领大家祷告。嗡嗡的祷告声响了起来,我感觉向被一大群蚊子围住了。

\r真是好笑。我看着教堂墙上贴的大红喜字,又看了看一本正经祷告的人们,大家闭着眼睛,把手放在胸前,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像要挨刀的死囚。从背影看新娘子倒挺漂亮的,特别是雪白的粉颈,绝对能把血染的红色发挥的淋漓尽致。嗡嗡声仍在继续,我开始欣赏四扇大窗子上颇具古典风味的窗帘。厚重的红色窗帘一直拖到地上,上面绣着牧羊图,好像是名贵的面料。窗前喜烛的烛光在上面跳跃着,一明一暗的影子像新鲜的血液从窗帘一直流到地上。

\r我看了看表,肚子已经饿得受不了了。受难像上的耶稣也瘪着肚子,想必也饿得不轻吧?据说这个受难像是用纯金打造的,当时向每个基督徒募征了好多钱来铸造这座实心的金像,后来还专门为它配了十几个警察防止被偷走。我顺着耶稣的视线,看见了出版社的王科长和杂志社的刘编辑。没想到他俩平时那么盛气凌人,也会有像现在这么谦卑的姿态啊?我一边考虑婚礼结束后要不要和他俩谈谈关于稿酬的事,一边在心里揣摩他俩正在向上帝祈祷什么。

\r王科长肯定是在祈祷自己的女儿赶快接受那个富家子弟的求婚,至于刘编辑,说不定正在祈祷我不要再去找他呢!我自嘲道。

\r众人一起“阿门”了一声,神父开始做结束语。正当他代替“兄弟姐妹”向上帝祈求平安的时候,一声尖叫回答了他。

\r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是一片混乱。似乎教堂太小,容纳不下如此多的恐惧,所有的不安都冲出教堂,冲垮了墙壁。天花板大片大片地剥落,灰尘则充当了哀号的媒介,充斥了整个教堂。我愕然的看着人群在门口拥堵成一团,木然的躲避着坠落的石头。蓦地,神父大声祷告起来,他在胸前画着十字,用颤抖的嘴唇祈求上帝的保护,但是不久,他的声音就被恐慌掩埋。

\r石块准确地朝人群砸去,没有一个角落能够幸免。拥堵在门口的人群早已被压在巨石下面,碎玻璃和钢筋、砖块成了肉体的装饰品。周围渐渐静了下来,灰尘依旧弥漫,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的大火在空气中劈啪作响,混着一大股烤肉的味道。

\r我的身上倒了四五个人,一大截红色的钢筋从我的胸口穿过,又折回去把一张钞票塞进我的胳膊。

\r“……”我使劲儿拉了拉自己,想把自己从一大堆尸体和石块中拉出来,试了几下没有效果,不得不放弃了。四下看了看,我把一幅血红的窗帘披在身上,一边暗笑道,这下可是名副其实的“血红”了啊!一边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神父正在祷告,突然有一声尖叫从后面传来,我连忙扭头过去,发现教堂的一角已经塌陷。人群开始混乱,紧接着我就被砸倒在了地上。好像还没有感觉到有多么疼,我就已经发现自己站在了自己的尸体旁边。

\r我就这样死了吗?还不是很适应啊!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现在的自己,好像一切都不是那么听使唤,只有大脑还是自己的,思维还是很灵活。

\r接下来我就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似乎所有的人死后都对人世没有任何眷恋,连王科长和刘编辑也一样,不再看自己的尸体一眼,像事先排练过一样,朝两个入口走去。一个入口泛着淡青色的光芒,乳白色的泉水从大理石柱子旁淙淙流出,像台阶一样伸向地面;而另一个入口则开在地上,像一滩燃烧的泥浆一般,翻起的泡沫四下溅开,隐隐还能听见泥浆下面传来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嚎叫声。

\r“这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入口吗?”我问自己,“看起来是可以随便进的嘛。”我看了看这些人,虽然基本上都是进了地狱,但是进入天堂的并没有高兴,进入地狱的也没有害怕,倒是我这个旁观者替他们多余地担心了。

\r说到旁观者,我开始考虑自己的情况了。我究竟是进天堂还是地狱呢?还是我干脆在世上做一个孤魂野鬼?实际上没过多久我就知道答案了。想了一会儿,我决定去天堂看看,毕竟我不想冒着回不来的危险去参观地狱。想过之后,我裹了裹窗帘拾级朝通向天堂的入口走去。

\r已经能听见泉水的流声了,我不禁开始构想天堂的生活。这扇门后的,究竟是基督教所说的天堂呢,还是佛教所说的西方极乐世界?甚至什么都不是,等到了之后才发现其实世间的宗教都是假的?或许我能再回到世间开创一门宗教呢!

\r想着想着,我突然感到一股*人的灼热。“?”我猛然发现自己竟来到了地狱的入口前。红色的泥浆就在我面前翻滚着,像腐烂的手要把我抓进去。我连忙后退了几步,纳闷自己怎么会走到这里。刚才离得远,还不觉得怎么,现在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些燃烧的泥浆散发出一种凶猛的寒气,这实在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r我退了回来,继续朝天堂的入口走去。地狱入口凛冽的哀嚎声还在耳边回响着,并且越来越大。

\r“怎么回事!”我惊诧不堪。我竟像着魔一般又走到了地狱的入口!

\r实在没有比每步都走向地狱更糟的事请了。

\r或者说,实在没有比自以为在走向天堂,却每步都走向地狱更糟的事请了我看看天堂的入口,渐渐看到距离。真是想不明白,我短短的二十年的生命,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非得下地狱不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好苦笑起来。算了,既然只能下地狱,那我还不如当一个孤魂野鬼,不管怎么说,这里还是一个我熟悉的世界。

\r想到这里,我转身朝外面走去。真不可思议,过了这么长时间,既没有救护车也没有消防车,连个看热闹的人都没,这里还真是够偏僻的。我舒展里一下身子,把身上的窗帘裹了一下,想在流连一会儿再走,毕竟这里可是我仅只一次的丧生的地方,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r现在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回来了一大半了,就回到我的尸体旁,把自己拉了出来。还真是惨不忍睹啊,得请个好的化妆师把自己整整,好在并没有缺胳膊少腿,想要恢复原样还是很简单的。这次可得剪个酷一点的发型,最好能烫烫,或者干脆剪成光头,再戴顶好帽子。

\r随即我又想到了家人和朋友,我就这么死了,他们难免要伤心的,不如我多去陪陪他们也好。不知道他们看见我了会不会吓一大跳呢?

\r外面响起了警笛声,看起来来的人还不少。一阵慌乱过后,*的水柱喷了进来,浇在那些地狱的泥浆上嘶嘶作响。火势越来越大,估计从外面已经看不到教堂了吧,外面的吵闹声也越来越大,我自顾自用水把尸体刷洗干净,等着消防员近来把它弄走。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进来,我打算出去透透气,这里太闷了。

\r我抬头看看天,不知不觉马上要天黑了。这是我死后的第一个夜晚,可得好好体验一下。我迈开还不太灵活的腿,大步朝外走去。进来的时候是从大门进来的,出去的时候可就不那么讲究了。“外面停了那么多好车,一会儿出去可得开走一辆啊!”我想了想,决定开会长的那辆车,才刚买一个多月,还是新呱呱的。打定主意,我加快了脚步。

\r都说灵魂可以来无影去无踪,最起码是可以飞的,可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那些人这样说的时候肯定都还没死。只搬开了几块石头,我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看着从这儿到外面的路,似乎比到地狱的还要远些。我回头看了一眼通往地狱的入口,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入口都消失了。我算是一个真正的“孤魂野鬼”了吧?

\r——等一下。

\r我真的是鬼吗?

\r我疑惑地打量着自己:自己还在呼吸,还有心跳,甚至于摘掉眼镜会看不清楚。这是一个幽灵吗?

\r可是,我的旁边又有自己的尸体,尸体已经僵硬了。

\r我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疼的差点叫出来。现在的自己还能够受伤,我把指头划破,还有鲜红的血液流出来。

\r不可理解的事情往往是最真实的事情,我看着自己的尸体,就像看着一张照片。

\r“啊……”我突然听到身后有虚弱的呻吟声,连忙朝声音方向找去。一块大石头压着的耶稣受难像下蜷缩着一个人,正是神父了。看起来他伤的不轻,浑身都是伤口,还有许多细碎的小东西嵌在他身上。我把他拉出来,发现不远处圣水盆里还有些水,就喂他喝了一些。喝了水后他精神好了一些,可以开口说话了。他剧烈地咳着,问我道:“到底怎么了……我还没死吗?”

\r“看起来上帝并不喜欢你呢,没有让你去他身边啊。”我笑道。

\r我把他扶到一边,他还不忘哆哆嗦嗦地祷告。看到他虽然受了很多伤,但是还不危及生命,我又开始思考自己的身份。消防人员马上就要进来了,我来不及多想,把尸体藏到了受难像下面。

\r“你在干什么?”神父问道。

\r“把我的尸体藏起来,”我停下来,觉得没有地方可藏。

\r“你的尸体?”神父不解道:“你不是还活着的吗?怎么会有尸体?”

\r我懒得和他解释,问他:“这儿有什么地方能够藏一个人吗?”神父还在支吾,我大声喝道:“赶快说!”神父吓了一跳,才指着受难像道:“受难像是空的,上面有个插销,可以把它打开两半。”

\r受难像是空的?这下轮到我吓一跳了。来不及多想,我把受难像拖出来,上面果然有个插销。拔掉插销,费力地把盖子翻开,从里面滚出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具尸体,张着嘴好像要喊出什么来。

\r我扭头看着神父,他已经扶着碎石站了起来。“这个人是谁?”我问道。既然他知道受难像是空的,那么他就很有可能知道这个人是谁。“是……是……我不认识啊……”不知道是不是过于虚弱的原因,神父的声音有些听不清楚。

\r“你不认识?”我盯着他,连小孩子都能看出来他在说谎,“你不会不认识吧?”

\r“我真不认识,”神父绕过我看着受难像里的尸体,又看看快要进来的消防队员。“看来你是不愿说实话了,”我把那具尸体拖出来,皱皱眉头把自己的尸体塞进去。看起来是火化不成了,以后还得挣钱买个好棺材啊。神父眯着眼睛:“你把谁放进去了?”“你自己来看。”我把自己身上的破烂衣服整了整,神父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看了一眼就坐在了地上。

\r“现在这神像里的人你认识吧。”我把盖子盖好朝神父走去。神父坐在地上一步步后退着,“你……你是鬼!”

\r“这一点好像你比我还要肯定啊。”我笑道。

\r火越来越大,神父已经咳得不成样子了,消防队员才冲进来。随即我和神父被送往医院。

\r
从小到大第一次上电视,虽然是个地方的小台,但是不管怎样还算是一条重要新闻,而我在新闻里的身份是:教堂坍塌事件的幸存者。实际上过了半个多月,我又在一则重大新闻里出现,在那则新闻里只是捎带着提到了我,我的身份是:教堂贪污案的受害者。

\r从“幸存者”到“受害者”,名称只改动了一点,可是性质却有很大的不同。我是和神父一起出院的,我在出院后去教堂了一趟,想要看看能不能把我的尸体弄出来,而神父直接进了监狱,罪名就是贪污。原来他和县长合谋,以建造豆腐渣工程为代价贪污了大部分建造教堂的钱,而缩水的建筑工程导致教堂刚盖起来不到一个月就塌了。

\r当然新闻里没有提耶稣受难像是空心的这一回事,因为还没有其它人知道。但是我从认为我是鬼的神父口中得知,县长本来是和他与一名工头合伙贪的钱,谁知后来工头害怕了要退出,他们怕出事,才杀了那个工头藏在受难像里的,而受难像也正因为这才铸成可以开合的样子。

\r我曾经想过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公安机关,后来考虑到我的尸体在里面,只好作罢

\r。教堂用了大半年时间,在原址重新盖了起来。这次把教堂周围好好绿化了一番,在路边树了一块告示牌:“乱贴小广告罚款100元!”后来罚款数一直涨到400,教堂外墙上的小广告仍是层出不穷,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rM县的基督徒们大概有快一年没有做过礼拜,在夏天来临之前从省里来了一位老神甫。老神甫是听说了M县的事后自愿来的,他老伴已经过世十几年了,他一直是一个人住,这样倒也方便。老神甫来了之后就在教堂的阁楼住下,M县的宗教生活又渐渐恢复正常。期间我去过几次,他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几次想要找我说话都没有机会,直到这天下午我去做完祷告,他才拦住正在往外走的我。

\r“你是刚开始信教吗?”他的声音透过烛光仿佛被加了温。

\r“不是,我不信教。”我也透过烛光答道。

\r“哦,怪不得,我见你从来不祷告,那为什么要来礼拜呢?”他摩挲着胸前的十字架,“你好像很关注这座雕像。你是艺术家?”

\r“当然关注了,听说它是纯金的。”我看看耶稣受难像,那里面有我的尸体。真奇怪,这么长时间了,尸体竟然没有发臭,真想现在就把尸体放出来看看。

\r神甫仔细打量着我,直到我明确表现出被他看得不舒服了才停下。“是吗?我注意你的眼神里并没有贪念,吸引你的恐怕不是金子吧。”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可能是吧,我该走了。”老神甫笑着将十字架摘下递给我:“戴上吧孩子,我们都是上帝的孩子,有什么事情还是多向上帝祷告祷告吧。”

\r离开了教堂,我并没有直接回到旅馆里,而是来到了县图书馆。虽然现在网络十分发达,可是有许多知识只有在图书馆里才能找到。大概是书籍没有什么油水可贪,上面往M县批的大部分东西到下面基本上就没影了,只有图书没有什么缺损,因此M县的图书馆藏书是很丰富的。我在里面发现了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各类的图书。从施特劳斯到大仲马,从詹天佑到泰森,它的藏书量虽然不大,但是种类绝对丰富。上次我在县图书馆找到了一本十八世纪的灵学专着,上面介绍了宗教与灵魂的关系,这次我是要再找找看有没有关于灵魂的其它书籍。

\r快一年了,每天我都在思考自己的情况。我去医院详细地检查过身体,尽管医生肯定我的身体与常人无异,我仍坚持自己不舒服,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这半年多下来,我来回地在各大医院之间奔波,早已中断了写作,家里给的和自己以前的积蓄几乎花光了。努力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没有弄明白我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肯定我已经死了,同时又可以肯定我还活着。我尝试过各种方法来确定自己的身份,可是只能越来越糊涂,甚至于在潜意识里,我开始认为那只是我的幻觉。对,一定是幻觉,要不然我怎么能每个星期天都在脑海里看到人们去礼拜呢?

\r不行,必须确认一下。我合上书,决定找个时间偷进教堂去。

\r从图书馆出来,我拍拍钱包去吃了顿不太饱的饭,晃晃悠悠地回到旅馆。

\r第二天早上我打算出去买纸笔,继续我的文学创作。自从高中开始写东西以来,还从没有停过这么长时间呢,就连高考那几天也没有停下来。高考成绩下来不理想,不过这几年写的东西给自己了一份工作。当了自由写手,竟然也不愁生计了,这倒是始料不及的。

\r高中毕业了两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尝到食不果腹的滋味。没有了杂志社的催稿电话,清净倒是清净了不少,可是也饿瘦了许多啊。

\r自己以前有个连载,这么长时间没有更新,不知道被刷下来没有,我连忙给那个编辑打电话过去问一下。我满怀期待地拨号过去,谁知道对方一连挂了我五个电话。直到晚上十点多才打通。电话一接通,就听到对方居高临下的嗓音:“有什么事?”

\r我答道:“我是许郁啊,还记得我吧,我是来问一下,贵刊还要不要我的连载了?”

\r“许郁?”对方似乎对我的名字很陌生,“哪个许郁?……”可恶,要是我叫雨果巴金托尔斯泰,看他们能忘了不能!

\r“哦,你是那个许郁啊!”对方猛然想起了我,“那个,你的稿我们不用了。”

\r“不用了?”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我还是装出一副吃惊的声音,“那贵刊的连载……”

\r“这个你就不用*心了,我们已经用了别人的稿,比你的好上不少呢。”

\r这可真是奇耻大辱,被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我的文章没有别人的好,我忿然挂了电话。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的文章,能比我好多少,这个抢饭碗的仇可不能不报。

\r趁着外面的小书店还没有关门,我出去匆匆买了那家的杂志。杂志是大开本,封面上印着醒目的杂志名,在杂志名下面,印着更醒目的几个大字:“本刊荣幸地邀请王诺执笔连载:《传》!”

\r“《传》是什么东西?”我看了目录,直接翻到那一页。

\r什么东西嘛,只是简介而已。我看过之后大感失望。整整两页,全是对“王诺”的介绍,以及对她即将刊登的“传”的吹捧。

\r“王诺,著名网络传记作家,半年前以《十八年自传》出名,随后用一个月时间完成《九把刀传》,掀起了一股‘传记热’的浪潮。接下来,她陆续接到几位知名人士的邀请为他们写传,一个月前,王诺成立了‘传者’传记公司,到目前为止已经拥有了包括周杰伦在内的十多位客户,每完成一部传记可获得十五万到三十万不等的稿酬……”

\r“十五万到三十万啊……”我咂咂嘴,自己什么时候一部作品才能卖到这个价钱呢?我摸摸口袋,刚才写东西的热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r这个旅馆就坐落在进入M县的大道旁,打开窗子,似乎可以通过黑黢黢的大道一直看到教堂。大道旁绿化带里的成条的树随着风摆动,就像那座教堂在不停地向自己招手,招手……

\r那晚不知道自己究竟对着窗子站了多长时间,似乎自己是听着早晨起来练嗓子人的吆喝声睡着的吧。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难道是因为自己失眠所以才会有那些奇怪的幻觉?还是因为有了那些奇怪的经历所以自己才失眠了?

\r今天用自己以前写作文的话来说就是:“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晴空万里,清风袅袅”,如果用自己现在的笔来写的话,只能是“今天天气不错”,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

\r走在路上,我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坐上了去省会的火车,我才突然感到自己有些冲动。这几天自己到底再考虑什么啊!也许自己本不应该去找那个王诺?自己竟然懒了许多,懒到会大老远跑到省会去向一个不认识的人要钱。

\r“还好是‘要钱’而不是‘借钱’,不然自己真的不好意思开口了。”下车的时候,我专门去照了镜子,尽管自己这身早就该洗的衣服还算合身,可是不知道那个王诺是不是像自己想的一样是个势利眼。其实我本来是想打电话的,可是那个可恶的王诺竟连个电话也不留,只在杂志上留了公司地址,还得自己还得大老远跑来。现在的名人啊,留个电话就会害怕受到骚扰,实际上哪有那么多无聊的人啊。

\r幸好省会自己也是来过几次的,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走。转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市中心的一家写字楼里找到了王诺。王诺租了写字楼整个第十三层,出了楼梯迎面就可以看到偌大的“传者”两个字嵌在对面墙上。电梯左手边是一个巨大的欢迎幅,沿着清一色的黑白地板砖朝里走,淡黄色的墙角灯给人一种毒雾一般的感觉。但是一进屋,环境立马不一样了:敲门进去就能看到,在明亮的大落地窗旁边是一套桃红色的组合沙发,屋角是一台镂着丝带状花纹的双开冰箱;屋子正中间是一张足有三平米的大理石桌子,上面有一台银白色的电脑,还有一大杯冰镇橙汁。再往里去应该是一间屋内独立的卫生间,卫生间外的大镜子旁是一个圆形的陶瓷衣柜。尽管环境非常优雅,然而坐在大理石桌子后面的那个人才是这个屋内最吸引人的。

\r“是王诺吗?”我把眼前的王诺与在杂志上看到的照片对比,发现面前的王诺明显没有照片上成熟。眼前的王诺穿着白色的中袖,齐眉的刘海下眨巴着两颗棕色的眼睛。尖尖的耳朵和渐渐的小虎牙给人很深的印象,她挪开电脑,答道:“我是。请问你是……”

\r“我叫许郁。”我在她示意下坐了下来,在电脑的背面看到了我该洗的头发。

\r“许郁?哦,我知道你,还看过几篇你的文章和……半篇连载,”她有点不好意思,“你也算是小有名气呢。”

\r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讽刺呢?我想到。被她这个“大有名气”的人说我“小有名气”,而且她知道我,我却直到昨晚还没有听说过她,看起来自己还是很孤陋寡闻啊。

\r“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王诺起身给我倒了杯橙汁,并没有用一次性纸杯,这多少和那些以“健康卫生”为名制造距离的城市习气不一样,我对她开始有一些好感,不再计较把我的连载刷下去的事了。

\r“当然是为了写传的事,”我喝了一口橙汁,感觉和外面卖的不一样,有一种清爽的味道。她看出了我的感觉,笑道:“味道不一样吧?”

\r“是不一样,”我又喝了一口,“什么牌子的?

\r“这可是名牌,一般在外面是买不到的。”她给我添了一点,故作神秘道,“这是我自己调的,至于配方嘛,恕我无可奉告。”

\r“自己调的?”我愕然。王诺得意道:“当然,我可是很会享受生活的。”她顿了一下,看我又喝一口橙汁,坐直身子道:“好了,你说你来是为了找我写传?”

\r“嗯,我来找你当然是写传了。”我也坐直身子。王诺看着电脑屏幕,好长时间都在思考。“有什么困难吗?”我问道,看来她觉得我还不够资格。果然,她想了一下,把电脑屏幕转过来笑道:“你看一下,这些是已经预过的客户,我实在是忙不过来……”我看了屏幕一眼,上面全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如果把我的名字缀到后面,还真是难为她呢。不过,“是不是觉得我和他们的名字配不上呢?”我冷冷地看着她。

\r“呃……”她做出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笑的表情,我突然笑了起来。王诺也笑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把电脑屏幕转过去,问道:“他们让你写一部传,平均可以付你多少钱?”

\r“不知道这算不算打听女孩子隐私啊?”王诺皱皱眉头,“平均下来大概十几万吧。”

\r“这样吧,我把我的传记权卖给你怎么样?我只要十万块钱,写成之后多卖的钱全部给你。”我考虑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

\r“什么?”王诺比我想象中反应要大许多,她差一点呛住,咳得脸都憋紫了。

\r“有这么好笑吗?”我不悦道。王诺清清嗓子,正色道:“我可没有笑啊,只是呛住了。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你要把你的传记权卖给我吗?”

\r我点点头,盯着她的眼睛,“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我实际上连出名都不算,又有什么可写的呢?更不要说市场了。”“确实,我不会答应你的,趁我没有把你当做骗钱的骗子,赶快走吧,我开的是公司,不会做亏本买卖的。”

\r“是吗?”我站起身,一口喝掉橙汁,“别忘了同时你也是个作家,你会错过最精彩的文章的。”说完,我转身朝门口走去。就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王诺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可以再考虑考虑,你下个星期再来吧。”我看了看她那不可理喻的表情,快步走了出去。

\r“呼——”出了写字楼,我长长地呼了口气。真是险啊,幸亏我早有准备,想好了最后的那句话,没想到还真有用。吃过饭我就买了回M县的车票,省会可不是我能够消费得起的,既然还有一个星期,我还是想办法确定自己的身份吧。我究竟是不是已经得了精神病了呢,自己曾经写过一篇小说,就是关于一个癔症患者的想象的。在那篇文章里,主人公假象自己是金字塔的守护神,同盗墓者与考古队展开了斗争。

\r
回到M县已经是晚上了,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扣掉下个星期去省会的车票就只剩下饭钱。我买了一些泡面到旅馆,没想到又回到高中生活了。

\r当然今晚可要吃饱肚子,不然是没有力气打开受难像的。

\r晚上这条路上没有路灯,好在不时有一两辆车从身边路过,还有车灯给自己照明。M县处在一个小山坡上,这条路有一段是从山坡中间穿过的。我看看电话,已经快十二点了,再走半个小时就应该到了吧?风从我身边刮过,撕扯着我的衣服,我开始后悔没有披上那幅窗帘。又一辆车从我身边驶过,我想起小时候听到的关于鬼车的故事,据说孤身一人在山上半夜最容易遇到鬼车。以前的鬼车都是马车,最近几年才刚听说有汽车,看来鬼魂也是能跟上时代的啊。当然如果幽灵真的来去如风的话,我倒说不定不是一个人,或者说我倒并不是一个鬼。

\r最近的月亮总是很亮,把我的影子很清晰地映在地上,就好像看皮影一样,仿佛地面的背后有一个人。我加快了脚步,而地下的人紧跟着我,我在心里没好气的问道:“你是来帮我的?”影子不理我,只是固执地跟着我。以前我一直很奇怪,同样的光芒,为什么太阳直接照过来是明亮的温暖的甚至是炽热的,而一经月亮反射就变得如此冷漠?后来我曾猜测过,太阳是给人照明的,月亮石给鬼照明的,说不定造物主是专门为鬼门安排了这个月亮呢?

\r已经看到教堂了,在一大片绿化树中突兀出来,好像刚上过花圈的新坟。现在的坟墓也没有以前的可怕了,以前的坟中埋的都是死人,现在里面可能连骨灰也没有,但是好多恐怖小说里还是让死人从坟墓里爬出来,这可是一项伟大的科学发现啊。

\r慢慢接近教堂。说来可笑,教堂明明是上帝的地盘,可是还是能吓到好多人。来到门牌前,我犹豫着该从哪儿进去。大门肯定是不行了,虽然说教堂晚上不关门,但是开门的声音说不定会惊醒老神甫。

\r我从“乱贴小广告”的牌子旁绕过去。这次重修教堂可是花了大力气,不仅把内部好好装修了一遍,还在教堂后面修了一座公墓。公墓和教堂应该是通着的吧?公墓里只埋了一个人,但是可以想象若干年后这里会是什么样子。墓园的大门上爬满了枯藤,墓碑一直从最深处延伸到脚下。砖缝里的杂草缠着脚踝,一不留神就会被绊倒,然后隔着地面与那些死人来个亲密接触。

\r还有乌鸦。要是训练一些乌鸦,人们来扫墓了只要在门口的篮子里放上一两枚硬币,再说出来看望的是谁,就会有一只乌鸦给你引路。不过鹦鹉是不行的,它们说不定会在把客人引到后再说一句:“进屋坐坐?”

\r砖路把墓地分成一块一块的。最近几年单位分房的越来越少了,可能只有在教堂里才会把房子给你留着,知直到你那一天死了住进去。其实福利还不错,起码都是别墅而不是单元楼。

\r墓园果然和教堂通着,有一扇偏门和墓园连着。偏门虚掩着,是铁制的防盗门,上面贴着基督教年历表,还有一团污渍。我拉开防盗门,探进脑袋往里看。里面黑乎乎的,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我扭头看看那个第一个埋进来的人说道:“你可不许告密啊。”然后把门拉开的大了一点挤身进去,用了好长时间眼睛才适应这里的黑暗。我拿出电话照着四周,忽然后悔没有带个小手电过来。自己写的那么多冒险,主人公带的装备那么齐全,偏偏轮到自己冒险了什么都没带。这就是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表现吧。

\r想到这里,我连忙把电话调成静音,我可不想大半夜的人电话在这座教堂里响,虽然这么晚了不会有人给我打电话。我点上一根烟,平静了一下情绪,开始往里走。

\r要是我在写小说的话,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我想道。这是一条小走廊,在前面有一个弯,继续走下去就会渐渐看到一丝光亮。那是跳动的烛光,还有自己映在墙上的跳动的影子。接下来呢?我慢慢走着,一明一暗的烟头把我的手染成了红色,比血稍微淡一点,效果和三流电影中的效果一样。

\r看起来我走的够慢的了一支烟已经吸完了我还在一点一点往前挪。看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我踩灭烟头继续走着。前面的走廊向右拐了过去,我楞了一下,又点了一支烟不自觉地咬着烟嘴。拐过了弯,前面隐隐约约有些亮光,我立刻停了下来,考虑要不要前进。“继续!”我狠狠心道,既然已经到这儿了,总要去看看再说。前面的那星亮光离我只有不到一百米,我蹑手蹑脚地过去,屏息探出了头。

\r是大厅。亮光是耶稣受难像前的长明烛发出的,我收回头靠在墙上深吸了一口气。

\r竟然和我想的一样。一样拐一个弯,一样的烛光。都说作家同时也是预言家,我不得不承认这还是有道理的。大厅里应该没人,我又确认了一下,弯腰进去蹲在两排椅子之间。从来没有想到蜡烛也可以这么亮。我环顾大厅,连新窗帘上的牧羊图都能看清楚。这次教堂的房顶上修了一个大大的天窗,月光透过天窗照进来,给黄色的烛光镀上一层银色。

\r四扇大窗户都没有关,随风摆动的窗帘把月光一点一点地从窗户洒进来,制造着各种各样的影子。我把大厅看了一遍,视线最后落在耶稣受难像上。受难像在烛光下有些扭曲,耶稣低着头,不知道他能从脚下的圣水盆里看到什么两支长明烛并不一般长,把耶稣像在墙上的影子画成了一个张开双臂欢迎我的人。我没有忘记这次来的目的,爬上了布道台。我突然有一股上了祭坛的感觉,向下看去,空荡荡的座椅上长满了赭红色的眼睛,悲怆的感情压抑得我想要跳下去。当年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呢?

\r仔细想想,我竟对眼前的一切感到一丝熟悉。到底在哪儿见过呢?我站在受难像前,努力在脑海里搜索。脚下就是圣水盆,里面倒映着天窗和神甫的背影。台下坐满了人,一个个凝神的望着神甫。

\r众人一起“阿门”了一声,老神甫翻开圣经开始布道。老神甫缓缓地,和蔼的声音开始在教堂里回旋,一种引人入胜的意境油然而出。教堂里实际上并不是十分明亮的,但是却有一层淡淡的光辉从地面浮现。“现在讲的是哥林多后书,”我不知道怎么听出来了,“已经很少有人这么详细地讲圣经了啊——”老神甫对圣经的见解很深,分析的头头是道。

\r“嗯?”我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r一个男的声音:“还不到夏天,那个女的就已经穿得这么少了,要是到了夏天……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夏天来做礼拜我可以定要坐到她旁边。”

\r一个女的声音:“他到底还有完没完了?一分钱也不给我,光知道拉出去开房间。再这样我可要去找他老婆要钱了,就不信他能好过!”

\r一个焦急的声音:“我的假账明明做的天衣无缝,怎么会被查出来?这下可怎么办?一共也没得多少钱,难道全给经理?“一个气愤的声音:“这两个老不死的,老了老了,生什么病啊!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不给他看病,早就计划好下个月出去旅游了,还有那套化妆品,不买可不行。”

\r“他们怎么知道我那件事了?一定又是那个小人!该死的家伙!”

\r“钱钱钱!就知道钱!不就是欠你那点钱吗?有钱了我自然会还你,一天跑三次的来讨债,你也不烦?*急了老子一刀捅死你,看你还要钱不要!”

\r“看起来爸妈就快死了,这几天要是再不去转转可就什么东西都分不上了。明天就去吧,不,还是后天吧,明天说好了去看衣服……”

\r……

\r我感到一阵头晕,都是些什么啊?真难相信,在教堂里也可以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思想。到底有多少人是真正认真地听布道呢?这些“信徒”们啊!

\r忽然我感到一股骇人的恐惧,就像无数的恶鬼在耳边狂笑一样,这股恐惧扑向我,肆虐的朝我*近。我我紧了拳头,抵抗者它的侵袭,渐渐地,我开始模模糊糊地看到它的身影。周围升起一片雾气,凄厉的笑声从雾气中翻涌出来,充斥了我的肺腔,我的呼吸被迫停住了,有什么东西想从我的身体里挣脱出去,我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雾气越来越浓,我已经完全看不到四周了。那些放肆的笑声与凄厉的嚎叫钻进了我的大脑,我看到它们撕扯着我的身体,将我高高的举起,扔进了祭坛里。在掉进祭坛的一霎那,我从浓雾中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带着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睛。白色的瞳仁里一片空洞,仿佛能装下整个地狱。

\r我猛地摇摇头,一下靠在,了受难像上。

\r刚才怎么回事?我擦擦满头的汗,用圣水洗了洗脸。我又想了想刚才,对,那是这半年来自己每个星期天都能看到的事。每个星期天早上,不管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自己都能感觉到像现在一样站在台上看着下面做礼拜的人,看着看着就会莫名其妙地“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就好像自己能读心一样。真希望自己听到的那些声音不是真的,否则就真值得为这个小县城悲哀了。

\r我又想到了最后的那双眼睛,背上冒出了一丝冷汗。看看时间,我竟然发愣了两个多小时。我连忙深吸几口气看向眼前的耶稣受难像。

\r受难像泛着昏暗的黄色,仅有的那一丝光泽也不知道收敛到哪儿去了。我轻轻敲了敲,低沉的响声从黄金身体里发出,听起来像耶稣闷哼了一声。我也闷哼一声,搬来椅子站上去,看到了耶稣头顶的插销。受难像上没有蒙灰,看来经常有人擦洗它,这个插销肯定早就被发现了,我紧张起来。要是我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说不定明天的报纸上就会有一篇报道,上面写着“十字架中惊现男尸,布道台上突显血迹”,更严重的话,说不定会是“对科学的质疑,对上帝的挑战——M县惊现活死人”。难道报道早就有了,只不过自己从来不关注新闻所以才不知道吗?

\r来不及多想,我连忙拔下插销。好重的金像啊,我吃力地挪开一条十厘米左右的缝,把眼睛对上去。里面空荡荡的,我咳了一声,听着里面的回音。到底还是没有了,我叹口气,把插销插上。尸体到底会被谁弄走呢?

\r真是自找麻烦,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什么尸体,我只是碰巧知道受难像是空心的罢了。哪会有这样的事情,自己死了还活生生的在这儿站着?本来还等着下星期从王诺那儿拿到钱了再去检查一下身体,然后把自己好好埋了,这下两样都不用了。

\r明确了自己是个活人,并且从来没有死过,我突然害怕起来。一个人半夜来教堂找死人,幸亏没找到,要是找到了自己还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呢。

\r该回去了,我却犯起愁来。要是按原路返回,就不可避免的会经过墓地:如果走大门,又可能会把老神甫惊醒。再三权衡,我还是决定走大门出去,自己小心点就是了,再折回墓地可不是明智之举,说不定从那个唯一的坟里会挑出什么来,凡事小心为上啊。

\r最后看了一眼受难像,我突然想知道钻进去是什么感觉。犹豫了一下,我重新回到受难像后面,拔下插销站进了受难像内部。里面位置还算不小,不过得按照耶稣被钉死时的样子站,所以感觉怪怪的。把脸贴紧金壁,前面的一个尖角差点扎进眼里,我连忙把脑袋往后靠了靠。我仔细嗅了嗅黄金的气味,确实好闻啊,不知道下个星期从王诺那儿拿到的钱是不是也是这个气味。我靠紧受难像里面的轮廓站好,闭上眼感受了一下拥抱黄金的感觉,然后想象着从这里向下看的情形。台前是圣水盆,烛光应该在水里打着旋儿吧,然后在墙上照出层叠着的影子。

\r现在椅子上都是空的,但是如果是在做礼拜的话就能看到满满的一教堂人,,如果他们祷告的话还能看到满满一教堂等着挨刀似的脖子。想着想着,我仿佛又听到了那些声音。

\r“还不到夏天,那个女的就已经穿得这么少了,要是到了夏天……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夏天来做礼拜我可以定要坐到她旁边。”

\r一个女的声音:“他到底还有完没完了?一分钱也不给我,光知道拉出去开房间。再这样我可要去找他老婆要钱了,就不信他能好过!”

\r一个焦急的声音:“我的假账明明做的天衣无缝,怎么会被查出来?这下可怎么办?一共也没得多少钱,难道全给经理?“一个气愤的声音:“这两个老不死的,老了老了,生什么病啊!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不给他看病,早就计划好下个月出去旅游了,还有那套化妆品,不买可不行。”

\r“他们怎么知道我那件事了?一定又是那个小人!该死的家伙!”

\r“钱钱钱!就知道钱!不就是欠你那点钱吗?有钱了我自然会还你,一天跑三次的来讨债,你也不烦?*急了老子一刀捅死你,看你还要钱不要!”

\r“看起来爸妈就快死了,这几天要是再不去转转可就什么东西都分不上了。明天就去吧,不,还是后天吧,明天说好了去看衣服……”

\r……

\r我又开始出冷汗,衣服都被榻湿了,身子贴在黄金上凉的刺骨。那些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响着,好像要把我的什么东西揪出身体,我猛地退出受难像,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的汗顺着下巴滴到了手背上。

\r真是不好的经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样的幻觉,可是又明明那么真实。

\r不管怎么样,我决定马上就走。

\r我擦擦汗,才发现手脚都僵硬了。已经快五点了,天色也早已大亮了,教堂里从阴暗转为灰沉沉的,现在竟还没有晚上看得清楚。我刚要跳下布道台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侧面传来,在大厅里回响着越来越大。

\r“现在怎么会有人?”我一时不知所措起来,看着烛光愣住了。脚步声越来越大,伴着嘟嘟囔囔自言自语的声音,原来是老神甫。我忽然回过神来,打开受难像钻了进去。好不容易扳着里面做工粗糙的边缘把受难像合住,手指被夹得生疼。老神甫不一会儿就来到受难像前,我真担心他在外面能听到我的心跳声,好在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这里的异样,我渐渐平静下来。受难像外面一阵窸窣声,过了大概十分钟才停下来。接下来是寂静的几分钟,然后是老神甫的祷告声。

\r“我在天上的父,你的儿子现在向你祷告。藉你的名,洗涤我的罪恶,藉你的名,宽恕我的罪行……”

\r“祷告是最真诚的话啊!”听着老神甫的祷告,我不禁暗叹道。

\r“今天众兄弟姐妹将再次聚集在此,向父亲你忏悔我们的罪。魔鬼撒旦还在人世间横行,我们都是有罪的人,只有父亲你能够解救我们,只有父亲你能够解救我们……”

\r今天要做礼拜?我就像哑巴吃黄连一样,连苦都说不出来了。这样一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偏偏自己又躲在这个该死的地方。现在只能等老神甫走了而其他人还没有来的时候出去,可是自己又看不到外面,难道要一直躲到晚上不成?

\r老神甫一连祷告了将近两个小时,拉家常一样和上帝说着话,从天气越来越热了到自己这个月没有咳嗽,再到昨天打扫大厅从椅子下面刮掉了两块口香糖,然后是“张姊妹头风犯了”,“赵弟兄儿子儿媳吵架了”,“医院不给没钱人用药,又白死了一个人”,“县里昨天又多了两个要饭的”,直到有人进来才停了下来。

\r进来的是个老婆婆,他俩说着话,等着其他人。老神甫说道:“半年了啊,你都是第一个来的,他们总要磨蹭到七点半,快八点来不齐。唉……”

\r老婆婆也感慨道:“是啊,也不知道他们都怎么想的,是真起不来还是不想起床?愿主饶恕他们吧……”

\r“阿门,”老神甫咳了两声,“愿主保佑他们啊……对了,你是这半年才开始信主的吧?听他们说你以前不信教?”

\r“呃——不是,我以前也信主,只是半年前才搬到这儿。”

\r“哦。其实一看你就知道对主很虔诚。你对《圣经》的熟悉程度可是和我不相上下的。”

\r老婆婆像是很赞同他,“主的话,那是应该字字都在心的啊。”

\r老神甫应道:“是啊,”然后顿了一下,“那次你往后面墓园里埋的到底是谁啊?怎么不对我说……”老神甫说到一半就停了,然后是老婆婆的声音:“不是不对你说,你早晚是会知道的,只是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这样吧,我只能告诉你,那个人你见过——其他的就不要问了!”

\r原来墓园里唯一的那个人是这个老婆婆埋的?我感到一阵奇怪。她为什么不让老神甫知道是谁呢?难道……

\r我不敢继续猜下去,而外面的两个人也不说话了。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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